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露露却很坚持：“没事的，我可以的。”她想早点回去告诉爸爸，她已经帮他报仇了，而且，她也不想再尝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了。哪怕那个人是梁阿姨。梁阿姨见她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同意了。两个人坐车回了公司，准备将东西收拾一下，梁阿姨还为徐露露争取了一些违约金，虽然只有二十万，加上她给的五万，应该也够这孩子长到成年了。结果才到一楼大堂，迎面却遇上了何甜甜。第34章 034徐露露当然还记得这个人。她是第一个看出自己异样的女人，不由下意识垂了垂眼皮，呆呆站在那里，也不打招呼。经纪人把她的沉默当成了伤心，毕竟才见过亲妈，一时回不过神也是正常的。何甜甜只在事发那天在公司里出现过一次，但却留下了不小的传说。很多员工都说她跟路总关系匪浅，路总那一整天都陪着她跑上跑下，一直相伴左右，旁人可没见过这个待遇。经纪人是个人精，自然能看出一些不一样来。路总对她更多的是敬，而没有对情人们的那种肆意。这让经纪人对她高看一眼，能让路总敬重的女人，比起那些常换常新的女人们可有分量的多了。因此，她立马停下来，笑眯眯道：“何小姐好久不见，我是梁宇。您今天过来是找路总的？他似乎有事出去了。”“我不是来找他的。”何甜甜笑着摇摇头，看向低头装老实的徐露露，问道：“你们这是……才从监狱里回来？”梁宇叹声气，看了看沉默的徐露露，嗯了一声，道：“毕竟是亲妈，最后一面总要让孩子见一见的。”何甜甜也知道离枪决没几天了。正是问清楚路明后她才过来的，好在赶得及时，徐露露还没有正式从华盛离开。她心里疑惑很多，这些天也反反复复回想过徐露露异常的举动，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那她对徐露露的观感可能要换一换了。这样想着，她笑道：“梁姐，能不能耽误您十来分钟，我想问露露几个问题。”徐露露抿抿唇，察觉到梁姐握紧了她的手，目露征询地看着她。她抬头对梁姐笑笑，点了点头。梁姐还有事要处理，并没有在下面等，先上楼去了。何甜甜带着徐露露去了一楼的餐厅，特意开了个包厢，点了几样孩子爱吃的东西后，就在徐露露面前坐下了。到了这个时候，对面坐着的又是何甜甜这个人，徐露露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装的必要了。她双手环胸，面露讥诮道：“你要问什么，赶紧问吧。我知道你讨厌我，刚好，我也很不喜欢你。”何甜甜见她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反而笑了笑。把食物往她面前推了推，柔声道：“你先吃点东西吧，出去了一整个上午，应该早饿了吧，问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徐露露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果真没有别的意思，这才低头大口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何甜甜点的东西有不少，徐露露还是一样样全部吃完了。这是她自小形成的习惯，哪怕已经过去了四年，也绝不会浪费一粒粮食。等吃完擦干净嘴，徐露露不自禁打了一个饱嗝。发现何甜甜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何甜甜又是抿唇一笑。这才像个孩子嘛。“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徐露露被她笑的有些恼羞成怒，“我还要赶时间，事情太多，我很忙的。”“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何甜甜敛了笑容，问道：“还是那个问题，程素梅和王山拐走路茵，是你引诱的是吗？”“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路茵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以后还能继续当她的小公主。”说到“小公主”三个字，徐露露明显带上了一种怨念和愤恨。这种天生好命的人，看着就让人生气。“你不要说那么多理由，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何甜甜语气平平淡淡，没有恼怒更没有怜悯，耐心提醒道。“是。”徐露露冷冷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忽然她又笑了，挑衅道：“知道也没关系，就算告诉警察也没关系。谁让我是小孩子呢，小孩子是不犯法的，嘻嘻。”何甜甜吸一口气。要不是眼前这小孩比较特殊，单单这个犯了错还毫不在乎的语气，她都想揍一顿好好教育教育她。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继续问道：“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你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当明星，而是想给你爸爸报仇，是不是？就算没有我和路明，你也会主动把这件事捅出来，亲自把程素梅和王山送到监狱的。”这个问题，憋在何甜甜心里好久了。徐露露讨厌路茵的理由都是捏造的，后来又自爆母亲杀人的真相，彻底毁了自己的星途，这些行为本身就很反常。这两天再次看路明的信息板，虽然信息板上的内容已经换了，从此以后路明会有一个非常顺遂辉煌的人生。但之前的内容，何甜甜全都记在笔记本上了，其中【荣誉】线有个很奇怪的点。路明整个高中都颓废平庸，但大一时却突然振作。那一年他甚至回头重新读了高三，【荣誉】栏里填的满满的，最后上了一所顶尖的大学。如果妹妹没找到的话，何甜甜不敢保证路明会一直颓废。但依照他的性格来说，绝不可能骤然间振作爆发，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能让路明突然振作的刺激，唯一的解释就是妹妹找到了。