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作者:栗鸢      更新:2023-07-04 20:42      字数:4320
  小剑没入怪物的身体,发出刀割血肉的声音,腐臭的血液喷洒而出,谢长寒下意识地侧开头脸。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血液并没有溅到他的脸上,而是被罗盘发出的金光一照,蒸发无踪了。会在金光下无所遁形,那必是没有实体的秽物,这些东西果然不是妖怪,可是……谢长寒又有些疑惑了,林淼说它们就是他“想的那个尸狗”,可是尸狗……怎么可能呢?《云笈七签》有云,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者,乃胎光、爽灵、幽精;七魄者,乃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些东西是尸狗与秽物结合所化,那……又是谁的尸狗呢?谢长寒刚刚想到这里,就见金光之下,那些不再动弹的怪物们蒸发成一道道黑色的烟,高高飘起,而后,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散了开去。身后忽然响起了林淼的声音,她缓慢而冷淡地说:“胆小鬼?你误解了,我不揭符,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愿因为自己的任性伤害到平民罢了,跟你这种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的东西可不一样。你既诱我受伤,那么引来的东西呢?全都一并放出来吧。我累了,一次解决干净,我要回家睡觉。”作者有话要说:人是不可以立fg的,比如说我的微博简介是“修电脑的”,于是我的电脑真的坏了,修完一个部件发现另一个部件也有问题,不得不修了两天。……我觉得我修电脑比码字更有前途。第18章那个声音沉默了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暴虐的怒吼:“狂妄至极!狂妄至极!!”“谁狂妄还不一定呢。”林淼冷淡地说着,她左手凌空一抓,右手腕轻轻巧巧地转了半圈,就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地底直冲她的手心,“你既然知道我林家修的是驭鬼术,居然也敢诱我受伤,难道还真以为我半点本事不会,就一头热地跑来救人么?”她像抽丝一样,从右手掌心中抽出一缕黑气,放在指尖来回一捻,口中默念法诀,随后吹了口气出去:“我倒是要看看你引来了个什么玩意儿。”“你在做什么——”那人尖锐而气愤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并不算很大的层叠空间之中,也不知林淼嘴里念叨了什么,空间内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度,很快,不远处的半空中,大概比两层楼高的旧楼还要再高出一截的地方,天空凭空裂了开来,对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这片空间,仅仅两三下,就撕扯出一个可供两个西瓜同时通过的大洞来。而后,果真就有一颗两个西瓜大小的头颅从裂缝背后钻了进来,探出一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接着是胳膊、身躯……林淼看了那东西一眼,右手腕转到一个奇异的角度,左手掐指算了算,淡然道:“受污蔑遭剜眼酷刑,伤痕累累,饥寒交迫,因伤口感染而亡,在现世漂泊逾一百五十载,杀三八二十八人……你倒是引来了个好东西,可以给鬼差送礼了。”谢长寒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却还要镇定地与那个声音对话,有些不落忍,单手探到她背上虚扶了一把,就怕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倒下了。那声音说:“越是道行高深戾气重的大鬼,越是需要更强的法力去压制,这么好的东西,就算你学过驭鬼术又怎样,你收服得了么?”林淼反问:“你不行么?”见那声音没有回答,林淼轻哼了一声,又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问你,你在北城区肆意杀人,图什么?”声音沉默了半晌,忽地轻轻笑了:“这话问的,北城方寸之地,统共不过那点东西,你猜我在图谋些什么?”林淼已经料到她不会说实话,也没在意,反正她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的法术完成而已——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不适合久战,因此从小臂上蹭出伤口开始就在积蓄力量,酝酿着此时的反攻。驭鬼术修的便是“驭”鬼,那在玄门中有名的符道和阵法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驭鬼而研究出的辅助手段,算不得如何精妙,无非是这年头口中活太多,真本事太少,这才显得弥足珍贵罢了。林淼的驭鬼术是从小学到大的,照理,林家每个修习驭鬼术的人到了年龄都要养一只游魂,以阴气饲喂,用作防身手段。自己养出来的鬼自然比路边捉的要来得听话,现场驭鬼,就连林淼都没试过几次,她只好依凭往年所学,努力回忆着小时候见过的、林长安驭鬼的景象,用以对照。随着她的指令,半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只头大身子细长的从裂缝后面爬了出来。它身上穿了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袍子”,挡住了腿脚——如果它有腿的话。它跨到一半,空间内突如其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晃动,像是地震了。它晃了晃,林淼也晃了晃,被始终提防着她晕过去的谢长寒一把扶住:“小心。”“……谢谢。”林淼冲他一颔首,而后压低声音说,“被撕开以后空间不稳,你找机会寻找出去的办法。”谢长寒点点头,神色凝重:“……你当心。”“当然。”林淼说。眼神交换,两人在瞬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同时朝两个方向而去。林淼跑向大鬼所在的方位,手势变换,口中法诀嘹亮如钟:“听我号令——”破袍子鬼落到屋顶。