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道长,别来无恙?……
作者:水蜜桃味      更新:2023-07-10 06:05      字数:10331
  宋允萧逗着笼中的鸟儿,一进来,瞥见江采霜和江采青,“道长和青青也在啊。”

  江采青顿时涨红了脸,“你、你瞎喊什么呢?”早知道这样,上次就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

  “咦,你不是叫青青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宋允萧迈步走进来,把鸟笼往地上一搁,半蹲在江采青身边,偏头看她。

  宋莺一看到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哥哥进来,差点藏不住脸上的嫌弃。

  她提起自己的鸟笼,手指伸进去,碰了碰鹦鹉的羽毛,鹦鹉小小的鸟头在她指腹下转了转,看起来生机勃勃,没受什么委屈。

  “你偷我的鹦鹉干什么?”宋莺没好气地问道。

  宋允萧转过头看她,吊儿郎当地说道:“什么叫偷?我这个当哥哥的,借妹妹的鹦鹉玩两天都不行?白瞎我平时那么疼你了。”

  宋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逗着笼子里羽毛艳丽的鹦鹉,“宋五,我哥偷你干什么去了?”

  鹦鹉头顶一撮金毛,扑棱着青色的翅膀,惟妙惟肖地学宋允萧说话,“快飞,快飞啊你,让小爷看看你这小东西怎么飞起来的!快让小爷看看!”

  宋允萧当即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拿巴掌捂住脸,不吭声了。

  宋莺想起来,她哥最近好像在研究什么会飞的木头鸟,把她的鹦鹉偷走,应该也是为了这个。

  她小声威胁道:“往后你可别乱进我的院子,再让我发现你偷鸟,别怪我告诉爹爹。”

  宋允萧依然捂着脸,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采霜听到鹦鹉口吐人言,顿时颇觉稀奇,从蒲团上起身,凑到鸟笼旁边细细观看。

  江采青就不能像她那么淡定了,她惊愕万分地指着那只鸟,连手指都在哆嗦,“它、它真的会说说话。”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会说话的鸟。

  “是啊,”面对她,宋莺又恢复了和风细雨般的温婉,“妹妹你可以试试跟它说话,宋五很聪明的。”

  江采青小心翼翼地靠近鸟笼,伸出手指碰了碰栏杆,“你……会说话?”

  鹦鹉兴奋地扑棱翅膀,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我叫宋五,我叫宋五。”

  江采青直愣愣地盯着它,问了一个笨问题:“你是一只鸟儿?”

  “宋五是鹦鹉,鹦鹉!”

  起初,江采青面对这只会说话的鸟儿,心里还存着畏惧。跟它多说了几句,她慢慢就放下恐惧,颇感兴趣地跟它聊了起来。

  “你还会说什么?”

  “宋五吃得多!宋五吃得多!宋五是肥鸟!”

  江采青有些忍俊不禁,继续问道:“还有吗?”

  鹦鹉转动脑袋想了一会儿,高昂地叫道:“把宋允萧给我叫过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不管是语气还是音量,俨然跟江采霜二人在院外听到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宋莺浑身的血都朝着头顶涌去,脸颊红了个透。

  江采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江采霜同样笑得杏眸弯弯。

  有了这场笑闹,四个人的相处比起方才自在了许多。

  “我相信你们说的话,我也相信这世上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存在,”宋莺说道,“我回头会命人查一查账目记录,看看三年前俞静衣是不是来过我们府上。”

  江采霜杏眸灿亮,感激地道:“麻烦莺儿姐姐了。”

  宋允萧听了一头雾水,“俞静衣是谁?送什么衣服?”

  宋莺懒得理他,起身相送,“改日再请两位妹妹到府上来玩。”

  “什么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允萧追了出来,宋莺只当没听见,只顾跟江采霜两姐妹说话。

  江采青看他好奇得抓耳挠腮,到底还是把事情大致讲与他听了。

  听完,宋允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吧青青,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查到俞静衣的下落。”

  江采青羞恼地瞪他一眼,跺了跺脚,去追前面的宋莺和江采霜了。

  隔了两天,宋莺派人传信,三人约在云来酒楼。

  宋莺翻着账本,眉间噙着疑惑,“三年前,俞氏绸缎庄还是京城比较有头脸的铺子,我们家订过不少他家的衣裳。可是我都看了一遍,每次都是绣娘来送衣裳,没有俞静衣来府上的记录。”

  “不管账目大小,都会记录在这里吗?”江采霜问道。

  “是的,我继母是心细如发之人,平时的开销支出,事无巨细都会记下来。”宋莺点了点头,“若是俞家小姐亲自来送衣裳,按照规矩,我们肯定要比平日里打赏得多,定然会在账本上留下记录。”

  江采霜微诧,“这么说来,庄掌柜说谎了?俞静衣失踪前去的并不是宋家,而是其他地方?”

