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菜地
作者:胡六月      更新:2023-08-21 20:08      字数:10134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这个说法很形象。

  朱飞鹏冷冷地瞥了缪春燕一眼,心里想着,这个女人和谢纤云一个德性,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遇到什么事就伤心落泪,引得男人一个一个为她前赴后继,偏偏这样你还真没办法判她的罪。

  ——拿刀捅人的,是单正豪,不是她。

  ——拼命拉架,送受伤的吴义信上医院的人,是她。——刚刚她还恬不知耻地说,吴义信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不怪你。

  越想越气,朱飞鹏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盯了单正豪一眼。要不是有纪律规定,朱飞鹏真恨不得把这个蠢货的脑袋砸几下,看能不能砸聪明一点。

  大姐夫还在医院抢救,不管是死是伤,都是单正豪接受法律的制裁,而这个女人却逍遥法外,真是气得牙痒痒啊。

  何美玉抽了缪春燕一巴掌之后,听到她抽抽噎噎说出“我没有要他离婚,我是有男朋友的,你是不是误会了。&34;顿时便怒了,上前推操了缪春燕一下: “老吴给你买金项链、金镯子、新包包、新鞋子,前几天才从家里存折取了一万多块钱出来,都花你那里去了,你还有脸说我误会?你嘴上说没打算和你在一起,背地里却和我家老吴勾勾搭搭,唆使你男朋友把他给捅了,你还有脸哭!&34;

  缪春燕被何美玉推得向后一仰,重重在椅背上磕了一下。她“唉哟”了一声,娇滴滴地看了黄毅一眼:“警察同志,她打我。”

  黄毅咳嗽一声,劝何美玉道: “这位同志,我们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不要动手啊。如果你丈夫真的拿钱给了她,只要你出示证据,也是可以报案的。&34;

  何美玉被黄毅提醒,抬起手指向缪春燕: &34;我报案!告这个女人诈骗!我有证据,我家老吴是会计,做什么事都要留发票、收据,还会记帐。&34;

  黄毅点点头: &34;行,那等一下你们两个到派出所来。&34;

  听到报案二字,缪春燕斜了何美玉一眼,即使努力掩饰,也掩不住那股不屑。

  /

  猪仔?小刀?

  职业习惯让赵向晚警觉——这是黑话。

  猪仔如果代表的是像吴义信这种心甘情愿为她花钱的蠢男人,那小刀代表什么?

  在这桩案子里,拿刀捅人的是单正豪,难道小刀就是指这类随时可以为缪春燕两肋插刀的冲动鬼?

  玫瑰姐?

  好家伙,这是团伙作案。越是大案,越要沉得住气。

  赵向晚静下心来,任由何美玉发泄情绪,而缪春燕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一旁鄙视着何美玉这个有学历、有工作、有能力的妻子。

  何美玉骂:“吴义信你这个蠢货!蠢货!赶紧给我醒过来,看清楚这个死女人的真面目,看看她这撇清一切的嘴脸吧!&34;

  缪春燕在内心里冷哼一声。

  【他就算醒过来,只要我掉几滴眼泪,捏着他的手说一句,只要你好起来,我怎么样都可以,他保管被我迷得七荤八素。要不是看他是单位的总会计师,有办法接触到单位的钱,哪个看得上他那口大黄牙、快秃的头顶、一点肌肉都没有的松垮身村?也就是何美玉这样的傻女人,一天到晚把他当宝贝!

  男人嘛,都贱。你越对他好,他越不在乎你。得用点甜头吊着、勾着,一会捧一会踩,这样才能让他对你欲罢不能。原计划好好勾搭一下姓吴的,等到过年前让他挪用一批公款出来,我带着他一起回北方老家提亲,到时候扯个理由引得小刀把他宰了一埋,万事皆休,这才算完美收官。可惜,唉!】

  听到这一切,赵向晚后背有些发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吴被缪春燕团伙选中为“猪仔”,今天就算侥幸没死,春节也得死。

  何美玉还在一边流泪琏骂: “吴义信你完全是瞎了狗眼,错把鱼眼当珍珠。鬼迷心窍了吧,你!这么一个发廊妹,脚踩两只船的女人,你也看得上眼?你对得起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吗?你对得起我们这个家吗?&34;

