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她承认自己爱上了陆衍。……
作者:橙墨沫      更新:2023-07-04 18:10      字数:9901
  余笙不接话,有些心不在焉。她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回化妆室。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陆衍发来消息,问她:【在哪儿?】

  余笙现在不是很想见他:【在化妆室忙。】

  陆衍回了“好”,没再发消息过来。她看着他的头像,他不打扰是“善解人意”,也恰恰说明他对她淡淡的。

  微信又有消息进来,很快,陆衍的头像就被顶了下去。

  仪式开始前,余笙找到自己的位置。主桌的隔壁桌,离舞台很近,一桌都是向茗亲近的发小朋友,她认识大半,但不是很熟。她最熟的是另一个闺蜜蒋舒艺,两个人挨着坐。

  这会儿蒋舒艺正跟其他人笑闹。

  蒋家跟向家一样都是沪圈权贵,同桌的人非富即贵,只有余笙一个不是。若是她往常应酬也就算了,可真正坐下来,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就来了。

  有人提议今晚闹完洞房去嗨,去的地方余笙听说过,一晚消费能顶她半年工资。然而,对他们来说就是随手一项娱乐。

  蒋舒艺说:“不去。”

  她回头就搂住余笙:“今晚一起睡?”她们很久没见,想聊聊天。

  其他人起哄,非要蒋舒艺去,但没有人提余笙。不是刻意忽略,纯粹是下意识的。也不是他们排外,是她本身就在这个几代人累积了资源底蕴的圈子外。

  无可厚非。

  蒋舒艺嫌他们闹腾:“不去不去,烦死了。”她有任性的资本,一句话怼过去,“玩你们的,别烦我。”

  她粘着余笙:“明天去不去逛街?”她其实是怕她落单。

  余笙还不确定:“看明天上午的会几点结束。”她上午有个上海分部的会议,她在北京,只能线上参与。

  蒋舒艺哀怨地在她肩膀蹭蹭:“工作工作工作,你眼里只有工作。”

  在外人看来,蒋舒艺宛如求关注的小娇妻。

  其他人这才想起余笙,带上她问:“余笙,今晚一起嗨吗?”

  余笙刚想拒绝,蒋舒艺就“蹭”地坐正,“嗨什么嗨?别带坏我家笙笙。”

  她知道余笙不喜欢那种场合,自己出面算是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余笙笑:“气鼓鼓的干嘛?”

  蒋舒艺立马娇妻状:“还不是你不肯陪我。”

  她说完,眼睛去找陆衍。他是男方宾客,在舞台的另一侧,离他们不算远,但因为隔着舞台,也不近。她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他看来的目光。

  许是舞台的灯火太温柔,他一双眼睛亮得像是镀上了一层光,里头藏着星星点点的温柔。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爱意在他眼底显露无疑。

  蒋舒艺就这么靠在余笙肩膀,悄悄看着陆衍。

  他一边跟身旁友人说话,时不时就转头看向这里。她不间断观察的几分钟里,他看了余笙许多次。

  蒋舒艺满意地笑了,最后一次扭头,她目光定格在陆衍无名指的戒指。她下意识瞅一眼余笙,余笙十根手指头光溜溜的。

  真有意思,就陆衍一个人眼巴巴戴着戒指算怎么回事?最有意思的是某人眼睛就差黏在余笙脸上了,偏偏余笙一眼都没有分给他。

  蒋舒艺偷笑。

  新娘进场,煽情环节。

  “来了来了。”蒋舒艺紧张握住余笙左手。

  余笙回握:“你结婚的时候也这样?”

  “你结婚时候呢?”两人打嘴仗。

  也就这时候,余笙才有这个年龄的活泼。

  众人看向舞台中央。

  周舞在余笙隔壁桌,看舞台的时候不可避免看到更偏向舞台的余笙。余笙温柔注视台上的向茗,周舞却本能去寻陆衍。

  就那一下,她错不开眼。

  陆衍满眼都是余笙。

  司仪在台上起哄,问齐唤:“请问我们新郎,是哪个瞬间爱上了新娘?”

