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七章 卿卿知道什么是卑鄙无耻吗……
作者:糯团子      更新:2023-07-03 07:54      字数:4838
  第八十七章

  皓月当空,云影横波。

  婆娑树影摇曳,通透的西洋镜前,是两人相拥的一幕。

  沈鸾一张脸落在裴晏手心,水汽氤氲的一双杏眸圆睁,眼角泛着红,泫然欲泣。

  好不楚楚可怜。

  闻言,震惊和惊恐布满瞳孔:“你、你……”

  她想问裴晏是不是疯子,然眼前阵阵发晕,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眼皮愈来愈重,迷糊之际,沈鸾耳边倏地落下一声笑。

  她能感觉到裴晏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纤细的脖颈,指腹略带薄茧,轻轻在脖颈上摩挲。

  再然后,意识涣散。

  沈鸾陷入了昏迷,沉沉睡了过去。

  烛光晃动,彩烛辉煌。

  博古架上置一方镀金四象驮八方转花钟,价值连城。紫檀嵌玉雕插屏映照着点点烛光,一旁案几设一粉彩云龙镂空长方香薰,青烟未烬,花香萦绕。

  青纱帐幔垂落,偶有夜风灌入,惊起榻上悬着的金铃。

  裴晏垂首敛眸,目光贪婪缱绻落在沈鸾脸上。

  深怕一眨眼,沈鸾又和以前那般,化作幻影。

  许是睡得不安稳,亦或是裴晏的视线过于灼热滚烫,沈鸾梦中呓语两三声,松散的乌发散落在枕上,有几缕落在裴晏手心。

  她背过身,单薄脊背对着裴晏。

  春衫轻薄,隐约可见沈鸾后背的点点红梅。

  裴晏眸色一暗,深了几许。

  握着沈鸾的手指缓缓收了力道,十指相扣。

  梦中的沈鸾察觉到异样,一双柳眉轻轻蹙着,她本能欲逃开裴晏的桎梏。

  娇小的手指从掌中滑落,裴晏握了一场空。

  他眸色忽沉,眼底掠过几分不悦,垂首俯身,不由分说掐住沈鸾的下颌,吻了上去。

  霎时,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烛影明亮。

  良久,裴晏终心满意足站直身,一双漆黑眸子晦暗阴郁。

  榻上的人犹在梦中,沈鸾唇角染上血珠,猩红点点。

  裴晏盯着人看了许久,白净手指轻轻掠过沈鸾的红唇,一点点描绘女子的唇型。

  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唇间的血珠。

  还在。

  沈鸾还在。

  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只从自己掌心滑落的手指又一次被裴晏紧紧扣住,裴晏拥着人入榻,猩红的眼睛布满红血丝。

  ……

  沈鸾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她好像掉入一个大熔炉,灼热的炭火熊熊燃烧,烫得她无处藏身。

  那火拱着自己后背,沈鸾挣脱不得,途中不小心还咬到自己的下唇。

  血腥味弥漫,沉重的眼皮压得她抬不起双眸。

  晨曦微露,日光乍破。

  天际露出鱼肚白之际,湿漉的长街滚过马车的声响。

  阮芸挽着妇人髻,扶着侍女的手缓缓步下马车。

  侍女满脸堆笑:“夫人慢点走才是,这青石板路苔藓浓淡,小心脚滑。”

  阮芸一手抚着腹部,笑得温和:“我哪有这么娇贵,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侍女还是小心翼翼搀扶着人上了楼梯。

  客栈雅间的槅木扇门紧闭,阮芸轻望一眼,压低声:“……阿鸾还睡着?”

  侍女福身,道了声:“是,茯苓已经上去了。”

  阮芸笑笑:“听说阿鸾昨夜没吃什么就歇下了,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侍女温言:“夫人多虑了,姑娘这不好好的。”

  客栈雅间内。

  青纱帐幔垂落在地,茯苓款步提裙,轻手轻脚跺步至沈鸾榻前。

  知晓沈鸾近来睡得不安稳,茯苓不敢高声语,只隔着帐幔,轻声唤人。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落入沈鸾耳中。

  三千青丝松散,沈鸾迷糊睁开眼,隔着隐绰青纱,茯苓模糊身影映入沈鸾视线。

  沈鸾目光稍滞:“……茯苓?”

  “是奴婢。”茯苓轻声,“姑娘醒了吗,那奴婢……”

  一语未了,忽听帐幔内传来沈鸾一声惊呼:“等等!”

