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作者:衣带雪      更新:2023-07-04 18:17      字数:3961
  “你只有一句说实话的机会!”天空闷雷滚动,那五长老冷汗流下间,一道闪电从云层中窜出,直直往那五长老身上劈去,就在那五长老脸色煞白时,他身前虚空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拍向那闪电。闪电虽被那手拍散,但那手也吃痛,迅速收回,然后一个中年儒士从虚空裂缝中走出。“是申洲云家的化神家主!”那儒士面容肃穆,朝天空上的面孔低头行了一礼,道:“请龙主息怒,我等也不过是心有疑惑,想前来证实而已。”云层中敖广寒的面上浮现煞气:“本座已说了,到时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龙都中不容奸人暗中行事!”那儒士瞥了一眼殷琊,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道:“原本不关吾申洲什么事,但云太妃被驱回本族,作为族长,自是要看看是什么情况。不知是哪里来的欺世盗名之辈,说什么南芳主被杀,以至于让龙主召集这么多同道,老夫甚感奇怪。”南芳主被杀?!整个龙都,瞬间安静!南芳主闭关已有二十余年,虽不常见,但作为一洲之主,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未免太奇怪了。早有人猜测她是否遇到不测,但始终无人提出。“……十年前,龙主昔年为南芳主下的聘礼,那仙品灵宝血凰钗化灵带来一个少年人,龙主不知为何对之多加重视,册封帝子。十年后,这位帝子又带来了一个同样疑似南芳主后人的少女。这少女一出现,寅洲那被关押在封妖大阵的少君也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云太妃送回了申洲。”那儒士话语中把臆测说得好似某种极大的阴谋:“老夫那日从龙庭回去后揣测多时,总觉得这之间有所联系,是不是凡洲修士想反攻吾上洲,故而掀起这一系列波澜,便托五长老为吾证实。”在场的都是海外诸洲的修士,向来对凡洲出身的修士多有鄙夷,但穆战霆这几年的天资让人不得不正眼以对,闻言便心中震惊。莫不是凡洲修士觊觎吾海外丰饶,想颠覆吾上洲?!敖广寒厉声斥道:“凡洲何等贫瘠,修为至上者仅止于元婴。再者,吾洲帝子什么出身谁都知道,莫说在凡洲,就算他出身妖魔鬼怪!本座该封他做帝子还是会封,何时轮到外人阴阳怪气,再胡言乱语,就滚出辰洲!”儒士面色一冷,道:“云某不愿与龙主生隙,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凡洲修为至上者,可不止元婴!那里关着一个已渡五衰,足以近神的魔头!”刹那间,夜色里万道白电宛如将整个天空撕碎,所有人都惊怖地看着天空中浓云收卷,一个冷冽的身影从云层中步出,一双竖瞳锁定面色发白的中年儒士。“云延辉,这番话,你是受谁指使?”龙主,发怒了。周围所有的修士开始仓皇后退,南颜所在的地方,茶馆里的修士纷纷四散逃开,不多时,茶馆便彻底空了。南颜勉强稳住心神:“他们会……打起来吗?”“不会,不过……这地方很快就待不住了。”嵇炀好似预料到什么,起身拉起南颜就往外走。“我们去哪儿?”“先离开龙都。”一片慌乱的人潮中,南颜的手拉得紧紧地逆流而上,在进入一个可以离开辰洲的传送阵前,她愕然听见遥远的云层那头传来一声风铃响动。传送阵亮起后,她想起,曾经在凡洲的家里,也挂着这样的风铃……漫天的电闪雷鸣也为这风铃声倏然一滞,敖广寒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远方破云而来的地方,一驾由云兽拉着的玉车踏空驶来。车顶的檐角处,挂着一串风铃,随着那风铃声,远远传出一种山间雨露与盛放的夏花糅合在一起的独特气息。“……南娆?”☆、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妖,佛,道“南娆?”……许多年前, 她也是在竹筏的风帆上系一串风铃, 带着一壶酒, 任竹筏随风顺流而下。小云车前的云兽看着拦路的人,畏怯地后退一步, 不安地蹭动着蹄子。“老贼。”敖广寒双眼满布血丝, 似是要盯穿那云车,“你若还活着,就……出来一见!”这一句说完,好似便用尽了经年的想念。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小云车,许久之后,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老夫赤帝瑶宫之太上长老郁缺,今日本不该贸然拜访……但听闻外界对吾洲南芳主之事多有非议, 唯恐诸位误会玄宰, 故为此而来。”一个干瘦的老者在小云车前现身,看着满眼血丝的敖广寒, 垂首道, “南芳主就在车中,所有的答案, 龙主一看便知。”风铃声在渐弱的风里沉寂,云车里并未以其他禁制遮掩,敖广寒再不承认, 他也看到了。那里面是一具冰玉棺。他一步也挪不动, 半晌后, 忽然扯下那檐角的风铃, 随后一掌劈烂车壁,云兽惊惧躁动间,玉棺露了出来。密切关注着此情此景的诸洲来客彻底惊呆,好半晌,才对僵硬的敖广寒道——“龙主,请代吾等验明棺中是不是……”那赤帝瑶宫的太上长老微微躬身:“龙主,请。”触手是一片入骨的寒凉,棺盖挪动的粗砺声音在露出一条缝时便戛然而止,随后敖广寒将玉棺猛地合上,哑声道。“……给我一个解释。”