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会不会不舒服?
作者:水蜜桃味      更新:2023-07-20 20:09      字数:8785
  夜里,江采霜正在收拾行装,打算回一趟江南。

  如今两桩案子都已经了结,师父仍旧没有消息,她实在放心不下,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青城山。

  她刚转身将自己的衣裳叠好,旁边伸来一条手臂,将一件男子服饰也放了进来。

  江采霜微愣,看向懒洋洋斜倚床栏的燕安谨,“你打扰我收拾东西做什么?”

  燕安谨长眸含笑,见她望过来,便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语调懒慢地道:“不是说好要一同去江南?”

  “是说好了的……”江采霜抿了抿唇,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我看你有很多事要忙,三天两头接见大臣,商量朝堂上的事。我不想耽误你的正事,此番我自己下江南就好。”

  去鱼骨庙之前,江采霜是和燕安谨商量好了,一同下江南找师父。

  可是之前在祥符县县衙,她未经思考的一番话,似乎让燕安谨陷入了很大的麻烦当中,这几天总有朝臣急急忙忙地来王府拜访。

  相比较那些大臣的着急上火,燕安谨本人倒是云淡风轻多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有时还会靠在窗边,折一枝浆果喂飞来的鸟儿,就像无事发生似的。

  江采霜不懂朝堂上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化解,自然不愿再给他添麻烦。

  燕安谨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掀起眼,语气懒散道:“既是说好了的,道长可不能不带我。”

  “那你的正事怎么办?”

  燕安谨扬唇,迎上她担忧的目光,“在下已告了假,随时可以出发。”

  “真的?不会耽误你吗?”

  “不会。”燕安谨走到江采霜另一侧,看了看箱笼里的衣裳,从中挑出两件浅绿和姜黄的外衫,“夜里寒凉,带些厚衣裳。”

  江采霜愣愣地点头,顾不上自己的衣服,“可是我那天听说,官家疑你结党营私,要派人查你。你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是不是不太好?”

  “我离开京城,不是更方便他们查证?在下自觉身正不惧影子斜,他们要查什么,尽管查就是。再者说了……”

  他话说到一半,江采霜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忍不住问道:“什么?”

  燕安谨唇角弧度微弯,“此去江南路途坎坷,危机四伏,若是道长独自南行,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江采霜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正觉心中生暖,便听得这人语气悠哉地低叹了一句:“在下年纪轻轻,可不想当鳏夫。”

  “你!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江采霜顿时瞪大眼睛,气得朝他胸前捶了两下。

  竟然敢咒她。

  真是可恶。

  江采霜冷哼一声,“你放心吧,宁愿我当孀妇,也不会让你当鳏夫。”

  燕安谨轻轻攥住她的手腕,笑着轻咳了两声,讨饶道:“道长下手轻点儿,在下身子虚弱,可承不住道长的拳头。”

  江采霜却是不信,这人诡计多端,惯会装柔弱扮可怜。

  她才不会上当。

  江采霜抽回自己的手,“哼,装模作样。”

  燕安谨垂眸浅笑,指着铺了一床的女子衫裙,“这些都是道长要带的衣裳?”

  “嗯。”

  这些都是江采霜刚挑出来的衣服,随手丢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燕安谨长指捻起一条罗裙,三两下便将衣裳叠好,放进包袱里。

  “你做什么?”

  “帮道长收拾行装。”燕安谨云淡风轻地答,“不把床腾出来,夜里我们怎么休息?”

  “哦。”江采霜与他肩并肩,一起收拾。

  燕安谨负责将衣服叠好,递给她,江采霜再把衣服装进小包袱里。

  燕安谨正要继续整理,一抬起头,却发现床上只剩几件浅色的小衣。藕荷色和天青色交相辉映,绣着繁复的花鸟鸳鸯纹,随意搭在锦被上。

  燕安谨神色如常地收回手,指尖抚过眉尾,商量似的低声道:“这几件,道长自己叠起来,可好?”

  “嗯?”江采霜茫然地抬起头,便看到被她随手丢到床上的贴身小衣,大喇喇地铺陈在被褥上。

  红色的细绳垂在床边,近在燕安谨面前。

  差点就要碰到了。

  一瞬间,江采霜浑身的血液齐齐朝着头顶涌去。

  她整个人先是僵在原地,随后赶紧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几件小衣收起来,一股脑塞进包袱。

  准备系上包袱的时候,江采霜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手指抖得几乎不听使唤。

  系好了包袱,江采霜别开脸,紧张地咬着下唇,生怕被这只臭狐狸趁机戏弄。

  燕安谨早先看向窗外夜幕,等她收拾好,他转回视线,温声开口:“会不会不舒服?”

