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鲸落的事迫在眉睫,第一天一早渔业局那边就将几个挑选出来的专家资料都给送过来了，连久挑了几个，打算面试完幼儿园老师后顺便一道将这些专家们都见一见。

  有了白泽的帮忙,都不用复试了，直接就能从里面挑出几个好的人选来，包括那些专家。

  原本连久以为要给她们一点时间准备再去妖界,没想到不管是老师还是专家，早就把自己行李准备好了,就等着连久的最后拍板跟着走。

  这样也好,但带大家去之前,连久还是照常走了程序。

  提前跟大家说好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带着老师和专家们准备去会议室时,又有人推开门进来。

  渔业局局长身后跟着个戴着渔夫帽的男人，局长说：“园长，为了记录下这些画面，我们又特别邀请了这位专业摄影师,您看可不可以一起过去？他对于海底拍摄十分有经验。”

  白泽趴在连久耳朵边：“身上有福泽，而且动物缘很好。”

  那就是说这个人还可以。

  “园长您好，我叫纪洛。”男人拿出一张名片来,“前几天我们还在机场见过，不过当时还不认识,我给你们拍了几组图片。”

  这件事连久倒是知道,自己三天两头就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给拉上热搜。

  这一次居然是因为这个人。

  她看了眼那张名片,似乎是有自己的工作室的。

  柯元思虽然有经验,但涉及到海底拍摄还是有些不擅长,这位正好。

  她收好名片：“好，那就一起走吧。”

  将所有人带到会议室，连久将门关上,拿出提前打印好的保密协议：“在进山之前，我需要跟大家签一份保密协议，确保山里的事情你们不会对外透露，在签这份协议之前，你们同时也可以决定到底还要不要进山。”

  对比起第一次招聘，这一次的连久就有底气了很多。

  毕竟现在山里的条件不比从前了，福利待遇比起外界都要好很多，而且还有很多是隐藏福利，外界是不会有的。

  在连久的示意下，白泽将提前准备好的定心丸一一发下去，避免到时候有谁被吓出个好歹来。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进个山而已，怎么又要吃药又要签保密协议的？

  但想到那头即将鲸落的蓝鲸，也顾不上许多了，着急忙慌将药吃下去，然后翻开了保密协议。

  “等下。”见每个人都在迫不及待地落笔，连久让精卫上前，“大家先看看这个。”

  精卫站到会议室中央，特别阳光地冲所有人一笑。

  大家似乎也被这个笑容感染，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然后下一秒就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只鸟……

  一只……鸟。

  会议室顿时人仰马翻，幸好连久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了，不慌不忙地开始倒水。

  倒完一圈下来，这些人要么坐在地上发呆，要么就缩在角落里抱紧团，倒是没人冲出去。

  “看完了吗？”连久将几个年纪大的专家扶起来，“这就是我们山里的秘密。”

  纪洛懵逼地看看那只鸟，又看看笑眯眯的连久：“你们是又发明了什么魔术吗？”

  自从知道自己拍的人是幼儿园园长后，他就去了解了这个幼儿园，发现这里的孩子各个都身怀绝技。

  所以在看到这个人突然变成鸟时，第一反应这应该就是魔术！

  “不是魔术哦。”精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我就是妖怪。”

  纪洛：“……”

  请你不要把一件吓人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好吗！

  连久温声说：“正如你们所见，之所以大家觉得我们山里特殊，就是因为山里的居民都是妖怪，这件事对外暂且是保密的，所以需要跟大家签署保密协议，当然，你们依旧可以选择去留。”

  “如果不去了呢？”纪洛问，“你不怕不去的人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连久还没说话，精卫和白泽就阴森森地移到门边，开始搓手：“谁敢？”

  “……”

  彳亍口巴。

  “她们吓唬你们的。”连久笑道，“我们妖界不仅仅只是有妖怪而已，还有上古妖神，如果你们选择不去，那么他们自然会有办法让你们忘掉这里的事情。”

  上古妖神？！

  所有的人都惊了。

  几个专家又怕又向往：“那……这些妖神可以研究吗？”

  精卫和白泽猛地扭过头：“可以。”

  没等专家们松口气，两只妖神笑得人畜无害：“那我们也会拿你们做研究的哦。”

  还哦！

  你以为你们很可爱吗！

  “好了。”连久制止住两个小胡闹，坐下来，“我们山里的秘密就是这样，如果大家还想去的话，那我们可以开始签合同和保密协议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专家们倒还好说，都是上了年纪的，见识广处事还算沉稳，再者都痴心于学术，甚至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

