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她为他戴上戒指。
作者:橙墨沫      更新:2023-08-24 04:01      字数:10405
  余笙那一瞬的血液直往天灵盖冲:“放我下来啊,陆衍。”她咬着牙齿,使劲拍陆衍胳膊。

  他也愣了愣,扶住她的腰,等她站稳先叫:“爸,妈。”

  余知隽跟方俪书毕竟是过来人,也就惊讶了那么一瞬,立马回过神来。两人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仿佛没看到女儿女婿刚才的亲密。

  “回来了?”余知隽打圆场,“你们妈妈在做菜,先去洗洗手。”

  余笙不知道父母今天会来:“爸,您怎么来了?”问完又觉得她这语气好像不欢迎他们似的,“您什么时候来的?”

  方俪书先回厨房,余知隽答:“下午到的,你下班前给你发了消息,可能你没看到。”

  余笙慌忙看手机,微信确实有两条消息,都是母亲发的,说来看看她。

  “对不起,爸。”她下班太累,上车就睡着了。

  父女之间并不亲密,陆衍揽住她的肩,“爸,您先坐。”

  “好。”余知隽说实话跟陆衍不熟,他有心想同两人聊几句,可这几年他见到女儿基本都是说公事,闲话家常也不知如何开口。

  余笙和陆衍去洗手间洗手,她忐忑,不清楚父母突然而至是不是因为余悦。

  陆衍以为她是被父母当众瞧见和他亲密,不好意思的,“没事,你都推我身上。”

  她明显愣了:“胡说什么。”

  陆衍抽了两张擦手纸将她两只手都包住,细致到指缝他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取出她之前放在小抽屉的护手霜,在她手背挤了一点,他先抹她的左手。

  “今晚留爸妈住吗?”他一边给她抹护手霜,一边按摩。

  余笙摇头,过去每次父母来上海,他们都住自己的房子。左手抹完,她右手凑过去,她整只手被他包在掌心。

  “先吃饭。”陆衍抹完,牵住她。

  “嗯。”

  餐桌上余知隽夫妇坐一边,陆衍跟余笙坐一块。面对面的位置,四人安静吃饭。

  余笙信奉食不语,也就是跟陆衍相处久了,两人会在吃饭时聊聊工作。在余家除了余悦在会叽叽喳喳说全程,他们基本就是低头吃饭。

  她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爸,您跟妈妈去看过悦悦了?”没道理两人直接来找她。

  余知隽:“见过了。”

  方俪书给女儿夹了块排骨,给不给陆衍夹,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夹,“悦悦说她做错了事,不敢见你。”

  余笙筷子一顿,他们大概率会站在余悦那边,就跟过去每一次一样。

  余知隽让妻子帮忙盛汤,自己则放下碗筷,“悦悦的事情我们先不说,她承认自己错了就是她的错。等会儿我帮你看看山村学校的计划书,你跟我详细说说。”

  余笙诧异,余知隽看她,给她解惑:“也是悦悦说的,她要我回来帮帮你。”

  “笙笙,你想说服董事会,就得先说服我。”说起工作,他很严肃。

  余笙紧张,点点头,“好。”

  饭后,余笙跟余知隽去书房,方俪书收拾餐桌,陆衍帮她洗碗。

  方俪书不可能要女婿来洗碗筷,尤其是陆衍那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不用帮我。”她摆手,多少有些紧张。

  陆衍就去看余笙,余笙自然接话,“妈,阿姨不在的时候,家里的碗都是陆衍洗的。”

  余知隽和方俪书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神。

  书房里,余笙抱着笔记本电脑等开机,余知隽为了避嫌,没有坐陆衍的书桌。他在沙发不动声色打量着书房,书桌摆了两台电脑,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除了书、文件,还有两只挨着的马克杯,最中间是一个玻璃糖罐子,里头放了一半的巧克力。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自己坐的这一组沙发。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放了条薄毯,上头压了草莓抱枕。