  缪春燕转过脸,看着手术室门口发呆。

  【脚踏两只船怎么了?能够把男人勾在手上,这叫本事!玫瑰姐教过我们三姐妹,男人嘛,不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女人越会装,在男人那里越吃香。这个大姐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在家里带孩子,追着男人要他爱,啧啧啧,快四十岁了还没活明白。】

  看来,玫瑰姐是团伙之首。和缪春燕同样身份,负责钓男人的女子有三个,不然不会有“三姐妹”之说。

  手术室的灯灭了。

  朱飞鹏、何美玉同时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手术室大门。单正豪也跟着站起来,探头探脑。只有缪春燕没有起身,一脸漠然地坐在长椅上。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满脸的沉痛: &34;吴义信的家属在哪里?&34;何美玉看医生的脸色不对,吓得腿软,扶着墙半天没有动。朱飞鹏走过去,盯着医生的脸:“病人怎么样了?”医生摇摇头: “我们尽力了。”

  刀口刺入太深,失血过多,吴义信早已是命悬一线。再回上单正豪打了个出租车送他来医院,缪春燕拉着他的手哭着发嗲,一路颠簸、劳神费力,医生救不了必死之人。

  病床推出来,看到全身被盖上白布的人形,何美玉终于找回一丝力气,一点一点地挪到病床前,哆嗦着手掀开脸上的白布。

  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中年男人脸庞,显露出来。

  虽然不英俊,还有点秃顶,但这却是相伴了十几年的丈夫。何美玉凄厉地叫出声来: &34;义信——&34;

  朱飞鹏看了一眼,也叹了一口气。

  大姐夫出轨之后,大姐纠结了很长时间,一直下不了决心离婚。今晚明玉说找赵向晚问问意见,没想到这对夫妻就这样天人相隔。

  真是……内心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伤心吗?也是有一点的,毕竟与明玉结婚之后,朱飞鹏和吴义信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也算有些交情。感觉他话不多,为人憨厚老实,对孩子、妻子也很关照。

  痛恨吗?也是有一点的。看着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会感情出轨,而且还是那种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出轨。听说他已经明确表态,哪怕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他的真爱,真是把人气个半死。为这么个男人,何明玉和朱飞鹏在家里闹过几次别扭,声称朱飞鹏若是敢出轨,她就举报他嫖娼,让他干不成刑警,然后一拍两散。朱飞鹏为了安抚怀孕的何明玉,赌咒发誓了无数次,保证绝不变心,这才让何明玉安静下来。

  可惜吗?也是有一点的。这个人若是活着,哪怕大姐和他真的离了婚,至少晓红还有个念想,有个父亲可以依靠。

  吴义信这一死,还死得这么不光彩,真的是……可恨

  、可叹、可惜啊!

  单正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喃喃道: “怎么会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我,我就是随便捅了那么一下,只有一下。&34;

  黄毅真是被他气死,大声喝斥道: “你还想捅几下?”自己辖区出了人命,麻烦了。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 “交给我们吧。”

  黄毅大喜: “你们重案组要接手?”

  听到“重案组”这三个字,缪春燕面色一白,心跳陡然加快,眼神左右瞟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

  【刚才不是说到派出所报案吗?想着了不起就是调解、退钱,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重案组?那可是专管大案、要案的地方!吴义信认得重案组的人?完了完了,玫瑰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把我打死。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就算重案组又怎么样?我什么也没有做,杀人的是小刀,被杀的是猪仔,我只是一个被他们争抢的弱女子。最多,最多也就是拿了吴义信一点东西,退给他老婆就是了,破财消灾,真是晦气!】

  想到花心思勾搭了吴义信近半年时间,到今天彩礼钱还没到手,却还要退回从他那里哄来的金饰、衣服、包包,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缪春燕又气又恨,忍不住白了单正豪一眼。

  单正豪现在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我杀了人,会不会被枪毙?陡然看到缪春燕的白眼,往事种种浮现脑海,不知道怎么地糊涂的脑袋突然就清醒过来,突然跳了起来,铐在一起的两只手没办法分手行动,便索性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缪春燕的脑袋。

  “哐!”拳头带着手铐,砸中缪春燕额头。

  单正豪是个粗人,一天到晚在外面打架斗殴,年轻力气大,只一下就让缪春燕的脑袋开了花,鲜血一下子从额角流了下来,糊了她的眼。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我要死了,你还敢瞪老子!你算什么狗屁?!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污言秽语滚滚而出,比何美玉骂的难听了一百倍。

  黄毅忙拉住单正豪,喝斥道: &34;你干嘛?住手!&34;

  “啊——”缪春燕眼睛被血糊中,眼前一片血色,吓得魂飞魄散,开始尖叫。护士走出来,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安静!”

