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作者:摸一凹喵      更新:2023-07-10 06:03      字数:3280
  不过这些年夫人小姐们都为了学画报和报纸上的摩登,纷纷把头发剪短,改成了烫大卷的发。绢花一类的玩意儿才见的少了,以至于陆沅君在听到花集的时候,没有想到卖的是这东西。若是仔细回忆一下,以前父亲也的确是每逢初四,十四,二十四的时候,往家里头给母亲戴新花。就着摊子前的凳子坐了下来,陆沅君放下了手里头的一支,在花匣子上挑选了起来。“这是办喜事用的!”看摊子的小丫头凑上来,从花匣子里头拿出了一样红绒花,上头是一个双喜。谁家要是办喜事红事,要给进门的每一位女客都送一样,插在头发上。落座以后,远远的看去,凡有女客的地方,满桌都喜气洋洋。卖绒花的小丫头年纪不大,认不得陆沅君和封西云,只当他们是寻常的客人。从她帮着家里人看摊子的经验来说,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们,要是来挑选绒花,多半是好事将近,要拜堂磕头了。于是她不光给陆沅君选了红绒花出来,还折回摊子里头,打开了一口漆面掉了大半的木箱子,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姐您看,这是我爹的看家手艺。”丫头双手捧着托盘,托盘里头的东西,吸引了陆沅君和封西云的视线。托盘里是一顶红绒的凤冠,凤凰的翅膀舒展,脖颈向前探了出来。两颗小小的黑珠子做了眼睛,也不晓得是什么材质,黑漆漆亮晶晶的,凤凰眼睛顶有神了。尖尖的小嘴,含着一样东西摇摇晃晃。小姑娘走的慢,又怕把手里的东西摔了,每走一步托盘里的凤凰都跟着她的步伐,翅膀扑闪着,眼睛瞪着。有几分要振翅欲飞,活灵活现的模样。封西云和陆沅君对视一眼,这孩子倒是没有唬人,的确是手艺人的看家本领才能做出的东西。“我爹说了,新娘子戴这个,顶好看!”小姑娘把手里头的托盘放在了摊子上,冲着陆沅君和封西云竖起了大拇指。陆沅君听了,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是新娘子。”她从花匣子里头挑了一样颜色素净的小花,肉粉色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花朵下头,衬着一片嫩绿色的叶子。“我要这个,你看我该怎么戴呀?”摊子上放着一块镜子,陆沅君望着镜中自己的短发,头一回有了想要留长的冲动。“我来吧。”封西云拦住了要从摊子里头出来的小姑娘,从陆沅君手里把花接了过来。“我晓得怎么弄。”陆沅君背对着封西云,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他用手指卷起。封西云望了一眼镜中的沅君,她一副不相信封西云能弄女子头发的模样,将信将疑的坐着。手指卷起了细细的发,用摊子上的小梳子梳通了,把绢花的茎干卷在发丝里头,紧接着又挽起了另一缕,搭在了上头。缓缓的编下去,直到绿色的花茎隐没在漆黑如墨的发丝里头,封西云从小姑娘的手里头接过了一根黑色的头绳,把编好的辫子底端紧紧的束好。“你瞧。”封西云收了手,嘴角荡起了涟漪。——————小剧场———————“爹!”封西云的拳头打在门上,催促着屋里的人。“十万火急,建康大总统的电报!”屋内的封大帅只当没听见,坐在床头拿着一根眉笔,给姑娘画远山黛。第91章 第九十一章【二更】微微的把头偏了偏, 镜中出现了陆沅君的侧影。她用余光往镜子里看去,封西云把那一支花编进了她的头发里,服服帖帖,美则美矣。“你还有这种手艺?”陆沅君抬手勾了勾那根辫子, 镜子里的绢花好看的紧。封西云弯下腰, 停在陆沅君的身后。沅君的余光看到镜中除了自己的侧影之外,还添了一个眉眼锋利的西云。只见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五指纤长, 和陆沅君印象里的父亲有云泥之别。陆司令的手背,因着年轻时候扛大包, 常年皲裂,且像是洗不净似的, 总是黑乎乎的。封西云就不一样了, 如果抛开他指腹上的那层薄茧,封少帅这双手, 比女子的还要好看。每一根指头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 灵巧的很。“这算什么?”封西云手指动了动,凑在沅君的耳边。“你该来看看我画的军事地图。”在东洋的军事理论课上,整个班的学生都没有封西云画的好。