  江采霜不解地看向他,轻轻“啊”了一声。

  燕安谨话在嘴边徘徊了几番,斟酌着分寸,“在下刚才看见,衣服上似乎有很多刺绣。”

  他面上没有半分狎昵之色,语气很认真。

  江采霜起初羞耻得脸庞都要滴血,被他和缓的态度所影响,紧绷的肩背渐渐也放松下来。

  她声音细如蚊喃,羞赧道:“……唔,有一点吧。”

  毕竟是贴身的衣服,绣了太多纹样,穿起来便觉得不够柔软,偶尔会磨得肌肤泛红。

  “这两日就要走,来不及吩咐绣娘做新的。不如……”燕安谨思忖片刻,淡声提议道,“我帮道长拆一拆绣线?”

  江采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你会吗?”

  “在下的针线功夫,可比道长强多了。”

  听他提起绣工,江采霜微窘。

  她只学了捉妖布阵的本事,但针线活却不是她擅长的,连最简单的缝缝补补都做不好。

  若是他会拆绣线,帮忙把那些多余的线拆了,衣裳穿起来应该会舒服许多。

  江采霜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地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小衣,胡乱塞进他怀里。

  她别开视线,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垂,支吾道:“若是能拆的地方,就麻烦你拆了。若是拆不了的,也不必强求。总之,你看着办吧。”

  “好,包在我身上。”燕安谨笑吟吟应下。

  临走前一日,江采霜邀了三位姐妹,一同在酒楼聚会。

  “霜儿,我听采青说,开封府都没破的案子,最后被你勘破了?”一落座,宋莺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江采霜牵出一抹腼腆的笑,“嗯,太舍的案子已经破了。”

  “你可真厉害,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莺问道。

  江采霜清了清嗓子,江采青连忙给她递上一杯水,热情道:“喝水喝水,润润嗓子。”

  半杯茶水下肚,江采霜将自己这段时日破获的太舍学子失踪案,还有鱼骨庙毒杀亲子案,两桩案子并在一起娓娓道来。

  “那次刚好天降大雨,让鱼精给逃窜了,为了追这条鱼精的踪迹,我们在七月半那日,来到了鱼骨庙……”

  等她讲完这两桩曲折的案子,江采青感叹道:“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幸好你有修为在身,还有燕世子在身旁保护,不然去到那民风凶恶的余家村,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

  她这个半路修行的,还是别跟着去凑热闹了,不然哪天遇到危险,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江采薇听完这两桩故事,也不禁说道:“人都道话本编得夸张,谁能想到,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可比那话本还要夸张三分。”

  “是啊,”宋莺听得津津有味,“太舍学子因政见不和,激起了对同窗的杀意。那余家村的村民更是心狠,有为了争宅基地而无视母亲性命的,还有因为分家产而要毒杀亲爹的……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倒是苦了那位勤政爱民的陈县令,任他多么努力教化村民,还是改变不了他们内心的恶。”

  江采青啧啧称奇,“可不是吗,我看不管是诗书万卷,还是目不识丁,人内心的贪欲可都难抑得紧。”

  说笑间,江采青碰了碰江采薇的胳膊,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江采青笑嘻嘻地说道:“对了霜儿,采薇姐姐这里最近有一件大好事,我还未同你说。”

  “什么好事?”江采霜连忙问道。

  江采薇又羞又恼地瞪了江采青一眼。

  江采青浑然不在意,笑嘻嘻地起身,绕着桌子来到江采霜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说道:“采薇姐姐可能要当大财主了。”

  江采霜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大财主?真的?”

  “哎呀,霜儿,你别听采青瞎说,她逗你玩呢。”江采薇跺了跺脚,起身追上来。

  “谁瞎说了?”江采青扬声反驳,躲在江采霜身后,“不信你问莺儿,她也看过。”

  宋莺“扑哧”一声笑了,“采青可没骗你,她说得都是真的。采薇最近动笔写话本,我看过了,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莺儿!你怎么也跟着采青胡闹。”

  “我跟莺儿姐姐可没有胡闹,我们说的就是实话。你写得那样好,拿到文馆卖,那些读书人都抢疯了。”

  “是啊采薇,你就别谦虚了。照你的才华,早晚能靠写话本当上大财主!”

  江采霜这下也听明白了,“采薇姐姐,你在写话本?”