  南生记忆里的俞静衣,性情喜静温婉,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绣花。她不爱出门见人,就连管理铺子里的事情,都是把掌柜叫到家里来。

  她失踪前到底是去了谁家?居然让她一个衣行大小姐亲自去送衣裳,过后还彻底下落不明。

  本想再叫庄掌柜过来问一问,谁知道庄掌柜今日正好告假不在,店里伙计也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只能等庄掌柜来了之后,再问问他了。”江采霜转而想到另一件事,“上次没来得及,正好今日又来了云来酒楼,我们去帮赵大壮的娘子找回魂魄吧。”

  宋莺踟蹰了半天,犹豫地问道:“霜儿,可否带上我一同前去?”

  听说有人丢了魂,居然还能给找回来,她心里也是好奇得紧,想亲自见识一番。

  江采霜抿出浅浅的笑容,“自然可以。”

  江采霜从轩窗跳出去,跳到对面的屋顶上。她刚把江采青接下来,正要去接宋莺,可她已经自己跳了下来,满脸兴奋,一点都不畏惧。

  三人排成一列,展开双臂保持平衡,前前后后地走在墙头上。

  宋莺问道:“采青妹妹,你是怎么跟我哥哥认识的啊?”

  “上次我们去康平伯府遇到妖鬼,是宋公子救了我们。”江采青将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绑在手臂上的机关,“这个还是我从你哥哥手里买的。”

  “千叶杀?”宋莺自然认得,“我哥就喜欢捣鼓这些机关,看见这些机关,比看见我这个亲妹妹还亲呢。最近他想研究什么会飞的木头鸟,老是趁我不注意偷走宋五。”

  走在最后面的江采霜闻言,诧异道:“木头鸟?”难道是她做的机关鸟?

  “是啊,他整天念叨着有道士做了会飞的木头鸟,他潜心钻研了多日都没研究明白……诶?那个道士是不是你啊,霜儿妹妹。”说到这儿,宋莺忽然反应了过来。

  坑蒙拐骗的道士不少,有真本事的可不多见。

  说不定制造机关的高人,就是霜儿妹妹呢。

  江采霜老实回答:“机关鸟的确是我做出来的。”

  她不免又想到了燕世子,自己送了他一只机关鸟,燕世子跟宋允萧又是好友,怪不得宋允萧会知道机关鸟的事。

  “霜儿妹妹,那你可千万不能把关键的机巧告诉他,让他自己瞎琢磨去吧,我看他琢磨个一百年能不能捣鼓出来。”

  江采霜哭笑不得,“好。”

  三人来到酒楼后巷,找到赵大壮家,让他带上林娘一起走。

  赵大壮把两个女儿托付给邻居,和林娘一起坐上了宋府的马车。

  在马车上,江采霜把过程和计划跟众人说了一遍。

  她先从角门溜进康平伯府,打开门栓,放其他人进来。

  之后他们藏在竹林中等候,江采霜将伯府的护院引开,再回来布置阵法,帮林娘引魂归体。

  角门无人看守,几人按照计划顺利溜进了伯府。

  江采霜来到假山附近,故意在影壁后面制造出声响,两个护院好奇地朝这边走来。

  “谁啊?”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的时候,江采霜的身影突然从影壁后面蹿出,飞快地朝着小路跑去,动作快到只能看到一抹绿衣残影。

  “有贼,快追!”护院立刻追了上来。

  江采霜将他们引至远离竹林的方向,轻而易举甩掉二人,绕路返回。

  回到竹林,她道:“可以开始了。”

  之前让赵大壮准备的一大袋黄豆,他早就准备好了,按照江采霜的指引,将黄豆倒在地上,从竹林边缘一直倒到假山入口,堆出一条长长的线。

  江采霜在竹林中合适的地方布下阵法,把路上买的伞交给堂姐撑着,“采青姐姐,这一步只能交给你了,我身负灵气,踩在黄豆上会把黄豆踩破,生气溢出就没有效用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江采青脱掉绣鞋,撑着伞,踩在黄豆上。

