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作者:水折耳      更新:2023-06-30 09:33      字数:4399
  陆衍平静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陆承国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说:“阿韵,你也一起进来。”客厅里只剩下了言喻一个人。她抿紧了唇色,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她蜷缩着双腿,屈膝坐着,方才隐忍着的泪水一滴滴滑落,刺痛着脸颊。她胸口发胀,紧紧地咬着牙齿,不让哽咽声溢出口,死死地忍着。她埋头在膝盖里,无声地啜泣着,肩膀不停地耸动着。窗外天色暗沉,天幕似是黑布,月色隐匿,看起来就像潜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随时随地都可以将言喻吞噬掉。言喻坐了一会,书房门还是没有打开,她站起来,回到了婴儿房。林姨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言喻弯了弯唇,眼睛红红,但还是平静着语气道:“林姨,这边交给我好了,今晚你去房间睡个好觉吧,小星星我来照顾。”林姨不放心:“太太,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我们一起来照顾吧?”“不用了。”言喻扯了扯嘴角,弯唇笑,她想表达她没事了,只不过,那通红的眼眶却怎么也说服不了人。林姨最终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她离开了婴儿房,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空气里流淌着的是长久的寂静。言喻走到了床畔,垂眸,盯着小星星的睡颜,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小星星的眉眼。小星星躺在粉嫩的毛毯里,皮肤白净,睫毛纤长浓密,眼圈却是红红的,小拳头紧紧地攥着,她睡得并不安稳。言喻的动作缓慢,最后给小星星掖了掖被角。她静静地看着,小星星小嘴动了动,忽然害怕地呢喃了句:“妈妈……”这一声妈妈,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她柔软的心脏,鲜血四涌,腥气弥漫。胸口的疼深入骨髓。她咬紧了下唇肉,压抑着胸口翻涌上来的喉间哽咽,鼻子酸涩,眼周滚烫。她咽了咽嗓子,尽量柔化了嗓音:“妈妈在呢,宝贝儿。”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温柔地给予小星星安抚。她的脸却仰了起来,她不想再落泪。她也不敢想象,如果离婚了,她没拿到小星星的抚养权,她该怎么办,她也同样不敢想象,如果不离婚,她和陆衍的未来又是怎么样?越是安静,越是思绪活跃。陆衍知道了她拿他当替身,那么,他之前作出的所有承诺,也都是假意的欺骗,他送走许颖夏是不是也只是为了麻痹她?忽然有手机的震动声传来,言喻看了一眼,是南北。南北今天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但是她今天都没有时间接听。言喻看到南北的名字在闪烁着,那些委屈和痛楚仿佛一瞬间都涌了上来,胸腔拥挤,无法承载。她的口腔里都是血腥气,红唇干裂,泛出了血丝。“喂。”言喻还是接听起了电话,她故作轻快,声音里还是有了点哽咽。南北嗓音含着愤怒:“喂什么啊,装作不认识我了啊?是不是还想狡辩刚刚接听电话没看来电提醒了?”言喻抹了下眼角。南北说:“我今天一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差点就要报警了!你说你在化妆间,我他妈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你就不见了?今天你婚礼啊大姐!你究竟为什么要在婚礼上跑掉?”她的怒意越发盛:“啊,我要被你气死了!我找不到你,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然后,你那个婆婆看我的眼神也太可怕了,活生生要把我吃了,不过我也能理解她,我要是她,我儿媳妇婚礼上临时撂挑子,跑掉了,是我也不能接受,我不仅不接受,我还要把那个让我丢脸的臭女人生吞活剥!”南北的火气压抑了整整一天:“所以,言大小姐,你现在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跑掉吗?”言喻走到了一旁的窗户旁,看着窗外的夜色。雪花漫天飘落。她轻声地问:“北北,抱歉,今天的现场是不是闹得很难看?”“你说呢?”南北没有好气,“新娘跑了,没有理由,只剩下新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了台上,台下宾客议论纷纷,讥嘲四起,你还可以去网络上看一看,网民们都在嘲讽陆衍,讥笑陆家,还有的人在说你不安分、没分寸。而且,你这次在婚礼上逃跑的行为,居然给许颖夏拉了不少好感,一大半的人心疼她,说她被你抢了男朋友,还说陆衍活该,如果是许颖夏一定不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阿喻,你这次真的是毫无分寸。”南北和言喻的关系好,她们之间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南北的话有些残忍,但也都是事实。言喻眼里雾气四漫。南北似乎隐隐觉得不对,她迟疑了下,拧眉道:“阿喻,你哭了?”言喻没有回答,她在压抑着情绪。南北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我的语气太重了,也没有注意分寸是我的错,阿喻,今天怎么了?”言喻垂下了眼睫,呼吸有些重:“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小星星被法斯宾德绑架了,是许颖夏告诉法斯宾德小星星的下落,婚礼前,许颖夏还给我打了骚扰电话,她告诉我,陆衍不是真心想和我结婚。”南北一想就明白了:“法斯宾德?许颖夏也太恶心了吧,你和陆衍都结婚了,她怎么还阴魂不散?法斯宾德是不是想报复陆衍?所以故意带走了小星星?陆衍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为了给许颖夏报仇,下手太狠了,拉了那么多仇恨。”南北顿了顿,声音里又含了疑惑:“问题是……小星星怎么会被带走?那天她不是在婚礼现场吗?现场那么多安保,法斯宾德一个人怎么带的走?”言喻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唇,讽刺的意味很浓:“是啊,可是那天陆衍想送小星星去美国,他也会去美国,然后留我一人在婚礼现场……”她将所有的委屈都吞咽在了喉咙里,眸光专注地盯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轻声道:“北北,我和陆衍要离婚了。”