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节
作者:祈祷君      更新:2023-07-08 21:11      字数:3315
  “年纪、出身都对的上。”傅歧仔细回想,“张豹子本是寒门出身,因军功入士,天监四年时临川王征洛口,他护送临川王‘回城’有功,步步高升直至徐州刺史。”临川王奉命率军征魏,在洛口时畏缩不前,结果数十万大军大败而归,丢弃了大量精锐的器械和无数的辎重,是梁国建国之初最大的败仗。所谓护送有功,多半是护送临川王逃跑时有功。因军功入士?徐之敬看着他入士缘由那页,眉头皱的死紧。“建武三年,南中郎将麾下参将,奋勇杀敌,以军功入士……”徐之敬表情古怪,“齐朝虽有以军功入士的例律,但极少有人真的因此入士,这张豹子是有多骁勇?我记得建武年间没有大的战事?”“好像是没有。”傅歧附和。“之后便丢了官,辞官居家迁徙到山阴……”徐之敬读着,“他是南徐州人,辞官为何要来山阴?”徐之敬连续翻动册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同时迁徙来山阴的还有四户,皆是从南徐州迁来,时间有先后,都在永元年间。这些人都是因军功入士和纳捐入士的。”他咋舌,“新晋士族为何要迁居别地?”永元年间是昏帝萧宝卷在位期间,此人吝啬好财,靠纳捐入士者极多,但多是不入流的“假士”,只享受免征赋税和徭役的特权,很难出仕。至于军功入士者,多半是由各路宗室和将领上报,但即便是世代将种的人家,想要提拔一名悍将入士都极难,名额大多掌控在宗亲和世族的手中,成为招揽人才的筹码。傅歧被徐之敬一说也起了好奇,看着他指出的几户南徐州士族,抚着嘴唇想了会,说道:“名字听起来都很熟悉,应该有出仕,或是有些名声的。”几年间从南徐州迁来好几户新晋士族,而后迁居山阴,便成了“侨居山阴”。北方士族侨居南郡是很常见的事,每一次乔迁便要重新登记册簿,有些人手眼通天的,便可以趁机篡改自己的祖籍和出身,硬生生将自己祖上抬得显赫一些。这种情况在前朝混乱期间尤其常见,到了梁帝立国后,大中正和小中正被重新任命,这种情况才渐渐变少,但还是存在。这种“乱士”的行为被抓住了,多半要被除士或满门流放,可能够手眼通天的,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更何况朝廷已经多年不曾大举彻查过原始册簿了。“我们现在在这里猜测也是无用,等回了学馆,你去信一封,请傅使君私下里查一查建武三年的南中郎将是何人,这册簿里记载的人如今又在何处便是。”徐之敬合上册簿,用油纸重新包好。“既然梁山伯父亲的死因和这本册簿有关,一定能查到不少蛛丝马迹。”傅歧赞同徐之敬的意见,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徐之敬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个该怎么处理?”第189章 身份疑云山阴县衙的清晨通常是从鸡鸣狗叫中开始的。厨房的老吴非说外面买的鸡子不新鲜, 在后厨养了一窝鸡, 后来吃不掉的鸡子又孵出了小鸡来,越养越多,早上公鸡打鸣, 连带着再吵醒狗,每天早上都是吵吵闹闹的, 连郑县令都说过不成体统。但有什么办法, 郑县令还算是个清官,清官总是不富裕的, 能省点鸡子钱也是好的。如今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又让人觉得难以适应了。让捕头更感觉不对头的,是自己睡的太沉了点。作为少数几个能住在县衙里的官吏,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整座县衙的安全。举凡库房、牢狱,都是他要戒备的地点。每天夜里, 过了三更, 他必定要安排轮班。可他昨夜只是小眯了一会儿, 竟然没醒,非但他没醒, 应该和他一起换班的徒弟也没有喊醒他。作为一个老捕头, 他在清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去检查了县衙里最重要的库房和大狱,结果两边都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对劲,这让他一上午都揣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北,老朱呢?”老捕头一边吆喝着自己另一个徒弟,一边询问昨夜值夜的班头。“老朱昨晚不知怎么靠着墙睡着了, 淋了一夜的雨,清早烧了起来,被抬去东城口医馆看病了。”徒弟小北问了问别人,回来回话。“老王、老秦呢?”老捕头心里越来越不安,没见到昨夜值夜的衙役过来交班,他不踏实。“没看到啊!”小北随口回答,又跑去问了一圈,回来后满脸狐疑。“师傅,都说没看到他们。”这下老捕头不敢随便对待了,亲自围着县衙走了一圈,终于在他们应该值夜的地方找到了他们。