  为了研究常常走火入魔废寝忘食，有了程先应在先，他们到底是相信程院长的。

  再一想到要是跟妖怪合作，以后很多研究不就能有很大的进展了吗！

  不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些都是值得的！

  于是纷纷将保密协议签了。

  而几个老师则是犹豫了很久，开始他们是被幼儿园的氛围和奇怪吸引的，但这种特殊现在已经有了解释，如果去的话，就等于重新面临一个新的世界了。

  但看到连久，再一想到在直播和视频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又觉得这个新世界好像更好一些。

  以前招进去的那些老师医生们现在不都过得很好吗？

  思来想去，也将合同和协议签了。

  至于纪洛……

  他不仅是最先签了保密协议的，而且还试图要再跟连久签其他的合同：“除了南禺山，其他地方还需要拍摄吗？我随时都可以去！”

  连久笑道：“你不是渔业局请来人吗？”

  “那不是。”纪洛说，“我对鲸落感兴趣，这才答应他们的，拍完就各回各家了，我一直都是走到哪里拍到哪里，不管人多还是人少的地方。”

  连久思考了一下，不仅以后电影那边需要摄影，如果要发展所有的妖界，其他地方也是需要拍摄图片的。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她点头：“先把鲸落的事情解决，我们再商量其他的吧。”

  这就是有得商量了！

  纪洛激动得不行：“我这就把所有的设备都搬到你们山里去。”

  然后就跟正在山里拍白海豚的柯元思大眼瞪小眼。

  柯元思一脸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怎么是你这个瓜娃子！”

  “一个班出来的，谁也不比谁高贵。”纪洛得意地说，“别拿你的鼻孔对着我！”

  连久：“你们……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很好，那就是认识了。

  连久将两个人的手搭在一起，友好交握：“既然这样，小柯你就负责给纪洛对接一下我们的拍摄流程吧，海豚这边以及陆地上交给你，海里那边就交给他好了。”

  柯元思一副自己的手都染上了脏东西的表情，撒开手追上连久：“园长，您怎么把他给招进来了？”

  “他怎么了？我看过他拍的作品，挺厉害的。”连久八卦地问，“你们两有矛盾？”

  “那倒也不算是有矛盾。”纪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哥俩好似的搭上柯元思的肩膀，一看早就知道柯元思在这儿了，“纯粹就是他没事儿找事儿，见不得我优秀。”

  “你放屁！”柯元思瞪了他一眼，“撒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哎哟，这么多年不见，柯少爷脾气见长啊。”

  连久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应该很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冤家的感觉。

  她正想远离战场，却见柯元思已经气得扭头继续拍海豚了。

  纪洛耸耸肩：“园长您别见怪哈，他一直这样，我们个人恩怨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话音才落，那边就噗通一声，柯元思原本在船上拍摄的，不知怎么的就掉进水里去了。

  纪洛骂了一声：“艹，这傻逼不会游泳。”

  然后立刻转身噗通一下也跟着跳了进去。

  连久也担心出什么事，忙跟上去，却发现跟着跳下去的纪洛，好像也不会游泳啊。

  几只白海豚很是无语地将这两个人给托起来：“神经病啊，不会游泳跳下来做什么？又不是下饺子。”

  连久放下心来，接着力将他们给拉上来。

  柯元思抹了把脸上的水，恨恨骂道：“你是傻逼吗！什么地方都跟着往下跳？！”

  纪洛也心有余悸：“那你不是四肢不协调掉下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连久忍俊不禁：“个人恩怨？”

  两个人愣了一下，扭过头不说话了。

  “去换身衣服吧。”连久划着船往外走，想起什么又对后面的海豚们道，“谢谢，你们也出来玩会儿吧。”

  几只白海豚立刻屁颠颠跟在小船后面，还帮着连久推。

  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让园长划船，柯元思将掉到船上幸好没进水的设备递给连久：“我们来吧。”

  连久也没拒绝，接过设备以后见弹幕都在笑这两个别扭精。

  她也跟着调侃：“网友们说你们也是妖怪，别扭怪。”

  “放屁。”柯元思说，“明明是他先丢下我的。”

  纪洛叹了口气：“柯少爷，说了多少遍了，咱们不一样。”