  全场静默,集体注目礼。

  齐唤深情看向茗:“在我们每次出门,她都会换上平底鞋的时候。”

  底下宾客不明所以,他180+,很高,向茗168,不矮,但跟他比起来还是小鸟依然。压根不存在什么高跟鞋会比他高的说法。

  但向茗听了,眼底有泪光。

  司仪转而问向茗。

  她没接话筒,齐唤直接替她拿着,她答:“有一天饭后,我给了他两颗荔枝。那会儿我跟他闹着脾气,荔枝掉地上,我去捡的时候,抬头撞上桌角。”

  余笙这桌都是向茗发小,开始起哄。

  向茗笑着:“他一边跟我小叔说话,一只手在我弯腰的时候自然垫在桌角。”

  余笙也笑了,那时齐唤因为车祸暂时性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自然地护着她。

  比起齐唤的动心瞬间,向茗的好理解一些。可在不知内情的宾客眼里不过一件小事而已,称不上什么动不动心。

  余笙跟蒋舒艺带头鼓掌,她第一次去寻陆衍的身影。

  靠近舞台斜对着她的方向,她一眼看到他,他跟边上的唐聿川在聊天。她忽然庆幸,幸好她跟他没有办过婚礼,不然司仪问他们对彼此心动的瞬间,她哪怕是编都编不出来。

  到敬酒环节,余笙手机上几条消息,还有个未接电话。那会儿正好是仪式,她没听见。

  微信消息和电话都来自父亲余知隽,父亲要她明晚回家吃饭,还说:【明晚也请了你顾伯父他们。】

  说白了,两家依旧明里暗里撮合她和顾子奕。

  余笙回:【明晚可能没有时间。】

  余知隽电话就过来了。

  宴会厅嘈杂,她拿着手机出去。走廊上清净,跟里头的欢喜是两个世界。

  她接通后,父亲直说:“笙笙,如果是公司的事,你先放一放。”

  余笙莫名烦躁,她烦的是顾子奕,也是父母不明就里不考虑她的想法,硬是撮合他们。

  “爸,我有其他事。”她打算明天直接回上海算了。

  余知隽追根究底问她什么事情,又劝她:“笙笙,我们跟顾家知根知底,至少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他打感情牌,“有我们压着,子奕不敢对不起你。”

  余笙胡乱应了两声,挂电话后,她将顾子奕的微信放出黑名单。她约他明天中午见一面,有些事她认为还是从根本上解决的好。

  两人敲定好时间,他消息依然一条接一条,她看着没有回。

  余笙在外一个人沉淀情绪,心平气和后,她重新进宴会厅。半路拐弯时,她冷不防遇上陆衍和周舞。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回宴会厅,俊男美女如造型师助理说的赏心悦目。

  余笙一个闪身,贴着墙躲了躲,下意识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几乎是本能的抵触情绪。

  两人从拐角处经过,她听到陆衍一句:“我先进去。”

  随后是一人沉稳的脚步声,她辨认出是陆衍的。

  余笙不明情况,第一反应是他们在避嫌。

  她背靠墙,心沉了沉。

  “周舞?”余笙等周舞走过,周舞却被人叫住。

  余笙不知道对方是谁,听声音,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周舞回头,看到是好友许岑,原地等她过来。

  许岑看的是陆衍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目光,“跟陆衍进展不错?”她打趣,“有戏?”

  周舞敛了笑,提醒:“他结婚了。”

  许岑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他都没有对外介绍人,谁知道陆太太是什么个意思?”

  他们这个圈子婚前如何不提,婚后对妻子、对丈夫应有的尊重得给足。反正许岑是没看出来陆衍对他官宣的妻子有多尊重。

  不然他只说个已婚,是谁却又不说,这是几个意思?

  许岑更偏向于是陆衍跟姜闻乐的绯闻甚嚣尘上,他不得不官宣这么一条来避嫌。

  周舞拧了眉,许岑同陆衍不熟才会这么想,她却不是。陆衍能选择跟余笙结婚,本身就说明两人的婚姻无关利益,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想掺和别人的感情,也不知陆衍余笙的打算,即便她说了,许岑也未必信。

  许岑看她这样,以为她是因为陆衍已婚的事情难过,她感叹:“当初你俩多可惜,要不是你两年前不得不出国,你俩早就……”

  “许岑!”周舞沉下脸打断。

  余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却骤然没了下文。这不上不下的一句,由不得她想入非非。她的教养本不允许她这么听人墙角,但她脚步就是挪不动,做了回卑劣的小人。

  两年前出国什么?早就怎么了?