  她手里拿着一件林娘常用的物件,是一把木梳子。

  江采霜以灵力催动引魂幡,在江采青撑伞踩在黄豆上之后,原本垂落的旗子,忽然无风自动地飘扬起来。

  豆子有些硌脚,江采青刚走上去差点没站稳,好在她很快就稳定了身形,沿着黄豆,一步步往竹林中走去。

  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刚进到日光照不进来的竹林,江采青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似乎伞下还跟了什么东西。

  一想到那可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魂,江采青更觉心中发毛。

  其他人为了不打扰引魂,早早地等在竹林的阵法中,此刻周遭空无一人,连半点风声都听不见,静得落针可闻。

  江采青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却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来到幽静深暗的竹林深处,忽而惊起大风,高耸的翠竹剧烈地摇摆,江采青肩上蓦地一凉,耳朵垂都感受到了凉意。

  她额头的冷汗快要滴进眼睛里,脚下晃了晃,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前方看到江采霜和宋莺等人,江采青心里才松快下来,引着孤魂回到林娘的身边。

  林娘早已昏睡过去,口中含着一把生米。

  江采霜取出一张黄符,符纸刚触碰到林娘的额头便开始燃烧。

  “快,必须在符纸烧尽之前,让林娘的魂魄归位。”

  江采青撑着伞,闭上眼睛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宋莺和赵大壮按照江采霜的吩咐,将手中缠了红线的铜钱分别放在阵眼的位置。江采霜则是再次挥舞起引魂幡,墨色的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其上朱砂图腾在流动间宛如浓烈的血迹。

  铜钱落位的瞬间,江采霜手中引魂幡朝坎位一甩,左手抵着右手手肘,朝前一指,低喝了声:“归!”

  引魂幡在剧烈的颤动后,归于平静,符纸也刚好在此刻燃烧殆尽。

  林娘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看到赵大壮,便哭着抱住他,“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咱赶紧离开这,我可不敢再来这伯府了。”

  赵大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林娘?怎么回事?”

  还不等林娘回答,竹林外便传来一道被激怒的声音:“假山附近怎么这么多黄豆?你们怎么看的家?”

  “不知道啊。”随从话音刚落,就挨了一巴掌。

  “还不赶紧叫人去看看?”

  “是、是。”

  “没让你们进假山,一个个的蠢东西,赶紧给我顺着黄豆去追!”

  听声音,似乎很快就会有人进来。

  江采霜手一收,就把布置阵法的各样灵器都收了回去,“我们快走。”

  赵大壮背起林娘,江采青刚穿上鞋,和宋莺互相扶着,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可他们跑出角门,刚上马车,还没来得及离开,后面伯府的人便已经追了出来。

  崔兴拎着手里的铜环大刀甩了甩,命人将马车围住,摇摇晃晃地走上前,“让小爷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们伯府偷东西?”

  他们毕竟对伯府熟悉,一见他们跑的方向,就知道要往哪个门去,直接闷头追就是了。

  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怎么会追不上几个小姑娘,和一个背着人的中年男人。

  江采霜坐在马车里,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试探道:“要不要我……”洒一包药把他们都放倒?

  江采青紧张得六神无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莺坐在窗边,掀起马车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她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崔兴正要用大刀挑开车帘,马车内却突然飞速射出一片铜叶,裹挟着破空之声,刚好钉在他身前的石砖里,大半截都没了进去。

  若是他方才再往前迈了半步,那铜叶就要钉进他脚上了。

  崔兴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刀都差点没拿稳。

  马车里传来男子略带威胁的声音,“崔兴,连你宋爷我的马车都敢拦,你是不想活了?”

  “宋公子?”崔兴脱口而出。

  能射出铜叶的暗器,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宋允萧的声音,他就是死了都忘不了。

  “知道是你宋爷的马车,还不赶紧让你的人退下。”

  崔兴跟身后的护院对视一眼,觉得自己气势汹汹地带人冲出来,要是就这么把人放走,以后他的面子往哪搁?