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南北那边是长久的寂静,言喻耐心地等着,南北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悠长的叹息:“离婚了,挺好的。这段婚姻本来就很畸形了,阿喻。你当初为了不纯正的目的,想跟陆衍结婚的时候,我就在担心了,不纯粹的婚姻很难长久,你们俩也都有错,陆衍是不是知道了你和程辞……?”言喻的睫毛颤抖:“嗯……所以这个婚礼,最近一段时间的美好,都是他的报复,他想给我重重一击……”她的眼眶灼热,“北北,我想离开了。”南北说:“好,那我们就离开。陆衍永远都不会放下许颖夏的,他应该也过不了,你把他当做替身这个槛,再折腾下去,只会让你们俩越发得两败俱伤……但是,小星星怎么办?陆家愿意放手吗?”言喻摇摇头,心脏像是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狠狠地拿捏住了。“陆衍不愿意,陆家也不会愿意。我……还在想办法……”“要不要我让宋清然帮忙?”言喻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宋清然和陆衍是合作关系,你别让他为难了,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让第三人掺杂进来总是不太好的。”“好。”南北的音节从喉咙中滚出,她沉默了下,说:“阿喻,有事情就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别让我担心,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言喻笑了起来。挂断了电话,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地握紧手机,对面的公寓阳台上,还有挂着的衣服在轻轻飘着,在深重的夜色里,像是寥寥无几的笔画。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了浓郁的疲惫。一重又一重。*隔壁的书房里,气氛紧张,陆衍面无表情,嗓音甘冽清冷,透着浓重的压抑,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承国和周韵,也说了他答应回程家的事情,只是唯一隐瞒了许颖夏告诉法斯宾德小星星的下落。一是未经证实,二是讲了也没什么意义。就如同他也不会告诉陆家二老,言喻曾经和程辞恋爱过,和他结婚也不过是找了个替身一样。和陆衍打算离婚的事情相比,陆衍答应回去程家显得更为重要。周韵的关注点一下就被转移了:“你答应了程管家?……不行,我不允许!你走了,陆家怎么办?”陆承国眉头紧紧地锁着,他眼眸微微眯起,他比周韵冷静:“那陆家你打算怎么处理?”陆衍唇线绷直:“爸,我永远只会有你一个爸爸。”他看着陆承国,“给我三年时间,我会继承程家,然后再回到陆家,这三年,陆家您暂且管理,可以吗?”陆承国抿着唇,眸光不定地看着陆衍,他总觉得,陆衍的继承程家没那么简单,不过……他胸口轻微地起伏了下,他养了陆衍这么多年,还是清楚陆衍的,他既然说了三年,那就是三年。陆承国相信,三年后的陆衍一定会回到陆家。他动了动唇,喉结滚动:“那就三年。”周韵睁大了眼睛:“什么三年,程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继承的,就算继承了,想离开,你以为容易吗?我不同意,我当年好不容易把阿衍带出程家,抚养他长大,这是我儿子,我不允许。”她说着,眼圈泛红,眼泪汹涌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如同决堤的潮水。陆承国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好了,你要相信阿衍,更何况,我现在也年轻,再回到公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周韵就是落泪,抱住了陆承国。陆承国一边安抚着她,一边看向了陆衍,说道:“这一次小星星那么正好被程家给救了,只怕连法斯宾德带走小星星都是程家的设计。”陆衍身形挺拔,脸色冷漠,透着阴翳。陆承国:“程家要你离婚?”他的眼眸里充满了锐利,仿佛看透了一切,“是不是言喻想要离婚?”他了解陆衍。今天在婚礼上的陆衍就很反常了。“你今天婚礼前消失了那么久,又要把小星星送走……”他的话点到即止,陆衍的想法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陆承国眼眸沉了几分:“阿衍,你别怪言喻生气,换做是谁,被你这样对待,都会生气的!”陆衍两腮的线条紧绷着:“不是,是我想离婚。”“你想离婚?言喻做了什么吗?”陆承国黑眸冷冷。陆衍绷紧了手指,胸间爱恨翻涌,掌心里有冷汗,灯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的脸上,黑眸冷冽,良久,他却勾起了好看的嘴角,眉眼是冰川:“我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也早腻了她,该离婚了。”周韵抬眸问:“你是不是还是喜欢夏夏?你这孩子,你要是早跟我说,你对夏夏还有感情,你不想办婚礼,我就算让你跟夏夏在一起,也好过让言喻在婚礼上逃婚!”陆承国拧眉垂眸看着周韵,制止她:“别乱说了,言喻不是逃婚,她是为了救小星星。”接下来的这句话,他问的是陆衍:“阿衍,你们现在闹成这样,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的想离婚?不顾她救了你的恩情,不顾你们相处的这一年情分,也不顾你们的女儿小星星?”陆衍眼眸深邃,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嗯,离婚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胸口仿佛被撕扯出了一个空洞,寒风凛冽地灌进,瑟瑟发凉。他安静了一会,不知道是想要抓住什么,淡声道:“我回程家的时候,小星星就拜托你和妈妈照顾了。”他的意思是,他不会放弃小星星的抚养权。就陆承国本人的意愿来说,他也不希望,小星星被言喻带走。周韵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许家那边说,夏夏回来了,本来还想参加你和言喻的婚礼来着,夏夏也不想出国了,许夫人同意了,阿衍,你要是还想跟她在一起,也没必要送她出国了;要是你不想,那你管她做什么?小时候的恩情,这么多年你也还完了吧,当年夏夏被抱回来,也没受多大的伤害,更何况,她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了。”*几人在书房谈了很久,陆衍去洗了澡,随意地甩干了头发。卧室里空空荡荡的,他左转,打开了婴儿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