  余笙觉得自己两年都想不通的领证理由,今天或许就能得到答案。

  许岑忿忿不平,也是惋惜:“你就甘心吗?只因为一张结婚证,就这么拆散你俩?”

  陆衍家世长相没得挑,她也曾着迷过,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入不了陆大佬的眼,所以,她从不强求。她印象里,这么多年陆衍身边亲近的女生也就一个周舞而已。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能成为陆太太的应该就是周舞了,“再说了,结婚了又怎么样?只要你俩相爱,陆衍领了结婚证就不能再换个绿本?”

  许岑越说越离谱了,周舞板起脸认真道:“只要他结了婚,我再怎么也不可能当三。”

  她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先前周舞是喜欢陆衍,哪怕他不喜欢她,至少他也没有喜欢其他人。她就这么以合作伙伴,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就待着了。可是,自从她亲眼见过陆衍看余笙的眼神,她就明白自己即便耗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赢过余笙。

  她不会犯那贱。

  许岑咕哝:“这怎么叫三呢?”她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你俩多少年了?要说三,我还觉得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陆太太是呢。”

  周舞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得知陆衍已婚的消息,她也想过两年前如果她没有出国,陆太太会不会是她?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知道不可能。

  如许岑说的,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陆衍从未对她有过一丝男女之情,更没有释放过心动的信号。

  感情的事情跟认识多少年真的无关。

  许岑安慰:“你什么脾气我们能不清楚?我们总是站你这边的,我看谁敢说你是三?”

  接下去周舞怎么回应的,余笙没听清。两人的声音远了,直至彻底听不见。

  她长吁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掌心被手指甲抠出好几个半月。其实挺疼的,比那次在咖啡厅听肖雨阳刻意的挑拨离间要疼。

  余笙没有听完整周舞跟陆衍的“往事”,只能自己推测。陆衍家世摆在那,跟他门当户对的姑娘这么多,他两年前却主动找她领证,不仅不说领证理由,还倒贴带余氏教育度过危机。两年婚姻,他从未对她提过任何要求,包括夫妻间的义务,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心有所属。

  她早该想到的。

  余笙又在原地待了许久,等收拾好自己情绪才回到宴会厅。

  婚礼快结束,她跟陆衍都没能正面碰上,只有他的微信时不时来一条:【我送你回去?】

  陆衍知道余笙大概率是要去闹新房,原本齐唤这边问他们,他犹豫着也去玩玩,又想想不好。之所以这么问,是他想着万一,她昨晚没睡好,也许会补眠。

  余笙看到后:【不用,我跟向茗他们走。】

  陆衍料到了,叮嘱:【早点休息。】

  之后他如果再发消息给她,他们闹着新房,她估计听不见也没空回,他索性提前说。

  余笙只回了个表情,他抬头看去,她正将手机往包里放。

  唐聿川凑过来:“跟嫂子聊天呢?”他没看他的手机屏幕,只这么猜。毕竟今天陆老板破天荒在无名指戴上了戒指,真真是震惊到了他们。桌上知道两人关系的都有意无意去看余笙,找她手上的婚戒是什么样儿。

  结果,并没有。

  他们私下都调侃,陆衍那是爱死了余笙,余笙对他却是“金屋藏娇”。

  陆衍锁屏,不接话。

  唐聿川眼睛去找余笙,没等他找到,周舞来了。

  她来打招呼:“你们怎么回?”

  唐聿川眼尖,瞧她摘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多嘴问了一句。

  周舞看一眼陆衍:“仪式结束,寿终正寝。”她开玩笑。

  仪式前,她的珍珠项链锁扣忽然坏了,总勾到她后头的礼服。她第一次发现时陆衍在,让他帮忙理扣子过于亲密,并不方便,她就将手包给他,自己摸索着整理。后来入席,她让女性朋友看过,确认就是链子的锁扣坏了。

  唐聿川接她上一句:“不回,第二场呢。”

  周舞理解,她不参与,先回家。

  一行人分开。

  唐聿川在问大家去哪儿,陆衍看着置顶微信,他想了想,报备行程:【晚上第二场,跟唐聿川他们。】

  余笙没回。

  他干脆将想说的一次性说完,至于她什么时候看到消息回,随她:【明天一起吃饭吗?】

  他们快一个月没见了。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耐心等了会儿。

  姜闻礼叫他:“走了陆衍,别甜蜜了!”

