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作者:乌云开霁      更新:2023-10-10 09:09      字数:3594
  第一百一十章

  又吃到一个大瓜的八神缘默默走出大殿之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咒术,佛教,皇室,祭典,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之间,竟然还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科学。

  算了……她都能既重生又穿越了,唯一科学的解释方法,就是科技还没发展到能解释这种事的阶段吧。

  不过她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宿傩究竟和小天皇做了什么交易,他又需要对方的血液做什么,这个奇奇怪怪的祭祀典礼又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像是被迷雾笼罩一般,充满了未知。

  新尝祭是代表着新任天皇由“人”转变为“神”的祭典仪式,祭祀的具体过程,一向作为皇室的不传之秘,严禁外人笔录与外传。

  就连生活在信息发达的网络时代的八神缘,也仅仅只是通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了解到,新尝祭大概率与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祭祀神明有关。

  她本想要再问清楚些,可宿傩却在解释完后,不耐烦地将她赶了出来,美其名曰典礼即将开始,要她先去洗漱更衣,脏兮兮得丢人现眼。

  好在被赶出来之前,她还从里梅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本该由小天皇主持的新尝祭,对方却会全程缺席,而祭祀供奉的对象,也从传统的天神地祇,变为两面宿傩。

  向诅咒之王祈祷丰收……初听闻这件事时,缘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起得太早,精神有些恍惚了。

  这件事的诡异程度,直逼当初她见到五条悟带着狗卷和乙骨来参加女团选秀,当然,还是后者对她造成的冲击更大些。

  天幕逐渐从浓墨般的黑暗转为深蓝,夜将破晓。

  虽然正式的“夕之仪”要于酉时才开始,可仪式前的焚香沐浴、神楽雅颂、占卜吉凶等种种繁琐复杂的流程,却需要在仪式开始前便完成。

  这种大型的祭祀典礼,有着诸多禁忌,皇宫早在数日前便派来了专门的女官,指导她仪式的各流程和礼仪要旨。

  不过缘合理怀疑,这是因为他们不敢要求宿傩,所以才把压力给到了她和里梅身上。

  从宿傩沐浴的大殿回到暂时供她歇息的小房间之时,东方天空已隐隐泛起鱼肚白。

  为祭祀做准备的侍从们,在宫中忙碌且无声地穿行着,她还顺便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某位侍女。

  晨光熹微中,八神缘将手覆在面前的障子门上,刚碰到移门,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门内……并非空无一人。

  面不改色地打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端坐于整间和室最中央的女人。

  她穿着色彩华丽的十二单衣,深紫色的唐衣搭配着浅杏色的裳,宽大又秾艳的裙裾在地面上铺开,非常具有冲击性。

  屋内的女人看着大约二十余岁,气质清冷,眉眼含霜,额头处还垂下弯月形的黄金坠饰,用各色宝石作为点缀,极为漂亮。

  她孤身一人坐

  在昏暗的房间中,身边只点了盏烛灯,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地面,衬得那张小脸更加白皙。

  “娟子长大了嘛。”

  缘勾唇一笑,泰然自若地走进屋内,反手关上房门,将微弱的晨光隔绝与门外。

  自从找到羂索的心脏并将其托付给了源信后,她便没有再关注过对方的动向,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缓缓踱步至羂索跟前,八神缘弯下腰,借着烛火的光亮,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美人脸,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多漂亮的皮囊啊,可惜被你霸占了。”

  回应她的,是羂索的一声冷哼。

  “若是没有我,这身美人皮囊早就腐烂成肉泥了。”

  “哦。”

  无所谓地歪了歪头,缘顺势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

  “怎么有空来找我,想我啦?”

  “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对于她这轻慢又戏谑的态度,羂索眉头稍蹙,但又很快恢复原样,试图冷静下来。

  只可惜,在听见他这番话后,缘只是优哉游哉地啜了口茶,轻笑道: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羂索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却苦于弱点被对方拿捏着,只能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

  “我知道是你,那日你闯进皇居的是你,夜探薨星宫的是你,刺伤小天皇的也是你!不仅如此,你还剜出了……我的心脏。”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几l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控制自己,才没有暴起质问对方,到底把他的心脏藏到了哪里去。

  致命弱点被他人把控住的感觉并不好受。

  羂索不明白为什么八神缘没有在找到他的心脏时,就捏爆它以彻底杀死自己,也不明白对方藏起自己的心脏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他快要被这种失去掌控的焦虑和恐惧逼疯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身后,犹如跗骨之蛆般无从逃脱,他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着,无论做什么,心底始终笼盖着一层阴翳。

  他恐惧每一个下一秒,生怕他的生命,会就此终止。

  而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人般坐在那儿,从容又轻快地狡辩着。

  “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也得拿出证据来啊,娟子。”

  笑话,动动嘴皮子就想给她定罪,别妄想了。

  有本事调监控啊,人证物证何在?

