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空气明显胶着了不少。

  玩家们面色惨白，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

  程嘉说的是事实，经过刚才的污染侵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精神萎靡,就连其他三个高玩都眼皮发青。

  唯独程嘉跟个没事人似的，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还在祭祀广场内,程嘉要是再发疯控制别人去看神像，程嘉没事，他们这些幸存的人却得丧命不少。

  玩家们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种事情在无限世界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程嘉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我越来越觉得他参加的百人副本里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是他把其他玩家都给害死了。]

  [可不是吗，他可是刚进副本的时候，就能说出杀死谢轻,玩家会陨落近八成话的人。]

  [好了,怎么这么多圣母,大家活在现在,谁手上没有其他玩家的血。]

  [滚,迫不得已和直接当做乐趣是两码事。]

  程嘉见周围人不说话,耸耸肩,在大家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下，笑吟吟地挨个看过去。

  伴随着略带慌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教职人员赶到了现场。

  谢轻还站在祭台上,他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灵体严戈正双目赤红地瞪着程嘉,他发了疯地试图攻击程嘉，但毫无作用，最后只能颓然地站在原地发呆。

  他甚至不敢去看和他同为灵体的其他玩家。

  谢轻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恨,但更多的却是因自己的无能，而把其他人害死的自责和愧疚。

  眼睫微垂，谢轻收回了目光，他抬眸看向神像。

  神像已经因为仪式的中止而恢复成了没有面容的石像，副本意识也跟着消散不见。

  【轻轻，程嘉的眼神怪怪的，让人发毛。】屏蔽解除的系统刚一恢复意识，就看到了人群中格格不入的程嘉。

  【他在找我。】

  系统惊了下，被程嘉这种人盯上，想想就心惊胆战。

  谢轻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祝文放进祭坛燃尽了。

  【我前天帮宁丰羽控制精神的时候，应该被他察觉到了。程嘉刚刚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观察在场的所有玩家，格外关注精神系。】

  程嘉颇为无趣地收回眼神，他懒洋洋地看着戒备不已的教职人员。

  第一中学的教职人员来了大半，他们一个个面色铁青，显然相当重视这场大规模的异变。

  场上暗流涌动，直播间也在分析着这个副本。

  [为什么直视神像会变成怪物啊？他们变得好奇怪，好像都不是人了，难道神是坏的？]

  [神应该不是坏的，不然主线任务就不会跟神有关了。]

  [你们还记得宁丰羽之前那诡异的模样吗，如果谢轻没救他的话，他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严戈一样？当初宁丰羽在看到谢轻书柜里那些书，和抬头看月亮后，表现得就很奇怪，跟魔怔了一样，不过谢轻都及时打断了他。]

  [大概率神是更加位格的存在吧，书和月亮里都有更高位格的影子。就像我们很难理解更高维度的存在一样，一旦看到他们，接触到更高位格，我们明明无法理解掌握他们的逻辑，却又被迫接受到这些逻辑，原来的逻辑体系就会崩塌，整个人精神混乱，无法再掌握自己的身体。]

  司修远和林秀秀同样在谈论着这件事。

  “原来神和祂们一样，见到即被污染。”林秀秀眉眼处涌现出一些忧虑。

  “或许神和祂们本就是同一种存在，不过神对人类友善，会帮人类，而祂们截然相反。”

  司修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灵剑。

  刚刚程嘉使用了精神控制，但他的这把剑却没反应了。

  难道只有第一次才有反应吗？

  “如果直视神像的人是你，你能抵抗住这种污染吗？”林秀秀说到这里时，美眸中闪过了一些对程嘉做法的不赞成。

  司修远顿了下，“大概率不行。”

  “我也觉得我不行。”林秀秀语气不好，“可在里世界里，这种程度或者远超它的污染可能随处可见，我们所见到的也不会是石像，大概率是本体。”

  怪不得之前使用挑战机会的前辈们全都死在那里了。

  林秀秀声音微妙地一顿，“可主线任务却是让核心npc成功见到神本体。”

  司修远跟着她看向祭台上美得不像话的少年。

  “任务里并没有说见到后的场景，他见到也可能会被污染。”司修远平淡地开口，“或许他只是一个祭品。”

  林秀秀没说话了，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轻，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特殊的点。

