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爸爸的爸爸当然是叫……”

  正准备说出那两个字时，五条悟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低下头，对着八神缘微微一笑。

  “调皮。”

  即使顶着一张帅到突破次元的脸，说出这两个字时，果然还是会让人觉得油腻啊，八神缘面无表情地想到，现在说明她不是故意占便宜让对方喊自己“爷爷”的，还来得及吗？

  唔，估计是不行了。

  五条悟将手往后一撑，就这么懒懒散散地靠在一旁的课桌上，只是极为简单的姿势，却因为他过于优秀的身材比例和俊美无俦的脸，硬是让人觉得他是在拍某时尚大片。

  只可惜好好的美人，却长了一张嘴。

  “啊对了，话说回来，八神同学昨晚不是写了一封情书吗，刚刚走神莫非就是在想着喜欢的人，诶呀呀，年轻真好啊，让老师回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情书！

  正趴在课桌上，暗戳戳观察八神缘的胖达闻言，耳朵一动，瞬间精神了。

  情书？什么情书！高专内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八卦，无法原谅！

  他以一种同巨大体格反差极大的灵活姿态，一骨碌爬起来，望向五条悟和缘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就连狗卷都微微一愣，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八神缘沉默了，可恶，好不容易让自己忘掉那篇洗脑的文章，为什么又要让她想起来。

  没有遭受过精神污染的家伙就是天真啊，你们要是知道那封所谓的“情书”里写的是什么，估计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好啦，好啦。”

  五条悟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他的身上。

  “大家不要再看着八神同学啦，她会害羞哒。咒术理论那种无趣的东西，慢慢的你们自然会明白，这堂课我们先前往操场，我来评估一下你们的具体水平。”

  高专的占地面积极大，除了分布在学校各处的室内道场外，还有一处巨大的操场，基本的体术练习和咒具教学，都会放在这里。

  事实上，未经允许，高专内部是不得随意使用术式的，若是高专结界内部出现了未经登记的咒力，警报声就会响起。

  知道这条规定的时候，八神缘还曾经吐槽过，在咒术高专里不让用术式，这和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躺着人有什么区别，敢情她要上的是个体校啊。

  若不是普通学校顶不住禅院家的压力，她都想申请转学了。

  八神缘抬起头，视线径直穿过她的那几位同班同学，落在了走在最前头的五条悟身上，这位传说中的最强咒术师此时正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脸上还带着轻松悠闲的微笑。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方微微侧头，却没有太过在意，依旧迈着那双大长腿，三两步便领先了一大截。

  八神缘收回视线，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

  咒术师的世界，是非常残酷的。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源源不断的诅咒带来的压力，更是因为，几乎每一位咒术师的价值，在其出生之时，便已经被定下了。

  强者天生就是强者，继承了强大的生得术式和无穷无尽的咒力，他们早已走上了命运为他们定下的路。而弱者，仅仅只能在那有限的天赋里，不断压榨磨练自己，最终却依旧无法到达他人轻轻松松便能够到的高度。

  这种被浓浓宿命论裹挟着的世界，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八神缘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像禅院家那种奇葩辈出，家风奇特的家族，还能作为御三家之一，长存于咒术界千年了。

  寡头资本垄断，阶级固化，有关咒术的资源被门阀独占，民间咒术师除非投靠某一势力，否则很难获取相应的社会资源，更别提那恍如天堑的天赋鸿沟了。

  总结：咒术界吃枣药丸。

  看来她早早下定决心，等到时机合适就从这摊子浑水里脱身的想法，再正确不过了。

  八神缘将手从道旁的灌木丛上轻轻拂过，感受着微凉的叶片在掌心摇曳，惬意地眯上了眼，到时候，她就可以找间小房子宅着，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没事就出门散散步，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嘛。

  就是这梦想中的日子，距离她还有些遥远。

  站在操场边缘的跑道上，八神缘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先浅浅跑个十圈当作热身吧。”

  五条悟在操场旁的草坪上站定，一脸悠闲，对着排排站在他面前的真希几人，轻飘飘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仿佛这只是件再简单寻常不过的事。

  “是~”“鲑鱼。”