  昨夜一幕幕闯入脑海,沈鸾面红耳赤,左右环顾一周,并无裴晏的踪迹。

  沈鸾惊愕瞪圆双目,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历历在目,总不至于是自己梦中所见……

  手指抚上脊背,沈鸾侧过身,目光所及,是点点嫣红冬梅。梅花边上,还有一个清楚的齿印。

  那齿印好似破了皮,隐约有血丝渗出。

  旖旎糜烂。

  沈鸾一张脸瞬间涨红,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沈鸾转过头,又重复了一遍:“别过来。”

  她甚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和茯苓讲话。

  茯苓面露怔忪,依言往后退开两三步,不解:“……姑娘?”

  “我……”虽不知裴晏一大早去了何处,然背后那一片红梅定然不能让茯苓瞧见。

  沈鸾抚着眉心,“我突然想吃街口的樱桃煎,你去买了来。”

  茯苓福身:“是。”

  樱桃煎就在街口,茯苓提着樱桃煎折返客栈,沈鸾已盥漱毕,只差梳妆。

  茯苓笑着上前,为沈鸾挽发:“姑娘今日怎么穿这身了?”

  铜镜前,沈鸾一身石榴红宝相花纹彩绣长袍,唇间抹了胭脂,眉眼间淌着娇妩。

  沈鸾眼神飘忽:“晨间起来,觉得有些冷。”

  话落,又好奇,“你怎么今日过来了,还有姨母,不是说好……”

  照原本的计划,沈鸾是自己留在客栈的。

  话有未了,倏然听见门外响起一声轻笑,阮芸缓步踏入沈鸾屋中,她挽着沈鸾手臂,温声细语:“让茯苓把你东西收拾收拾,今日就和姨母回家。”

  沈鸾愕然:“可是……”

  “你且宽心,那人一早就走来,姨母亲自看着他登船离开的,定不会出错。若非如此,姨母定不敢现在就来找你。”

  阮芸轻轻叹一声,“想来朝中政事那般多,他定不会在外面久留的。”

  侍女扶着阮芸的身子:“夫人莫再叹气了,你如今身子重,比不得从前。”

  “……身子重?”

  沈鸾不解皱眉,视线随着阮芸的手,下落至她腹间。

  宽松的衣袍遮挡,暂且看不出什么异样。

  思忖片刻,沈鸾瞳孔倏然一紧:“姨母,你、你……”

  阮芸拍拍沈鸾的手,赧然一笑:“如今才一个多月,若不是昨日碰巧在山上遇上老神医,我自己都不知道。”

  侍女端来一张六角斑竹梳背椅,又拿来青缎引枕,小心搀扶着阮芸坐下。

  “夫人是头胎,定当注意点,昨日神医才说了,切莫伤神费心。”

  阮芸笑睨侍女一眼:“就你话多,我何来那么多心可费?”

  她搂着沈鸾入怀,轻拍沈鸾的手背:“我就操心我们阿鸾一人就够够的了。”她笑容温和慈爱,拉着沈鸾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大夫说如今还不显怀,再过几个月,兴许他就会动了。阿鸾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刚派了人去找你姨父,兴许还有两日,他就回来了。”

  阮芸滔滔不绝,眉梢眼角都是有了孩子的喜悦。

  沈鸾双目怔怔,似是还未回过神。

  阮芸觑着她笑:“阿鸾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那人烦心?你放心,那人早走了,日后也不会……”

  春风拂过,檐铃晃动。

  似有所感,沈鸾目光越过阮芸肩头,落在她身后徐徐走来的一人脸上。

  裴晏一身玄色暗金海波纹袍衫,唇角抿着浅淡笑意,步履款款,漫不经心朝沈鸾投去一眼。

  话却是对着阮芸说的:“阮夫人。”

  他唇角轻勾,讥诮和嘲讽尽显。

  沈鸾本能往前半步,挡住了阮芸惊恐万分的视线。

  阮芸瞠目结舌,低声呢喃:“怎么会,你明明……”

  晨光微露时,她明明亲眼见着裴晏离开的。

  裴晏轻哂,动作熟稔将沈鸾揽入怀中,他声音淡淡:“区区一张面具而已,阮夫人见多识广,定不会不认识。”

  阮芸不安:“你、你……”

  裴晏声音轻轻:“朕昨夜在何处,卿卿应是更清楚的。”

  阮芸扶着侍女的手,险些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望向沈鸾双目满是担忧和紧张:“阿鸾,他作夜真的……”

  阮芸气恼瞪向裴晏:“陛下突然出现在青州,是想做什么?”

