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作者:林一平      更新:2023-07-14 09:57      字数:4610
  太子还没说话,有小内侍报,“太子爷,高院判来了。”高院判从接受他父亲的院判位置,就只负责太皇太后、太后和圣人的身子。太皇太后走了以后,圣人把太子加入了高院判的诊疗范围。这七年来,高院判对太子是五日一次平安脉,心里想的是,圣人是真的爱惜元后嫡子啊,太子的身子骨,都可以去禁军里做勇士的了。高院判往常这时候,或是回家了或是在返回宫里的路了。今日就延误了一会儿,还留在宫里。听说东宫叫太医,问了一下,是太子叫人,而不是为后院的良娣良媛叫的,就自己过来了。原身对高院判素日还多尊敬三分,因着太皇太后一辈子,都是由高院判父子调养身子的。太子赶紧说:“请高院判进来吧。”高院判进了太子的浴室,即一愣神。鼻翼轻抽,没什么表示,给太子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免礼。”“殿下可有什么不适?”“高院判,麻烦你看下那内侍的头发。”高院判顺着太子的手指看过去,整个人如同被猝然一击,呆愣住。“这,这……”高院判心里叫苦,没点名要自己来,自己上杆子趟进浑水里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雪白的帕子,不是遮掩自己的口鼻,而是拿帕子垫着,解了那内侍箍发的发巾,抽出一个银簪子。这银簪子有点奇特,簪尾是石榴抱籽的团球,有数个个细细小小的空,要不是白日里迎着阳光,再不能发现的。簪子拿在高院判的手里了,他立刻发觉不对了,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上好春/药的味道。高院判心里微动,小心地拧开了簪尾的圆球,三粒黄豆大小的赤红色药丸,就从簪尾镂空的小球,倒在高院判手里。“太子殿下,凭味道,这个该是不常见春/药。具体是什么成份,下官要带回太医院,细察一番。”太子点头。高院判立即把东西收了起来,梁九和三德子跪在那里,心说这是谁要对太子下手啊?那内侍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高院判不用伸手翻找,即知道头发里没什么了。可内侍滑腻的肌肤,令高院判起疑,这可不像是内侍该有的皮肤。再是十三四岁没开始发育的男孩子,也不会是这样的皮肤的。看着到像是用药养了几年的。高院判抬起那内侍的胳膊闻了闻,又俯身在内侍的身体闻闻。觉得自己四五十的身体,都有点意动了。草,高院判心里开骂,谁这么舍得、这么损啊,真是缺了大德了。“太子殿下,这内侍的身子,是抹了助兴的药油。”他们这正说着呢,外头传来巴掌响,梁九知道是圣人来了,他拽一把三德子,自己起身跪去一边。三德子跪久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一下,也还是快快地掩饰了失态,挨着梁九跪下。“父皇,您要给儿臣做主啊。”圣人才看到太子,就被太子劈头的这一句,给震撼的要当机了。第302章 废太子6圣人看着只穿了浅黄色细布内衣的太子, 站在浴室敞开的门、窗之间, 屏风歪倒在一边。太医院的高院判有点惶恐地站着, 梁九和东宫的主管三德跪在一边。榻上, 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圣人的眼睛看到榻上躺着的人,脸上不动神色,可遽然收缩的瞳孔, 暴露了他的内心。“成贤, 莫急, 来,和父皇说说。”圣人努力把语气调整得和平日里一样。他是接到内侍禀报,东宫请太医, 而高院判过去了。东宫发生什么事儿了?梁九过去了不够,还要太医过去?圣人一路走的比较急。……太子三言两语说完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高院判补充道:“圣人, 这人的皮肤, 像是特别用药养的娈童,且其身上抹了助兴的药物。若是关门、关窗的,靠近的时间久一点儿,以下官的年纪, 也不能把持住自己。再则,还有他发簪里的药物配合,就是柳下惠再世,也难……”圣人点头。“高院判, 你去给太子诊脉, 看看太子可有不妥。”三德子立即爬起来, 给太子拿过外袍,服侍太子穿好,引着太子和高院判出了浴室。