第322节
作者:林一平      更新:2023-07-14 10:05      字数:4275
  清冷的月光洒在水面上,透过船舷的半掩的窗户,投射到贾赦的脸上。贾赦把双手枕在脑后,放松身体,感受着水浪的轻柔波动。想着自己一去边关就是四五年,再踏上金陵的土地,却是陪同族长贾敬做分宗之事。唉!他明白自己是嘴上劝贾敬舍得,可实际心里还是不得劲。还是母亲说的对啊,金陵的族人房头多、人也多,良莠不齐,宁荣两府在京城,想对他们有所约束,也鞭长莫及。那些人百多年惯了用宁荣两府的名头,狐假虎威,为祸乡邻。他们以为皇家法律的律法都是摆着好看的,不会怎么地他们的。等累积到一起算账,荣国府不是族长,也跑不掉的。金陵知府是看宁府面子、还是荣府面子纵容他们,朝臣谁不知道啊。对自己父子来说,圣人和太子会看在伴读的情谊上,可能是会放过不追究荣国府。可那与皇家的情谊,也是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的。再说了,这情谊也该用在子孙身上,比如让瑚哥儿能承袭侯爵才好,怎么能用在给金陵那些作奸犯科的族人脱罪上呢?!是啊,情谊该用在瑚哥儿能承袭侯爵上。母亲的这一句就打动了父亲,让父亲敦促敬大哥分宗。贾赦翻身背对月光,看着眼前月辉笼罩的船舱,一个清晰的念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母亲变化很大啊!与自己去西北之前比,判若两人。提起西北,贾赦就想起自己去西北前、夫妻二人在府里的各种遭遇,愤愤不平的念头,立即就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母亲一直偏爱二弟,在他看来爱的就不是地方。练武嫌弃辛苦,就不练了。谁练武不辛苦啊。哼!每每都是夸赞二弟好读书,可是二十多岁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丢人丢到家了。要不是父亲怕上折子立二弟为世子,让朝臣误会圣人要换太子,怕是自己在西北的那几年,早就立了二弟做世子了。而今呢,贾赦又觉得立了自己为世子,母亲不那么偏爱贾政了。请立世子的事情,父亲说是母亲督促他上的折子,抓住圣人要向朝臣宣示坚定立嫡长的心思。这时机抓得真准啊!。理智又回到贾赦身上——什么时候母亲对朝政这么敏感了呢?父亲以前不和母亲说这些东西的啊。贾赦想不出来,就权当是母亲她自己明白了罢了。长幼有序,是母亲自己想明白了吧?只看府里的一切都有了秩序;二弟也知道自己上进了。要是母亲能早十年明白,二弟和自己一起去边关混三年,起码能混得一个五品的千户回京呢。船随着水浪摇摆,不知不觉地贾赦就沉入梦想了。邻舱的贾敬却瞪着眼睛,一点儿的睡意也无。恩侯,恩侯,贾赦得立了世子,承爵就是侯爵。宁荣两府向来以宁府为先的格局,就在堂叔原位承袭荣国公的时候打破了。以后两府的差距会越拉越大,唉,有什么办法呢。珍儿是独苗,不可能让他从军、送他去边关冒险的,只能在科举上寻求出路。荣府婶娘的小心思,也就是贾赦看不明白吧。贾赦习武,必要去边关熬上五年八年甚至十年的,要是回不来,爵位就落到老二的头上了。哼,最毒妇人心。她看恩侯从边关回来了,爵位非恩侯不可了,怂恿堂叔立世子……也就是贾赦这傻子还把她当亲娘。和不和恩侯说呢,贾敬想了又想,最后放下了这念头,人家是亲母子,疏不间亲的。算了,还是算了吧。要是贾敬知道分宗的主意是贾母出的,他可就未必会这么想了,呵呵……兄弟二人晓行夜宿,很快到了金陵。召集贾家各房头把分宗的事情一说,立即让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族老失去了仪态,谁都明白分宗意味着失去了什么。哭的、闹的、求的,乱成了一锅粥。更有甚者,依着辈分高,劈头盖脸地斥骂他们是不肖子孙。