  她咬牙切齿,礼数尊卑全然抛在脑后,“怎么,你那好父皇害死了我的姐姐,如今连我的阿鸾……”

  腹部忽的阵痛,阮芸疼得白了脸。

  沈鸾顾不得其他,甩开裴晏上前扶住人。一面唤人传大夫来,一面安抚阮芸:“姨母,他并未对我做什么。”

  阮芸紧攥住沈鸾的手腕,一张脸血色全无,她又想起惨死在皇城的姐姐。

  有裴晏在,阮芸定不会安心。

  沈鸾扶着人去了内室,大夫很快赶来,幸好阮芸平日身子康健,只日后注意保持情绪平和即可。

  阮芸卧在贵妃榻上,眉眼低垂,眼中愧疚不安:“阿鸾,你和姨母说实话,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姨母,没有的。”

  大夫才说阮芸不宜过激,沈鸾自然不敢多言,好生安慰了好半晌。

  沈鸾帮阮芸揉着额角,她轻声:“姨母,他若是真对我不好,今日姨母也不会这般轻易见到我了。”

  裴晏如今贵为九五至尊,想带走一个沈鸾,实在是易如反掌。

  阮芸怔怔:“……是吗?”

  “自然是真的。”沈鸾垂首低眉,“且先前大夫不总说心病难医吗,如今他来了,我这病也……”

  阮芸紧握住沈鸾的手腕:“你这心病,和他有关?”

  沈鸾垂目,须臾,点点头。

  阮芸将信将疑。

  沈鸾弯唇,反手握住阮芸双手:“我知晓姨母一心为我好,然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姨母信我一回,可好?”

  她倚着阮芸肩头,“姨母,我不是小孩了,能自己处理好的。”

  好说歹说,终将阮芸劝回乔家,朱轮华盖香车缓缓消失在长街。

  沈鸾倚在窗下,视线追随着马车的踪迹,直至它没入街口。

  她缓缓闭上双目,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你满意了?”

  紫檀嵌玉雕插屏外,一人手执纸扇,缓步自插屏后走出。

  沈鸾睁开眼,杏眸愠怒瞪着人。

  怪道裴晏一早没了踪影,怪不得裴晏肯让阮芸见自己,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知道阮芸怀孕的事。

  裴晏猜准了,自己定不会让阮芸跟着担惊受怕,自然也不会将昨夜的事告知。

  沈鸾咬紧下唇,双目通红:“裴晏,你好卑鄙。”

  “……那又如何?”

  不顾沈鸾的拳打脚踢,裴晏不由分说将人揽入怀中,手臂紧箍住人,裴晏笑声低低,掠过沈鸾耳畔。

  “卿卿,我不在乎你恨不恨我。”

  只要沈鸾在他身边,就够了。

  薄唇轻捻过沈鸾的耳垂,裴晏目光阴翳,强|硬握住沈鸾的手指,十指紧扣。

  且如今,阮芸又有了身子。

  沈鸾沉着脸,面色如霜:“……裴晏,你是在威胁我?”

  脚下趔趄,沈鸾跌卧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裴晏一手撑在她枕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人。

  那攥着沈鸾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裴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是你担心她,也不会如此。”

  是沈鸾先有了软肋,他才有了可趁之机。

  沈鸾恼羞成怒,眼睛都气红:“她是我姨母,我自然会担心她!”

  “那以前呢?”

  攥着沈鸾手腕的手指渐渐加深力道,裴晏力气极大,似乎要将沈鸾的手腕捏碎。

  他一字一顿,“……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吗?”

  以前是沈氏,是那个假冒的沈廖岳,如今又换成了阮芸。

  他永远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重要,所以沈鸾总能一而再再而三丢下自己,头也不回。

  一次又一次。

  沈鸾别过脸,半晌方道:“那你拿我姨母威胁我,是想做什么?”

  蓦地,沈鸾想到前些日子裴晏全国采选秀女入宫的事,他都快有了后宫三千,为何还要自己……

  沈鸾眼角泛红,“怎么,陛下也想学先帝,将我幽禁在深宫,一辈子见不得人?”

  四目相对。

  沈鸾眼角泛出层层水雾。

  少顷,裴晏冷笑出声:“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沈鸾仰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人,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裴晏怒极反笑,眸光渐冷,犹如缀上一层寒冰。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沈鸾纤纤细腰往下。

  “卿卿知道怎么才是卑鄙无耻吗?”

  声音噙着冷意,裴晏攥住沈鸾双足,狠狠朝前一拽。

  “我不想弄伤你。”

  “夹||紧。”

  “再用点力。”

  房间啜泣声不断。

  良久,青纱帐幔上悬着的金铃终于停下了晃动。

  沈鸾埋在枕上,滚烫泪珠泅湿了枕巾,她轻声呜咽。

  日光洒落一地。

  裴晏俯身,一点点吻过沈鸾眼角的泪珠。

  他声音透着喑哑,意有所指,“卿卿,这才是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