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也不躲，任由她打，叶馨母亲于兰赶紧上来拉人。拉不住叶馨拉叶繁，把他拉到走廊，推到另一个房间，关上门。叶馨追过来还想打，于兰挡在门口，“好了好了！当着人家林小姐的面，一家子闹成这样，多不好意思！”“把香香折腾成这样，他还有脸不好意思！”“林小姐都说了不是他——”“香香那是给他面子！”叶馨被母亲拦住，望着紧闭的房间门，使劲叹一口气，转身回到主卧。叶芊已经进去了，拉着林香的手，见她这副狼狈样，心疼死了，一个劲问她疼不疼。“都挤在卧室干嘛？走走走出去说，有什么事上客厅谈。”戚婉英很快镇定下来，把人都轰了出去。林香身子疼，走得慢，最后才出屋，叶芊扶着她慢慢走。叶馨是过来人，见林香撇着腿一瘸一拐的，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比先前更气了，直想冲进去把叶繁拎出来打。小一辈的热心肠，真心心疼林香，老一辈的都在暗暗算计怎么摆平这事。“叔叔阿姨，这是叶繁的房子，我一个外人，不好待在这边，我先回去了。”她拖着步子挪了两步，被叶馨拦住。“不着急，等会儿我送你。今天大家都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都摊开了，来龙去脉说清楚。该追责的追责，该惩罚的惩罚——”“胡闹！什么追责什么惩罚，你当这是法院啊！”叶馨父亲叶宗明进屋后第一次发话。“这不是法院，咱们家里人都在，这就是家，可家有家法，咱们也得还香香一个公道。”对待不喜欢的人，叶馨嚣张跋扈，可她要是喜欢谁，就会偏心向着谁。叶繁虽然是自己堂弟，到底是个男人，林香作为女人跟他在一起受了欺负，叶馨这仗义性子自然看不过眼。林香吃准了叶馨会向着她，眼里没泪也挤出两滴泪来。“馨姐，你别怪叶繁，他性子急，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也没办法……”本来就被折腾得没什么气色，配上这话，这语气，叫人心疼得打紧。连戚婉英都怜悯起她来。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戚婉英清楚得很，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孙子。“香香。”戚婉英亲切拉起林香的手，口中称呼也变得亲昵，热切的笑容下虚伪难以察觉，“来，咱们坐着说。”拉着林香坐下，手却不放开，母亲一般慈爱又心疼。“可苦了你了。我这个儿子——嗨，说起来你肯定了解他，毕竟你们早就……我上你家去过了，保姆说叶繁白天过去，没找着孩子，发了脾气。又说你晚上一直没回去，我就明白，他肯定找你发火来了。我怕我一个人劝不住，正好馨馨跟她爸妈都在，就把大家伙都叫过来，人多，你一句我一句，劝劝叶繁，多少也能让他听进去些。我们把京州家里房子找了个遍，可算在这找着你们了。”倒是客气得很。林香不言语，等着听她接下来什么打算。戚婉英回头看看饮水机，又看看叶芊，使眼色，叶芊会意，赶紧倒了杯水给林香。秋天夜里凉，林香穿着短袖，脚脖子也露在外面，身体本来就虚，受凉了更是遭罪。“芊芊，上屋里找件大衣来。”叶芊起身刚迈开脚，后面房间门忽然打开，扔出一件羽绒服来。跑过去捡起衣服，拍拍，叶芊递给林香。“林香姐，家政阿姨定期会来打扫，地上很干净的，你别嫌弃。还有……我哥他这人——”戚婉英见林香不接那衣服，从女儿手上拿过来，硬是给林香披上，又打断女儿的话。“他这人有病！脾气不好，脑子也不好。香香给咱们叶家生了两个孩子，让他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多好的福气啊，自己不懂得惜福，到时候把香香给作寒心了，叫他后悔死。”林香心里冷笑，没有“到时候”，早就寒心了。于兰听戚婉英还不切入正题，偷偷给她递了个眼色，被林香看到，心中拉起警戒线，好生提防着这家人。果然，前面慈眉善目好言好语，都是带着目的来的。