“敬哥儿啊,你虽是朝廷命官,是族长,但是叔祖父的话,你还是要听几句吧。就是你父亲活着,他也得叫我一声从堂叔,也不能想分宗就分宗呢。”说这话的是贾家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者,将将七十岁。“世人从来都以宗族子孙繁茂为兴盛,如今分宗另立,你们宁荣两府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族人了?”等所有的族老都发泄了以后,贾敬方把上次派来金陵的家仆、搜集的那些金陵族人违法的各种勾当都说了一遍。“不分宗也可以,这些欺男霸女、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的人,都送交官府惩治。然后,”贾敬看看贾赦,贾赦朝他鼓励地点点头。贾敬继续说道:“贾家也是大景有头有脸的大族了,要把侵占的良田还回去,侵占的房子、铺子也都要还回去。凡是作奸犯科的人,势必不能留在族里,坏了全族的名声,本人及其子女——除族。”第470章 红楼贾母19分宗这事儿, 要是让金陵的族老来选择, 那是坚决不能允许的。要是少了宁荣两府的依仗,他们在金陵就是人人宰割的平民。可惜分不分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贾敬作为族长很强横地说:“金陵和京城族人已经出了五服了, 树大分支, 现在正是最合适的好时机。”没人肯接受。其实贾敬给的条件是也还是很可以的,好好地分宗,按房头分得族产、祭田, 既往那些违法的事情, 宁荣两府去官府抹平。奈何族老坚持不肯分宗。贾敬被纠缠烦了, 想起林来之前叔叔和婶娘说的话:“若是有人实在不想分, 那也好办, 把作奸犯科的都送去官府,该打该罚, 凭官府秉公处置。然后那一房头整个除族。教不好自家子弟, 怎好意思不承担责任,继续赖在族里倚老卖老。”贾敬这话一说, 几个族老就要给他磕头, 要不就喊着去祠堂哭祖宗。吵嚷了一天,贾赦和贾敬都烦的不得了,俩人一对眼神,贾赦就对贾敬说:“敬大哥, 让他们商量吧,如果在明儿辰时末,不按你说的分宗, 那咱们就叫官府来抓人。先抓人、后除族。有碍贾家一族名声的房头,是一个也不能留的。”送官就除族,一般的宗族都是这么行事的。贾敬点头,认可了贾赦说的话。然后他携了贾赦就往外走。第二天没等辰正呢,有子弟做了违法勾当的房头,就聚集到加紧和贾赦下榻的老宅,就一句话——同意分宗。不同意分宗,自己这一个房头就要被除族,族产、祭田什么都拿不到不说,自家的私产也可能保不住。有人挑头同意就好办了。贾赦和贾敬先把那些犯事房头非法侵占的他人田地、房屋、店铺等,一一点明,勒令归还原主。然后就是讨价还价的族产、祭田的分割。贾敬和贾赦就坚持一条,不管那一房的男丁有多少,只按房头分割族产和祭田。如果这十二房愿意还合成一族,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俩人快刀剪乱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没犯事的那几个房头,要与京城仍合在一起的要求,很快处理好了金陵分宗、族产、祭田的事情。结果不出所料,没出作奸犯科子弟的那几个房头合在一起组成新的一族,另外的几个房头组成了一族。一夕之间,贾家分成了三族。当然少不得要拜会金陵知府,把贾家族人以前的事情抹平。还得把金陵和京城的贾家已经分族之事儿,在官府做了报备。虽然贾敬和贾赦从金陵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人手,金陵还有一些人能帮忙,算是准备的充分了,那也是忙乱了好一阵子,才把各自府里的庄子、铺子、老宅的事情都打理清楚,看守祭田的人也安排妥当。天气转冷,贾敬和贾赦忙完之后,也未在金陵停留就匆匆踏上了返程之路,终于在运河封冻前回到了京师。