  但是——

  少女的眼神中情难控制地流露出惊艳，视线也挪在了脸上。

  她反应很快地收回目光，移到别处。

  “。”不要把关键npc弄得这么好看啊，会影响到人的理智和判断力的。

  这一移，林秀秀就在教职人员里看到了图书馆管理员。

  她给司修远使了眼神，朝管理员走过去。

  管理员看到他们，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面色瞬间拉下来了。

  感觉自己被当成祸害的司修远和林秀秀：“。”今天这件事真不是他们搞出来的。

  “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够6小时？”林秀秀忽视对方的不善面容开口。

  管理员哼了声，语气糟糕，“他们已经被污染了。”

  “没被污染和污染完全是两种情况，一旦污染就彻底回不去了。”管理员算了一下人数，连连摇头，“他们会下意识地回想今天的情况，不管是精神松懈还是精神高度紧张，都会引发他们对这些的联想。而一旦想到，污染的程度就会被加深。”

  管理员阴恻恻地看向他们，“你们也经常会听到一些呓语吧，不过你们还挺聪明的，知道忽视不去理会。”

  林秀秀闻言皱眉，她看着精神不佳的玩家，意识到程嘉此举引发的后果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又继续看，发现学校已经要给他们重新安排宿舍楼和班级了。

  要把他们都放在一起，和没有在现场的其他人隔开。

  管理员幽幽一叹，“祭神现场发生这种事情，祭神也中断了，这真是不详的象征啊。”

  除了教职人员的声音，现场重新恢复死寂。

  大家才受到精神冲击，又为了应付那些异形消耗了极大体力，现在还要在这里苦站6个小时，所有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双目放空。

  这注定是很难熬的六个小时。

  但很快，眼神涣散的人群，便发现将信息统计得差不多的教职人员突然出去了几个，然后搬回了一堆凳子回来

  搬凳子的人第一时间给了谢轻一个，美其名曰好像多拿了一个，谢轻身子弱，就让谢轻坐吧。

  双腿开始发酸的众玩家：“。”你都没有分，怎么知道多拿了一个，明明就是专门给谢轻拿的。

  看着谢轻收下后，其他陆陆续续去取，但完全没有要坐的意思的教职人员。

  “。”这绝对是为了给谢轻拿，然后就给所有教职人员都拿了。

  玩家们心里发酸，刚生出一些羡慕，却在看到谢轻后顿住消散。

  “。”完蛋了，他们好像变成颜狗了，这么不合理的差别对待一放在谢轻身上，竟然会觉得很合理。

  这样的举动也引来了程嘉的关注。

  程嘉的视线第一次落在了谢轻身上，而且没有很快挪开。

  那一瞬间，除了谢轻在外的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

  直播间内疯狂刷屏，玩家们目露担忧，npc们停下了动作，就连司修远和林秀秀都略带警告地看了程嘉一眼。

  至于灵体们，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众人的态度变化让程嘉眸光微闪，他脸上笑意更浓，似乎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所有人呼吸都微窒了下，他们甚至都感到了程嘉身上的某种精神力波动。

  所幸的是，程嘉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更好玩的主意，在所有人松口气的同时收回了目光。

  【轻轻，他发现你了吗？】即使知道程嘉伤不了谢轻，系统还是有些紧张。

  【没有，他只是看到了我的重要性，估计想要利用我做成什么事。】

  谢轻在脑海里回复了一声，等待着这场观察结束。

  在长达6个小时的等待中，玩家们的面色也越来越糟糕。

  真的又有人在结束后异变了。

  所幸教职人员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们，任何学生出现的细微异样都能被他们发觉，并且迅速控制。

  先用黑布盖住，一旦确定变异，立马除掉。

  玩家们的心一下一下地沉下去。

  没有一个人是想异变的，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即将异变之人的恐慌无助和绝望。

  除了严戈被迫触犯规则外，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可他们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只要看到听到，就会得病。

  如果是在别的副本，他们根本不会有恐慌无措感，但在这里，却被一种力量强制地拖进害怕畏惧的深渊。

  这是他们从未在其他副本里感受到的无力和被支配感，他们本人的意志起不到丝毫作用。

  简直无法反抗。

  在6个小时到达前，又有28人异变了。

  林秀秀深呼吸了一口，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不忍，她又问管理员，“6小时结束后就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一旦被污染，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随时都有异变的可能。”管理员眼神麻木，“6小时不过是异变最可能发生的时候，我们总不能一直关着你们，或者把你们全部除掉吧。”