可实际上，如果没有自己的金手指，在徐露露母女有心瞒着的情况下，要找到路茵难如登天。当然也不排除那时候路茵长大了，能自己找回来的可能，何甜甜也用这个说服过自己。但凭借半个月前路易琛父子俩去接路茵时遇到的阻碍，以及路茵回家后的态度，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吸血鬼一样的程素梅和王山是不可能自爆的。把这些情况都排除掉，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何甜甜定定看着徐露露。徐露露弯了弯唇角，笑道：“你真的很厉害。没错。”听她亲口承认，何甜甜心头巨石放下，莫名松了口气，还对徐露露笑了笑。徐露露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你不觉得惊讶，不觉得害怕吗？我这样的坏孩子，很不多见吧。”她觉得，何甜甜还真是个怪人。“你真的坏，又黑又坏，这样的孩子确实不多见。”何甜甜笑道，顺着她的话毫不客气地回道。徐露露气的一噎。“不过，”何甜甜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为了当明星而是想给爸爸报仇的话，至少勉强算得上情有可原，还没算坏到底。至少不是反社会人格，仍然可以救一救。”对此，徐露露只能呵呵。她才不觉得自己需要拯救，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不屑一顾的态度，并没有让何甜甜伤心，她接着道：“第三个问题，你既然都是童星了，也有了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为什么不在媒体那里揭露？而非要选择这种手段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路家伤害有多大。”她都想为孩子的心机鼓掌了，一环扣一环，还成功把自己摘出去，真是精彩。就是一个成年人过来，都不见得有她做的那么严谨。徐露露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何甜甜，仿佛她是一个智障。“直到现在我才八岁，你要搞清楚这一点。”徐露露说道：“杀人？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会有谁信呢。我这样一个‘乖巧’的童星，每天身边不是工作人员就是程素梅他们，你以为我有机会往外说吗，他们会允许我跟杀人案件扯上关系吗？再说了……”徐露露呵呵冷笑，“别以为警察就是什么好东西，跟你们这些城里人一样，都是看不起穷人的势利眼。”何甜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竟然很有道理，一时也是无言。而且，徐露露森冷的目光，也让何甜甜察觉到异样：“其实警察多数还是好的，你对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徐露露从鼻腔里发出一阵轻哼声，想起一些事，显得十分不屑。程素梅走后不久，父女俩生活不下去，村里曾经有人出面跟她姥姥家交涉，想让他们拿一部分钱出来，供养父女俩基本生活。姥姥家不愿意，村里人只能找到县里的警察。可警察们来了两三回，吃过喝过，却一直和稀泥。还秉持着以和为上的原则，劝过两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应该放下仇恨之类的话。后来懂事以后，徐露露才知道，她有个表舅舅也在警察局工作，职位据说还很高。所以，她要做就要靠自己，一次成功。谁知道天下的警察是不是都一个样。何甜甜见她呆呆的，以为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接着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路茵呢？据我所知，之前被程素梅报复过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路茵应该是最无辜的一个，而且你跟她其实根本没什么交集，那天拍广告时应该是头一回见。”既然路茵的事是捏造的，其他被报复的人，不见得全都得罪了徐露露。可他们至少跟徐露露或多或少有些过节，不像路茵，完全面都没见过的一个人。“大老板的女儿，她是最合适的。说不定过个两年，她自己受不了苦日子，自己就回来了，根本就不需要我多做什么。”说着，徐露露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笑道：“而且，这个人的命实在太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人呢，所有人都疼她爱她，她不应该尝尝遭殃的滋味吗？”言语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悔恨。何甜甜听得面容冷了下来。哪怕情有可原，哪怕生活悲惨，徐露露也让人同情不起来。她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那种骨子里的恶像是天生天长一样。有人说人性本恶，小孩子残忍起来比大人要狠，原本何甜甜是不信的。在她心里，小孩子都是天使，他们做什么说什么，不过是模仿和学习着身边的大人，怎么教就往什么样的方向长。可看到徐露露之后，何甜甜坚定地观念有些动摇。好在，她看了看徐露露头顶的数据板，深红色的边框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淡蓝色。那种残忍的恶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往后去看，徐露露会有一些小恶，免不了要耍心机算计人。但也不至于害人或者直接杀人。她虽说家庭不幸，童年又是在扭曲中度过的，好在就像一棵弯弯曲曲的小树苗，最终会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