  “嗯……我就是随便写写,总归也无事可做。”江采薇诚实道,“我也不指望当什么大财主,能找件喜欢的事做,打发时间,就是极好的了。”

  “这是好事,跟我还藏着掖着做什么。等有空了,我也要买几本来看。”江采霜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

  “我还想写点捉妖的故事。”

  “可以啊,”江采霜兴奋地应下,“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来问我。”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看书铺那些志怪话本都是胡编乱造,采薇姐姐你赶紧写一写霜儿的故事,让大家都知道,我妹妹这样的才是真正有本事的道士。”江采青比起二人还要激动,语气激昂地说了一大堆。

  都是自家的姐妹,江采青当然为她们感到自豪。

  姐妹四人说说笑笑,大半日很快就过去了。

  用过晚膳,江采霜放下筷子,神色郑重地开口:“三位姐姐,我有件事想同你们说。”

  “你说。”

  “我师父许久不回信,我实在担心他,想回一趟江南看看。”

  “你要回江南?可是我听说那边起事不断,朝廷多次派兵都没能平下去。你这时候去江南,会不会有危险?”宋莺关心道。

  “是啊是啊。”

  江采霜认真道:“正是因为有兵乱,我才更担心我师父,这一趟我必须回去。”

  “燕世子能否陪你一同去?”

  江采霜点点头,面颊微热,“我们之前便说好了,要一同下江南。他这两日已经向朝廷告假,可以陪我同去。”

  “有世子在,我们也能放心些。”江采薇道。

  “是啊,燕世子从前也领过兵,上过战场,战功赫赫。有他在,这一路能安生不少。你们此去江南,可以多带些人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明日便出发吗?这么着急?”

  江采霜眉宇间笼上忧愁之色,“嗯,多拖一日,我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只有亲自去到青城山,看到师父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那便早些去吧,最好能赶在乱军之前到青州。”

  “家里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跟爹娘和哥哥说。”

  “只是,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辰,我们又无法给你庆贺生辰了,还有中秋夜……”

  江采霜出生在白露节气那天,从此每年的白露,都是她的生辰。

  江采霜释怀一笑,安慰道:“没关系,我看完师父就尽快赶回。就算不能过生辰和中秋,还能一起过年,不也很热闹?”

  “好,那我们就祝你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平日很少碰酒的江采霜,到了分别的时候,还是拿起了酒杯,拱手道:“三位姐姐多多保重。”

  说罢,扬手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清冽辛辣的美酒入喉,连带分别的忧愁也一同咽下,割得喉咙生涩。

  晨光熹微,城门初开。

  街角传来一阵马蹄踏踏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一队人马踏风而至。

  守城卫兵刚换完岗,正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口。

  听见声响,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

  “什么人!”

  卫兵警惕地执戟上前,拦住前路。

  “悬镜司办事!速开城门!”林越亮出玄铁腰牌。

  守城卫兵认出令牌,登时慌张行礼,向着身后招手,高声吆喝道:“快开城门,放下吊桥。”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厚重的城门大开。

  吊桥还未完全放下,整齐划一的人马便冲了出去。

  高壮的马匹冲到吊桥顶端,马蹄高高扬起,轻易跃过沟壑,稳稳落在平地。

  伴着越来越远的烟尘,这队人马逐渐消失在守城卫兵的视野中。

  路上颠簸,江采霜却睡得极沉。

  她昨日跟姐妹喝了几杯酒,现在头脑还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燕安谨身着玄色便服,身下是一匹高大雄健的骏马,大氅罩着一道娇小人影,将她小心地护在怀里。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江南,他们只好抛弃更舒适的马车,所有人骑快马而行。

  “主子,只要我们按照这个速度前进,天黑前正好能宿在驿站。”梁武骑马靠近,粗犷的声音裹着风传来。

  中午,江采霜迷迷糊糊醒来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

  燕安谨放慢了速度,取下水囊,喂到她唇边。

  她轻轻张口,甘甜清凉的水流便被灌入喉咙,润泽了酒劲的热燥。

  江采霜神思清明几分,睁开眼睛,望向官道两侧荒凉的山林,担忧地问道:“我们晚上能到住的地方吗?”