  在她的律师到场前,她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见她这副态度,羂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大概是要无功而返了。

  猛地站起身,华丽而厚重的裙摆在地面划过,他紧紧盯着缘,一字一句说道:

  “八神缘,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是这副身体,抑或是其他躯壳,甚至是和他缔结束缚的那些咒术师强者,只要八神缘在的地方,只要他能“看”见的

  地方……

  看着对方愤而离去的背影,缘扯了扯嘴角。

  烛火在空气的对流下左右摇晃,光影破碎间,连带着她的轮廓也变得不甚清晰,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幽邃更胜夜色。

  似是在同羂索对话,又似是在喃喃自语,缘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

  “会的,羂索,我们在新的世界再次相会吧。”

  她慢慢摊开手,不知何时,掌心处竟躺了一张字条。

  这是方才扶起那位差点摔倒的侍女时,对方趁机塞给她的,里面记载着打开通往薨星宫之路的办法,是良源派人悄悄传进来的。

  这个方法,说难也不难,特别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更甚至,她还能借此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秋阳杲杲,红叶如火。

  祭典的场地已被清理出来,空地中央建起了一座木质高台。

  此时,高台之上,身穿小忌衣的舞者正同祭官一起,和着雅乐一边起舞,一边吟唱那些拗口又晦涩的神话故事。

  八神缘集中精神看了会儿,悲哀地发现,他们甚至才刚刚演了个开头,不知何时能够结束。

  天气已然转凉,可正午的阳光依旧不容小觑,再加上久旱的缘故,更是干燥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好在他们这些观礼的人,尚能躲在高台边的屋子里纳凉。

  周围的观礼者皆身着正装礼服,大致分为三波人。

  首先自然是皇室,只是小天皇以“躲天光”为由不曾出席祭典,只让宪和亲王代他朗诵祭词。

  剩下的两波,其中一波是以“藤平源橘”四个世家大族为首的朝中重臣,另一波则是“御三家”之流,以及被皇室供奉着的强者咒术师。

  两股势力看着泾渭分明,但缘冷眼瞧着,总觉得其中某些人在和对方暗送秋波。

  不过这三波人还有个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默契地忽视了宿傩的存在。

  说忽视也不太恰当,反正他们三个大活人坐在这儿那么久,除了宪和亲王外,竟然没一个人上来打招呼。就连平常的眼神接触,都刻意跳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冷漠得让人心寒。

  在心中谴责了下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八神缘明目张胆地开始观察全场。

  宪和亲王依旧是那副对谁都笑脸迎人的样子,长袖善舞,纯白的祭礼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帅气逼人。几l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儿,静默不语。

  不仅如此,缘还见到了这个时代的“御三家”。

  和现代的“御三家”相比,这个时代的御三家咒术师,不仅气势更为强悍,连做人的心眼都比现代强了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面宿傩这尊煞神镇在这儿,才没让这群心高气傲的咒术师当场斗起法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台上的舞者和祭官总算将“御神楽”和那冗长的神话故事演完了,开始慢慢撤出祭台。

  缘甚至看见那位须发皆白的年迈祭官,在撤走时都有些晕了,还是靠着身边人的搀扶才能站稳。

  啧,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啊。

  这一大把年纪的,都要出来再就业。

  神楽雅颂的环节结束,下一步,则需要神官来占卜吉凶。

  全国各地数月滴雨未下,这场新尝祭之所以如此隆重,除了向上天禀明新皇登基之外,同时也是为了祈雨。

  以六壬式盘占卜,问天买卦,求测吉凶。

  但让八神缘意外的是,这场祭典的神官,竟然并非王室供奉的阴阳师来担任,而是由“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出任。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宪和亲王俯身过来,轻声解释道:

  “这位前辈虽然是加茂家人,但年少时便已出家,后又作为皇室供奉被请为神宫的祭主。浸淫阴阳道数十年,涉猎甚广,久负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