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清云净，树木葱茏。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所在地，一辆纯黑的轿车停在山脚下，隔着玻璃，里头坐着的人正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座她即将入学的学校。

  “叮铃铃。”

  略有些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八神缘随意瞥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伸出手便毫不犹豫地挂掉了。

  只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直接挂掉，而是拿起手机，淡淡注视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许久，而后，选择了关机。

  啊，世界，安静了。

  “缘，缘小姐。”

  这份久违的宁静还没享受多久，驾驶位上的司机转过头，举起手机，小心翼翼地看向八神缘，静音了的手机无声震动着，来电页面上只有“老爷”两个字。

  啧，大意了，忘记对方也有自己司机的电话。

  “挂掉。”

  看着满脸忐忑不安的司机小哥，八神缘面不改色，淡定下令。

  “可是……”

  小哥还是有些犹豫，这毕竟是老板打的电话，要是不接会不会被扣工资啊。

  就在他迟疑的空隙，车内的温度蓦然降了下来，原本只有八神缘一人坐着的车位后座，转眼间便出现了另一“人”。

  他紧紧贴着依旧从容地坐在那儿的八神缘，下半身隐入黑雾，上半身则呈现人形，此时正像是没有骨头般，倚靠在她身上，两张靠得极近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特级伴生过怨咒灵——八神命】

  “听不见姐姐的话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来自姐姐身上的味道，八神命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一边把玩着对方的长发，一边嬉笑着看向愣住了的司机小哥。

  咒灵即便以人类的形象出现，但本质上，他们依旧不是人类。

  精致的脸庞毫无血色，唯有眉心的一颗小痣红的像是在沁血，分明是一张赏心悦目的美人脸，可他就是知道，眼前的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被这样一双漂亮却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小哥的头皮瞬间麻了，后背冷汗淋漓。

  “命。”

  八神缘面上表情依旧不变，只是警告性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示意他收敛点，不要为难打工人。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

  八神命撇撇嘴，下半身的黑雾分出一缕触手状，瞬息间便夺下了司机小哥的手机，消融在像是生命体般蠕动的黑雾中。

  “像这样就可以了吧，你也不用担心老头子再打电话来。”

  将这分出的一缕黑雾收回，已经消失了的手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般，他歪了歪头，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人类的表情，从呆滞到惊恐。

  太有趣了，人类的负面情绪真是生动可口啊，不知道消融他的时候，会不会更加好玩些。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出现在空气中，八神命捂着后脑勺，有些委屈地看向自家姐姐。

  对方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起，在他看过来之际，平静地注视回去，丝毫没有方才正是她动手拍他脑壳的觉悟。

  讨厌，方才太兴奋了，没有控制住情绪，被姐姐发现了呢。

  八神缘没有再理会自家这个蠢弟弟，转过头，看向司机小哥。

  “你……”

  啊，对了，对方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知道名字呢。

  所幸司机小哥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反应过来后便略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缘小姐称呼我为佐藤便好。”

  “好，佐藤，手机的费用和精神损失费，会和这个月的工资一起发给你。老头子那儿，你实话实说就行，他不会为难你的。”

  “至于你……”她又重新将目光移到八神命身上，自动忽略了他刻意装可怜的脸，“学习一下智能手机的开关机方法吧。”

  站在山脚下，看着轿车渐渐驶远，八神缘这才转过头，面向这座山。

  真是大手笔啊，虽然这里不是东京市区，房价没有那么夸张，但只有寥寥数十人的学校，占地面积竟如此之大，可见，咒术师真是个赚钱的行业。

  更何况，除了东京的这所高专外，京都那儿，可还有另外一所咒术高专。

  就那么几个学生，真不懂干嘛还分两所学校？

  钱多得没地方花可以捐给需要帮助的人，比如她。

  “姐姐还在想那个人类，你喜欢他？”