  管理员冷冷地开口，“保持好自己的精神状态吧。”

  “请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校规校训。”教导主任严肃认真地叮嘱，“必须保持积极昂扬的心态。”

  在打发众人回去前，她眼神格外不善地看向玩家们，“今天这件事完全是借读生不遵守校规引起的，希望借读生们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今天回去，所有借读生都抄一千遍校训校规，明天上课之前放到我的办公室。”

  本就精神萎靡的玩家：“！”

  程嘉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些。

  同一时间，还在宿舍里规规矩矩学习刷题的玩家们也收到了这个通知。

  因为刷题而双手发酸的他们：“？”救命！

  玩家们像是霜打茄子般蔫了吧唧地往新宿舍走，宁丰羽还准备留下来和谢轻搭搭话，但教职人员全都阴恻恻地望着他，他只好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谢轻留在原地，和社团的人一起收拾完了现场。

  他是最后一个留在广场里的人。

  灵体们一直格外忐忑地望着他，新生的灵体们也从老灵体们口中得知了谢轻的重要。

  严戈心情格外紧张，因为他发现谢轻竟然朝他走了过来。

  谢轻不会是要跟他说话吧？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严戈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情绪，待会儿要好好回话，一定不能因为他嘴笨而害得大家都彻底消失。

  严戈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听到谢轻的声音后失去了所有言语的能力。

  “你想要复仇吗？”

  支离破碎的心脏好像被这道很轻的声音敲了下。

  严戈眨眨眼，艰难地回想着谢轻的话，试图辨认自己是不是理解错意思了。

  他明显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五官精致的少年，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不敢相信，但谢轻接下来的话却再一次证实了这件事。

  “我可以帮你。”

  少年长长的眼睫微垂，声音依旧很平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的身体是众所周知的孱弱，连带着话语也说得要慢些。

  颜色盛极的唇微动，“替你复仇。”

  严戈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全都暴露了出来，正被人一下下戳着，他好像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了。

  他的瞳孔因为谢轻接下来的话而放大。

  “或者，让你自己去完成复仇。”

  严戈喉咙滚动，他嘴唇翕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谢轻安静地注视下，他终于找回了一些气力，“可是，可是我已经死了，攻击不到他，而且也没办法离开广场。”

  他虽然说着做不到，但语气中的忐忑期待和激动却更浓。

  “只要你想自己去报仇，就可以。”穿着红色祭服的少年如此说道。

  严戈怔怔地看着他，他有些慢半拍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想。”

  他的声音好像在发颤。

  “我知道了。”

  严戈看到了谢轻离去的身影，以及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我明天晚上会过来。”

  没人知道广场内发生了什么。

  玩家们已经苦兮兮地开始抄校规了，四个高玩也不例外。

  不过碍于明天即将到来的小考，群聊界面也时不时出现新消息。

  ：打探清楚了，小考真的很重要，之前就有考试结束后忽然昏迷发疯的先例。我还看到了一些机密资料，有学生还因为考试得病了。大家现在都知道得病是什么意思了吧。

  ：考试内容也问到了，三个板块。第一个板块正常的各科知识，第二板块校规校训，第三个板块。

  发消息的人一顿，似乎在斟酌如何可以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第三个板块不是学校出的，上面没有内容，都是白纸，由学校老师在考试前放在一个什么阵法上？这个阵法还不明白，没得到具体的资料。反正第三个板块很特殊，问题会在答到那页时才显现，问什么的都有，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玩家们分享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越看，他们就越忐忑紧张。

  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过来，要是考试中考差了，怕是也要异变了。

  玩家们便是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周一的小考。

  考试前的晚上同样很不平静。

  谢轻婉拒了宁丰羽的跟随，宁丰羽既被宿舍阿姨死盯着无法溜走，又担心自己出门也会异变，他已经意识到，他前晚和谢轻回来时，阿姨用那种打量的眼神望着他，是在观测他有没有异变的苗头。

  宿舍门上的警示则是进一步的防备。

  夜晚出门是会触发什么异变规则的。

  而经历过祭神混乱的他精神实属不振，宁丰羽担心自己异变后也把谢轻害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谢轻不要独自行动，才继续待在了自己的宿舍里。