  如果说书桌的东西他还存疑,这些一看就不是陆衍的。

  余知隽心头压着的石头落地:“笙笙,一开始知道你们结婚,我真的很生气。”

  余笙不意父亲突然这么说,她从笔记本里抬头,跟父亲视线对了个正着。他眼底带笑,她也松了口气。

  “陆衍挺好的。”她替陆衍说好话。

  余知隽笑起来:“嗯,刚才看你们这样确实挺好。”他不看好女儿高嫁,怕陆家家大业大规矩多,他给不了女儿助力,她在那个圈子里会举步维艰。

  就在刚刚他想了很多,过去他插手过一次,试图撮合女儿和顾子奕,结果,女儿并不开心。女儿的工作也是,他自以为为余笙好的擅自作主,最后似乎每个决定都偏离了他的初衷。儿孙之福,他不能再多管了。

  余知隽认真跟女儿道歉:“这么多年,我和你妈妈将你当作余氏的继承人,我们对你过于严厉,忽视了你。”

  余笙听了没有感动,只有惶恐。她转过脸,下意识要打断父亲。

  余知隽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示意让他说完,“可是,笙笙,两年前余氏危机,我从未想过要拿你去交换。”所以,得知她跟陆衍隐婚,又是在最敏感的时间节点,他不得不多想。与其说他是不赞成他们的婚姻,不如说他是气自己,竟让女儿拿一生幸福去交换余氏。

  “我和你妈一手创立余氏教育,余氏是我们的心血,但远没有你们重要。”他从两年前的危机说到余笙十八岁改志愿,“从前是我一直在牛角尖里出不来,我总觉得余氏是我的心血,我有两个女儿,余氏教育怎么能不姓余?”

  谁能想到,别人家是要死要活争家产,他们家却都避之不及。余悦不愿意学管理学教育,他愁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大女儿学音乐,小女儿也去玩艺术,余氏教育最后不得不改姓,他不甘心。

  笔记本电脑因为开机后没有下一步动作,早就自动锁屏。余笙听出父亲的意思,他是在说,即便自己在血缘上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眼里也是。

  余知隽深深看一眼余笙:“笙笙,不管你信不信,从把你抱回来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他忽然笑了下,“抱你回家前,我跟你妈妈聊了很久。带上你回北京,意味着我们的身份就必须转变成父母。我们做教育,可是那时你妈妈没有经历过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我也没有过等待孩子出生的经历,为人父母的责任我们虽懂,但从未实践。”

  “不可否认余悦的出生,我和你妈妈真的很开心,可是,笙笙,带你回家是我们深思熟虑后共同的决定。你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哪怕是余悦也不行。”

  余笙第一次见父亲对自己这么煽情,眼睛酸涩。

  最近越活越回去,她变得爱哭。

  余知隽说:“悦悦没有你懂事,婴儿时候就爱哭。她小时候又最闹腾,我们忙工作,还要你带着她。”

  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但这不是理由,他们却到底是受了影响。他们总头疼小女儿的调皮捣蛋,操心她的学业工作,相比之下,余笙过于懂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去亲近,去疼她。

  “之所以让你妹妹去公司,我们没有逼你走的意思。”余知隽在北京听说余笙负气离开,他又气又急,“你妹妹回国前给我们看了半天的视频,都是你拉琴和你比赛的录像。笙笙,对不起,爸爸第一次回头才发现其实拉琴的笙笙更快乐。”

  那时的余笙眼里有光,不像现在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而回家后,他们除了公事还是公事,其他话都说不上一句。

  他追悔莫及。

  现在他也想通了,余氏教育姓不姓余都不重要,他前半生忙于工作,后半生他只在意女儿。这些他觉得太煽情,说不出口。

  余笙感觉眼泪水就在眼眶打转,可是,在父亲跟前掉眼泪是件特别丢脸的事情。她别过脸,悄悄用手指刮眼角。

  幸好,敲门声解救了她。她得以低头,把眼泪全抹干净。

  陆衍端着果盘,他在门口没进,看着余知隽说:“妈削了苹果和梨。”