  可马车里这尊佛,他也确实得罪不起,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那铜叶可是差一分一毫就把他命根子给剁了。

  崔兴磕磕绊绊地开口:“宋、宋公子,我们府上进了贼,我们是来捉贼的。”

  “捉贼捉到我头上了?你觉得宋爷能看上你们府里那点东西?”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崔兴擦了擦汗,“不过我们追出来,只看到您的马车停在这儿,所以……”

  “爷的马车,爷想从哪走就从哪走,就算从你伯府借道又如何?你要是怀疑贼在我的马车上,尽管撩开帘子,看看你的狗爪子能不能保得住。”

  崔兴手上一凉,赶紧握住了自己的爪子。

  这位爷也是随性自在的主,平日里跟定北王世子走得又近,要是自己真惹了他不痛快,手还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崔兴只得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陪着笑说道:“那、那宋爷慢走,小的还要抓贼,就不送了。”

  他拍了一把身旁的人的脑袋,“还不赶紧让人撤开?挡了宋爷的道儿了。”

  “是是。”

  伯府护院将路让了出来,马车徐徐离开。

  崔兴望着马车的方向,恶狠狠地骂了几句,把自己刚才没出的气全都骂了出来。

  “表少爷,我们还捉贼吗?”

  崔兴不屑地道:“捉什么贼?这府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宋允萧看上?都跟我回府去,在外边丢人现眼。”

  只是想到方才假山门口的黄豆,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另一边,远去的宋府马车里,江采霜和堂姐都一脸呆滞地望着宋莺。

  宋莺云淡风轻地喝了口茶润嗓子,一抬头,对上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她手里的茶杯一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江采青惊叹道:“莺儿姐姐,方才你的声音模仿得太像了,我都差点以为是宋公子来了呢。”

  “是啊,”江采霜乌眸晶亮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珍稀的宝物一般,“从前我听师父说过,民间有高手善口技,能模仿出许多常人难以做到的声音,一人便能拟出千军万马奔腾。他们只是见一个人一面,便能轻易模仿他的声音,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听不出区别。”

  宋莺脸颊晕起两团红云,“我、我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其实。”

  “莺儿姐姐,你能模仿我说话吗?”江采青期待地问道。

  宋莺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两息,开口就是和江采青一模一样的声音:“莺儿姐姐,你能模仿我说话吗?”

  两句话从语气到嗓音,甚至连轻重缓急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手可把江采霜姐妹俩惊艳坏了,缠着宋莺玩了好久。

  后来才想起来问正事,“对了,莺儿姐姐,刚才伯府出来的那个是谁啊?你是不是认识他?”

  宋莺点了点头,姣丽面容带上几分嫌弃,“我的确认识,那人是康平伯府的表公子,名叫崔兴,是个成天混赌坊的泼皮无赖。他与我弟弟宋允辰是死对头,因为他生得丑陋,心仪的女子看不上他,反倒常常同我弟弟来往,崔兴从此便恨上了我弟弟。”

  “前段时日,他骗我弟弟去赌坊,使了花招骗走我弟弟身上所有点钱,还逼着他签了债条才放他回去。后来崔兴拿着债条,去我们府上讨要银子。听完允辰说了事情始末,我哥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还差点把他扭送官府。从此,崔兴看到我哥就会绕道走。”

  听完她的讲述,江采霜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崔兴如此害怕宋允萧,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这崔兴到底长什么模样。

  宋莺比划着描述道:“他啊,往下的吊三角眼,蒜头鼻,厚嘴唇,面中还长了个大瘊子,总之长得丑陋无比。若他只是相貌丑,品行好,我自然不会如此说他。偏偏他还是个游手好闲,贪财好色的,上次去我们府上,竟然还想出言调戏我,真是岂有此理。”

  “这崔兴实在可恶,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给他点教训,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江采霜握着拳头,绷紧了小脸。

  宋莺劝解道:“那次我哥已经替我教训过他了,我早就忘了这回事了。没关系,别为了这等人生气。”

  江采霜又想起,上次和燕安谨查探伯府的时候,曾在后院看到过伯夫人抱着一个奶娃娃。据那些婢女所说,那是表公子的孩子,难道就是这个崔兴的孩子?

  “这个崔兴已经成亲了?”江采霜问道。

  她上次夜探伯府,可是见到了据说是表公子的儿子。

  宋莺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他并未成亲。他自己长得奇丑无比,整日花天酒地,又心比天高,看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有哪个愿意嫁他?”

  没有成亲,那是哪来的孩子?