  陆衍头也不抬,继续看手机。

  余笙:【不了,明天有点事。】

  她回的是他的约饭,对于他的报备行程,她未置一词。

  他忽然感觉到了她的冷淡。

  陆衍打字:【好,改天约。】

  他跟上大部队。

  翌日中午,余笙开完会约了顾子奕。会议开得拖了一阵,她迟到了半小时,到时已经快一点。她没挑餐厅,定在一家巷子里的咬春饼店。

  店不大,桌子不多,菜更少。

  顾子奕显得有些拘谨,余笙则特别平静。

  “点菜吧。”她将菜单推给顾子奕。

  顾子奕不管菜单,着急说:“我吃什么都行,看你。”

  余笙笑着摇头:“这样好了,你点几道我爱吃的菜,我也点几道你喜欢的,如何?”

  顾子奕愣住,片刻后惊喜,他以为这是她给他机会的意思。

  他依然不看菜单,认真跟她说:“余笙,我真的错了。你知道的我爸妈强势,小时候我想跟你一块儿学大提琴,但我爸妈不许。无论我喜欢什么,他们非要我按照他们铺好的路走。所以,后来他们喜欢你,我就铁了心对着干。”

  他没说的是,这么多年,跟父母对着干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这是他犯过最大的蠢。

  余笙不回应,只低头翻菜单。咬春饼里都是配菜,没什么大菜,她一页页翻,很快见底。

  顾子奕见她不说话,想起那天在网红奶茶店看到她跟陆衍。陆衍动作自然地喂她喝奶茶,她也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喝。他怔怔看着,而后不可控制回忆过去,在他跟她还算相处愉快的那几年,他们都未曾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他最后落荒而逃。

  他隐晦提:“前天应酬说起陆氏的陆衍,大家都对陆太太挺好奇的。”

  余笙手一顿,不喜欢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他在告诉她,陆衍已婚有了太太,陆衍的示好目的不纯。

  她将菜单重新翻到第一页,按自己的节奏来,“京酱肉丝不要香菜、鸡架、酸辣土豆丝、蜜汁熏肉,可以吗?”

  余笙把压力给到顾子奕。

  她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菜,他露出笑,“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嗯,你呢?”她问。

  顾子奕兴冲冲翻菜单,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从头翻到尾,他忽然想不起来余笙爱吃什么。

  他避重就轻:“你也不吃香菜吧?”他记得他们一起吃饭,菜里从未有过香菜。

  抬头,他对上余笙的眼睛。她眼神清澈透亮,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小心思。

  顾子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垂眸定在最后一页菜单。

  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一整本的菜单,他竟点不出一道菜。

  余笙抿了口茶:“还是你几年前的口味了,我不知道变了没有。”

  顾子奕摇头,欲言又止。

  余笙点破:“你不用误会,别说是你,我客户们的喜好我都记得。”她又喝了口茶,一下去了二分之一,“我认识你的时候八岁,我们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后来一起出国又是一所高中一所大学。”

  所以,她记得他的口味很正常。

  所以,当年他质疑她出手刁难郑芷晴,她才会难过。

  他们一起长大,她以为即便是作为最普通的朋友,不管如何,他多少还是了解她脾气的。

  顾子奕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就是这一瞬,他清楚自己真的是没有机会了。

  余笙合上菜单,很突然地想到陆衍。

  领证后,他们接触不多,也鲜少一起吃饭。但很奇怪的是,他每次点菜点的都是她爱吃的,送她的生日礼物同样精准踩在她的审美。跟他相处,她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参加向茗婚礼前的轻松,她越是回忆越是心惊。

  平心而论,陆衍真的对她很好。她需要他的时候,找他他永远秒回,她忙的时候,他又从不打扰。一个能摸准她喜好,照顾她情绪的人,无疑是很好的生活伴侣。

  可惜,他心有所属。

  余笙话说到这份上,这顿饭的目的达成。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余笙。”顾子奕叫住她,“对不起。”

  余笙脚步顿了顿,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几秒,艰难道:“以后不会了。”

  这是他的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两家长辈撮合他们。

  余笙转身冲他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今天顾子奕的剖心激不起她一丝波澜,不管过去现在他喜欢谁,她都不曾改变,她还是她。当年最难堪的时候,她怨过也难过,但从未想过报复。他没那么重要,郑芷晴也是。她只要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