  她可不想住在荒郊野外。

  “约莫黄昏时分就能到。”燕安谨轻声道,“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采霜点点头,“有点饿了。”

  燕安谨便命众人停下修整。

  正午时分,正好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一行人将马儿绑在树下吃草,各自找树下阴凉处休息,补充体力。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吃的东西也只有干粮。

  江采霜不是娇气的性子,接过干粮便大口嚼起来,只是刚咬了一口,便觉得这干粮甜甜的,越吃越甜。

  “咦?怎么是甜的?”江采霜咽下嘴里的饼,讶异问道。

  燕安谨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树下,玄色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正用石头压着舆图,跟林越他们计划接下来的路线,闻声回头,温声解释道:“在下让厨房用糖水和的面。此去江南辛苦,要委屈道长吃上好些天的干粮。”

  江采霜暗叹他的细心,总是能想到旁人注意不到的细处。

  譬如小衣上的刺绣……她自己平日都不怎么留心的地方,倒是被他注意到了。

  平日里行走坐卧也就罢了,此次骑快马下江南,若是还穿着绣纹繁复的小衣,怕是身上肌肤都能被磨伤。

  幸而她的几件小衣,胸前那些一层层的花鸟纹鸳鸯纹,临行前都被燕安谨拿针挑了。如今前面空荡荡一片,布料柔软贴身,如同水缎月纱,穿起来比以前舒服许多。

  江采霜坐在树荫下,借着林间吹来的风,散去面颊上的灼热。

  她安安静静地吃着干粮,偶尔听见两句燕安谨和旁人的说话声。

  干粮袋里不仅有甜的干饼,还有一些洒了椒盐芝麻,不耽误存放,但口感上会好很多。

  干饼自带味道,再加上他另外买的一包蜜饯肉干,这一路上倒是不用担心她会亏待自己的嘴巴了。

  修整过后,燕安谨身影利落地上了马,坐在马背上朝她伸出手。

  江采霜摇摇头,手背在身后,“我自己骑马就好。”

  燕安谨牵唇浅笑,“没有空余的马匹,暂且还得委屈道长与在下同乘一骑。”

  其他人已扬鞭飞奔出去,只剩他们两个还在原地。

  “好吧。”江采霜别无选择,犹豫着将手递给他。借着牵引力,她很轻松便落在了男人身前。

  “驾——”

  得了命令,枣红马撒蹄,飞快地奔向官道。

  江采霜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后背撞进他温热结实的胸膛。

  这人看着精瘦修长,可靠上去才发觉,肩膀胸膛宽阔紧实,足以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有种令人安心的踏实感。

  山风自颊畔飞掠而过,她的鼻尖和耳朵都被吹红了。

  燕安谨像上午那样,将她整个人藏进大氅中。为了防止她掉下去,他腾出一只手,圈在她腰间。

  江采霜深吸口气,鼻间尽是清幽淡雅的徘徊花香。风声呼啸而过,却都被大氅阻隔在外,耳边只余马蹄踏踏声。

  她本来想闭目养神,可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袭她的感官,密不透风地将她缠裹,她实在静不下心。

  上午她睡得太足,这会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只觉得腰间被滚烫有力的手臂拦住,让她脸颊飞红,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看出她有些别扭,燕安谨微微放缓了马速,低下头,低冽嗓音混着风声入耳,“道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江采霜靠在他怀里,蚊子哼哼似的,“没有。”

  燕安谨猜出她的羞窘,却不点破,饶有兴致地与她聊起了风土人情,“此处距京城八十里,再往前便是应天府。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日可达亳州,再过一日便能到宿州,距离青州也就不远了。”

  相比较曲折的陆路而言,水路直通自然更快。

  只是他们这行人除了江采霜以外,全都是狐妖,最怕走水路,所以才选择骑快马而行。

  若不是这一路上遇见不少流民草寇,他们的行进速度还能更快些。

  “我们走的明明是官道,怎么还这样不太平?”江采霜感慨道。

  若是走荒无人烟的山路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走的是官道,怎么还有这么多匪患,官府都不管吗?

  “战乱连年不止,许多流民百姓没有生计,食不果腹,只能落草为寇,做起了打家劫舍和绑架勒索的勾当。”

  从前几年还只是边境不太平,今年自开春起,整个南方都乱作一团。原因在于去年各地都有蝗灾旱灾,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农民吃不饱饭。

  再加上徭役苛重,又有豪绅与当地官宦勾结在一起,大肆敛财,平民百姓走投无路,便聚在一起揭竿起事,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四处抢夺食粮衣物。

  若非他们此行带的都是精锐,这一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原来是这样。”江采霜躲在大氅中,看向道路两旁快速后掠的山林。

  窸窸窣窣的山林深处,也不知是否藏着持刀劫道的强盗。

  夜里,燕安谨和江采霜同塌而眠。

  江采霜正睡得沉,身旁的燕安谨却鸦睫颤动,睁开了眼。

  一人趴在门上,从门扇的洞里伸出一只细长的竹筒,往屋中吹迷魂香。

  白烟还来不及弥散开来,偷袭的人便被一掌打昏过去,迷魂香全部倒灌进他自己腹中。

  林越拎着那人的身子,隔着门扇,低声向屋中禀报,“已经处理干净了。”