  “闭嘴，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跟我说吧。”连久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下不了台，“满足我的八卦心思，什么叫丢下你？”

  以前魏静萱说过，柯元思是因为跟别人格格不入所以心理上才会有些小自闭，不愿意跟人沟通。

  如果跟纪洛同班，又关系好的话，说不准纪洛能解决这个问题。

  柯元思扭头看了纪洛一眼，后者垂下眼睛：“你别这么看我行不行？”

  柯元思冷笑，把这些年埋在心里的那些事儿全给指控了出来：“就是他！说好的以后不管拍什么做什么，都跟我一起的，结果毕业了人就消失了，天南地北找都不找不到。”

  纪洛划着船，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吗？这会儿在直播呢，让全国观众看你笑话？”

  “言而无信的人才是笑话。”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纪洛说，“不是找到你了吗？”

  柯元思愣住。

  柯元思看了他一眼：“以后你拍什么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

  柯元思瞪着他：“谁稀罕！”

  “你自己说的。”

  连久听得云里雾里，但已经到岸边了，也不好再问。

  吃完饭后，专家们远远的看着海面上时不时出现的蓝鲸，想去看却又一直谨记着这个时候不能打扰的事，只能在原地待着。

  而招聘过来的那些人类老师这会儿也都好奇地问：“怎么没看到孩子们？”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里是妖界的准备，可是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什么妖怪，除了之前在会议室里突然现身的精卫鸟。

  “都在海里呢。”连久说，“我先带你们过去吧，大家也该上来看视频了。”

  人界来的老师和专家们都要介绍给妖怪们认识一下。

  走到之前看视频的地方，果不其然，大小妖怪已经等着了。

  各个好奇地看着连久园长身后跟着的一行人。

  连久站到一边：“这些是外面过来的老师们，以后就要在幼儿园里教小朋友们学习了，还有这几位是来我们山里研究海洋生态的专家，以后也会跟我们有很多交流和沟通。”

  几个人类局促地走上前做自我介绍。

  然后换来了热烈又真诚的掌声，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那些来到妖界的不安感在看到这些妖怪们发亮的眼睛时就消失不见了，专家们暂时不能靠近蓝鲸，跟妖怪们了解一下海底的世界也很不错，于是不管是老师还是专家，很快就跟妖怪们打成了一片。

  果然是白泽选的人，不会出什么漏子。

  【专家们对村民的态度让我好像看到了曾经的程院长。】

  【所以这些专家们都是为了蓝鲸去的吗？怎么还不过去？】

  【不会是要等到鲸落吧？但提前去看看不是挺好的吗？】

  那边柯元思在拍妖怪们，而纪洛这边已经在调试自己的设备对准蓝鲸了。

  连久走到他身边问：“怎么样？”

  “差不多了。”纪洛说，“园长您把账号给我，我一会儿就连接上。”

  原本关于蓝鲸的拍摄是要用渔业局的账号的，但那是鲸落以后的画面了。

  而且出于私心，连久也不愿意让蓝鲸最后的这一刻落到别人手上，于是她用了南禺山妖怪幼儿园的新账号。

  第一个视频和第一次直播就用在蓝鲸身上，以后妖怪幼儿园就承载了它的希望和新生。

  纪洛登录上账号后，看着画面里的蓝鲸，忽的说：“谢谢您。”

  “谢我？”

  “嗯。”纪洛低着头，一边看画面，一边说，“这几年小柯过得不太好，但是去了你们幼儿园后，状态就好很多了。”

  连久望向不远处的柯元思：“我觉得他的状态，或许跟你有一定的关系。”

  “或许吧。”纪洛叹了口气，“以前我也答应过要带小柯一起去拍蓝鲸，但后来我既没带上他，也没遇到过蓝鲸。”

  连久无声扭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以前是同班，也是室友，小柯总有些奇思妙想，可能在外人看来有些奇怪，但我觉得很好，同样的，我也有些别人理解不了的固执念头，他也能给我正面的回馈，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就成了铁哥们，他说没人懂他，那以后我们就一起做一个工作室，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纪洛顿了顿：“但我食言了。”

  “为什么？”

  “不管是学艺术，还是从事艺术工作，都太需要关系和钱。”纪洛笑了下，“但我什么都没有，支撑不住小柯的梦想，也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相处这么些天下来，连久大概知道小柯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固执，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

  钱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想要给山里弄一个电影院就真的说到做到，风风火火就开始干了。