“香香，以前我们不知道你跟叶繁怎么回事，对你招待不周，千万别见怪啊。现在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话摊开了说。孩子的事我们逼问过叶繁，他也明白瞒不住，都跟我们坦白了。你们小年轻闹别扭，不斗一斗心里不痛快。可你们痛快了，孩子痛快吗？自从知道小南就是我跟老叶的亲孙子，每回想起他来，我心里就难受……”戚婉英处处虚伪，提起林小南时的哽咽却不是装的。隔代亲，她对儿女都没那么在意，可想起孙子那机灵模样，越发喜欢得紧。“小南六岁都不到，小北也才两个多月，我还没见着面呢！我知道，你怕我们跟你抢孩子，所以才让你妈带着他们离开京州躲起来。傻姑娘，小南小北是我们的孙子孙女，也是你的女儿呀，一家人和和气气，哪有什么抢不抢的？你说是不是？”林香安安静静听着，不肯定不否认，不点头不摇头，一脸淡然，情绪隐藏起来，就是不接茬。戚婉英端详着她，心知这女人不简单。想想也是，简单女人哪能把她这个儿子弄得鬼迷心窍，偷偷摸摸连二胎都生下了？“什么叫一家人？心在一处就是家人。那些条条框框都不重要。就好比男女之间，一定要有那张纸，那个小红本儿才能算夫妻？事实婚姻就不是婚姻了？有些形式化真的没必要。”听她说到这里，林香总算听出来点眉目，知道她大费口舌真正想说什么。“香香，你也知道，现实摆在这里，咱们两家这条件，悬殊实在是……我们家生意做得大，发展到这个阶段，必然是需要一些合作和帮助才能走得更远。叶繁二十七了，家里企业有股份，自己也开公司，要想做得更好，肯定少不了另一半的支持。你能给他带来什么？能在事业上怎么帮他？为了家族集团，他必须寻找在事业上最能辅助他的另一半。可是他跟别人联姻，并不代表就不爱你呀！我知道，女人嘛，都想要名分。可这名分说起来，也是虚的。叶家好了，他才好，他好了，你和孩子也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绕来绕去，说白了就是想说服她给叶繁做小。林香忍着恶心，面上挂着假笑，“阿姨，您觉得名分不重要，那是因为您有名有份。我没有，所以我觉得重要。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也看开了，男人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我妈和保姆帮我带孩子，我拍戏拍广告赚钱，自给自足，有什么不好？也就是未婚先孕这标签不好听。可我不偷不抢自立自强，碍着谁了么，没有吧？名声不好我就认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谁年纪轻轻没瞎过眼呐。”缓缓起身，脱掉身上那件叶繁的羽绒服，林香忍着痛往大门口走。戚婉英被她这话噎住，知道她不好劝，赶忙给叶馨递眼色。“香香！”叶馨拿着羽绒服赶上她，又给她裹上，“走，姐送你。”林香拗不过，被她搀着离开。上了车，叶馨问：“小北两个多月了吧？”林香点头，“八月二号生的。”“呀，那你月子还没坐满呀！女人要坐三个月月子才算完。”“一个月就够了。我哪有那么矜贵。”林香苦笑。其实母亲不让她那么早出月子了，她非要爬起来挣钱。叶馨算算日子，六十多天，可以圆房了，但叶繁折腾得那么狠……叶馨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疯起来六亲不认，你——”“姐，不用劝了，我跟他走到头了。”手背上撞青了一块，林香愣愣盯着，心是空的。半晌，叶馨深深叹气，“我不劝你跟他好。我劝你考虑清楚。要说找人，小叔家哪能找不着呢，小叔小婶是怕撕破脸太难看，也就没私自去找。你争不过叶家的。”“孩子可以跟他们。”空洞的瞳孔从手背移到窗外，林香抬起冻红的手，朝上面呵气，“除非我死。”第43章 喜欢周姨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一点半了。夜色浓重，风刮得树叶哗哗响。