  但谢轻没听。

  他成功地拿到了第二件材料。

  并且因为没有宁丰羽的参与，异常得安全顺利，还收到了无数异形羞涩地示爱比心。

  而参与过祭神的大部分玩家们，晚上都做了噩梦，他们梦到了一些混乱的祭祀场景，只要一闭眼，就能听到在耳边响起的越来越清晰的呓语。

  等到白天醒来时，他们的精神更加糟糕了，黑眼圈格外明显。

  身上全是冷汗，透心凉的粘腻让他们打了个寒颤，玩家们连忙给宁丰羽发消息，让他考完试就跟谢轻接触，一定要赶紧把拿到其它召唤材料的方式问到。

  他们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他们快要抗不住了。

  玩家们神情悲戚地坐在考场上，心情忐忑不安，犹如不是在考试，而是在上断头台。

  不少玩家吞咽吞咽口水，听着监考老师严肃认真念着的考场规则。

  “请大家按照顺序挨个答题，一旦落笔，无法更改，如果跳题，不允许补做，视为答错。考试即将开始，请大家合理安排好答题时间。”

  他们隐隐有预感，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如果没有答好这份题，他们便要精神崩溃至变异。

  小部分玩家拿着笔的手都在发抖。

  就跟玩家打探好的消息一样，这场考试会从7点考到12点，同时拿到所有卷子，在一个上午考完，有三个板块。

  谁都知道这份卷子得不简单，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异样。

  也是很快，所有玩家都弄明白了考试规则。

  他们皆是怔了怔。

  他们终于明白考试为什么要设置得这么频繁了，明明考试极耗精神和心力，和要保持良好精神状态的规则相矛盾，但学校却还是这么做了。

  这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考试。

  在答完每一道题的瞬间，玩家们便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答对。

  他们能够感受到精神状态的恢复或者下跌。

  答对了题，精神状态就会恢复上升，答错了，精神便会更加萎靡。

  只要好好学习，保证着不错的成绩，就能拥有好的精神状态。

  之前在宿舍里疯狂刷题的玩家们大喜，而参加祭神的玩家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喉咙滚动，艰难地完成每一道题。

  越来越多的玩家毫无血色，身体发抖，拿着笔的手不仅发颤，在落笔的时候还会在卷子上落下一滩汗渍。

  不仅是因为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不好后果，更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经相当混乱了，本该能答对的题都要写不出来。

  就连他们昨天才抄了一千遍的校规，都记得支离破碎的。

  但似乎规则允许他们完成考试，所以即便已经到了要变异的极限，他们还是被一种特殊的力量稳住了人形，得以在考试结束前得以继续答题。

  不少玩家呼吸都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们目露绝望，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考试即将结束的时间就是他们死亡的倒计时。

  就这样，他们做到了第三个板块。

  做题的速度不同，但看到第三个板块的同时，所有人都一怔。

  空白的卷子开始映出字迹。

  一、谢轻在祭神典礼上念的祝词是什么？

  玩家们：“？”怎么考这个内容。

  他们懵了懵，却发现在脑海里找不出记忆，所有人一阵后悔。

  他们当时根本没注意这个。

  但也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卷子发生了些许变化，似乎卷子在为他们的不上道生气。

  也是下一秒，他们眼睛一睁。

  因为第二道问题也出现了，而且问的是，在谢轻向神念的祝词（……）里，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是哪个？

  括号里竟然把祝词的内容全写出来了！

  这不就是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们了吗？

  玩家们一脸懵逼，却迅速地将祝词上的内容照抄了一遍。

  也是瞬间，他们就感受到了精神力的极大恢复。

  他们眨眨眼睛，相当茫然地看向第二道题。

  其中最重要的是哪句？

  玩家们迟疑不定，迟迟无法下笔。

  也是下一秒，他们发现卷子又出现了一些波动，似乎是在为他们的如此不上道无语。

  并且祝词里的一句蓦地加深加重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这是又给他们划答案了？

  玩家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格外黑的一句话，有些狐疑地将其下了下来。

  ——我仰慕神，想把自己的全身心都献给神。

  不仅没有变化，纸面似乎还有生气和不屑。

  玩家们怔怔，试探性地又在最前面加了（谢轻：）

  紧接着，他们就感受到了精神状况的飞速恢复。

  玩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