  黄毅控制住单正豪,让护士查看一下缪春燕的伤势。好在这里是医院,医生

  迅速处理,缝了两针,包好纱布。

  朱飞鹏懒得理会这两人狗咬狗,将赵向晚拉到一旁:“你想接手这个案子?”

  赵向晚点点头: “是。”

  朱飞鹏悄声道: &34;这么小的案子,派出所处理就行,有什么好管的。&34;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嘴角渐渐漾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若出手,必是大案。”

  朱飞鹏这才来了点精神: &34;什么大案?&34;

  他打量了单正豪一眼: &34;这小子有案底?&34;

  赵向晚摇摇头,冲缪春燕抬了抬下巴: &34;这只楚楚可怜的燕子,有问题。&34;

  朱飞鹏眼睛一亮,刚才的憋屈感一扫而空。这个女人有问题?简直太好了!

  向晚一旦说某某有问题,那问题绝对不小。

  还记得当年赵向晚对着贾慎独教授问出那句:“贾老师,你杀过人吗?”自此挖出一段尘封十几年的杀人案。

  缪春燕在单正豪面前说吴义信纠缠她,转眼又在吴义信面前说单正豪逼她和他交往,装出一幅可怜模样,引得两个男人争斗,法律上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这种无耻的白莲花,朱飞鹏恨不得揪出来抽两巴掌。

  从治疗室里出来的缪春燕也感觉到今天恐怕走不脱,她站在吴义信的病床前,冲着何美玉深深一鞠躬,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配合着微红的眼睛,包着纱布的额头,看着真的是无辜又可怜。

  &34;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只是……事已到此,请大姐节哀。我只是个在美发厅打工的乡下妹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吴大哥说喜欢我、送我一些小东西,我就收了,大姐你要是生气我都退给你,只求你放过我,不要和我这个可怜虫一般见识。&34;

  何美玉此刻悲痛万分,哪里有耐心听她在这里哔哔,转过头大吼一声: &34;闭嘴!&34;何美玉眼中喷射着怒火,头发零乱的她看上去就像是燃着火的一堆木柴。

  缪春燕柔弱似水,丝毫不受何美玉的影响,依然哽咽着说话: “大姐,你要是难过,就打我几下吧,我没关系的。吴大哥虽然不是我所杀,便却因我而起……&34;

  何美玉气不打一处出,上去就是一巴掌。“啪!”缪春燕没想到何美

  玉会真打,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34;你!&34;

  何美玉冷冷道: “既然你说没关系,那我就不客气了。”

  缪春燕赶紧闭上嘴,退后一步。左右环顾,却发现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就连平时最心疼她的单正豪也对她怒目而视,嘴里骂骂咧咧: &34;打死你个臭婊子!&34;

  缪春燕哽咽着请求这一群人里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黄毅: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给店长?我晚上要是不回去,我怕她炒我鱿鱼。&34;

  黄毅指了指赵向晚:&34;你现在归她管。&34;

  缪春燕最怕与女人打交道,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赵向晚: “警察同志,我,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赵向晚道: &34;你要和谁打电话?&34;

  赵向晚的语气很冷淡,公事公办的口吻,令缪春燕稍微放松了一些:“给我店长。”

  【警察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例行问话吧?我得听话点、配合点,千万别把我们玫瑰美发厅的秘密说出去。】

  赵向晚看着缪春燕,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34;哪个店的店长?&34;

  缪春燕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34;美,美发厅。&34;

  赵向晚个子比她高,腰杆挺得比她直,看起来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34;哪家美发厅?&34;

  缪春燕不得不交代: “玫瑰美发厅。”

  赵向晚继续追问:“哪条街?”

  缪春燕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34;警察同志,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34;

  赵向晚冷冷地看着她: “你紧张什么?不是你说要打电话吗?”