  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燕安谨在桌上讲起此事。

  江采霜刚咬下一口热气腾腾的羊肉馒头,还来不及咽下,便被惊得瞪大了眼睛,“昨夜居然有人偷袭?可这里不是官府的驿站么,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天下不太平,哪里都不安全。”

  江采霜懊恼地抿了抿唇角,“昨夜我睡得太死了。出门在外,应该多些防备的。”

  要是她自己一个人住驿站,保不齐还真中了招。

  “若是将来哪日,道长独自在外留宿,睡前可别忘了检查门窗。一旦门后有刀撬的痕迹,或是门扇上开了小洞,须得多加留意。”

  这些流窜的强盗,时常个躲在往来的客栈驿站中,盯准上房,一入夜便动手。

  次数多了,门窗上自然会留下痕迹。

  江采霜受教地点点头,“嗯,我都记下了。”

  之后的一路上,每到一个地方,燕安谨都会在闲聊间,信手拈来地向江采霜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似乎到过很多地方,对各地的民俗民情极为了解,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既透彻又有趣。

  江采霜与他同骑一匹马,这一路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开阔视野。

  适逢白露,玄鸟归,雁南飞。

  更巧的是,这一年的白露和中秋正好赶到了同一天。

  天刚擦黑的时候,一行人牵着马,来到一处邻水的江南小镇。

  四下皆是白墙青瓦的院落,错落有致地紧挨在一起。一条窄河横穿小镇,一边的建筑临水而建,另一边留出可供车马行走的石板路。河上飘着几只乌篷船,船头船尾都挂着灯,传来琵琶丝竹声阵阵。

  今日既是白露,又是中秋,街上热热闹闹,家家户户灯笼高挂。金桂飘香,圆月高悬,桨声映着灯影,岸边摊贩高声叫卖着秋茶,白露酒,龙眼,还有甜酥小饼。

  江采霜最喜欢喝白露茶,既没有春茶的苦,又没有夏茶的涩,甘甜润口,最是清冽好喝。

  她走过铺满了枯叶的石桥,来到摊位前,要了两个茶饼。

  燕安谨替她付银子,递钱过去的时候,他淡声问:“敢问这附近有没有酒楼客栈?”

  摊主是个看起来很凶悍的疤脸汉子,接过钱,粗声粗气道:“没有。这里住的都是本地人。”

  “那我们晚上住哪儿?”江采霜看向燕安谨。

  燕安谨沉吟,“只能找一户人家借宿了。”

  话音刚落,那疤脸汉子竟热心地向他们介绍:“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能看到一棵并根生的大槐树,旁边那家有个院落,能住下你们这么些人。换了旁人家,四五户都凑不出这么多空房。”

  “多谢了。”

  一行人逛着街市,沿着江边往西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棵老槐树,跟那个疤脸摊主说的一样。槐树跟院墙融为一体,树干墙里一半,墙外一半。

  槐花飘香,树下掩映着一道小小的红木门。

  林越迈上石阶,握住门环上前叫门。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个身形枯瘦的青年。

  青年把着门,面带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林越掏出一块碎银,笑呵呵地回话:“我们是过路的商人,听说镇上没有客栈酒楼,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贵地借宿一宿?”

  青年看了看他手里的银子,迟疑问道:“你们几个人?”

  “一共十人,只需两三间客房,一间通铺即可。”

  青年往林越身后扫了一眼,估计了一下大概人数,让开位置,请他们进去。“可以,你们进来吧。”

  正门矮小,马儿进不去。

  “院子可站不下这么多马。”青年指着胡同的方向,给他们引路,“胡同后面有个废弃的马厩,顶棚塌了一半,还有一半能用。你们晚上可以把马拴在那儿,不过最好派一两个人守着。”

  江采霜和燕安谨自正门进入,这方一进院落不大,但胜在清净。

  “阁下如何称呼?”燕安谨闲聊般提起。

  青年挠了挠头,腼腆回话:“我叫罗方。”

  罗方带他们来到堂屋,桌上还摆着几碟清淡饭菜,和一盘甜酥小饼。

  “堂屋左右各有一间房,左边我自己住着,右边你们随意安排。”

  “院子里还有两间空房,要是你们住不下,我待会儿把柴房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这间宅院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

  可是江采霜的视线从桌上扫过,一下就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两只酒盏。她奇怪地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