“——散!”它瞬间化身成几百道黑影碎片,射向四面八方。“阴气这种东西,无形无迹,无处不在,被它粘上,就如跗骨之蛆一般。”林淼收了手势,就近靠在了一根廊柱下,拢了下外套,“一只百年老鬼身上的阴气勉强堪用,我就不信你能躲到天上去。”“你抓不到我的,你抓不到我的,你抓不到我的——啊——!!!!!”那个声音骤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你不是说不愿意伤害到普通人吗!!!你们玄门的规矩呢!!!”随着大鬼身化碎片散开,空间内忽然刮起了狂风,这风无比冰冷、干燥,带着一股来自忘川的腥味,周遭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好几度,谢长寒那边有罗盘金光护体还好,林淼却冷得有些受不住了。她没有叫出声,也懒得回答那个声音的质问,只是默默地合拢衣襟,靠着廊柱阖上眼,等着大鬼搜寻的结果。新收的鬼不像养了多年的鬼那么容易控制,林淼既要让它散出去把那个声音的主人揪出来,又要分神控制着它不让那些阴气真的伤害到结界外的活人,很是劳心劳力,能不多说话就不想说了。她掐诀闭上眼,视线在大鬼分裂成的碎片之间飞速转换着——这些阴气碎片多而杂乱,飞舞时毫无章法,在这片已经变得不太稳定的空间内肆意碰撞,将空间撞得越发不稳定起来。天摇地动。林淼像是毫无所觉,专注地寻找那人的踪迹,很快,她眉头微蹙,变了个口诀——黑影织成的大网大而细密,叫一切异物无所遁形。终于,那个东西像是忍无可忍了。“林淼,你真要逼我现身。”低吟响起,如耳语般回荡在耳边,林淼猛地睁开眼睛。“你可别后悔。”在林淼眼前,出现了一张没有头的脸,撇开“她”没有头和身体这点,仅那张脸来说,让林淼有一种正在照镜子的感觉。“她”和她,竟然长得一样。“后悔什么?”林淼看上去很平静。“后悔——”半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无皮无肉的骨手,屈起成爪形,猛地抓向林淼胸口。林淼避也不避,不知何时早已变了口诀,四散而去的大鬼瞬间重新合体成为一只,细长的手如匹练般伸长,一把扣住那只骨手。然而。然而抓住了一只手,“她”又伸出了另一只,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林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骨手刺穿了胸膛。“这……”这是什么?林淼的话没能问出口——她的身上没有伤口,亦没有见血,骨手像是融化在了她的胸口,现场丝毫不血腥,林淼的眸子却倏地瞪大了,像是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脸上浮起一层死灰色。无人控制的大鬼在原地发呆,林淼的鞋尖上却突然冒出一层冰晶,很快又出现在发梢、眉头……一点一点,将林淼冻成一根霜打的茄子。“她”这才补上了后面半句话:“——后悔见到我。”那张脸凑近了林淼的耳朵,轻声道:“你是个怪物,你还记得吗?”“怪物……”林淼的头嗡嗡作响。我是怪物。我是怪物吗?趁着林淼魔怔的当口,“她”的手借机在林淼胸口掏了半天,不知吸走了些什么东西,只见那张脸迅速变得红润,与此同时,此消彼长,林淼的脸色迅速灰暗下去。半晌,“她”才像是很不满意地撇了撇嘴,将骨手抽出来,拨开了那只大鬼匹练般的手,轻嗤一声,消失在半空中。林淼整个人怔怔地靠在廊柱上,和没收到指令的大鬼双双发呆。另一边,借着黑影撞击空间引发的震动,谢长寒已经用罗盘找到了突破口,他指挥着金光破开空间,正想松口气,突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目光四下一扫,看见了一处两层高的旧楼二楼,栏杆上覆盖着一层诡异的白霜。现在可是六月。谢长寒目光一凝,金光便随心而动,直射二楼——那个声音果然要杀人!只希望他还能赶得上救人……“你要去哪里?”方才出现在林淼面前的那张脸倏地出现在谢长寒面前,先是林淼的模样,看得谢长寒微微一愣,很快又变成了谢长寒的脸。那脸狡黠地“嘻嘻”一笑,如法炮制,骨手从看不见的空间中骤然伸出,顶着那足以让“他”灰飞烟灭的金光,将手伸向谢长寒怀中:“七星盏呢?七星盏在哪儿?把七星盏给我!”谢长寒的动作可比林淼灵活多了,他脚尖飞快点地,整个人迅速后退,控制着金光挡在自己身前。在金光照耀之处,骨手仿佛被灼烧一般冒起了青烟。然而那个怪物并不退缩,反而从手边脸庞涌出了许多阴气,阴气覆盖上冒着青烟的骨手,让“他”恢复了些许,再次叫嚣着扑了上来。左边是空间裂缝,外头便是真实世界,还有着不知名的恶鬼要驱,而面前的金光屏障背后,一张和谢长寒长得一模一样却表情狰狞扭曲的脸,正咆哮着想要扑上来,抢他怀里那盏点不了的破油灯。这场景有些荒诞,谢长寒不由自主地走了神,他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他想:“七星盏真的只是个点不亮的装饰品吗?”虽说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根据经验,敌人想要的东西,一定不能给它。“把七星盏给我——”怪物伸长了手,骨手临近身前,阴气已在金光之下灰飞烟灭,就连骨头都只剩又细又薄的一层。尽管如此,那只手差一点就要抓到谢长寒的衣服了。谢长寒站定,微微一笑:“还要谢谢你将我和林淼分开,以至于我孤立无援,不得不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密。”他微微凝神,而后,自身躯之上,一股更明亮的金光冲天而起——从远处看,那金光隐约是柄剑的形状。“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谢长寒站在金光里说,“肯定不会把七星盏给你的。”“啊——!!!”金光护住了谢长寒,也让碰触到金光的发出不似人的惨叫,空气中多了一股腐尸被烧糊的恶臭,怪物不见踪影。谢长寒难以忍受这股味道,干脆驱使着身体上的金光荡开,涤荡过周围一圈空地,总算让气味好闻了些。解决完那个怪物,他再不迟疑,一脚跨出了空间,就要去收拾那二层建筑里的阴气。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第19章“后来呢?”医院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水的味道,林淼穿着素净的病员服,靠在床头,静静地等待着谢长寒的回答。她的脸色看上去比那天好了不少,虽说嘴唇上还是少了些血色,却不再苍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