  连久看着纪洛手中价格不菲的设备：“但你现在不是也在走这一行了吗？”

  “嗯。”纪洛点头，“那些过不去的日子已经咬牙扛过来了，后来我做了一个自媒体博主，没想到意外有了收获，还能继续捡起来自己和小柯的梦想。”

  “过不去的日子？”

  “我们家就是个普通家庭，让我学艺术已经很不错了。”纪洛低声说，“后来我爸病重，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了，还欠了不少钱，那会儿我看不到继续下去的未来，胆小又懦弱，所以藏了起来。”

  “以前总跟小柯说我们的镜头是用来拍摄梦想的，但那几年我的镜头都是在拍庸庸碌碌的东西，为了还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撞。”纪洛自嘲地说，“怕让他看到我离我们说的那条路越来越远。”

  “所以我怎么能带上他。”纪洛道，“他一直都活在完美的世界里，不该被我拉下来，现在我好了，那我再靠近他吧。”

  他调试着自己的镜头，忽的笑起来，转头大声喊：“柯崽，快来看，我答应你带你看的蓝鲸！”

  柯元思远远地站着，对他这种示好行为十分不屑。

  但还是忍不住走过来，低头去看镜头里的画面。

  纪洛自豪地说：“怎么样，拍得不错吧？”

  “勉强吧。”柯元思冷哼，“算是没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淘宝快照影响。”

  纪洛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柯元思。

  后者冷冷地看着他：“本少爷有的是钱，我想知道的事没人能瞒得住，我就等着你这个傻逼，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认错！”

  纪洛彻底哑了音。

  柯元思一拳头差点没把他打进海里：“你踏马的能不能不要自我感动？多大点事你告诉我我会阻止吗？！不就是不想让我帮忙吗？我不帮还不行？！”

  见两人打着打着还笑起来，连久也无声笑了下，默默转身走远。

  看到独自坐在礁石上的司阑后，她也爬上去坐下：“你听到了吗？”

  不用明说，司阑也知道她在说什么：“嗯。”

  “要是我，我也希望我的朋友什么事都能告诉我。”连久说，“不管对方要面对什么，或者为我做了什么，我都想知道，不然总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你觉得呢？”

  司阑微微敛眸：“那让对方永远都不要知道就好了。”

  “……”连久失笑，“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司阑也笑：“既然已经做了，这些假设就没什么意义。”

  “也是。”连久长叹一声，“人心真的好复杂。”

  “那就不要去深想人心。”

  连久不得不佩服司阑这种豁达的心态，刚要请教一番心得，就看到有个专家走了过来：“园长，我有些事想问您。”

  对待专家们，连久还是很尊敬的：“您请说。”

  “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那个专家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您之前说蓝鲸的要求是在这之前我们不要靠近它，那它还说了其他的什么话吗？”

  专家说：“过去我们听不懂它的话，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

  想起前一晚在海里蓝鲸说的那些话，连久安静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它说，它从没想过自己的死亡会这么有意义。”

  专家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半会儿有些晃神。

  不远处的纪洛见专家和连久园长聊起来了，就拿着镜头走近，开始了直播。

  有了好几个直播间的预热，即便是新账号，纪洛这个直播间也立刻涌进来了不少人，一个通知一个，人气直线上升。

  这边连久看着远处的蓝鲸，缓缓道：“对于它们来说，出生到死亡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并没有人能告诉它们活下来能做什么，能有什么意义，所有人都只知道它们是海洋里最大的生物，却不知道这也是它们最大的孤独。”

  “它说它从没有意义的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等这一次没有意义的死亡，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被人们称作鲸落。”

  远处的鲸鸣再一次传了过来，连久起身：“我们对于它来说很渺小，同样的，它对于海洋来说也很渺小。”

  她看着正在直播的镜头：“如果以后有人能那么幸运遇到这么温柔的生物，或许你们可以试着告诉它们，它们的存在其实是被很多很多人期待着的，它们是世间很多生物的起源和依赖。”

  “万物有灵，不是非要听得懂彼此的话。”她温声说，“有时候即便是微小的善意，动物们也是能感知到的，至少，不要让它们的一生都那么孤独吧，为它们短暂停留，或许就能成为它们生命中的一个期待了呢。”

  “它们的价值不仅仅只是为了可以研究，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如此。”

  【我有点被震撼到了，原来在蓝鲸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要是我一辈子大几十年那么孤独，我会疯的吧。】

