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ch71 原来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样的,……
作者:suer      更新:2023-10-18 13:05      字数:6012
  ch71

  原来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样的,红色的,温热的,有一点腥气。

  一瞬间喷溅在苏梨的脸上,又因引力而自然垂落,像是眼泪一样从她脸颊上滑落。

  苏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接受某个人在自己面前死亡。

  她有一瞬间头脑发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围的人惊呼和发出的碰撞声在她的耳中渐渐远去,似乎有人挤开了她,接着又有人接住她。

  她的视线里一直对准周予辞的脸,试图分辨他张张合合的嘴唇,然而无果。

  苏梨一直在以一种解离状态接受这段记忆。

  过后,她慢慢发觉自己也出现在救护车上,是另外一辆,有人拥着她,按住她的胳膊在帮助医生顺利为她注射药剂。

  她抬头,小声问:“他死了吗?”

  听见苏梨的声音,陆闻屿垂下眼,眼神很担忧的落在苏梨身上,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但衣服还残留着已经干掉的大片血痕。

  陆闻屿抱紧她:“不知道,我们还在路上,医生在抢救。”

  “他一定会死掉的,因为他流了很多血。”苏梨既冷静又肯定,态度很不寻常,陆闻屿的眼神同医生对视一眼,医生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等待苏梨将话说出来。

  苏梨垂下眼,伸出的胳膊还被陆闻屿抱着,医生用注射器缓缓扎进她的皮肤里将药水往里推,药水注射进皮肤的一瞬间,手臂感到异物入侵的肿胀,身体下意识的排斥反应。

  陆闻屿压住她的胳膊,一手抚摸她的后背,小声哄道:“好了好了,小梨,结束了。”

  苏梨不知道他们在为自己注射什么东西,她的注意力完全不能停留在这什么,她回到更久以前的时间里,想起同样大片的血迹。

  在进入十六岁第一天的傍晚,苏梨照常放学回家,那天她比往常晚了一点回家,实际上也只晚了十几分钟吧,在踏入楼道时,她已经发觉过分安静,很奇怪,因这栋老小区的墙壁很薄,几乎当天晚上的家庭争吵是对全小区开放的。

  苏梨在要打开门的瞬间被邻居喊住,因为是她的生日,邻居婆婆买了水果回家,就站在门口喂了她两颗草莓,苏梨记得那天的草莓,非常甜的草莓香,几乎整个楼道都能闻到那个香味。接着她如常回到家,打开的家一片黑暗中静静躺着一个点燃蜡烛的蛋糕。

  她有些兴奋的走进,以为是未来平静生活的一个开端,而生日蛋糕上同样写着:祝我的女儿生日快乐。

  红色果酱写下的字体很潦草。

  在度过那天之后的记忆被大脑用一片空白来代替,避免苏梨陷入情绪崩溃中,这是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

  人的血原来都是一样的,有点温热的,鲜红的,带着一点腥味。

  但当血液开始干枯,鲜红色渐渐褪色成淡淡的褐色,怎么洗都会留下一个印子。

  只能放弃被弄脏的衣服,床单,家具,房子,生活,记忆。

  苏梨一样被放弃了,在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后,人送进医院后就没出来,苏梨的爸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生活,他不愿意再来,苏梨也不能过分埋怨,她一个人跑上跑下签字付钱,医生对苏梨宣布抢救无效,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护士的带领下去看妈妈的最后一面,她被白床单盖着脸,护士掀开一点点,向苏梨确认是否无误。

  苏梨靠近,认真看了一眼,确认无误。

  失去血液,人的脸色变得毫无温度,像是一块冰。

  死亡原来是冷的,护士重新盖上,最后一眼结束,之后便是送去火葬场,人烧成骨灰后,只剩下一个小罐子这么大,她抱在怀里恍惚一下,想怎么会这么轻。

  她之后也会这么轻吗?