  缪春燕的眼珠子开始左右转动。

  【不会给玫瑰姐惹事吧?】

  【后边院子埋着银珠的尸体……不能被警察发现。】【玫瑰姐说会让我们赚很多很多钱,她很厉害,我们都怕她。】

  缪春燕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我没紧张。您要是不同意,那我不打电话了。这个美发厅就是我打工的一个地方,在多福南路。&34;

  【玫瑰姐说过了,这里就是我们姐妹的最后一块净土,不许带

  男人在这里过夜。绝对不沾黄、赌、毒,不管谁来查都不怕。】

  赵向晚转过头,对朱飞鹏说:“走,回局里。”

  朱飞鹏看一眼伤心欲绝的何美玉,犹豫了一下: “我打个电话通知岳父岳母,大姐这个样子一个待着怕是不行。&34;

  赵向晚点点头,对黄毅说: &34;黄所长,你帮我送一下人,我送你一份功劳?&34;

  黄毅知道赵向晚是许嵩岭的徒弟,在湛晓兰失踪案中表现得十分聪慧、英武,不过,赵向晚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公安大学学生,三级警司,她说送他一份功劳?黄毅不由得笑了起来:&34;送你没问题,功劳什么的,就免了。&34;

  赵向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34;真不要?&34;

  黄毅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吧。”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后,当他看到电视台报道一综大案侦破全过程时,会捶胸顿足后悔万分。从此只要赵向晚有吩咐,黄副所长跑得飞快。

  赵向晚点点头,微笑道: &34;师兄好风范,那就麻烦了。&34;留下朱飞鹏在医院处理吴义信的身后事,赵向晚将缪春燕、单正豪带回市局。

  办公室里,高广强、刘良驹还在整理卷宗。

  盛承昊被杀一案已经侦破,但归档工作还没有完成。他们两个年纪最大,便放年轻人按时下班,他们留下来加班。

  看到赵向晚进来,高广强抬起头,笑眯眯地问: “怎么回来了?难得正常下班,不和季昭散散步、看看电影?&34;快退休的高广强现在性格越来越慈祥,就愿意看到年轻人恩恩爱爱。

  黄毅开车把赵向晚、缪春燕、单正豪送到市局,办完手续之后就回去了,根本没有把赵向晚所说的“功劳”二字放在心上。

  赵向晚一进办公室,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组长汇报。

  高广强听完,皱眉问道: “缪春燕欺骗吴义信的感情与钱财,又利用单正豪捅死吴义信,并没有什么离奇之处,交给派出所民警处理就行,该立案的立案,该调解的调解,该退钱的退钱,你把他们带回来做什么?&34;

  赵向晚道:“我询问了缪春燕几个问题,发现了蹊跷之处。”

  /

  赵向晚分析道: &34;缪春燕在一家名为玫瑰美发厅的地方打工,负责给客人洗洗头、按按头颈。我记得扫黄组以前查过一批发廊妹,具有一定的共性:来自农村、学历不高、年轻漂亮。她们与人打交道的时候,谈吐举止之间有一股粗野的媚态。&34;

  刘良驹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 “对,我记得当年我们一起侦破那个司机劫案的时候,季昭还帮着画过图。粗野的媚态?哈哈,这个词描述得还挺精准。&34;

  赵向晚道:“可是我观察了一下,这个缪春燕很不一般,她走的是人淡如菊的路线,一袭红裙却敛了艳光,只让人感觉她楚楚可怜。她言语间很会示弱,三句两句就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34;

  高广强来了点兴趣: &34;然后呢?&34;

  赵向晚说: &34;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在过来的路上询问了缪春燕的基本情况,她从农村来到星市才三年时间,却结识了修车工单正豪,又勾搭了吴义信,据何美玉说,吴义信给她买金饰、买衣服,还送钱,前前后后花了小两万。你不觉得,这是经过训练的惯犯吗?&34;

  刘良驹听赵向晚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放下手中卷宗,坐过来认真倾听,提问道: “经过什么训练?&34;

  赵向晚严肃地说: &34;当年劫杀司机的案子里,那些女孩子不就是受过训练的惯犯吗?勾引司机停

  车,与团伙一起将其劫杀,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今天缪春燕正好撞到我手里,我感觉她有问题,所以……&34;

  赵向晚站起身,敬了个礼: &34;高组长,我请求将此案追查到底,请批准。&34;

  高广强抬起头,看着一身便装的赵向晚,英姿飒爽、眉眼间正气凛然,胸膛间不由得升腾起一股自豪感:尽职尽责、坚毅勇敢,这就是他手底下的兵!

  高广强点点头: &34;好,批准了。&34;

  赵向晚眼睛一亮,她原以为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服高广强,没想到他这么信任和支持自己,整个人放松下来,称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老高,咱们先把玫瑰美发厅的人全控制起来吧?”

