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准登云梯顶上无人，匕首还靴，气运丹田，长啸一声。

  &ldo;起‐‐&rdo;

  我并非天生神力，内力也不如温宥深厚，然而习武多年，这竭尽全力的一掌拍出，也有些威力。

  那登云梯下面还有十数人，却无法阻挡巨大木梯倾倒之势。

  &ldo;砰‐‐&rdo;一声巨响。

  城楼上下，整个战场，倏然安静了片刻。

  &ldo;好！&rdo;城楼上叫好声一片。

  沈胭脂、罗武等人望着我，眼中都是激动地光芒。

  安静只是片刻。只听一声声鼓擂，敌人复又攻了上来。只是杀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

  &ldo;高将军！&rdo;

  &ldo;当心！&rdo;

  &ldo;啊‐‐&rdo;

  忽听得城楼上惊呼声一片。我侧头望去，却只瞥见一个淡灰的身影急急落下城楼。

  虽我对高建华的印象一般，但他毕竟是军中难得的可用之将。且行军打仗的能耐，比我们这些人还是qiáng了许多。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我念动身移，纵声扑了出去。

  &ldo;战将军‐‐&rdo;身后有人齐声惊呼。

  耳边只有风疾疾刮过之声，城下，满目是密密麻麻的杜军，仿若一片漆黑的海洋。

  我急速落下。

  ‐‐‐‐‐‐‐‐‐‐‐‐‐‐‐‐

  &ldo;昨日一役，杜增贼军五万兵临城下。微臣与明威将军帅将士三万，击退敌军攻击二十余次，歼敌三万余。我方折损不到四千，游击将军高建华，为抗击敌军，跌落城楼，生死不明……&rdo;

  宣恺拿着本折子，笑着对林放说：&ldo;明威将军，折子这么写，你看如何？&rdo;

  我和霍扬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见过能chui的，没见过这么能chui的。杜军攻城时，这宣恺躲在府中瑟瑟发抖。打败了敌军攻击，他却知道上折表功了。什么贼军五万？什么歼敌三万？对方跟我们一样，死了四五千罢了！

  林放微微一笑，道：&ldo;全赖宣将军提携！如此写，再合适不过。&rdo;

  宣恺笑眯眯颔首，又叹了口气：&ldo;只可惜高将军为国捐躯……&rdo;

  昨日与杜增大军的第一次jiāo锋，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我没能救到高建华，我的手离他的衣角，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击退了东门攻击刚刚赶到西门的霍扬，却救了我。

  他几乎大半个身子倾出城墙，一把抓住了下坠的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建华落入敌军中，难辨踪迹。

  霍扬和众人避开箭雨，将我拖回去。霍扬厉声劈头盖脸的骂道：&ldo;你疯了吗？&rdo;

  我抬起头，望见林放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紧绷，目光中竟隐有肃杀之意。

  ‐‐‐‐‐‐‐‐‐‐‐‐‐‐‐‐‐‐

  然而军营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顿半步。

  我们更加紧张的备战，准备抵抗敌军下一次攻城。北方也传来，大军缓慢移动的消息。

  宣恺写好折子，命人想尽办法快马出城递jiāo建康。我们便从他大帐中出来。

  高建华的陨落，造成宣恺不得不亲临军营了‐‐这倒也是好事。

  行到林放帐边，他看了眼霍扬：&ldo;你先去歇息。&rdo;霍扬扭头便走，他就睡在林放的外帐，便于保护。

  我有些疑惑。

  他没看我，背着我站立，淡淡道：&ldo;随我来。&rdo;

  我们沿着军营，慢慢踱到那日绑罗武的旗杆下。月光如洗，演武场上空无一人。

  林放转过身来。我愣了愣。

  这个人很适合站在夜色中。清冷绝丽的面容，自然溶入夜色中。

  他双眸微垂，忽道：&ldo;我同你说过什么？&rdo;

  &ldo;啊？&rdo;我有些没太明白。

  他抬眸看我一眼：&ldo;不要逞qiáng。战清泓，我说过的。&rdo;

  我脑海里闪过在广州时，他轻声的嘱咐‐‐

  &ldo;不要逞qiáng，清泓。&rdo;

  &ldo;区区一个广州，比不上你和子苏，任何一个。&rdo;

  ……

  不禁心中又涌起暖暖的感动。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却猛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bi视着我，细长双眸中冷意凝然，冷笑道：&ldo;原来我的话，竟是当作耳边风么？&rdo;

  明明知道他是关心我，可他的声音，却像冰凉的刀子，缓慢从我皮肤上割过。

  我忽的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阿放，阿放

  帅呆了……

  呃，真的好忙啊，瞧我这半夜码的字啊……

  三十二、首级

  夜色有些重，林放清瘦的身影也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双眸与夜空溶为一色，在朗朗夏夜，却让人寒冷彻骨。

  &ldo;我并未……&rdo;我并未逞qiáng。

  &ldo;战清泓！&rdo;他打断我的话，&ldo;你跟随我已多日，难道不知量力而行的道理？若是我也如你一般，豁开xg命见人就救，只怕我们这些人，早已死了无数次！&rdo;

  &ldo;我明白。可是看到高将军在我面前坠楼，我不能不救！&rdo;他也是，你守城的臂膀啊！

  &ldo;荒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至愚！&rdo;他骂道，&ldo;还是你仗着自己有护身宝甲，肆意妄为？你可知若真是落下城楼，就算夏侯颖来了，也难以逃出生天！&rdo;