张氏坐在贾母的起居间里,拟着与那些有往来的人家、该送年礼的年礼单子。这件事儿,她去年已经做过一次了,今年除了个别的几家有变动,轻车熟路的很好应对。她之前怀象不好,不得不卧床休养了快一个月。等好起来了,就被婆婆勒令每天走过来做事。头些日子婆婆还很体贴,允许她坐车回去。半个月过去了,就只允许丫鬟扶着,不许坐车了。每天走回东院,两只脚好像要木了一样的。对婆婆吩咐自己做这样的事,张氏心里明白。她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婆婆是要把荣国府的家事交给自己了。愁的是每天来回走动着实太辛苦了。每天睡前烫脚,她都有一种冲动,要是自己没有裹脚,是不是就不用遭这样的罪。满府只有自己一个人裹脚啊。看公公待婆婆尊敬有加,也没有因为婆婆没裹脚就怎么样。二房的王氏也没有裹脚,夫妻也过得很好的。张氏的奶娘帮她洗脚,洗净擦干,在脚趾之间撒上白矾,再套上足袜、绣鞋。“奶奶累了一天了,早早睡吧。”张氏拉住奶娘,悄悄地说:“奶娘,你说我要是没有裹脚,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奶娘看着自家姑娘清澈的眼睛,不忍心骗她,轻轻点点头。张氏叹气,“唉。”奶娘把汤婆子给张氏放在脚底,帮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背头,又劝她道:“姑娘,你怀着身子,可不好叹气的,不然孩子生出来就是苦相的。等过些日子,大爷回来就好了。”是啊,等丈夫回来就好了。贾赦回府,见到荣禧堂见父母亲。贾代善在兵部还没有回来,贾母歪在罗汉榻上在看书,张氏坐在贾母身前不远的一张书案后面,在抄抄写写。守在贾母门外的丫鬟,见了自家大爷回来,行礼的、报信的,立即就让这寂静的院子充满了活气。“母亲,儿子回来了。”贾赦远行而归,进门就跪到贾母身前行大礼。“好,好,快起来吧。”贾母伸手去拉贾赦,贾赦借劲站了起来,张氏赶紧过去给丈夫见礼。贾母一看人家小夫妻的情形,马上就说:“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再过来吃个团圆饭。”贾赦笑着道,“母亲儿子带回来一些南边的东西,一会儿就能抬进了。您看看可有喜欢的,要是不对心思,您就留着赏人了。”“好,你有心了。带张氏回去吧。”夫妻俩就一起行礼,贾赦扶着张氏出去了。到了院子里,贾赦不见张氏乘坐的清油小车,皱皱眉头问道:“你的车呢?”张氏咧嘴苦笑:“母亲要我每天走来荣禧堂,不准乘车。”贾赦心底的火,立即就冲了上来。“哼。我先扶你回去。”小夫妻分别一两个月,自是有不少话要说。贾赦在金陵虽忙,还是给张氏买了不少体贴的礼物。等他们走回东院,贾赦带的东西已经抬进来。从首饰衣料到香脂水粉,林林总总满满塞满了两个大箱子。张氏挨着贾赦坐着,看着丫鬟一样样把东西碰到她跟前看,看一眼赞一声好。“辛苦世子爷了,这么远还想着为妾身带这些东西。”张氏嘴里道谢,心里早就乐开花了,人回来就好,带不带礼物没所谓。当然啦,带了更开心啊。“懿贞,你这两月可好?”贾赦原就不想陪贾敬去金陵。上次妻子怀孕,他在西北争军功。后来听说妻子难产,好悬丢了性命,还伤了身……要是可以,他都不想妻子再生的。“还好,就是上个月有些不稳当,躺了一阵,现在都没事儿了。”张氏神彩飞扬,笑意盈盈,大大的桃花眼眯得只剩了一半。看得贾赦越发怜惜了,还以为母亲变了呢,哼,还是变着法地搓揉人。张氏看着摆满自己屋子的东西,高兴地捡了几块布料,让丫鬟先给自己做衣服裙子。又比划着插上贾赦才买的簪子。“好看吗?”张氏就着丫鬟捧来的镜子歪着头看,斜飞眼风问丈夫。“好看,懿贞插戴什么都好看。”贾赦连声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