  余知隽招手让他进来,陆衍先看余笙,她眼睛红红的。他错开视线,果盘搁在余知隽身前的小茶几,他余光观察着自己岳父。

  父女两都坐在沙发,一个头,一个尾,坐得很远。

  他直起腰,果叉叉了块苹果给岳父,“爸,吃点水果。”

  余知隽很给面子地接过,他低头吃水果,给小夫妻说悄悄话的机会。

  陆衍又叉了块梨,径直到余笙边上,他坐在她沙发的扶手,趁着送水果捏了捏她的手。

  这是无声的安慰。

  余笙接过梨,对他笑笑。

  两人的互动尽收余知隽眼底,爱意写在陆衍眼神里,他看得分明。

  和妻子决定来这里,他们紧张了一路,也担心了一路,他们特别害怕两人是面上恩爱来安慰他们的。结果,这次小夫妻俩的状态跟在北京完全不一样,他的顾虑被打消。

  陆衍见好就收:“爸,你们慢聊。”

  余知隽果叉放回果盘,跟余笙说正事。

  多年生疏,不是一朝一夕能立马亲近的。余笙独立惯了,习惯陆衍也是他花了大把时间,一点点硬是掰正。

  余知隽同样如此,他的温情在刚才已是极限。他让余笙打开方案,她坐过来跟他挨着,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

  余知隽一手创立余氏,是最了解集团及股东的人,他没有因为余笙是自己女儿就留情面。陆衍最多是犀利,他却是逐字逐条,连个有歧义的词也拎出来单说,一份策划被他批得“一文不值”。

  余笙单方面挨训了一个半小时。

  最后,余知隽拧眉道:“如果连我都说服不了,别说董事会的叔伯们,他们不会给你留情面。”

  余笙明白:“我改完再给您看。”

  余知隽缓和语气:“鼓励山村教育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笙笙,我们要尽力而为。”

  “好。”

  余知隽跟方俪书回家,余笙想了想,给余悦打电话。这次的电话她接了,电话里叫了声“姐”。

  余笙开门见山:“昨天我见到丁嘉祺了。”

  余悦紧张:“见她干什么?”

  “她的婚礼啊,她要我转告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知错了,你能不能原谅她,把她放出黑名单?”余笙觉得有些事自己作为姐姐要主动,就像陆衍说的,眼见和耳听都不一定为实,“其实你打架那天在班级里说的,我都听到了。”

  余悦呼吸一滞:“啊?你,你听到什么了?”

  余笙说:“听了一半,从你不稀罕我这个姐姐开始。”后面的她没再听,觉得难受就先走了。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余悦急得挠头,“是你忽然对我特别冷淡,我不开心啊,同学就在那碎碎念,我听烦了才那么说你的。可后来我……”她说不下去。

  “后来,你打了丁嘉祺?”余笙替她说。

  余悦点头,又发现她看不到,“嗯,打了。”

  “为什么不说?爸爸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要一个人死扛?”

  “那前因后果说一遍,不是就要说那些难听话了么,我不想你听到。”

  余笙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坐在阳台,今天外面闷热,但月亮很亮。月光温柔,她的心也渐渐柔软下来,“悦悦,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谁说的?你就是最好的姐姐。”余悦立马说。

  余笙笑笑:“为什么对你冷淡?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我们不是亲姐妹。悦悦,你知道吗?人都有嫉妒心的,小时候不知道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是妹妹,你还小,爸妈多给你两分注意力是应该的。可是,一旦知道了真相,我心里头的恶魔就栓不住了,我会比较,比较爸妈给了你多少爱,又给了我多少。我也会计较爸妈没有来接我放学,没有来看我的大提琴比赛,却来参加你的家校活动。我还会想,这么多年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每次却都是我等你放学。悦悦,我害怕自己越计较就越嫉妒,最后心理失衡。”

