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节
作者:莫风流      更新:2023-07-14 09:22      字数:3901
  合伙和巡盐使倒卖盐引,倒非她查的,而是裘樟给她的。因为裘樟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辛苦毛大人了。”杜九言一拂袖,总结道:“三十万两到邵阳的银子,已有去路。十四万两用于修堤坝,八万归于时任县令毛文渊手中,六万两则归于田卯和黄觉二人手中,两万两则是坏账。”“田卯,黄觉你二人觉得可对?”田卯和黄觉应了,他们一早招认的时候也是这个数,只是当时没有将毛文渊说出来而已。“好!”杜九言冲着各位大人拱了拱手,“六十万,弄清楚了一半,那么接着说另外一半。”“余下的三十万两,”杜九言和吴文钧挑了挑眉头。吴文钧盯着金嵘,防止他乱说话。但奇怪的是,杜九言始终没有去问金嵘,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金嵘的招供中,说着三十万并没有去邵阳,而是从户部到工部走了一趟后,去了法华寺。”杜九言道:“这是卷宗上的供词,于是我去了一趟法华寺。”“法华寺很大,能藏三十万两银子的地方很多,但是,法华寺很高,那么重的银子,要怎么弄上去?”杜九言走了两圈,“那天去的巧,正好看到了他们往上搬东西。”“他们买了一千斤的炭,驴要走五趟,还要跟着几个小师父推着。这还是没下雨,要是下雨路面湿泞,恐怕就得动用人往山上背。”杜九言道:“显然,把银子藏在法华寺,是愚蠢至极的。换做一个孩子,都知道宁愿挖坑埋起来,也比运到山顶要轻省。”“现在,我们知道卞文清没有写信告诉金嵘,那么这个假的信件中,为什么提到法华寺?”杜九言问大家。她终于停下来看了一眼金嵘,就在大家以为她要问金嵘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长时间。”她走到门口问外面的百姓,“谁知道,这个做伪证诬陷卞文清的人,为什么犯这样一个错误呢?”外面嗡嗡议论起来,大家都很兴奋,能参与到案件中来。忽然,人群中有个小和尚举着手,喊道:“杜先生,贫僧知道。”“请说。”杜九言笑了。衙门内,除了吴文钧和金嵘外,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小和尚。小和尚也不禁脸红起来,他道:“我、我就是法华寺的出家人,这个人说银子藏在法华寺,是因为四年前的六月份法华寺还没有我们,我们都是顺天七年五月份才搬回来的。”外面的百姓恍然大悟。“因为顺天五年年初的时候,法华寺烧了,这期间法华寺一直在修葺。上面只有很少一些工匠,陆陆续续做事。”杜九言拱手,道:“谢谢小师傅!”“那一年法华寺里没有和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人可以作证,当时庙中有没有银子,也意味着,这件事牵扯不到出家人。”“但是,同样表明了一件事,当时工期很慢,一再等佛像入座再封顶的法华寺,什么地方可以藏匿这么多银两,且还能不被工匠发现?答案是不可能!”“那么,银子不在法华寺,又在哪里呢?三十万两不是小数。”杜九言负手走了一圈,忽然停下来看着钱羽,“大人,您可要我辩讼?”钱羽含笑道:“大概是不用的,你将这个案子说清楚了,本官也清者自清了。”“大人,您和算盘敲的太响了。”钱羽道:“钱某还是有准备的,只是现在有你后更加省事了。”杜九言颔首,又回头看着众人,“这么多银子,当时从工部运送出去,按工部惯例至少有二十名差役护送,浩浩荡荡的车队,涉及的人之多……怎么才能生不知鬼不觉换掉银子?”“于是,有一个人出现了,”杜九言说了一半,吴文钧忽然打断她,“杜九言,你是不是扯远了?”她居然从根源去查,这个人……太刁钻了。“大人,没扯远啊,还在说银子呢。您再听听,还有几句话就要传证人了。”杜九言心平气和地道。大家都看着吴文钧,觉得他有些太过急躁了。明目张胆地拦着杜九言说话。“吴大人不耐烦了,那直接传证人吧。”杜九言一笑。随即,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身高马大,他跪下来拱手道:“小人张海一,原是工部差役。”吴文钧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下意识朝后衙看去,直到现在他吩咐牢头做的事也没有动静,就连谭先生都没有露面,看来是出事了。“说你知道的。”杜九言道。第424章 不仁不义(三)张海一回道:“四年前五月二十八,是我带队将银子运送去邵阳的,一出城走了半里地,我们碰见了一位大人出巡的轿子,大人见我们要去邵阳送银子,特意停下来,约我们在路边的树林里说话,还让人买了酒菜给我们践行。”“我们不过小吏,诚惶诚恐听着大人说了半日的话,直到中午我们再次启程。”“一路上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装银子的箱子,直到一个半月后我们到邵阳交接,我发现邵阳毛大人居然不当面验收,签字后就让我们回来。”“我留了心,趁着他们不注意开了箱子,才发现箱子里居然都是石头。”“我当时吓傻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毛大人不查验箱子。”