  接着埋葬妈妈,每一件事情都发生的很快,苏梨只请了一周的假就完全办理好,返校上课,没人知道她一个人突然就这么成为大人了。而家里所有的财产爸爸一分没要,苏梨知道他嫌晦气,直到她要上大学,苏梨爸爸做主卖了原来的房子,钱全部给了苏梨,苏梨和苏梨妈妈两个象征他失败婚姻的见证者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苏梨好奇,爱有这么伟大,她开始尝试,像是吸烟似的随意迈出第一步并不困难,大约是因为遗传至父母较好的容貌,又或者是优越的成绩,或者两者都有,苏梨想要追求一个人很容易,只是很容易感到厌烦。

  苏梨完全不伤心,甚至不害怕的样子才令人担心,她起码该哭一下。

  医生注射完药物,等待着苏梨的反应,结果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重复一句:“他肯定会死。”

  “是因为我。”她低低的说,“其实我是我父母最优秀的作品。和我的父母完完全全是一样的人。”

  陆闻屿握紧她的手,她回头看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救护车在医院停下,苏梨要求去看周予辞,刚刚为她注射的药物效果为镇定情绪,但现在看似乎药效太过。

  医生也阻拦不了,陆闻屿干脆带着她过去,在急救室门前等待,急救室门前的红灯亮着,灯光投射在她的脸颊,苏梨说:“我见过这个灯。”

  陆闻屿:“小梨。”

  他想说一些什么,最后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你需要喝点热水吗?”

  苏梨摇摇头,道谢:“谢谢,但不用了。”

  在急救室门前等待着滋味并不好受,那道门就像是距离死亡的最后一道安全门。

  过了很久,那道门终于打开,推出来的周予辞脸上并没有盖上白床单。

  “他没事。”陆闻屿说。

  “嗯。”苏梨看见了,她回头似乎以为身后便是墙壁,下意识伸手一扶,身体也随之靠过去,却落空了,整个人都往左倒在地上,发出很重的一声。

  陆闻屿慌忙去扶起她,四处检查她有没有摔伤,问:“哪里痛吗?”

  她有些茫然,目光从已经推远的手术床上转回来,落在他扶着自己的手上,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同自己手上是一对,于是像看到另一道安全屋的大门,完全由她自己建造的安全屋。

  苏梨放松的任由自己倒向陆闻屿的怀中,他身体的温度总是很暖和,同冷冰冰的尸体完全不同。

  在陆闻屿感觉自己袖子被人轻微拉扯的时候,他微微一顿,低下视线望着苏梨,他皱着眉,似乎苏梨没有表达出来的情绪被他间接表达出来。

  苏梨:“我是个坏人吧。”

  她抬头朝陆闻屿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往常一样态度很温柔的讲话:“我想要幸福的话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像我这样的人——”

  “完全就是玩弄别人的阴暗卑鄙小人,度过一个幸福瞬间已经足够挨过很长的日子了。”苏梨像是在评价今晚的闹剧,她松开手,要站起身。

  在她站起身时,态度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手指还在拽着他的袖子,在医院的走廊尽头是立着很高的铁栏杆,外面就是被打开一半通风的窗户,一直打着闷雷而迟迟不下的雨在这个时候才缓慢的来到,来的很迟所以干脆一次性下完一样的态度,窗外的雨势意外的大。

  雨声几乎盖住外面所有一切的声音。

  苏梨也莫名的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我呢?”迟迟不发声的陆闻屿这时候才说。

  苏梨回头看,距离很近的陆闻屿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向来总是对苏梨展现温和笑意的陆闻屿以一种相当客观的冷漠态度毫无起伏的问她:“如果你不配的话,我可以吗?我想要有幸福的日子可以吗?我想要和我的妻子拥有更多未来,希望我的妻子爱我可以吗?”

  苏梨没有说话。

  在那大雨声中,陆闻屿的态度格外强势,令苏梨不得不一直看着他,陆闻屿在问:“我配爱吗?”