人都还算是好好的,只是和老朱一样,莫名在雨里淋了半天,早上都昏昏沉沉,一个趴在屋子里睡着了没起来,一个居然就睡在了廊下的地砖,若不是被人发现,铁打的身体也要生出大病。这一下,老捕头哪里不明白自己的人是着了道,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做的,但山阴县衙里最贵重的是什么?是郑县令啊!“郑公早上升堂了吗?”“没有。”老捕头一拍腿,没命的往郑县令的住处跑。他一直跑到郑县令里的屋里,使劲推开郑县令屋子里的门,一抬眼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吓得是两股战战,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你跪着干嘛?”“郑公?!”老捕头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再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是他刚才太惊慌,没发现地上的尸体穿着一身黑衣,而不是郑公经常穿着的绿色官袍或白色长衫。“郑公,这是怎么回事?”老捕头看着郑县令床榻前摆着的尸体,“这人是谁?”“我要知道这人是谁就好了。”郑县令苦笑着说,“我清晨起床,这人就躺在这里,身上还放着一封信。”“信?”老捕头职业病犯了。“什么信?信在何处?”郑县令的苦笑更甚了。“信?信没了。”“什么没了?”老捕头开始检查尸体,又是一愣。“这,这是服毒自尽的?”郑县令点了点头,跟这位山阴县衙的老差吏说起了来龙去脉。因为昨夜来了侍御使,郑县令连见其他闲杂人等都没有心思,回了屋就在细细想自己可做了什么值得侍御使亲自来盘查的事情。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清早醒来之后,他就在床下发现了这具尸体和一封信。信是那些“侍御使”留下的,信上说他们出来查案,一路遭到追杀,不得已露出身份在县衙内借宿,但昨夜刺客跟来了县衙,意图行刺,在行迹暴露之后服毒自尽。由于“侍御使”还要继续查案,不能打草惊蛇,这具尸体就不能自行“处理”,而为了山阴县衙上下的安全,他们必须在对方派出更多的人手之前离开此地,以免牵连到县衙上下。为了不给山阴县惹麻烦,那位“侍御使”要求郑县令就当他们没有来过,什么都没看见,这具尸体也最好早日“毁尸灭迹”,处理的干干净净,以免惹上有心人的注意。最让人惊恐的是,也不知这些侍御使用的是什么办法,在郑县令读完这封信后不久,这封信就自己燃烧了起来,还没等郑县令反应过来,信已经烧得只剩灰烬,救都救不下来。没了证据,又听说侍御使查案会牵连到他,地上还有一具尸体,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的郑县令连门都不敢出去,只能在屋子里冥思苦想对策。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老捕头上了门。“难怪昨夜我们都不对劲!”听完郑县令的话,老捕头立刻将昨夜自己蹊跷睡着和几个班头、徒弟淋了一夜雨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待他将事情对郑县令一说,胆小懦弱的郑县令满头大汗:“这,这都是什么事啊?又是自尽的,又是失踪的,还有得了病的……”“郑公,依小的看,既然是侍御使办案,那查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无论是侍御使也好,被查的人也好,两边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不如就按那位侍御使大人的意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老捕头思忖着说:“左右这歹人已经服毒自尽了,等会儿小的就和徒弟将此人搬到后面牢狱里去一丢,过几天抬出来,就说是暴毙的死囚,没人会查。郑公一没贪赃枉法,二没草菅人命,这事算不到山阴县头上。”一具没身份的尸体,谁会给他伸冤?“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郑公听到老捕头的话,如临大赦,连连点头。“那就劳烦班头了。”于是乎,这么一具让人棘手的尸体,竟就这么随便被处置了。***两日后,会稽学馆。“所以说,你们就这么丢下那具尸体,自己跑回来了?”傅歧的屋子里,祝英台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紧张之处,不由得为傅歧捏一把汗。“我也觉得这么做有点冒险,不过徐之敬说那县令胆小如鼠又怕丢官,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傅歧夸张地扭动了下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