  高广强沉吟片刻:&34;行,就用吴义信被杀案为切入点,把玫瑰美发厅所有人都请到市局来。只不过

  ,十二小时内需要找到切实证据。&34;

  赵向晚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为防止玫瑰美发厅的人逃脱,必须立刻出发,一旦被玫瑰姐察觉到不对,再想抓到她,可能就难了。

  赵向晚道:&34;走!现在就出发。&34;

  重案组行事向来干脆利落,高广强带队,警车开进多福南路,玫瑰美发厅依然亮着灯,门上那朵闪着黄灯的玫瑰花、门边那转啊转的灯远远看着特别显眼。

  警车一开过来,旁边店铺的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高广强与赵向晚、刘良驹走进美发厅,看到椅子上坐着两名中年男人,两个年青漂亮的女子衣着清凉,正在帮他们按摩。

  高广强一亮警官证,坐在椅子上的那两名男子便变了脸色,慌着站起身。【晦气,还没干什么警察就上了门。】【万幸,老子也就真只是洗了个头。】

  听到他俩的心声,赵向晚示意跟过来的几名公安干警核实对方身份之后放人。她的主要精力,全在眼前这两个女子身上。

  &34;名字?&34;

  一个圆脸女子身穿黑色紧身背心、牛仔短裤,老老实实回答: “魏采绿。”

  一个瓜子脸女孩身穿深v花衬衫、白色包裙,轻声道:“左碧桃。”

  帘子掀起,一个身穿黄衣黑裙的成熟艳丽女郎走出来,看到是警察上门,她快步上前,挡在魏采绿、左碧桃面前,很有老板风范地问: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我们这都是正经生意,给人洗洗头、捏捏肩颈,放松一下筋骨,犯法了吗?&34;

  高广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34;你是老板?&34;艳丽女郎眉眼间有一丝桀骜: “是我。”高广强问:“你的名字。”&34;黄玫瑰。&34;果然是她。

  赵向晚看向黄玫瑰,想要探听一丝她心中所想。【神经病……】【扫黄吗?切!】她此刻心神全被警察突然上门所扰,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赵向晚问她: &34;缪春燕是你的店员?&34;

  黄玫瑰有些警惕地看向她: “对。她怎么了?”【是不是猪仔出了问题?我就说,她一口气喂得太多,有点过了。猪肥了,心思就多了。】

  赵向晚道: &34;缪春燕涉嫌一起凶杀案,

  请你们到市局走一趟,配合调查。&34;

  黄玫瑰皱了皱眉:&34;缪春燕娇弱弱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杀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34;刘良驹冷着脸强调:“请你配合调查!”黄玫瑰显然很服刘良驹这一套,立马闭上嘴,没敢再问东问西。

  【春燕这回估计要吃点苦。】【她太快用到小刀。】【只要配合警方调查,不会有事。不过是例行讯问罢了。】

  赵向晚问她: &34;店子后面还有人吗?&34;

  黄玫瑰摇头: &34;没有,那是我们几个姑娘住的地方,没有其他人。&34;赵向晚掀起布帘,作势要进,却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黄玫瑰。

  黄玫瑰被她这一动作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由自主地大喘气起来。站在她身后的刘良驹目光一冷:“干嘛这么紧张?”

  黄玫瑰很快调整了心情,笑了笑: “不是说请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吗?你们出去问问嘛,玫瑰美发厅里只有我们四朵金花,再没有旁人,怎么还要搜屋?有搜查证吗?&34;

  赵向晚退回来,走到黄玫瑰面前,认真打量着她: &34;黄玫瑰?真是个好名字,你很懂法?&34;面对警察,一般女子早就慌了神,黄玫瑰却巧笑嫣然,淡定自若: &34;像我这样的弱女子开店做生意,懂一点法律不是更能保护好自己吗?&34;

  赵向晚向她出示了搜查证。

  高广强出发之前已经申请签发了对玫瑰美发厅的搜查证,搜查原因、被搜查人的基本情况、搜查场所、执行人员和日期一应俱全。

  黄玫瑰没有想到公安局的人准备如此充分。

  只不过是缪春燕下手没有轻重导致猪仔提前被宰,和玫瑰美发厅有什么关系?公安局的人上门传唤证人可以理解,但是搜查后院…为什么?