  【蓝鲸温柔，久久也很温柔啊啊啊啊啊！】

  海面上又一次响起了鲸鸣，连久轻轻皱了下眉，望向海平面。

  那头蓝鲸似乎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

  响起司阑说的那句，它在死亡前也会来找自己，连久心里一跳：“司阑！！！”

  司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站到了她身后：“它在找你。”

  连久立刻从礁石上下去，直接进了海里。

  “这里！”精卫和白泽开着小船过来，“园长快上来！”

  船总比游着快，连久上了船，后面的纪洛也立刻跟着上来。

  鲸鱼在离海岸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远远看着连久。

  船也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连久下船游过去，问：“你是在找我吗？”

  “嗯。”蓝鲸巨大的身体往水下沉了沉，没提自己即将死亡的事，而是说，“您来我背上吧，我带您去看看海。”

  连久游到它的后背，在它的配合下顺利地坐了上去。

  因为身上有个人，蓝鲸的动作十分缓慢，带着连久往深海游去。

  几只白海豚似有所觉，也紧紧跟在一边。

  蓝鲸往身边看了一眼，笑着说：“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在母亲身边，后来长大离开她，这么多年，在这片海里竟然再也没遇到过一次，您说，这海到底有多大？”

  连久回答不出来，她静静地坐在蓝鲸背上，许久才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蓝鲸说，“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丈量出海的宽度，只觉得它又大又冷漠。”

  顿了顿，它接着道：“可我还是很喜欢这里。”

  它停了下来：“您看天上。”

  连久抬起头，看到了清晰的银河，温柔的月光。

  蓝鲸也在看：“每当我看到这片星空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期待第一天的日出，我知道那一定会很耀眼，即便每天都一样却依旧会等，因为到了那一刻，我又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多活一天。”

  “到了日落时，我又会期待月亮升起来，黑暗里星月的一点光都会让我觉得美好，好像海水都在发亮。”

  “我每天都在追着云，追着太阳和月亮。”

  “看到飞鸟的时候，我期待它们停留在我的背上。”

  “看到有人，也会期待他们停下来，与我遥遥对望。”

  “在海底看到鱼群，也想看看它们去的方向会不会与我有一点重合，最好是可以同行一段，做短暂的玩伴也好。”

  “看到漂亮的植物，也会忍不住多留一会儿，记住它的样子，希望在下一个海域也能看见。”

  说完后，蓝鲸问：“这是我眼里的海，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连久轻轻贴在它的背上，说，“星星月亮都看到了，很漂亮。”

  蓝鲸笑了，一声悠长的鸣叫声：“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跟别人分享自己发现的这些东西，所以即便是孤独，我每天也依旧怀着这些小期待活着，想着或许有一天有谁能听我说一说，那就不虚此行了。”

  它低声说：“这些美好的秘密，我独自留了八十年，现在把它们都留给您。”

  连久喉头有些发哽：“谢谢，我很荣幸。”

  “不客气。”蓝鲸轻叹一声，“今晚的星空这么美，明天的日出一定很漂亮，您代我看看吧。”

  “好。”连久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大海，说，“不仅是我，以后的很多年，都会有无数的生物因为你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日落。”

  蓝鲸愣了下，想起鲸落，那是自己死亡的另一种意义。

  连久轻抱着它：“你存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了它们，它们都能听见。”

  “是啊。”蓝鲸声音带着释然，“原来它们能听见我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它忽的问：“您见过我的尾巴吗？它摆起来的水花很漂亮。”

  连久的心忽然提上来，无意识地眨了下眼，听蓝鲸说：“我给您看看。”

  连久从它的背上下来，见它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随后发出一声深长又绵长的鲸鸣，那声音直穿心底。

  在月光下，它越过海面，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上拍打出令人惊艳又无比震撼的浪花。

  随即，它的身体，它的尾巴都彻底隐入海面，再无声息。

  坐在船上的江安猛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讷讷道：“它…走了。”

  直播间里一片静谧，纪洛将自己的水下专用镜头放到海面之下。

  海水之下，连久朝着巨大的蓝鲸游过去。

  蓝鲸尾巴此时缓缓垂落。

  连久游到蓝鲸面前，它的眼睛早已合上，她抬手轻轻抚摸上没有任何声音的蓝鲸，轻声说：“从此以后，万物生长，你的每一个期待，都会被它们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