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问题出在这里！”周厨子沮丧的说了一句。

  贾敏、孙嬷嬷和晴雪三人紧张的盯着他，眼里的火恨不得烧了他。

  孙嬷嬷操着粗粝的声音，怒声呵斥道：“还不从实招来！”

  “这件事要从孙姨娘说起。刚到扬州没多久，一天傍晚，孙姨娘派了她的贴身丫鬟来厨房，点名要我做一碗羹汤。并且还拿了一瓶白色粉末状的东西给我，让我在里面撒上少许提味。”

  听到这里，贾敏已经紧张的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作为府里的厨子，对这种粉状东西非常忌讳，但是丫鬟当场倒了一些在嘴里，跟我说只是调味用的。还把一整瓶都塞到了我的手里。”

  “而且她还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我私下收取银子的事情捅出去。于是我看那丫鬟并无大碍，这才小心的查看了，确实是调味用的味素。我当徒弟的时候，听闻沿海地带有厨子会将海产品磨成粉状，尤其是沿海打捞上来的海带、蛤蜊等海产品磨成粉，加入到菜品中，菜品的味道会大大提升。这也是我头一次见到实物。”

  “那段时间我在带徒弟，所以我和徒弟一起做了羹汤。除了给丫鬟一份外，我和徒弟也留了一份。我当时真的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的。我们这种厨子，很容易被牵扯进府里的争斗中。我特意留的一份就是为了保存证据。结果当天没有事情发生。第二天，我和徒弟把那碗羹汤吃了。味道确实比以前什么也不加要好很多。”

  “后来，我又给孙姨娘做了几次这种撒了海味素的饭菜。小甫他就想当然的以为学到了我的秘诀，不再乖乖听我的教导。他自己花钱托人买了这种味素，在做菜中滥用。但是却收到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的夸奖，让他更是骄傲了，甚至还敢跟我呛声了。”

  “那碗奶酪子怎么回事！”贾敏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周厨子怎么那么啰嗦，到现在还没有讲到那碗奶酪子！

  “府里哥儿生病后想吃奶酪子，这东西做着不麻烦。可是小甫非要在里面放味素，我悄悄骂了他，让他重新做。但是他心生不满，自作主张的把那碗奶酪子给了哥儿的丫鬟。我不放心，悄悄派人在路口故意撞了那个丫鬟。然后趁着小甫出去的时候，重新做了一份。我就是担心哥儿生病，不能吃这些东西。”

  说完，他痛哭流涕的说道：“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欺骗，叫我不得好死！”

  贾敏长舒了一口气，再次问道：“那真的只是普通的味素？”

  “真的只是味素。小甫买回来给我看的时候，我不放心，就捏了一小撮抱在纸里，作为证据。就放在我的床头的桌子上，一个小木盒里。”

  “你倒是谨慎！”贾敏示意晴雪去拿：“顺便把他的那个徒弟也带过。”

  周厨子急忙的辩解道：“不谨慎不行啊！入口的东西，一个不留神，就是我自己的命啊。”

  贾敏不再多问，等着晴雪回来。

  周厨子这是才有心情小心的偷瞄周围的情况，突然他发现了不远处跪着的丫头月桃。

  这丫鬟就是昨天和他一起关在柴房里的，只是两人分别关在两间柴房里，门口还有小厮守着，所以什么话都不能说，也不能沟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敏也想起了一旁跪着的丫鬟，于是问她：“周厨子可有隐瞒？”

  月桃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夫人，我知道的不多，也就是半个月前，孙姨娘才开始让我接触厨房的事情，我只是给周大厨带过几次碎银子，其他的我不清楚。”

  说完，她就又跪到一旁，缩了起来。

  不一会晴雪慌张的跑了回来，把小木盒拿给了夫人后，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贾敏惊讶的说道：“死了？！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贾敏看着周厨子说道：“你徒弟死了，被人杀人灭口了。”她从盒子里拿出那包粉末，打开包着的草纸后，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

  孙嬷嬷急忙出声提醒：“夫人小心！等郎中来验毒吧。”

  周厨子听闻徒弟被毒死，一瞬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直接摊在了地上，哭喊道：“我就说你这傻徒弟！怎么就死了呢！你倒是起来说啊！这就是普通的味素，你怕什么！”

  贾敏被他哭的心烦，说道：“晴雪，先把他们关到柴房里，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发落！”

  这周厨子做事确实十分小心，她有很大的信心这纸包里的就是味素，应该没有问题。可这就没法解释为什么那小厨子就被毒死了呢？他知道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晴雪！你再去那个徒弟的住处好好搜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也就是一两盏茶的时间，晴雪拿了一包东西进来，在屋里的地上铺开来。