  黄玫瑰没有再说话,抬眸看向魏采绿、左碧桃这两个店员,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可是魏采绿、左碧桃两个明显慌了神,两条腿开始发抖,因为穿着短裙子,这一哆嗦便看得十分分明。

  赵向晚冷冷道: &34;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34;

  黄玫瑰迎上她的目光,眯了眯眼睛: “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过就是几个女孩子的卧室,屋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你也是女人

  ,应该懂的吧?我们不想让男人闯进去,你能够理解吧?&34;

  【完了完了,怎么办?要是警察查到银珠的尸体,怎么办?虽然人是玫瑰姐杀的,但我也帮忙挖了坑。玫瑰姐说了,要是让警察知道我们都会被枪毙。】

  这道颤抖的声音,是魏采绿的心声。

  赵向晚转过头,看向面色发白的魏采绿:“你陪我进去吧。”

  黄玫瑰急了: &34;警察同志,我陪你进去吧。采绿胆子小,怕警察。&34;

  赵向晚不急不慢,若有所指: “要的,就是怕警察。”

  黄玫瑰不知道赵向晚到底知道些什么,只觉得这个警察眼神犀利,每一步都出乎她意料,只得赔笑道: “警察同志,你可真幽默。”没办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幽默?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自己幽默。赵向晚看了黄玫瑰一眼,对魏采绿说: &34;走吧。&34;魏采绿果然怕警察,走在前面带路,眼神根本不敢与赵向晚相接触。

  美发厅的后院,包括两间卧室,一个厕所、一个简易厨房,还有一块空地,开辟出三畦菜园,里面种着青椒、包菜、黄瓜,黄瓜搭了架子,已经开花,看着很有几分田园之乐。

  魏采绿领着赵向晚走进卧室,一间是黄玫瑰的房间,上着锁。另一间是魏采绿、左碧桃、缪春燕的卧室,房门敞开着,从里面透出一股廉价香水的气味。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魏采绿的态度很坦然,甚至主动说:“我去找玫瑰姐要房间钥匙,她一个人住,因为店里的现金都放在那里,所有每天都会上锁。&34;

  赵向晚没有浪费时间进屋搜索,而是观察着魏采绿的表情,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三畦青绿: &34;你们还有闲功夫种菜?&34;

  魏采绿来得最晚,心理素质比较差,刚刚放松了一点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34;有,有功夫。我们都是农村妹子,这里正好朝南,又有空地,所以种了点菜,有,有什么不对吗?&34;

  赵向晚观察着她的表情,凤眼微眯,目光锐利: &34;对啊,这里,有什么不对?&34;

  /

  赵向晚慢条斯理地说话。

  &34;谁在管这些菜?&34;

  “菜长得这么好,是不是施肥做得到位?我听说……在种菜之前要施足底肥,你们用的是什么肥?&34;

  魏采绿的心跳越来越快,赵向晚这慢吞吞的问话节奏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压力。

  【警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完了,肯定春燕都招了。】【害人精!这个害人精!她自首了是不是?】

  赵向晚的声音陡然加大: &34;说!是谁?&34;

  魏采绿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 “警察同志,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没有关系,都是她们干的。&34;

  刘良驹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什么情况?

  赵向晚冷声道: “我问你,是谁在管这些菜,到底施了什么肥?”

  魏采绿满脑子都是“春燕招了”这四个字,根本没有认真听赵向晚的话,哆哆嗦嗦指着那块黄瓜架下:“那,那里……银珠在那里……”

  听到这话,刘良驹面色一变:埋尸?好家伙!

  赵向晚转头看向刘良驹: &34;师兄,找人来挖吧。&34;

  挖了两米深,一具女尸出现在众人眼前。

  玫瑰美发厅的后院灯火通明,被黄玫瑰杀害并埋尸菜地的冯银珠,就这样重现天日。重案组正式批捕黄玫瑰、魏采绿、左碧桃、缪春燕。

  赵向晚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这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季昭听到门响,立刻从书房出来,迎上前送上一个带着慵懒的拥抱。【这么晚才回来?又有案子?】

  听到季昭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赵向晚问:“是啊,又挖出一个大案。你还没睡吗?”【我等你。】

  季昭将她一把抱起,送到床上,亲亲额头,盖上被子,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

  【很累吧?别说话了,先睡。】

  季昭斜坐在床边,看着赵向晚沾枕即迷糊的困倦模样,微笑着摇摇头,起身关了灯,轻轻掩上

  门。

  关门声音轻而柔,仿佛在遥远的天边响起,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