  苏梨很不想回答,但只要躲避一下的话,陆闻屿就要扯她回来,一次次的面对他的目光,在那种注视下,苏梨渐渐回过神,她感到很难过,很长久的情绪像是打开一个沉重的箱子里取出来的。

  她局促不安的的后退着,直到被陆闻屿抱紧,他的体温将苏梨冻僵的身体暖过来,连眼泪一块暖过来,在陆闻屿怀中泣不成声。

  有时苏梨觉得生活并不难过,她看见太阳升起时发现又度过一天,这普通的一天也许具备一个值得怀念的瞬间,大多时候是普通重复的日常。

  但她难过的那一天让她想要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心情下降到空白的那一格,反而是身体感到沉重,完全没有办法去做任何事情。这样的一天,苏梨允许自己罢工一天,但是不允许自己记得。

  苏梨大声的哭着,问陆闻屿:“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情?”

  陆闻屿抱紧她,说:“不是的。”

  自杀引起的情绪崩溃终于来了,药效也失去作用,等她哭过了,糊里糊涂睡过去,陆闻屿将她送进病房,单独一人进了周予辞的病房里。

  周予辞已经醒过来了,他的身体接受不了太多麻药,因此医生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选择无麻药的状态进行手术。

  多亏oga忍不了痛,他太早在手术刚开始的时候就晕过去,直接安全度过整个抢救手术。

  现在被绷带缠绕着脖子,完全不能说话了。

  陆闻屿走进,他和病床上的周予辞静静地对视一眼。

  ‘她呢?’周予辞用口型问。

  陆闻屿:“哭太久,睡着了。”

  周予辞脸色一暗,用口型费劲的解释‘我没有想要吓她,我只是想要她永远记得我。’

  陆闻屿默了一瞬,他对上周予辞的双眼,很费解:“用这种放弃生命的方式就为了让别人记住你?”

  他不理解,走到窗口前,从口袋里抽出手,戴着戒指的手展露在周予辞面前。

  周予辞的目光果然落在他的手指上。

  戒指已经完全说明一切事情,因为在苏梨身上也看到同样证明身份的戒指。

  他完全拥有赶走入侵两人生活中外来者的权利。

  陆闻屿:“我不希望你以后还见她。”

  周予辞抿唇,他垂下眼皮,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只戒指。

  而陆闻屿完全没有那种温柔体贴的样子,以一种相当冷硬的态度通知周予辞:“为了小梨,我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了,随意放弃性命是自己的自由,无论你用任何方式死了我也不关心,但是拿死亡来威胁她,我会真的让你心满意足的。”

  他伸手随意的拨弄了下贴在周予辞身上用来检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管:“我只希望小梨幸福,如果有任何人妨碍到她,我会在她发现之前处理干净的。”

  周予辞抬起眼。

  他的神情变得阴暗诡谲,眼中一点点的升起泪光,他张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无声的:‘我没有想要威胁她。’

  不管苏梨信不信。

  周予辞最初只是想挽回她。

  他以为没有了信息素,他们两个就能像之前一样在一起,抱着这种念头,他胡乱的破坏了自己的腺体,那向来柔软的肌肤在划下去第一刀就疼的不得了,但周予辞想的却是两个人重归于好的场景,他想要干净一点和苏梨开始。

  没有任何人阻挡在两人中间,划开腺体的疼痛带来另一种心理上的愉悦,因他已经完全看见自己和苏梨新生活的开始,不用再像一个商品一样对外出售,或许带着一点即将被拯救和报复其他人的复杂心理。

  周予辞带着止不住疼的伤口主动来见苏梨。

  /

  每一个oga都需要上课,课程会说被alpha标记的整个过程,标记这件事比想象中更加严肃,上课时老师用了经过美化后的词语来描述标记过程。

  以至于上过课的oga都对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标记产生很浓烈的期待。

  周予辞也是。

  因为alpha是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人。

  他也会属于对方。

  这种一对一的严苛关系令周予辞无比兴奋。

  老师说标记时常会说另一个关联字眼——爱。

  他们说alpha标记oa就是因为爱。

  而被标记后的印记是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周予辞同样这么认为,他第一个认识的alpha来自oga婚姻匹配所,他们的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六十八,这是个不错的数字,周予辞和对方见面,但对方不愿意听他说话,对周予辞提议的话题都有些敷衍,唯一主动开口询问是两人第二次约会地点能否定在一个较为私密的空间。