  她一边告诉自己要感恩,要孝顺父母,照顾妹妹,一边又会忍不住想,在妹妹没有出生的时候,父母是怎么对她的呢?是不是也是这般宠溺细致?然后,她又会想得更多一点,如果没有妹妹该多好,如果有一天她跟妹妹发生冲突,他们是否就不要她了。

  越来越可怕的想法,是余笙最害怕的。所以,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慢慢疏远。

  她不再期待父母的爱,也不再靠近妹妹。不亲近,也就不会有伤害。

  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假如有一天,我终究要被放弃,那我应该也不至于太难受。”余笙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外人看来可能挺离谱的,她此刻换位思考,好像也能理解余悦反反复复的可笑。

  她们是姐妹,再疏远,也爱着彼此。

  电话里有抽泣声,余笙听到余悦的哭声,“怎么还这么爱哭?”

  余悦就是想哭:“姐,我不是给自己洗白,我是真的很爱我唯一的姐姐,但我就是,就是用错了方式。”

  她知道自己说再多都弥补不了余笙的遗憾:“姐,你放心,从这一秒开始,无论你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从现在起,不对,是这一整个辈子,只要是你想做的,你喜欢的,我永远都在你身后。”

  “姐姐,即便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也不会。”

  余笙笑了,余悦又赶紧改口,“不是,我不是希望全世界都背叛你啊。全世界都爱你的,姐姐。”

  “嗯?可你抢了你姐夫的情话,他要看你不顺眼的。”余笙开玩笑。

  余悦生气:“我都没看他顺眼呢!他不声不响把你娶走了,经过我同意了吗?”她知道今晚爸妈都去了他们家,她没敢去,其实心里也痒痒。

  余笙笑着:“好,改天让你姐夫请你吃饭?”

  “真的?”

  “真的。”

  两人又闲聊两句,余悦先挂电话。

  余笙看着手机屏幕,界面是余悦的微信头像。她看了很久,笑容才渐渐落下。

  她们好像真的错过了很多年。

  余笙回到房间,陆衍站在主卧的阳台打电话,是背对她的方向。她倚着门看他,等他结束通话,她才过去从后抱住他的腰。

  阳台有风,她侧过脸贴上他后背,压住碎发,“我可能是真的错了呢。”

  陆衍扣住自己腰间的手:“还有机会掰正?”

  “那肯定能。”

  “那就行。”

  他拉住她手指,手上用力将她搂进怀里。瞬间变成她在前,他在后。

  余笙腰细,他往后扣了扣,她一下贴在他身上,两人严丝合缝。

  远处霓虹江景,特别漂亮。

  “那我呢?”陆衍忽然问。

  他微低着头,说话时嘴唇擦着她耳朵,两人仿佛是耳鬓厮磨。

  余笙没懂,她扭过头,脸颊贴上他的唇。她又倏地转回去,目光落在远处璀璨的霓虹。

  “岳父是不是对我不满意?”陆衍心里憋了很久,正好问出来。

  说实话,他能理解。就算是他和余笙如今关系很好,他也依然觉得隐婚是他做错的一步。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当初陆衍没有直接找余知隽提联姻,是他知道在第一步自己就会被余家排除在外。他理解余笙父亲的心态,就像以后他有了女儿,为她的婚事,他也会百般考虑。

  低嫁或是高嫁,他怎么都不会满意。

  余笙仰起头,脑袋快速转回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陆先生要继续努力啦!”她什么都没说。

  陆衍在她撤退前扣着她的腰追过去,唇贴上,长驱直入。

  他抱起她,直接回房间。

  余笙准备了足够久,余知隽出面召开董事会。他坐镇主位,其实是给女儿撑场子的。股东见着他,多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不代表他们愿意让利。