“然后我就没有再回京城,而是半道和我们头找了个理由,回老家青州了。”张海一回道。大家也听的惊奇,没有人说话,都看着张海一。“当时,你遇到的是户部湖广清吏司邱文力邱郎中吗?”杜九言问道。张海一点头,“是!”“你认为,这些银子是在邱文力和你聊天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吗?在什么地方?”杜九言问道。张海一点头,“在法华寺往前的官道上,那边有个土地庙。”杜九言颔首,看着大家,道:“银子在那边掉包了。那么多银子,邱文力会藏在哪里呢?”“答案就是土地庙!”杜九言道:“我们在土地庙找当年藏银子的那个地坑,很幸运,我们找到了。”杜九言说着一顿,吴文钧再次打断她,“找到了银子的藏身之地,这对于这个案件来说的意义在哪里?”“我们每个人都很忙,你要是这样事无巨细的说,很耽误时间。”杜九言道:“大人您听不懂吗?意义在于,为什么自杀的是邱文力而不是金嵘啊,因为邱文力知道太多了。”“这并不奇怪,他畏罪自杀!”吴文钧道。杜九言看着他笑了笑,忽然走到金嵘面前,“金大人,邱文力是畏罪自杀吗?”来了,来了,她终于问金嵘了。所有都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一直不开口,早就认罪的服服帖帖的金嵘,会说出惊天的秘密。“金嵘!”吴文钧道:“你知道什么,如实说。”他虽这么说,但语气中的暗示却不言而喻。金嵘抬头看着杜九言,不由想起这两日她做的事情。她先一开始每日来找他,连来了三天后,看似他在这场较量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但事实确实,她破坏了他和吴文钧之间早就达成的协议和默契。吴文钧开始怀疑他,甚至逼他自杀,而他就算再抵触杜九言,心里却隐隐的也起了别的念头,他除了服从吴文钧外,他还可以拉着吴文钧一起死。但是,他一直还在坚守着,直到昨天桂王出现,他们住在隔壁,在夜里他自杀的时候,桂王告诉他,他的夫人已经全部合盘托出。“吴大人别急。”杜九言看着吴文钧。金嵘开口道:“邱文力并非畏罪自杀,而是被吴文钧逼死的。”此话一出,场面静到落针可闻,所以人的目光不敢置信地朝吴文钧投去。他是主审,最后饶了一圈,主审是主犯?“金嵘,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文钧拍了桌子。廖征劝道:“吴大人,您冷静一下。”“本官冷静不了,好好坐着,却被无端泼了脏水。本官怎么冷静。”他说着拍了桌子,道:“今日的案件也不要再继续了,本官这就进宫和圣上请罪,本官无能不但案子没有查清,却还被人卷进污水里。”杜九言哈哈笑了,“吴大人,您哪是被人泼脏水,您本身就是个臭水沟!”“放肆!”吴文钧道。廖征继续忙和稀泥,“这案子怎么辩着辩着,就拐了个弯?本官怎么听不明白了?”“大人,这就让您听明白!”杜九言道:“几日前,我在金嵘家中找到了一份,带着密码的纸,我很奇怪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她给大家看,大家都看不明白,“但好在,我们有聪明人,猜到了可能性。于是我托人去都察院查证。”“这些数字,是年月日以及贪污的钱数。金嵘,是吗?”金嵘回道:“是!”“这上面贪污的日子,都很吻合,但是不吻合的是,他所得的银两不对。尤其是邵阳水利,按道理,三十万银,他和邱文力应该一人十五万,但实际上他只拿了四万,而邱文力的卷宗中,记录的则是十万。就算邱文力的钱数是对的,那么剩下的钱去哪里了?”“吴大人,您知道余下的十六万去哪里了吗?”吴文钧道:“你在办案,何以来问本官。本官不知你想说什么。”“金大人,那就劳驾你告诉他!”杜九言道。“四年前,是吴大人写信吩咐卞大人,将六十万分两次给邵阳。”金嵘豁出去地道:“事后,钱从户部到邱文力手中,邱文力让人藏在土地庙,他让人一点一点取出来,送去了吴家。”“其中十六万两,都给了吴大人,至于吴大人又给了谁,我就不知道了。”吴文钧走下来,指着金嵘,“你空口无凭,立时翻供咬人,你的话还有可信度?”杜九言道:“他的话当然有可信度。”杜九言从金嵘怀里抖出一封血书,大声读道:“我有罪,但吴文钧更有罪,今日,他逼我自缢灭我之口,他日为鬼为魂必不会轻饶他。”喧哗声更大,大家都在外面嗡嗡议论起来,指着吴文钧低声骂着。“吴文钧,你可认罪?”杜九言忽然大声道。所有声音静止下来,大家都看着杜九言。吴文钧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何罪之有。”杜九言将手中的血书丢在吴文钧的脸上,“那我就来帮你数一数。”“你不忠,享高官厚禄,得圣上信爱,你却不谋其职为君分忧,而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你不仁,水利银款,涉及一方民生,多少百姓性命相系,而你却视而不见,搂钱敛财!”“你不义,邱文力和金嵘与你结党,虽违律可他二人对你忠心耿耿,而你却只顾自己性命,逼死邱文力灭他之口,威胁金嵘诱他自尽。同僚无辜,你为自保乱泼乱咬陷害忠良!”“此三,为官你结党营私,为人你凶残成性,为友你毫无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