  我怔怔看着他，他明明从不发怒的‐‐

  幸好他不知道，其实我没有宝甲，否则他必定会发更大的火。

  半晌，我们都没有说话。

  &ldo;可知错了？&rdo;他拢袖低头看着我，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波澜不惊。

  &ldo;不知。&rdo;我瞪着他，&ldo;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救，哪怕只是个普通士兵。&rdo;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扭头走了，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中渐渐走远。

  我知道他是对的，我昨日差点送上自己xg命。可是我不是你，林放，背负了整个武林。习武者行侠仗义，不能见死不救，这就是我的简单道理。

  &ldo;咚‐‐咚‐‐咚‐‐&rdo;

  我心中一惊，转过身来，只见林放也停住脚步。

  &ldo;咚‐‐咚‐‐咚‐‐&rdo;沉重的鼓声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瞬间便要惊醒整个沔阳城。

  我纵身掠到林放身边。

  &ldo;敌‐‐军‐‐夜‐‐袭‐‐&rdo;西城门、东城门方向，有人歇斯底里的呐喊。

  &ldo;速‐‐速‐‐集‐‐结‐‐&rdo;北城门有人怒吼。

  我骇然大惊，猛然扭头看着林放。他面色沉肃道：&ldo;回营。&rdo;

  ‐‐‐‐‐‐‐‐‐‐‐‐‐‐‐‐‐‐

  已是天明时分，通红的日头从厚厚云层中露出小半边脸。七月的清晨，却依然肃杀微凉。

  我背靠着冰凉的城墙，看着天边厚重的云。我的身旁，横七竖八睡满了士兵。

  罗武兄弟不愧是身经百战，几天下来七人竟无一折损。

  一抹白影闪过，在距离我们七八尺远处停了停，旋即走开。我垂着眼帘‐‐林放一夜未睡，此时竟然还在巡视。听说宣恺将军昨夜竟然跑了，现在不知是否还在城中。

  兴许天气太热，我的头有些热得发晕，也有些疑惑。我领了朝廷的封赐，摇身一变成了武将。可是这样，对吗？我们这群人，有最好的剑客、有最好的用毒者，有最好的刀手。可是到了这里，我们的能力微乎其微！

  林放、二十四卫、其他人，有没有同样的困惑？

  横在我脚边的男子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我：&ldo;将军辛苦了。&rdo;

  我笑笑：&ldo;何来的辛苦！&rdo;

  一旁的罗武没睁眼，含糊道：&ldo;将军的年纪，在老百姓家里刚刚嫁汉子生娃娃。&rdo;之前那男子接口道：&ldo;对啊！将军，你有相好的么？&rdo;此言一出，一旁躺着七八人都睁开眼看着我。

  他们的话问得我心里一堵。

  温宥，温宥！原以为抵达沔阳后，便能与他通信。可如今沔阳被围，无法与外界通信。温宥他大约，在为我担心不已！

  想起离开建康那日，他一身白袍凄然送别，心里有些酸。

  他说过，万事有我。可是如今，温宥，你在建康可好？可有挂念我？

  一旁罗武大约见我面色不对，喝斥道：&ldo;胡说什么，将军还是huáng花大闺女，你们说些什么浑词？太放肆了！&rdo;

  大家便都安静下来，之前问我的男子，有些不安的看了我一眼。

  &ldo;无妨……&rdo;我说，&ldo;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相好。&rdo;

  罗武他们似乎都呆了呆，旋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场面静下来。罗武以我的心腹姿态，认真说道：&ldo;将军，那你一定要活着回去，见你的相好。&rdo;

  &ldo;那是自然！&rdo;我以剑支地，慢慢站了起来。

  霞光初现，照she着七零八落的灰败城墙。昨夜战死的人已经被运下了城楼，放眼望去，城楼上躺满了酣睡的士兵。

  而城楼下的杜军大约也一样疲惫，在距离城楼不到半里地的小山坡上驻扎，远远望去，只见黑色一片，安安静静。

  杜军围城以来，难得的宁静。

  一阵缓却沉的鼓声，在宁静的清晨突兀的响起。鼓声听着并不宏大，却偏偏有穿金裂石攻城掠地的气势，瞬间笼罩住整个沔阳。城楼上的士兵瞬间被惊醒，揉着眼站起。

  放眼望去，只见那山坡上也是人cháo涌动。杜字黑色旌旗迎风飘扬，被红透的日光照得光芒万丈。

  我们都明白，杜军在休憩两个时辰后，即将发动天明后的新一轮攻击。

  ‐‐‐‐‐‐‐‐‐‐‐‐‐‐‐‐‐‐‐‐‐‐‐‐

  温宥赠我的匕首虽然小巧jg致，却也异常锋利，割刺砍划，只会发出&ldo;嗤‐‐&rdo;一声轻响，敌人瞬间毙命。我脚边的尸首又越积越多，城楼下she向我的箭也越来越密集。

  &ldo;清泓，闪开！&rdo;沈胭脂娇喝一声，我俯身躲开，她一扬手，一阵粉雾便朝刚刚爬上城楼的七八个士兵头上扑去。有的士兵吓得跌落城楼，更多的却是如厉鬼般尖叫着挠着自己的脸和身子，片刻后面目狰狞的气绝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