  挣钱的事总是多多益善才好。

  余笙昨天演练到大半夜,她说,陆衍听,他的问题角度刁钻,她差点被问倒。

  正式开始时,她先放了段视频,里头有连续的视频和照片,是她在李家村随手拍的,还有楚星洛提供的照片。大部分是山村的小学,还有上下学走山路的孩子。

  会议室鸦雀无声,股东们猜到余笙是要打感情牌。

  余笙说起自己这次山村之行的感触:“真正的教育应该像阳光一样普照,但我知道我们无人可以自信成为这所谓的太阳。”

  她用最直白的话说:“一个自己都吃不饱的人没有资格给其他人喂饭,就像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发展的前提是盈利。我只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分出百分之一的爱心,给孩子一个机会,听我将这份策划案说完。”

  余笙展示她做好的ppt,对比近五年余氏教育在品牌推广,危机处理的预算及投入。疫情的缘故,近三年增长趋势不容乐观。

  “比如今年上海园的退费,一个小小的问题,光压热搜就投入了这个数。”她电子笔圈了圈,“可上海园的口碑不可逆,三个月前的园长会议,上海园园长反映2022下半学期转学人数明显增长。”

  有股东举手打断:“你的意思是我们将这笔费用投入到公益学校,就能增强家长对园区的信心?”

  “当然不是。”余笙看过去,“我的意思是如何用好这笔公关费,树立余氏教育最正面的形象。”

  “你这都是空话。”

  “做了公益就不用后续投入推广费,公关费了?说到底,还不是要我们再花钱。”

  这话在理,余笙预想到了,昨晚陆衍就提到过。她投放下一张ppt,是他们所有校区一整年花在招生上的费用,包括做活动、推广,一整合数字惊人。

  “我们做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招生,商场的毕业典礼、开放式的六一活动、社区的结对公益,既然我们能走入社区招生,为什么不能以公益进行品牌运营,侧面打响知名度?”余笙阐述她的理念,“一旦用好这笔投入,难道不是最好的品牌推广?”

  不少人沉默,有股东提出:“用集团盈收的百分之十投入,家长又不傻,他们不会反过来质疑我们的收费标准?甚至对我们的教学品质存疑?”

  余笙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们的学费公开透明,学费涨没涨,公众号、校园宣传墙有据可查。至于教学,我们有每月的家长观察日,定期的家校沟通,这都不是问题。”

  又有股东问如何落实山村计划,她一一回应。如何执行,她做了详细的预案,几位意见最大的股东也哑口无言。

  这是陆衍说的,挑刺的肯定会有,但他们挑的未必是刺,而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和底线。只要她一慌乱,哪怕只是小退半步,他们便有了拿捏她的底气。反之,她就能做那个拿捏他们的人。

  余悦听完第一个鼓掌,余知隽瞪她一眼,她顶住压力称“好”。

  其余人看余知隽,他的态度决定了他们的支持与否。

  余知隽起身,他重新打开余笙的视频。视频里的小学很小,也很落后,对比他们定位高端的校园,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我最初创立余氏教育是因为认同国外的教学水平确实高于我们国内,蒙特梭利的理念对我们国内许多家长而言,完全是知识盲区。我就在想,凭什么我们中国的孩子要被国外的瞧不起。我想,我要将我的教育理念传递出去。”

  “在座的各位大多是跟着我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还记得那时候我们的第一所学校,不对,不能算是学校,最多算是一个早教机构。我们没有老师,我太太自己去考了蒙特梭利的证书,她带班,我们就去社区宣讲招生。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碰壁,到如今不止北上广都有我们的校区,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最初我们建立余氏教育的初心?”