  周予辞拒绝了。

  晚上回到学校,遇见同样约会的室友,室友被第一次见面的alpha标记,腺体完全被咬出伤口,周予辞不喜欢这种行为,室友也是,而匆匆赶到的老师和医护人员熟练的处理这种情况。

  在得知标记腺体是出于室友同意后的行为,这场带着血腥味的临时标记也被挂上了爱的名头。

  但室友说:“那个alpha有一点凶,我有点怕。”

  周予辞问:“但是你不是同意被标记吗?”

  室友沉默一会,说:“因为那个alpha说反正会结婚,是合法行为没关系的,而且——”

  他停顿了下,有些疑惑的说:“那个alpha说爱我。”

  他们都不是很理解,但老师说标记是因为爱,标记后就懂爱了。

  次日,室友便搬走了,很快邀请周予辞一块参加他的婚礼,再见面,周予辞发现对方真的爱上了自己的alpha,在整个婚礼上他无法控制的去关注自己的alpha,婚礼上的每个笑容都几乎是因为自己的alpha靠近时才产生的。

  好奇怪。

  周予辞在爸爸的促动下见了许多的alpha,仍旧是那样,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所谓爱一定是在被标记后产生的。

  直到苏梨咬着自己身后的腺体做出一个假的临时标记,她连信息素都没有。

  爱——真的是在被标记后产生的。

  即使那个临时标记根本就是假的。

  /

  这一切再次失败了,周予辞胸口不平的呼吸着,猛地往前吐出一口血来,胸前作为检测的仪器发出急促的警告声。

  陆闻屿并不在乎,他转身走了出去,和急匆匆赶到的医生护士擦肩而过。

  回到苏梨的病房,她安静的睡着。

  陆闻屿看着她,看了好一会,上前主动吻住她。

  苏梨在逐渐稀薄的空气中醒来,她眼皮一掀,眼中神色仍旧暗淡,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她用力眨眼,才将陆闻屿容纳进眼中。

  陆闻屿低声道:“苏梨,我是谁?”

  苏梨没有回答。

  这种意料之中的反应令陆闻屿笑了下,他抵着苏梨,轻轻摸着苏梨的脸,苏梨的状态不太好,反而让陆闻屿产生一种强行挽留她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抑制令陆闻屿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身体热度跟随着过快的心率升起来。

  陆闻屿抬着她的下巴,让自己的影像更完全的落在苏梨的眼中。

  “苏梨,是我,我是陆闻屿。”

  “是你的未婚夫。”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

  在陆闻屿遇到她的第一天,他就清楚的知道,于是他决定出现,以善良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是我,我是你的未婚夫。

  决定一起迈入婚姻的人,是我。

  陆闻屿捞起她的手,亲了亲她指根处的戒指,戒指本身具有一定硬度,染上她身上的温度后有了点变软的错觉,实际上并没有,一点愉悦攀升在他的脸上,陆闻屿才将她抱在怀里,用哄孩子的姿态拍着她的身体:“小梨,放心吧,我会守着你的。”

  苏梨闻到一点甜苹果味,甜味很深,像是酿好的酒里散发出的苹果香气。

  因这甜味,她止不住的深呼吸着,想要闻到更多一点将香味闻到来源,可惜空气中只有些淡淡的味道,她喉咙间溢出一点喘息声,嘴唇被舔舐的被迫张开,苏梨睁开眼,有些困倦和疑惑。

  那点苹果香味消失不见。

  苏梨皱眉,迷迷糊糊中还记得问:“你不会又要发烧吧?”

  话音落,陆闻屿忍不住笑,并未笑出来,他仍旧是那副样子,既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只是睁着一双显得沉静的眼,拥着苏梨躺在那张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