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房间里,几顶小射灯嵌在天花板上，发出暖黄色的光，笼罩在贺念辰手中轻握着的手机上,屏幕微微反光。

  他看着画面里迷迷瞪瞪面颊晕红的周璟,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周围的陈设不像是在宿舍，反倒像是在谁家的客厅。

  周璟手机拿得很近，几乎贴在脸上，能看清她呼出的热气在玻璃制茶几上结出的水雾，随着她的气息铺开又退去。

  贺念辰屏住呼吸,伸手轻触了下屏幕上她的红彤彤的脸颊。

  他手指落下的一瞬间，周璟染着酒意的眼睛又忽的闭上，在手肘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嘴上轻轻嘟囔：“贺念辰……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贺念辰闻言手指顿住，眼睛微微眨了下。

  他沉默了两秒,看着屏幕对面醉得毫无防备趴在桌子上晕乎乎的女孩，将多年来的心事招供,轻声开口：“周璟。”

  空气静默。

  手机另一边只有电视机的背景声音传来。

  周璟依旧趴在桌子上，没有睁眼，眉头皱了皱。

  贺念辰没敢说话，他几乎忘了呼吸，沉默着等待对面女孩给他的陈白下最后判决。

  许久。

  久到贺念辰手指扣紧手机，心脏先是加速又已趋近死寂。

  周璟才费力睁开眼睛,不适地动了动,直起身子看向屏幕,迷迷瞪瞪疑惑开口：“？叫我干嘛……？”

  贺念辰：……

  他顿了两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和一个醉鬼较什么劲。

  周璟跪坐起来,手机随手扔在茶几上，这个角度贺念辰只能看见她倒过来的下巴颏。

  她头垂了下，皱着眉毛费力摇了摇头，似是渴了，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拿起便往嘴里灌。

  杯子中的液体刚入口，她就被刺激得咧了咧嘴。

  贺念辰看她被酒辣的呲牙咧嘴，眉头皱起：“你现在在哪里？身边有人吗？”

  待被那口酒刺激得缓过神，周璟趴着看向手机，认真道：“我现在在朋友家呀。”

  见她只回答了一半问题，贺念辰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你身边现在都有谁？”

  周璟依旧趴着，偏头看了下身旁的人，老实回答：“有于婉月。”

  “那好，你现在让于婉月接电话。”

  “哦，”周璟摇摇晃晃捡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睡着了的于婉月，揪了下她的耳朵：“起来接电话。”

  于婉月口齿不清嘟囔了句什么，拂掉周璟揪她耳朵的手，转了个方向继续趴在茶几上睡觉。

  贺念辰：“……”

  他认命开口：“行了，别让她接了。”

  周璟“哦”了一声，将手机拿了回来，摄像头对向自己，呆呆看着摄像头安静没说话。

  “你为什么——”

  “我想喝——”

  两个人声音都停住。

  贺念辰顿了顿，开口道：“你先说。”

  周璟眉头皱得更紧：“我好渴，好想喝水。”

  “你把摄像头转到后置，我来帮你看看。”

  周璟听话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听贺念辰的话找到厨房，在橱柜里摸出杯子，听他指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待她喝完，贺念辰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舒服些了吗？”

  周璟拿起刚随手放在橱柜上的手机，将镜头又转回前置，手机拿得极近，垂着眼没说话。

  贺念辰看着她轻皱着的眉头，低声哄道：“去找一下卧室好不好，睡一觉醒来就舒服了。”

  周璟吃了晚饭后又塞进不少零食，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已经几乎漫到了嗓子眼，站起来走了两步之后胃里愈发翻江倒海。

  她听贺念辰的话摇摇晃晃迈步走向于婉月的卧室，眉头越皱越深，路过卫生间时终于忍不住转身冲了进去。

  贺念辰屏幕里的画面剧烈晃动，他听到了“咚”的一声，周璟跪坐在了卫生间的地面上。

  画面里她的镜头正对着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他看不太清。

  “周璟？？你还好吗？”

  周璟趴着马桶边，吐了好一会后开口道：“我没事。”

  贺念辰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吐完漱下口就去睡觉好不好？”

  周璟撑着马桶边，艰难起身：“好。”

  贺念辰刚想开口嘱咐她慢一点，屏幕里的画面就迅速晃动，“嘭”的一声落到了什么地方。

  画面变得模糊，对面传来了滋滋啦啦的抽水声，同时周璟越来越远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我这就去睡觉……”

  再过了十几秒，屏幕上弹出对方信号不好的提示，随即通话被自动挂断。

  贺念辰：“……”