高院判仔细给太子诊脉,发现太子并没有什么,可能太子年轻、身体好,又只是闻了发簪的药物一小会儿,站在风口时间久的缘故吧。他哪里想到太子在开窗的时候,就喝了解毒的灵泉水。好一会儿,圣人带着梁九过来了。高院判赶紧和圣人禀报,“圣人,太子素日身子好,又果断开窗开门,没甚么妨碍。”圣人点头,“那药是什么,你早点查明了。”“是。”高院判看没自己什么事儿,给圣人和太子行礼,退了出去。圣人看着儿子,颇欣慰。这样慎密的、诡异的、匪人所思的法子,儿子都能避开了,没着了道,真是好样的。“成贤,这事,父皇会好好查的。不错,你没着了道。”“父皇,”太子噗通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惭愧啊。”太子咬着嘴唇,语气既是愧又是恨。“父皇,儿臣只是这次没着了道。父皇……”太子膝行两步,抱住圣人的双腿,埋头在圣人的膝盖处,轻轻颤抖起来。“成贤,成贤,你说什么?快起来,起来。”圣人想拉儿子起来,奈何太子抱得紧。好一会儿,太子才平静下来,不抖了。圣人才在三德子和梁九的帮助下,费力地把太子又拉又扶地弄起来。“父亲,儿子愧对您的教导。”太子语带哽咽,低头闭眼,不肯看任何人。圣人也只能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儿子这两年,不止一次,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了十三四岁的小内监,”太子的“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圣人立即明了,梁九也明了。三德子却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了。太子喜欢‘上’小内侍,不是好龙阳,是被下药了?!太子的话,差点击溃了圣人几十年修炼出来的镇静功夫。“成贤,”圣人握住儿子的双臂,“我的贤儿,是父皇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圣人下午还想着,以后去见妻子,可以坦然告诉她,自己把儿子养的很好、教导的很好。可这会儿的事儿,就像劈面而来的一个巴掌,煽得他眼冒金星、满脸开花。圣人安慰了太子几句,把自己带来的人,留了几个服侍太子。然后把东宫里伺候太子起居的,都交给内侍监带走了。从太皇太后离世,圣人这几年是把后宫和前朝,渐渐地完全把握在手里。宫里的事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知道不了的。太子最近这两年,偶尔有过几次,喜欢‘上’小内侍的事情,并且在事后,把人打死,他早有耳闻。圣人并不认为儿子就是真的喜欢龙阳,他认为太子是年轻,好奇这事儿,小内侍不懂服侍罢了。如今看来,太子是受了暗算,“完事”之后,恼羞成怒了。可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就不对自己说呢?圣人今晚翻了甄贵人的牌子,最后也放了甄贵人的鸽子了。让梁九把欢天喜地,过来侍寝的甄贵人送回长春宫去。他自己在阔大的龙床上,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宿,也没有丝毫的睡意。圣人的眼前,全是儿子小时候的一幕幕,从刚出生的襁褓间,到牙牙学语、跌跌撞撞的学步;从自己手把手地教他写第一笔,到出阁讲学的太子。每一天父子的朝夕相对,自己对太子,这十九年半的时间,不,应该说从知道妻子孕育了这个儿子开始,就满怀的期待和热望。圣人向祖先许愿,向漫天的神佛许愿,先盼望是个儿子,然后盼望他健康地出生。等他出生了,真的是儿子、而且还很健康的,圣人才发现忘记向祖先和漫天的神佛许愿,要保佑母子平安了。然后,圣人这幼年失怙的一代帝王,忍着青年丧妻的悲痛,扛着江山社稷的压力,把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养到三岁(咳,实际是十五个月)。与礼部反复斟酌礼仪、让钦天监占卜最有利社稷和太子的时间,又亲手书写诏书,才立了贤儿做太子。成贤是多好、多好的孩子啊!不仅聪明,而且才智超人,儒雅谦和,又不失果断勇武。从小就听从自己的教导、认真读书,不怕辛苦地打熬身子骨头。十三岁就出庭讲学,让饱学的翰林,都叹服观止。