  她永远爱自己,只做自己。

  余笙对顾子奕说是有事,其实没事。下午没什么工作安排,她漫无目的地走。很神奇,她此刻脑子里想最多的竟是陆衍。过往一幕幕争先恐后地涌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觉得是自己矫情了,居然有那闲心去瞎难过。可到底难过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十字路口,余笙吐出口气,眼睛莫名有点酸了。

  手机进来消息,shawn感谢她做的笔记,发给她一个论坛的宣传海报。他这么发,就是问她是否感兴趣的意思。

  红灯变绿灯,再变红灯,余笙不知道往哪儿走。

  她思索片刻:【暂时不去了。】

  shawn敏锐发现她情绪不对:【心情不好?】

  余笙打开导航看附近的路,发现右转再穿过两个红绿灯有个免费开放的公园。

  退出导航,她回:【嗯,确实不太好。】

  sy:【缺个人谈心的话,我在。】

  阳光有点刺眼,余笙看不清屏幕,用手挡了挡:【谢谢。】

  有些话是她不能对shawn说出口的,他们的关系没到那份上。

  shawn理解,所以,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但这次他明显有些刨根问底了:【工作上的?】

  余笙穿过第二个路口,她站着等红灯,已经能看到公园大门:【不是,没什么大事,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会上头而已。】

  她委婉表达了自己不愿意说,也无意深聊。

  sy:【在北京还是上海?天气不错,适合散个心。】

  绿灯,余笙随着人流穿过马路,她走进公园,又退出去拍了个大门的照片:【散着呢。】

  sy:【好。】

  梁秘书敲门推开总裁办大门,一眼看到办公桌后盯着手机像是研究什么国家大事的陆衍。

  “陆总。”秘书出声提醒。

  陆衍紧皱的眉头没能舒展:“嗯。”

  秘书简单汇报工作,话落等指示,许久都没有等来老板的声音。

  半晌,陆衍起身,“三点的会改线上,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往后推。”

  他拿上外套和车钥匙,离开得风风火火。

  秘书:“……”

  等陆衍出门,梁秘书隐约还能听到一句:“已为您开启北斗导航,……公园,预计下午四点五十九分到达。”

  免费的小公园说是公园,但工作日没什么人。余笙逛了一圈,找了临湖的长椅坐着。

  她静音手机,安静独处。

  清风拂面,她呆呆望着湖面,阳光照在波纹细碎的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从粼粼闪光,到红光耀耀,晚霞染红了天际。

  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个人,余笙扭头,有些发愣。

  楚星洛摆摆手:“真巧。”

  余笙点头:“是挺巧。”这样都能遇上。

  她视线挪向别处,两人都没有说话。

  夕阳还很耀眼,风却带着凉意。

  楚星洛拢了拢外套,偏头问:“还不回家?”

  他其实早就看到她了,看她坐了半天也没走。

  余笙摇摇头,她不想回去,有些事没想通,她挺郁闷的。说好的散心能快乐,都是骗人的。

  楚星洛看出她心情不好:“说起来,那天闭幕式我没有看到你。”

  他就是随意起了个话题,他在台上演奏,台下那么多人,说实话,真要看她是难为人了。

  余笙没想到他还记得:“我那天有事,最后没有去闭幕式。”

  楚星洛笑笑:“那就不好让你点评我的钢琴够不够惊艳了。”他开玩笑,眸子里映着夕阳,很温柔,“还有,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你说。”

  “关于我的大提琴不惊艳,可不可以展开说说?”

  楚星洛来这儿也是散心,遇到余笙是意外,他想起上次她的点评,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问她。

  余笙也说不清:“是种感觉。”

  外行人未必能听出来,内行人也未必,只不过楚星洛是她曾追逐的光,他的手法、演奏情感她了如指掌。

  楚星洛耸耸肩:“遇到是缘分,介不介意当回垃圾桶?”他顿了下,“礼尚往来,我听过就忘。”

  余笙眯了眯眼,笑了起来,“你说。”

  楚星洛简单说了说,说他半年前发现自己失去了创作灵感。不仅如此,他已经没法再心平气和地拉琴,一旦他抱起大提琴,心底的烦躁便压不住。

  “我有时候在想,我的音乐之路可能是走到了尽头。”他苦笑。

  落日余晖里,他显得格外颓丧。

  余笙垂眸看着他骤然握拳的手,那是双很漂亮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她记得看过一篇帖子分析说:楚星洛的手,是天生的音乐手。