  八神命看着兀自发呆的八神缘，不悦地拧了拧眉，身子也更加贴向她，迫切地希望对方能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他们从出生便在一起，他们才应该是对方最亲近的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总是会被无关紧要的人分去注意力呢，讨厌，讨厌，该死的人类，刚刚应该杀了他的。

  被强烈的情感波动从无意识的吐槽中唤醒，八神缘随手又是一巴掌，拍到了缠得越发紧的黑雾触手之上。

  “少看点古早言情小说。”

  她这个新上任的司机，确实比之前老头子派来半是服务半是监视她的那些家伙讨喜的多，却还不至于到喜欢的程度，真不知道自家蠢弟弟到底是怎么联想到“喜欢”这个层面的，以后还是少让他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你先回去吧，高专外围的帐会检测到咒灵的气息，你的气息还没有录入，我不想惹麻烦。”

  被一巴掌拍清醒的八神命，老老实实应了声是，转眼间便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八神缘，再一次看了眼面前不算高的小山，微微叹了口气，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普通人来爬山，估计也就是微微出汗的程度。

  当然，她不一样。

  “真希，真希。”

  “鲑鱼。”

  被突如其来的呼唤从回忆中唤醒，禅院真希回过头，看向正叫着她的狗卷棘和胖达两人，深青色的马尾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怎么了。”

  “我们在说那个人啊，她不是一直住在禅院家吗，你应该见过她吧，诶诶，从年纪来算，她应该也到年龄入读高专了吧。”

  又提起了那个人，禅院真希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身子向后一仰，随口回答道：

  “不知道。”

  先不提禅院家的那群人肯不肯放她出来，就算能出来，大概也是在京都那边的咒术高专上学吧。

  对于这般简短的回答，胖达还是有些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起来。

  “那你见过她吗，她长什么样子。”

  他真的太好奇了，这位的名声在御三家里可不小，不管是拥有特级伴生咒灵的天赋，还是其在出生之时便被定下的人生，相比于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的五条悟老师，他显然更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更感兴趣。

  “啧，还不就是那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说了，我去练习体术。”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只留下原地的胖达和狗卷棘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吧，真希在逃避这个话题。”

  “鲑鱼子！”

  虽然借口练习体术溜了出来，可随意挥了几下棒后，禅院真希却没有心情继续练习下去，只是收起咒具，沿着学校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道边的树木将天空遮的只留下一条缝隙，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到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那个人啊，她当然认识，毕竟某种意义上，她们可算是一起长大的。

  八神缘啊……

  高专的占地面积极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山头，触目便是生机勃勃的绿色，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林间，这让真希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她环顾周围，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从山脚直通大门，虽然这座山不算高，但那一眼望去的层层阶梯，看起来还是挺有压力的。

  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真希耳朵微动，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咦，今天高专有人要来拜访吗？

  还真是稀奇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学校大门望出去，最先看到的是澄碧的天空，一个小黑点，慢慢从这蔚蓝的最下方开始出现。

  像是一点浓墨滴入清水，漫不经意地晕染开来，分明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却又让人忍不住去关注。

  禅院真希愣在了原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她方才还在想着的某人，此时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一直知道八神缘长得很漂亮，和身边大多数五颜六色的咒术师不一样，她的发色和眸色都是极为纯净的黑色，同她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醒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常年都是那副平静的表情，清清冷冷的，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真希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面神经麻痹，哪有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还是那副啥事没有的样子啊喂！

  对方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面前，毫不惊讶她会出现在这儿，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的交流一般，微微仰头看向她，而后，淡淡开口道：

  “看傻了吧你。”

  还是熟悉的味道，用最具有欺骗性的脸，说出最欠揍的话，不愧是你，八神缘。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旧友重逢的喜悦让她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下来，禅院真希刚想要开口询问她怎么会来这儿，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嘘，先别问，伸手。”

  虽然不明所以，但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让她下意识伸出了手。

  下一秒，对方柔软温热的身体，如同乳燕归巢般，投入了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