随手一条线画出来, 比别人按着尺子还要画的直。拆枪装枪, 封西云更是随手就来。比起那些来说,给陆沅君编个小辫子, 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事实上, 封西云看着镜子里沅君的侧影,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的还有很多。或许可以帮沅君画画眉,出自他手的青黛,左右是一定是会无比对称的。陆沅君见他得意,随手又从花匣子里拿了一朵颜色清淡的,往肩后一递,让封西云继续。方才成功了,封西云接过绢花以后,有些得意忘形。小指勾起了陆沅君头发后,手上一时没有拿捏好力气,扯的动作大了些。“嘶!”陆沅君吃痛,发出抽气的声音。封西云立刻放开手,脑袋里一片空白,辫子怎么打忘了个干干净净,不晓得该如何继续了。怯怯的望着镜子里的陆沅君,低声问。“疼不疼啊?”这不是废话嘛?不疼陆沅君就不会抽气了。我爹的手指头赛过擀面杖粗,也没勾着过我娘的头发。封西云把绢花放回了花匣子里头,抬手在被自己揪到地方,用掌心轻轻的揉了起来。“还疼吗?”手上的力气不敢大了,封西云动作缓慢又轻柔。一旁摊子里的小姑娘,盯着花匣里被封西云放回去的那一朵绢花。臭男人,让你来,让你来,这下好了。让你来我少卖一支花,不对。小姑娘的眼神暗了暗,要不是封西云拦着没让她从摊子里出去,就凭凳子上这位小姐的发量,半个匣子里的绢花她都能给这位小姐编到头发里去。你看看现在,才编了一支绒花,小姐就没有继续挑选的心思了。小姑娘在心里嘀咕着,都怨他。“算了,就要这一个吧。”不出小姑娘所料,凳子上的陆沅君推开了封西云的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了价钱以后,把手伸进了挎包里,拿了钱递给了看摊子的小姑娘。别说继续在摊子里挑选,甚至没有了往市集里走的意愿。“回吧,明儿可是十五八月节。”陆沅君转身就走,一年到头抛开除夕,也就是这八月节来的最为当紧了。平时都能在外头晃悠,晚了回家挨顿骂就成,今儿要是回的晚了,陆夫人肯定要上手了。陆夫人手上比封西云还没个轻重,被亲娘往后背上一拍,陆沅君都能咳嗽出声来。腰上若被她掐一下,淤青要两三天才能好。陆沅君要是喊疼了,陆夫人就更气了。因着她这样对陆司令做了一辈子,也没听过陆大头叫一声。陆夫人觉得是闺女太娇气,殊不知是陆司令皮糙肉厚。挨过枪子儿的人,给老婆掐一下当挠痒痒了。“我得走。”沅君没有亲爹的本事,脚下的速度加快。走到街口以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上车以后,她发现封西云没有跟上来。一手立起,按在玻璃上,陆沅君向外头张望着。封西云这才从市集里出来,手里头还捧着那一盒绒布的凤冠。托盘里似红艳艳的着了一团火,烧的又凶又旺。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封西云也坐了上来。脱下外头的衣裳,封西云小心翼翼的把凤冠罩了起来。老丈人还在丧期,他虽是沅君的未婚夫,可也是半个女婿,半个陆家人。沅君得穿素净的衣裳,自己也不能把凤冠这样的大红带在身上。“我怕他们给卖了!”一个月要摆三次花集,初四十四二十四,一年就是三十六次。老丈人死了才不到半年,等到丧期过了可以成亲的时候,少说还能摆九十几回。若是这凤冠被别人在这段时间里买了去怎么办呢?他可不敢冒这个险。今天碰上了就是缘分,错过了就得后悔。于是封少帅当机立断,把凤冠买了过来。只是有些奇怪,那守摊子的小姑娘,一开始不给他好脸色。见他要掏钱了,才终于会笑了。又是先生好眼光,又是先生好福气的。把疑惑甩到了身后,封西云谨慎的把托盘放在了自己的膝头,在脑海里勾勒着,若是沅君戴上这凤冠该是什么模样。红绒的凤冠,肯定会衬的沅君更加肤如雪白。眼底墨色的深潭变得澄澈透明起来,坐在前头的司机回头望了一眼,就晓得少帅今日心情不错。事实上,少帅和陆家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就没有差过。司机也给老帅开过车,晓得这是封家男人的通病。老帅打了天大的败仗,半块地盘都被别人抢去了。但上车把小姑娘往怀里一带,那就跟自己打赢了一样,乐呵呵的能瞅见牙豁子。少帅比起他那父亲来说,已经稳重许多了。“陆宅。”封西云把托盘抱紧,先送沅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