  “楚老师,你知道最可怕最遗憾的是什么吗?”她轻松一笑,等他看来时,她举起手,掌心对着远处的天空。

  落日光辉穿过她的五指,她手指似镀了层光,“是你还未走到路口,没有看到路的尽头,就已经失去了努力的资格。”

  夕阳下的女孩含着笑,满身落寞。楚星洛心口猛地一下抽疼,他想起那场她缺席的决赛。

  “该你了。”他温柔地看着她。

  视线交汇,他有种奇异的力量,让人心情平和。

  余笙思忖了会儿,他们没什么交集,下一次相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可能没有。所以,他放心跟她说自己的音乐,她也是。

  “我在考虑是否要结束跟我丈夫的婚姻。”她直入重点。

  楚星洛是真惊讶:“你结婚了?”

  余笙眨了眨眼:“不像吗?”

  楚星洛格外认真:“不太像。”

  两人对视间,忽然同时笑了。

  余笙卸下心理负担:“昨天我参加了我闺蜜的婚礼,老实说很甜蜜,挺让人羡慕的。我从前以为婚姻里是否有爱其实不重要,联姻也没问题。可我昨天很突然地发现,没有爱的婚姻就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也不知道如何描述她跟陆衍的婚姻,他们的开始并不光彩,她从本质上就欠了他的。

  余笙说:“你说奇不奇怪,两年前我可以毫不犹豫签了结婚协议,跟他去领证,然后心安理得拿下他给的资源,两年后,我却觉得我可以欠任何人的钱和人情,唯独不能是他的。”

  她钻了牛角尖。

  楚星洛闻言,望着湖对岸摇曳的果树,他沉默了下,“因为他是你爱人。”他倒不觉得奇怪。

  余笙脑子里却空了一瞬,“砰”一下,似有烟花炸裂。

  是啊,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余笙哂然一笑,在她决定离婚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陆衍。

  眼前忽地一亮,是公园里的路灯齐刷刷被点亮。

  楚星洛先起身:“送你回家?”

  余笙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楚星洛想了想,从兜里取出手机,他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小粉丝,加个微信?”

  “三次了,我们挺有缘分。”他解释。

  余笙爽快掏出手机,静音的手机不少消息,她先加微信。确定加上了,她低头看微信界面,有父母,也有工作,还有闺蜜们,唯独没有陆衍。

  两人一道往公园出口方向去。

  “怎么回去?”楚星洛关心。

  余笙晃了晃手机:“打车很方便。”

  楚星洛点头,没再提刚才接收到的“负能量”,“如果下次我办音乐会,给你留一张票?”

  “好啊。”她感觉得出他比刚才让她当垃圾桶时积极多了,“楚老师,我很羡慕你。”

  “因为你是很多人的光。”她最后这么告诉他。

  楚星洛眸光微动,许久,郑重点头。

  余笙打的车就在公园门口,她上车后,他仍在原地目送,直到看不到车子尾灯。

  出租车师傅是个地道的北京大爷,十分健谈,他在她一上车就问她是不是来旅游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她在车上边回复微信边接话,到最后一条,她看到下面陆衍的头像。

  余笙:【明晚有空吗?】

  陆衍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路口红灯,大爷稳稳停车,后车的车灯照着后视镜,余笙觉得刺眼,往车门靠了靠。

  “后边儿这车是好车啊。”大爷觉得奇怪,“就是好好的跑车在我这老破出租车后头跟了一路了,我都替他憋屈。”

  余笙笑笑,刚要接话,手机震动,陆衍回了:【有。】

  她怔了怔,他很少这么单字回。

  余笙斟酌措辞:【好,明晚想请你吃个饭。】

  她想的是将三千万连着她存的利息还给他。

  红灯跳闪秒数,路灯照亮她的手机屏幕。

  余笙打字说清楚:【陆衍,我把当初的三千万转给你,看你怎么方便,哪个账户方便收款。】

  三千万不是小数目,私人转账限制不少。

  绿灯,车子起步。

  出租车师傅往后视镜瞅了眼:“小年轻开车看手机要不得,都绿灯了还不知道起步。”

  余笙扭头一看,果然,他们的车都穿过路口了,后头那辆轿跑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是开车看手机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