  未婚生子可是世家中极少出现的丑闻,看来这个崔兴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到云来酒楼后巷,赵大壮扶着林娘回家,邀请江采霜她们去家里坐坐,好感谢她们。

  正好江采霜也好奇,林娘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场景,便随着他一起去了。

  一回到家,赵大壮给三人倒了茶水,扶林娘躺下,然后就去邻居家接两个女儿回来。

  林娘病了这么长时间,女儿都许久没跟娘亲好好亲近亲近了。

  赵大壮没多久就从外面回来了,一只手牵着一个奶胖的女娃娃,只是两个女儿脸上都挂着泪水,赵大壮黑红的脸也板着,看上去是被谁给惹生气了。

  “壮哥,怎么了?”林娘担心地问道。

  赵大壮不想让她担心,“没,没什么。”只是他脸上仍存着不忿和生气。

  他是老实本分的人,嘴笨,也不爱与人争是非,遇到事情就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两个小丫头毕竟年纪小,憋不住事,林娘一问,两个人就哭着扑进了娘亲怀里。

  “娘,庆婆婆说我跟云云是赔钱货,说让我爹娶新媳妇,生个男娃。”

  “庆婆婆还说,娘已经疯了,再也不会好了,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到时候爹就会休了娘,会把我和香香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听了两个女儿的哭诉,林娘气得脸色发白,差点没站住昏过去。

  赵大壮赶紧扶住林娘,“你别生气,你别生气,你才刚好,可不能动气。别听她瞎说,咱好好过咱的日子就行了。”

  之前林娘得了失魂症,整日疯疯癫癫,赵大壮都对他不离不弃,足以说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娘自然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跟他离心。

  只是……

  林娘遗憾道:“这些年,我没能给你添个儿子,害得街坊四邻说闲话,说咱家断了香火……”

  “你这说的啥话!”赵大壮着急地打断她,不善言辞的他难得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啥香火不香火的,等咱俩老了,难道云云和香香不给咱烧香烧纸?云云和香香就不是香火了?咱们有这俩闺女就够了,咱安心过咱的日子,管别人咋说去!往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让闺女听见心里不舒坦。”

  赵大壮没读过几年书,但也知道疼家里人。

  要是连自家人都不当回事,为了别人的说三道四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林娘感愧交加地红了眼眶,随即想到家里还有客人,才觉得脸上发烧,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让几位贵人看笑话了。”

  她也是一时钻牛角尖,被旁人乱嚼舌根的话扰了心神。

  “不碍事,”江采青连忙劝慰道,“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何必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紧接着,江采霜问:“我们想知道,那天你在康平伯府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娘擦了擦泪,回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切,仍觉得心悸不已。

  “那天,壮哥进去交账本,我在假山口等他。等着等着,突然听见身后有呼气声,我当时觉得奇怪,就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看到……”

  说到这里,林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赵大壮下意识护住她,“没事了,没事了,咱以后不去伯府了。我再另找个活计干,总能养活你们娘仨。”

  林娘深深地呼了呼气,从恐惧中缓过神,才继续讲道:“我看到有个年轻女人躺在地上,身上肚子上都是血,还在喘气。我当时害怕极了,又不敢叫嚷,就想过去看看,还没走近,就看到一只特别大的螳螂妖怪,比我还要高出一头。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采青和宋莺听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江采霜面色也染上几分凝重,“那只螳螂妖已经被我重伤,可惜还是被它给逃了。可那名女子是怎么回事?你是否还记得,她有什么特点?”

  “那个女娃长得很秀气水灵,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和你们差不多,”看见江采霜,林娘又补充了一句,“她跟贵人你一样,穿了身绿衣裳。”

  江采霜眉心一跳,忽然想起一个人。

  喜欢穿绿衣,难道是俞静衣?

  这时她又想到,宋家和康平伯府颇有旧怨,若是庄掌柜因此故意把这件事推到宋家头上,也是说得通的。

  于是江采霜便闻到:“赵大哥,你可认识庄掌柜?”

  “认识的,我跟他都在云来酒楼帮工。”

  “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

  “他以前好像在俞家绸缎庄当掌柜,大约是三年前,来了云来酒楼。他跟东家关系不错,酒楼生意好的时候,账本就是他去送。生意不好了,就是我去送账本。”

  江采霜捕捉到一个关键点,“他是三年前来的云来酒楼?”

  “是啊。”

  刚好是俞静衣失踪那一年。

  俞静衣下落不明,俞家铺子原来的掌柜离开,来了康平伯府的酒楼帮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临别前,赵大壮夫妻俩对她们千恩万谢,把家里所有家底都拿了出来作为报答,江采霜自然没有收。

  从赵家出去,江采霜买通了一个半大的少年,托他帮忙盯着云来酒楼,只要庄掌柜一露面,就去侯府递消息给她。

  赵大壮和林娘的事情告一段落,江家姐妹跟宋莺在街口分别,各自乘马车回家。

  江采霜觉得引魂幡是个烫手山芋,想早点把它还给燕世子。

  可她又不想见他,所以……

  江采霜吞吞吐吐地开口:“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拿着引魂幡,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摸摸耳朵,早就被江采青收入眼里。

  江采青笑意盈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让我帮你还东西?”