周姨拖完最后一遍地，左看右看, 里里外外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实在找不到需要整理的地方了。林远平已经睡下。姜红丽和小月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家里一下子就冷清许多。周姨叹了声气, 拿起手机想给林香打电话, 问她今晚回不回来, 太晚了让她注意安全, 正要拨过去,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香香？”林香穿着件男士羽绒服，纤瘦的身体裹在大大的衣服里, 整个人像一颗豆芽似的, 又娇又小。额上紫了一块, 嘴角也有淤青，惨白的面孔上，伤处扎眼，周姨心疼坏了, 忙放下手机过来扶她。“怎么搞的？这么晚回来, 还……”周姨想到些什么, “你跟叶先生又吵架了？”又。周姨这个字音调很重。打从她来林家干活那天起, 但凡林香和叶繁在一块儿, 多数时候都是要吵架的。周姨没结过婚, 感情上却也是过来人, 他们两个心里有没有对方，一眼便知，可就是总怄气。她不敢劝叶繁，只能劝林香，心里想着话，默默去厨房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林香没说话，回房间拿换的衣服，然后去洗澡。站花洒下冲了几十分钟，皮都搓红了，闷热缺氧，就是不出来。周姨在外面喊了几声，以为林香晕过去了，叫起林远平，等林远平过来准备撞门，林香冲门叫道：“我没事，你们别管了！”“有撒事跟哥说嘛，一天自己闷着，我们想替你分担都分担不了，你说你，这么见外，不把我们当自家人。”林远平听周姨说她回来时脸上带伤，衣服也不是自己的，猜到她和叶繁又闹了。说也没用。林香知道，哥哥和母亲一样，都盼着她跟叶繁复合，跟他们说再多，也是自己找罪受。穿好衣服出来，往自己屋走，周姨忙拉住她。“先把面吃了吧。”林香是饿的，却又难受得吃不下，好歹逼着自己吃了一小半。头发没吹，湿漉漉搭在肩头，肩上披了条毛巾吸水。“小叶也是，咋还动起手来了？不行，我明天找他说说。”林远平找来药，放在茶几上。“哥，你别给我添乱了行么？”两家人你找我我找你，找来找去没完了还。“咋是添乱？哦，我亲妹妹遭他楞个欺负，我这个当哥的心里好受？林家没钱没势，干不过他们叶家，但也不能就这么由他们横行霸道！”越说越气，林远平走向门口，周姨快步跟过来拦住。“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周姨劝道。想想也是。林远平叹气，对着林香摇摇头，甩手回屋。周姨把她吃剩的面倒掉，洗干净碗筷，见她还坐在沙发上发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见手上也有青紫，拉过她胳膊，挽起袖口替她擦药。“叶先生脾气不好，以后再闹起来，你别硬跟他犟——”“没以后了。”林香抽回手，自己抹药，“周姨你去睡吧，大晚上的，辛苦你了。”“我一把年纪了，没那么多瞌睡，晚睡点没关系。哎，倒是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自找的。以后不会了。”“哎，老二都有了，日子凑合凑合过，也能过下去，就当是为了孩子，忍忍吧，女人哪有不受点苦的？况且叶先生除了脾气大一点，其他各方面都算是顶好的呀！”“谁觉得好谁跟他过去。我受不了这个苦。”林香抹完药盖上药箱，把穿回来的那件羽绒服叠好，交给周姨，在纸上写下地址和手机号，让她明天一早把衣服寄过去。躺到半夜都睡不着，哪哪都疼。夜里黑漆漆的，又冷，爬起来拿出厚被子盖上，冷倒不冷，就是关上灯一片黑寂，心口堵得喘不上气。这会儿又流得出泪了，流个没完，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心憋得绞痛，最后蒙着被子，大声哭出来。屋子不隔音，周姨在隔壁听见她哭，心里难受又帮不上忙，唉声叹气的，大半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