  第二天早上。

  周璟揉了揉宿醉后还有些痛的头，撑着无力的手臂坐起。

  她摸了摸枕头边，想找手机看一下时间。

  周璟爬到床的另一侧，翻遍了床头，手机没找到，反而看见了在床和飘窗夹缝里床边毯上睡着的于婉月。

  周璟：……

  她趴在床上探下身，轻戳了下她的脸，于婉月皱了下鼻子，没醒。

  周璟看着睡成猪的于婉月撇了撇嘴，没再管她，转身去了客厅。

  看到客厅战况的一瞬间周璟屏住了呼吸。

  片刻，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认命找到昨天装零食的塑料袋开始打扫卫生。

  周璟清干净桌子上的零食袋子后，于婉月也醒了过来。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转头，直接问道：“你们家的垃圾袋呢？还有抹布，拖把都拿过来。”

  于婉月看到茶几上的酒渍后也深吸一口气，连忙转身去卫生间找抹布。

  片刻。

  卫生间的声音传来：“小璟！！”

  “？”周璟转身看向卫生间方向，高声问道：“怎么啦？”

  “你快快快过来！”

  周璟皱眉疑惑，放下手机的垃圾袋，走向卫生间。

  于婉月惊恐看向马桶：“这是你的手机吗？？”

  ？

  周璟快步走过去，看向马桶里，随即眼睛瞪大。

  她先是下意识地手伸向手机，后一秒，伸出去的手生生顿住。

  于婉月同情看向她，从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垃圾袋递给周璟：“用这个。”

  幸而周璟离开马桶就会按下抽水键这个肌肉记忆还在，所以她的手机并没有在呕吐物里泡上一夜。

  但现在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周璟手套着垃圾袋，拿着擦干净了的手机长按开机键。

  手机持续黑屏，没有反应。

  于婉月犹豫：“你……还要修吗？”

  周璟眉头皱紧，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手机，拿远凝重地观察了一下，试探道：“……如果我说要去修呢？”

  于婉月立刻和她划清了距离：“那你以后用这个手机的时候离我远一些。”

  周璟未套垃圾袋的那只手撑住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我换。”

  于婉月闻言松了口气，追问：“你是怎么做到把手机丢马桶里的？”

  周璟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几秒后放弃，摇了摇头老实道：“不记得了。”

  于婉月嗤笑：“回回喝回回断片，人菜瘾大。”

  周璟眉毛猛抬，看向于婉月：“今早睡在地上的人是谁？”

  “哼你还说，”于婉月拍了下周璟的头：“在我家喝酒睡我的房间，居然自己爬床拉都不拉我一下，我昨晚在客厅睡到手麻，爬起来看到你在床上睡得正香气死了。”

  周璟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爬的床了，只好作罢转移话题，讨好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快收拾吧，收拾完出门扔垃圾，然后直接去我家吃饭，我顺便看一下能不能趁机要钱买手机。”

  下午饭桌上，周璟没敢说昨天喝酒的事情，只说手机意外坏了，旁敲侧击要钱。

  周海承答应得很痛快。

  这其实在周璟的意料之中。

  周璟是她这代小辈里第一个研究生，据刘香茹说，自周璟被拟录取之后，周海承在他的一群朋友里得瑟了一个月有余。

  网上买手机的话需要一些时间，周璟下午直接同于婉月跑了实体店。

  周璟在手机店里将手机拆了封，把从旧手机里拔出来的电话卡插上试了下。

  没有信号。

  周璟反复试了好几次，新手机依旧识别不到插进去的si卡。

  她无奈，只好又回家拿上身份证去附近的营业厅补办电话卡。

  当初办卡的营业厅离周璟的小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故而她们就没再骑电动车，直接走路过去。

  到了营业厅，前面有个雄壮的背影正在办业务，周璟看了两眼忙碌的工作人员，在房间里寻了个凳子，安静坐在那人身后等待。

  “就这些就办好了是吧？”

  “对，可以走了，”工作人员忙完看向周璟，招呼道：“美女你办什么业务？”

  周璟应声抬头：“哦，我来补办电话卡。”

  前面那雄壮的身影转身，看到周璟，顿了一下，开口道：“……周璟？”

  周璟疑惑转头，看向那男人的脸。

  周璟虽一直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有些脸盲。

  可是这次，她谨慎地在脑海中搜索又搜索，反复确认了好些遍，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这人。

  “……你是？”

  “我啊，陆江。”

  方下颌，两条健壮的胸锁乳突肌衬得脖子比脸粗的男人拍了拍壮硕的胸肌，声音洪亮：“前几天我们还在微信上说过话的，恭喜你考上研究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