  从上次见面,她就看出来了,妹妹跟那个谨安关系极为融洽,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闹了矛盾,所以才如此别扭。

  朋友嘛,有争吵分歧也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江采霜连忙点头,“嗯,我不想见他。姐姐可以帮我吗?”

  “自然可以,包在我身上。”江采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可下了马车,看到前方奢华壮丽的府邸,江采青一改方才豪气干云的模样,整个人立刻蔫了下来,“怎、怎么到这儿了?”

  这不是定北王府吗?

  给谨安还东西,怎么来到这儿了?

  “谨安就是燕世子……的亲戚。”江采霜如此回答。

  “姐姐,这个引魂幡……”

  江采青连连摆手后退,哭丧着脸抱住马车车门,死活不撒手,“不行,妹妹,这个忙姐姐帮不上了。”

  虽然之前从妹妹口中听说,燕世子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凶残嗜杀之人,但固有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她知道燕世子是个好人,但……还是不敢太靠近。

  江采霜抱着姐姐的胳膊求了半天,还用许多美食相诱惑,江采青依旧不为所动。

  无法,最后江采霜只得自己拿着引魂幡,一步三回头地朝定北王府走去。

  她忐忑地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开门的不是门房,竟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梁武。

  梁武一见是她,粗眉下的一双眼立马就亮了,“请,道长请。我们家主子正在书房等候呢。”

  据他所知,主子这几天除了上朝以外,可都没怎么出门。

  还特意把他调到这里来守门。

  原本梁武还不理解,今日一见白露道长上门,顿时明了一切。

  梁武热情地请江采霜进门,江采霜犹豫了一下,没迈过门槛,而是把手中的引魂幡递了过去,“我是来还东西的,就不进去了,能否请大哥帮我把这个还给你家主人?”

  “哎呦呦,这声大哥我可不敢当。”梁武忙道,“不过道长既是来还东西的,自然还是亲自归还才显出诚意。”

  江采霜抿了抿唇,老实巴交地点头,“说的也是。”

  梁武笑逐颜开,赶忙让开位置,“白露道长,里面请。”

  江采霜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王府,不过上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细观察。从外面看,王府红墙青瓦,气势磅礴。里面却树木苍翠,层层如盖。一路上除了游廊以外,都看不到什么建筑,让人恍然以为来到了深山之中。

  虽然同样是草木阴翳的地方,但伯府阴气森森,这里却没有半点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整个王府就像是世外桃源,花草树木交映,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清风徐来,空气中都带着野花香。

  王府中还有小溪横穿而过,其上修建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桥。所谓的小木桥,其实只是在岸边竖了四个桩子,再用麻绳将粗细不均的圆木绑成了木排,踩上去还会咯吱咯吱响,惊得桥下游鱼四散,颇有野趣。

  终于来到书房门前,梁武停在台阶下,对着敞开的书房门说道:“主子,白露道长来了。”

  窗棂上停着两只羽色鲜黄的黄鹂鸟,听见人声也不惧怕,转了转金灿灿的脑袋,大胆地待在窗上,叼树枝上熟透了的浆果。

  江采霜听到屋中传来一声低沉嗓音,“知道了。”

  梁武悄然退下,只剩下江采霜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

  燕安谨再度徐徐开口,嗓音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屋门大敞,道长为何不进来?”

  江采霜愣了一下,紧张地攥了攥手指,走了进去。

  进到书房,江采霜再次闻到了清甜诱人的花香,香气舒缓而馥郁,袅袅不绝,不知道他这香炉里燃的是什么。

  朝左边看去,见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映出一道修长身影。

  江采霜绕过屏风,这才得以见他。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只穿了件素净宽松的白袍,浑身上下没有什么装饰,乌黑的墨发以一支竹簪松松垮垮地挽着,余下的青丝披散在背后。

  他如玉的指尖夹着一段树枝,正用树枝上的浆果喂鸟。

  怪不得那两只黄鹂鸟停在窗户上不肯走了。

  听见响动,燕安谨挑眼看了过来,慵懒多情的桃花眸微微弯起,嗓音低醇含笑,“道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