  所有人都沉默,余笙看向父亲。

  余知隽暂停视频,画面定格的是楚星洛当时拍的在上音乐课的孩子们。孩子们一双双眼睛里都带着光,是渴望。

  “余笙说得没有错,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保证运营的前提是盈利。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但奋斗大半辈子了,钱有了,名也有了,我将我的初心传承给我的女儿。我很庆幸的是,我的女儿虽然没有吃过我们当时的苦,但她依然懂得教育不止是金钱,教育也不止是教育。”

  余笙讷讷看了父亲好一会儿,心跳如擂鼓。她惊讶于父亲的肯定,诧异父亲竟能理解她,替她完成了最后一环。

  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的传承,他传给她,就如同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

  爱,也是传承。

  余知隽表态:“我支持余笙。”

  他扫视一圈:“品牌推广费、公关费按比投入,我个人还将额外投入用作山村学校的计划。”

  这是事先他没有告诉余笙的,其实陆衍也说过陆氏可以跟余氏合作一同推进山村计划,但她没有答应。不是占不占便宜的事,是前期真的很难,她打着陆氏的名号,最后难免变了味。

  几个人互相看看,十五位股东,十三人投了赞成票。

  余笙笑着看父亲,他回了她一个微笑。

  这事儿算是谈妥了,但也有股东说:“我赞成的前提是你说的我们不是慈善机构,一旦山村学校计划影响到集团的利益,我会随时叫停。”

  这代表了大多股东的意见,他们同意,不代表毫无原则的妥协。

  余笙让他们放心:“所有都会按照我刚才的方案执行,你们随时可以召开董事会,要求公开一切流水明细。”

  会议结束。

  余笙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跟陆衍报喜。

  他正开会,陆氏跟周氏一起的会议,解决了新研发团队的问题。他知道余笙同步在董事会为她的方案解说,手机屏幕亮起,他立马看手机,醒目的“老婆”跳动。

  陆衍致歉:“今天我太太有很重要的事情,会议五分钟后继续。”他的会议也重要,他中断并说明缘由。

  这是他第一次因私人原因中途离场,但他又大大方方坦诚。

  大家觉得挺稀罕,都善意笑笑。

  周舞闻言看向已经起身往门口去的人,他今天黑衬衣黑西裤穿着正式,眉眼也依旧清冷,但他刚才说起“太太”时,眼底带着抹化不开的柔情。

  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礼貌尊重,只是更偏爱余笙而已。

  周舞瞧着门外背对他们接电话的男人,她最后那点放不下的执念好像也没有了。

  陆衍接通电话,余笙问:“忙吗?”

  “在开会。”他老实说。

  余笙“啊”了一声:“那你先忙。”她不急。

  陆衍笑笑说:“为了余总,几句话还是能说的。”他回头瞅了眼,“会议中断五分钟,余总,您有五分钟的时间。”

  他叫她余总,她笑了。心里头暖乎乎的,比窗外的阳光还暖。

  她想,他好像就是这样拿捏住了她的心理,知道她缺乏安全感,他便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表达他对她的偏爱。

  对她,陆衍永远温柔且偏心眼。

  余笙高兴报喜:“成了。”

  陆衍猜到了:“恭喜余总。”

  “谢谢陆总。”她为这段时间他对她不厌其烦的指导道谢。

  陆衍说:“客气了。”

  余笙不觉得是客气,昨晚她紧张,他就一遍遍给她过方案,给她画今天要说的重点。她第一次觉得麻烦和求助并不代表示弱,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不丢人的。

  陆衍又提出:“奖励你,周末带你玩。”

  “去哪儿?”

  “保密。”

  五分钟好像比眨眼还快,陆衍先说:“我继续开会。”

  “嗯,陆总也加油。”余笙笑吟吟说。

  正好五分钟,结束通话。

  余笙还以为陆衍的奖励也许是她心愿单上的某一样,没想到会是游乐场。

  挺幼稚的一个地方,几乎都是带着孩子的亲子游。她被陆衍牵着手排队检票,她都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带自己来这里。

  “你小时候没玩过?”她猜。

  陆衍不仅玩过,还专挑最刺激的玩,“玩过。”很快轮到他们,他说,“我玩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余笙“噗嗤”笑了,他玩过,她是真没有。小时候爸妈很忙,后来妹妹出生,就像父亲说的,后来余氏教育步入正轨,母亲不需要再亲自带班,父亲也只需坐镇管理,但那时她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便尽量不再对他们提要求。

  游乐场进门不远处有个卖气球的小摊子,气球、泡泡机应有尽有。

  陆衍牵着她,问她:“哪个好看?”