  胖达和狗卷相继应了一声后，便头也不回地去跑圈了，真希则是先有些担心地看了八神缘一眼，在得到对方让她先走的眼神后，才安心追上狗卷他们的步伐。

  看着依旧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方，五条悟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笑着问道：

  “怎么了吗，八神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嗯，问题倒是没有。”八神缘将一头长发拢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才继续说道：“五条老师，我体力不太好，跑完十圈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她转头看向已经跑完大半圈的真希他们，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一圈就要跑完了吗，对他们来说，这还真的只是单纯的热身。

  高专的操场是标准的田径场，内圈是标准的400米，跑十圈，也就是4k。

  ……

  八神缘轻轻叹了口气，光是想想就眼前一黑的程度啊。

  “时间长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就是能坚持下来嘛。”

  五条悟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纠结似的，甚至还学着电视上的少女偶像团体，晃悠着他那足有一米九的大个子，夹着嗓子为她打气。

  “我为你加上了爱的魔法哦，勇敢地去奔跑吧，少女！加油~”

  八神缘再一次叹了口气，为这所学校的未来感到担忧，同时也在心底默默为咒术界点了根蜡，莫非这个现眼包，就是你们口中那位现代最强咒术师？

  还是那句话，垃圾咒术界，吃枣药丸。

  在她堪堪跑完第二圈时，真希已经率先完成了十圈热身的任务，走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她紧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正在以龟速移动的八神缘身上，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让五条悟有些好奇起来。

  “你们关系竟然这么好吗，放心吧，八神同学怎么说也是个咒术师，这点程度的运动量，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说完他还朝着八神缘的方向指了指，“呼吸很平稳，跑步姿势非常标准，看来是专门研究过该怎么正确跑步的，表情也没有流露出不适，应当还有余力。”

  刚热身完，来到二人身边的胖达和狗卷，闻言也向着五条悟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空旷的操场上，此时只有八神缘一个人，虽然跑步速度有些慢，但面上并没有出现难受的表情，就是脸色有些隐隐发白。

  真希将视线收了回来，微微摇摇头，只说了一句——

  “但愿如此吧。”

  早晨的山林空气清新，入目所及皆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绿意，偶尔还有清越的鸟鸣声从林间传来，分外宜人。

  在这样的天然氧吧中，八神缘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胸腔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每一步都格外吃力，时刻牢记并保持着的节奏呼吸和标准跑步姿势，只能缓解一部分的疲惫，先天体能的差异，果然不是单纯靠技巧就能弥补的吗。

  “还有最后一圈，加油啊，八神同学。”

  有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八神缘抬起眼，由于过于疲惫，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白色的短发在风中柔顺地飞扬。

  噗，好像根蒲公英啊。

  她有些想笑，但是已经连提起唇角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慢悠悠从蒲公英身边跑过，脑子里幻想着一阵风飘过，将这颗蒲公英的白毛全部吹走的样子。

  哈哈哈，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乐得跑不动了。

  “悟，真的没关系吗。”

  “鲑鱼。”

  真希已经提前到终点线上准备接人，胖达和狗卷见状，便也走到了五条悟的身边，有些担心八神缘现在的状况。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脸上罕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体力早就到达了极限，居然还能坚持下来，这意志力真是了不得。只是……为什么我感觉她在路过我时，忽然变得很高兴，八神同学不会是跑步跑傻了吧？”

  身为六眼的持有者，他在见到八神缘的第一面时，就察觉到了这位新同学身上致命的短板——体能。

  太弱了，简直比普通人还要差劲。

  以这种水平进入咒术高专，就算拥有特级伴生咒灵，也同找死无异，式神使若是本身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那可是相当好杀呀。

  禅院家的人对她不赖，甚至愿意出面解决八神命引出的麻烦，她对自己伴生咒灵的控制也相当完美，根本不需要再来高专学习如何操纵咒力，这一点和他接手的那位问题儿童，天差地别。

  明明是同样拥有特级咒灵的人，一个像是从小骄纵着长大，万事不用愁的大小姐，另一个却为自己的能力困扰，差点被要求执行死刑。

  五条悟承认，他有些好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