连龙主都这么说了,那棺中之人的身份,自然不会错。几乎九成的修士都有片刻的失神。……南芳主,死了。赤帝瑶宫的太上长老叹道:“二十年前,南芳主为玲珑京一案向正法殿求情,众所周知若让正法殿容情,需得经天道碑炼心,完成其赐予的一件事,罪人才能得恕。而那件事,就是重新加固凡洲秽谷的封印!”申洲的云家家主神色冰冷道:“秽谷封印的魔头,牵涉甚大,如此想来,南芳主应是在加持封印时,受魔头偷袭而死?甚至那魔头有可能因此偷得南芳主那不死不灭的赤帝妖心?”太上长老道:“没错,南芳主在秽谷受了重伤,但仍拼尽全力将魔头重新封印,而后拖命回到寅洲便一直闭关养伤,可魔头留下之伤不可逆转,最终……陨落!”云家家主道:“哦?那又为何秘不发丧?”太上长老沉痛道:“赤帝妖心落于魔头之手,定有人为了得此至宝,冒险前往秽谷撬动封印……为防有人酿出大错,南芳主生前一再严令吾等绝不可外传,直到玄宰修成五衰,可以一抗那魔头祸世,才可将此事昭告天下!”一言一句,将所有矛头指向秽谷。云家家主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眼底露出得色,忽然指向一侧神色变幻的殷琊。“那这个自称是南芳主血脉的女子又作何解释?”——不妙,事情搞大了。这么多化身修士,殷琊自觉是跑不了,冷汗涔涔之际,忽然见其中一道化神期的气息忽然升起,金色的袈裟,金色的佛珠,心口烙着金色的梵印,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宛如弥勒佛一样的身影徐徐出现。“老衲来解释!”那弥勒佛手一扬,放出一只镶着宝石的金钵对着殷琊道,“收!”佛光沐体,殷琊周身幻术再难撑持,顿时化作原形。按理说佛光镇妖,但殷琊却没感觉到一丝不舒服,被收进金钵前,他终于发觉这弥勒佛的相貌有些眼熟。“你不是吃苦老……”不待他将话说完,那弥勒佛便将之收走揣进怀里,双手合十打了个梵呗后接着打诳语。“此狐妖老衲追缉他多日,只因其曾偷食了梵海圣山的灯油,极难显露妖气,又擅长易容幻体,这才欺瞒了龙都……还是云道友敏锐,才使得老衲将此妖捉拿得手,改日必会道谢。”云家家主一噎,他本是想借此再作些文章,这老和尚这么一说,就把之后带穆战霆下水的筹谋切断了。他咬着牙道:“原来如此,这狐妖倒是神通厉害,连吾等化神修士都险些信了她的身份,看来资质不差,不知宝气如来可否将此狐妖售于吾?”毕竟能把南芳主的女儿演绎得如此惟妙惟肖,如今南芳主已逝,旁边也有其他修士目光热切起来:“老和尚,此狐在我龙都欺上瞒下,岂能轻易纵放。我愿出一万上品灵石,此狐予我如何?”宝气如来道了声阿弥陀佛,道:“龙主现在心情不佳,诸位想再惹龙主生气吗?”众人一静,顶上传来一声冷肃。“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散了吧。”宝气如来正要离开,却听敖广寒又特意向他传音。“宝气老和尚,你不准走。”……终于还是逃不过要被找碴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宝气如来进入龙庭一处空旷的大殿里。“龙主,那南施主的遗体……”“那郁缺老儿带来的所谓遗体只是一个投影,但……的确是她。”敖广寒立在殿上,待宝气如来站定后,又道:“云家老贼说的话,本座一个字都不信。老和尚,你修苦禅化大千,有九具化体在四海游荡……那年是你带了信物退回给我们几洲,你一定在凡洲见过南娆。”宝气如来硬着头皮道:“老衲的一具元婴苦禅体,曾在凡洲偶遇带着女儿的南芳主。”“带着女儿……倒还挺悠闲。”敖广寒慢慢重复这句话,随后嗤笑出声,一拳砸在一旁的雕花柱上,声音癫狂道,“你倒是回来啊!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死在外面都不回来!”宝气如来待他平静下来,道:“因为,南施主……想保护那孩子。”“那孩子怎么了?”“……那孩子,”宝气如来面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道,“南施主怕她若回去,这孩子或许会保不住。”“为什么?就算不信别人,我们还护不住一个孩子?”“因为……那孩子,又是一个天生的‘佛骨禅心’。”宝气如来提醒道,“龙主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那暴亡的子洲帝君?合三十六道,古今未有的绝世资质,君临诸洲时,他的六合道心已修成。”赤帝妖心,不死不灭。佛骨禅心,不垢不净。六合道心,不增不减。这是伐界六尊在时,有一人以心经对这三种大道的阐述。赤帝妖心能使肉身不死,佛骨禅心能使心境不乱,而六合道心则可令修为无上。敖广寒眼前仿若揭开了一层晦暗的雾,面色急剧变化,喃喃道:“道尊曾说,赤帝妖心,六合道心,佛骨禅心……三道合一,可斩界生天。”……身后龙都的雷霆声远去,南颜被拉着飞遁出两百余里时,停住步子,拉得嵇炀也是一顿。“我觉得还是得回去。”嵇炀道:“放心,我特地算了一卦,殷琊这两天应有贵人相助。”“二哥倒是还好,再不济他还可以出卖色相。”南颜犹豫了一下,道,“倒是我觉得,最后那小云车有些眼熟……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秽谷时,有一辆小云车闯入秽谷中,被十万阴祝追杀。”“子洲的小云车大同小异,也许只是碰巧。”南颜摇摇头,坐在一方青石上,道:“我听到一阵风铃声,我怀疑那云车里,有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