  全是粉色的氢气球,不是猪就是兔子,她觉得哪个都幼稚。

  余笙不说话,陆衍给她挑了只兔子的,他攥住她手腕给她系好。然后,他手机扫码结账。

  她举起胳膊,盯着细细一根绳子被风吹得呼啦呼啦,还有那只蠢得不行的兔子,“把谁当小孩哄呢?”

  不礼貌。

  只有家长给小孩才买,她瞧见几个家长都买了,不是给小孩系在手腕就是挂小孩的小背包。

  小孩子捏着是挺可爱的,她那叫装可爱。

  陆衍重新牵住她绑气球的手:“你啊。”把你当小孩哄。

  余笙嫌弃地戳了戳:“系着它怎么玩?”

  “可以寄存。”陆衍先去不刺激的项目,有的项目允许带着气球。

  “不嫌麻烦的。”

  “我不嫌。”

  从海盗船到旋转陀螺,再是过山车和跳楼机。余笙后来是真没力气,比她从前出差还累。

  但心情很好。

  她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还有他不厌其烦给她解开又绑紧的气球,“陆先生,今天很开心。”

  他们接下来要排队去坐摩天轮。

  陆衍低头亲亲她:“我也是。”

  在外边他只亲了一口,没想到的是余笙会主动亲回来。她今天穿的平底鞋,踮起脚,她亲吻他。

  陆衍惊讶后,回过神搂住她,深吻。

  最后,他松开她,忽然单膝跪地。

  余笙本能看周围经过的人群,他们纷纷回头,还有的干脆停下举起了手机。

  “干嘛?”她小声问。

  陆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眼熟的红丝绒盒:“想跟你求婚。”

  不过这里不是原定的求婚地点,原本的计划是在摩天轮。他准备了无人机和烟火,摩天轮最高点,他会给她戴戒指。

  计划赶不上变化,余笙的吻他抗拒不了。

  陆衍口袋的手机叮叮咚咚响,几乎集体出动的发小们在群里控诉:【靠!说好的摩天轮呢?】

  唐聿川叫得最响亮:【我都准备好了,这就求了?几个意思!】

  【无人机呢?烟花呢?】

  【无人机我排练了一礼拜啊,就这么没了?】

  【管他呢!快上啊,再不上婚都求完了。】

  【人呢,我还在摩天轮呢~谁给我拍一个?】

  丝绒盒是他们做银戒时老板给他们的,陆衍打开戒盒,里头是他那枚银戒。

  余笙愣了愣,气笑了,“什么意思?要我戴你的戒指?”

  陆衍摇头,准备好的词一个没用上。他看着她,右手举着戒指,左手托着她的掌心,“笙笙,最近我反复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她也好奇自己是在哪一刻走进了他心里头。

  结果,他话锋一转:“但无解。”

  余笙是该生气的,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她甚至理解了女孩被求婚时为什么总会流眼泪,明明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啊,可就是那个瞬间的情绪是压根控制不了的。

  陆衍想说的很多,最后只有:“后来我想,可能就是命中注定。”

  “笙笙,你愿意再给我戴一回戒指吗?”

  不远处,数不清的无人机闪现,组合成余笙的名字。

  人群惊呼,她也看去。

  不断变换的队形,最后,是璀璨发光的“我爱你”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余笙看着天空,“砰”一声,绚烂烟火绽放。

  人群中渐渐闪着如星星般一闪一闪的亮光,像是手机手电筒,又不像是。

  余笙垂眸,他一直举着他的戒指,目光温柔且虔诚,她在他眼底看到了她自己。

  盛夏的游乐场,绚烂的烟火和无人机,她为他戴上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