  “夫人，那个小子的房里十分干净。我找了半天，就在他枕头下发现了一包白色粉末，还有就是床板下面发现了这本书。”

  说着，门口丫鬟禀报道：“徐大夫来了，已经带到堂屋里了。”

  贾敏便让晴雪带着这包东西，一起去见见徐大夫。

  “需要您帮我们掌掌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人吃了，会出什么问题？”贾敏没提其他事情，只是单单把两包药粉和一本书放在了桌子上，请徐大夫过目。

  徐大夫很有经验的先是弯腰凑近看了看，也不接触这两包粉末。随后从药箱里抽出一根银针，小心的刺进粉末里试了试，银针没有丝毫的变化。随后，他又倒了两杯白水，分别使用不同的手，捏起一撮粉末，让其融化在水里。徐大夫闻了闻味道后，才终于试探着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到了嘴里。

  味道有点咸苦，腥气十足。

  他确认好这两包粉末后，就兴趣十足的翻看着旁边的这本书。这本书封皮已经掉落，只有里面的正文，是一本讲食物味道以及相生相克的书籍。这和他中医的理论同出一脉，所以徐大夫看得十分尽兴。

  贾敏也没有催他，耐心的等着徐大夫翻完了整本书。

  “夫人，这两包粉末是一样的。是多种海味磨成的粉，通常被厨师用来调味使用。”

  “可有毒素？会致人死地吗？”

  徐大夫被贾敏的话问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籍，谨慎的说道：“如果单独食用，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如果是身体羸弱之人，或者不能吃海味的人的话，可能就会有问题。尤其是这本书里说的，如果配合另外几种水果，就会变成毒药。”

  徐大夫将书翻到了其中一页，递给了贾敏。在这一页上，有之前翻阅之人留下的划痕和折页的痕迹，刚刚他翻看时就留意到了。

  贾敏握住书籍的手不住的颤抖。她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

  她仔细的读着这几行文字。文字里提到的水果，都是前段时间的时令水果，虽然幺儿吃的不多，但还是有很大可能接触到的。

  “不能吃海味的人？还有这种人？另外，徐大夫，如果中了这种毒，会有什么反应？”

  “中了这种毒的人，会腹痛、腹泻，呕吐，难受。”徐大夫先是解释了中毒的症状。随后又向贾敏解释了她第一个问题，“至于说不能吃海味的人，这就是老夫的经验之谈了。老夫行医几十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症状，有的人吃不得花生，有的人吃不得桃子。反正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比较统一的反应就是全身起很多小红点子，有的甚至没法呼吸。但是只要不吃那样东西，就好了。”

  贾敏本来听到前面中毒的症状送了一口气，因为与幺儿的症状并不相似。直到后面徐大夫的话，直接让她眼泪就流了下来。

  “幺儿身上的疹子不多，但是他最后就是无法呼吸，窒息而死的。”

  身后的丫鬟急忙递上手帕，心疼的说道：“夫人”

  徐大夫听闻贾敏所言，直接愣住了，他急忙问道：“幼子可是从未吃过海味？”

  贾敏眼含泪水的看着徐大夫，说道：“很少吃。不光他很少吃，我们全家都很少吃。林家虽说是金陵世家，但是祖上都是在军队里打拼，热爱肉食，反倒是这些海味，并不喜欢。”

  “如果是因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可有什么方法验出来？”

  徐大夫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就只有我刚刚说的两个症状。”

  送走徐大夫，贾敏回到房内，第一件事就是交代晴雪和孙嬷嬷继续查下去。

  “苏嬷嬷，你查孙姨娘，从她第一包粉末从哪里得到的开始查，另外还有厨房里周厨子和他徒弟的味素从哪里买的。这一整条线索，我定要知道个一清二楚。晴雪，你去查幺儿的丫鬟婆子们，把他们分开审问，尤其是生病前后那段时间的饮食情况。”

  吩咐完她们两个，贾敏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让丫鬟们把柴房里的月桃带了过来。

  月桃乖巧的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贾敏。

  贾敏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纯粹就是被孙姨娘当枪使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所以让她下狠手惩罚都于心不忍。

  她拿了一包碎银，让身旁的丫鬟塞到了她的手里，说道：“看在你有情有义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私自出府的事情了。但是我不惩罚你，无法给家里其他仆从们一个交代。你拿着这几两银子就出府吧。”

  说完，把卖身契也扔到了她的身前。

  月桃收起了卖身契和银子，哭着给夫人磕了三个头，就被丫鬟们监视着，赶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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