这几年观政,从来都是认真地听朝臣说、辩,然后再听自己私下的讲解,认真地分析每一件事情,后面蕴含的意思、代表了谁的利益,常常不用自己费太多的心力,就能直指要点,抓住关键。可现在到底是哪一个,是哪一个要害自己的儿子?是哪一个要害自己再中年失子?圣人尚未得到内侍监的审问结果,就在心里把所有的、能从太子出事、得到好处的人,排了几个队。最后圣人发现,有儿子的宫妃,是第一队的嫌疑人;有女儿的宫妃,是第二队的嫌疑人;没生育的的宫妃,是第三队的嫌疑人。不对,凡是家里有女儿,有进宫可能的,都是嫌疑。自己才四十出头,拉下了太子,再生了皇子,就有谋到大位的可能。太子在圣人带人走了以后,默不做声地早早上床。圣人留下的内侍,也不敢说时辰尚早,在床头给太子留了一盏小灯后,默默地落下了床帷,退到屏风外面守夜。不提圣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排队,也不提太子在静静练功提升内力。只说内侍监的烛火,彻夜未息。不断有各宫的内侍,被手持敕令的内侍监管事提走。整个宫城,除了个别的地方,在落钥后没被打扰,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地捱到了天明。当第一缕曙光,照到这座庄严的、沉浸在惶恐中的紫禁城的时候,从大开的熙和门,涌出一队金戈铁马的锦衣卫队。踏踏踏踏的蹄声,打破了京城暮春清晨的寂静。这一队百余人的队伍,直接扑向了柏树胡同的豫风堂。堵住了豫风堂的所有出口,把里面的人,一个不拉地,不管是来嫖像姑的嫖客,还是伺候的像姑;也不论是看门的,还是烧水的,甚至那梗着脖子想说几句自己后台的人,也都被堵了嘴,抽了汗巾子,捆得严严实实。等到天光大亮,内侍监的掌监带着几个心腹,坐着一辆不显眼的清油马车,到了柏树胡同的豫风堂。掌监的姓名没人晓得,也没有多少内侍见过,见过他的人,也早去了该去的地方了。而这次,内侍监的掌监亲自出手,把豫风堂的几个管事都提去问话。那几个管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当中坐着的内监头领,面白无须,第一眼觉得这人挺年轻,再扫一眼,发现这人好像挺老的。就这么犹豫一下的功夫,几个人被踹倒了。掌监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丝帕子,他一招手,两个大力内侍架了一个管事,半拖到他跟前。掌监把帕子内包着的东西给他看,“认识吗?”那管事摇摇头,如法炮制了这几个管事。掌监指着其中的俩人说:“他两个说谎了。”边上立即有人抽出牛耳利刀,“唰”的一声,二人各掉了一只耳朵。那俩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来,身子拼命地扭,想去捂耳朵。可哪里挣得脱,那些宫廷侍卫的捆绑。“老实地回话,自己个还能有个好死。不然,就是千刀万剐了,都是便宜事儿的。你们的父母子女,甚至三族九族,任一个都逃脱不了。听明白了,就点头。”其中一个瘦弱一点儿的,立刻被吓得尿了,拼命地点头。掌监一摆手,“带他去认人。”挟持他的两个内侍,就把这人半拖了出去。第303章 废太子7过了一会儿,拖人出去认人的内侍, 回来了一个, 在掌监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掌监点头, 对跟在一边等候命令的锦衣御前侍卫领队, 说道:“这豫风堂里的人,都投去刑部大牢。打听为啥关人的、想说情、想捞人,你都替咱家抓了。别让咱家知道你徇私。你要是私下放了一个, 就拿你的家人补一个。”御前侍卫领队赶紧躬身应到, “是。某将不会私放一个的。”掌监指着地下那个被削掉一只耳朵的、满脸是血、痛得直抽搐的那个管事,“这一个,咱家带回去。你把他的三族, 尽数投去天牢里,莫少了一个。”那管事听说要抓自家的三族, 还要投到天牢里, 立即就瘫软成一团烂泥了。太子一早就去了圣人的寝宫乾清宫,等圣人洗漱、穿戴好了,爷俩一起好好吃了一顿早饭, 然后并肩步行去养心殿。“成贤, 怎么想过来和父皇吃早饭了?”太子把脸往外一扭, 傲娇地不说话, 脸上飞起的一片红云, 出卖了太子的内心。“呵呵, 想父皇了, 就过来呗。成贤啊, 父皇都后悔给你修缮东宫了。”太子转脸看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