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作者:塔隐      更新:2023-06-28 06:25      字数:3527
  目光流转间,若有还无地掠过了门堂前的严锦。李燕妮娇俏一笑,“阿泰哥,事情是这样的。江员外听闻村中粮食频频丢失,怕极啦。这胆小鬼,家有十来个护院还怕不够,还想从村上聘些青壮保护他,问我可有厉害的人。我本不想揽这档子事,可是这家伙是我家果园的老主顾,不敢不理呢!”阿泰不耐烦听完,恶声打断道,“所以?”李燕妮挠挠下巴,娇憨地支吾道:“所以就来找你了嘛!你是最厉害的呀!”内心却冷笑一声,补充道:“而且,江启原就是你老婆的姘夫之一啊,却好死不死缠上了我这炮灰!他若单身未娶倒也算高富帅,偏偏是个有家室的,我跟他搅和什么劲!还不如把他带正主这儿来,让他们赶快走剧情,省的缠得烦人!谁特么要给他当妾!”充满幸灾乐祸的算计,听得严锦心中的火舌一窜三尺高。感觉就算拿鸡屎糊这死妮子,也不能解气了。而江启听阿泰那样反问,愈发谦卑起来,殷殷地说,“江某不才,得闻周兄乃是不世出的英雄,有意想拜为敝府的护院总教,还请足下怜我钦慕之意……”阿泰忍无可忍,胸腔里如老虎似的轰鸣了一声。李燕妮吓了一跳。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在脑袋旁晃了晃,俏皮又狡黠地说:“十两,我跟他说月资起码十两哦,他同意了我才领人过来的。”江启纵容地一笑。目光再次从严锦身上掠了一下。李燕妮察觉这种小眼神,心中轻蔑又得意:“就知道这对狗男女会对上眼。好吧好吧,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我绝不会泄密的哦!”严锦好气好气。内心的小人早已咬牙切齿,毫不客气探出所有“花丝”,吞噬起了她的灵气。“臭丫头,你作妖一回,我吸你一次!”清溪般的灵气从李燕妮耳侧的红痣上涌出,向严锦飞渡,转了个圈儿——全被她引到萝卜地里去了。这厢,阿泰瞧着一对自说自话的男女,满脸嫌恶几乎滴下来,“老子不乐意。二位快滚吧。再呆下去,我可要拉不住我这双拳头了。”江启宽宏笑道,“周兄果然是个爽直的性情中人。这样吧,我出二十两月资如何?另外……嫂夫人也可在庄上帮些闲工!岂不妙哉?”严锦立马张口怼道:“我家日子好得很!为何去给人当狗!别说二十两,二百两也摔你脸上去!二位走吧,不要再来!”阿泰本想直接揍人的,听妻子这样一说,又捺住了拳头,破口骂道:“不知羞耻的豪户,自量有几个臭钱,把脸养得比屁股还大!走走走!”李燕妮满面通红,羞得眼睛里汪出水来,委屈地叫道:“你们夫妻好不知礼!凶什么凶啊,我还不是念在同村之谊,想帮你们多点入帐罢了!你,你们一点不识好人的心!”江启的脸皮倒是比铁打的还厚,继续款款深情道:“自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传为佳话。我江启待周兄和嫂夫人心怀敬重,绝无半分轻侮之意。”阿泰充满警告地“呜”了一声,声音里涌出一抹杀气来。眼露下三白,灰色的瞳仁冷酷地瞪着江员外,“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走了是吧?”李燕妮见那表情,身子骨都软了。脑子里仿佛弦断了似的,“嘤咛”了一声:“啊,天哪,这男人帅得没边儿了,好想跟他来场骑乘啊。”严锦心说:“气死我了……这个混账欠扁的女流氓!我让你色!”萝卜地里灌到了五尺深,她干脆又把灵气浇到旁边荒着的地里……而那个江启,脸皮之厚似乎已至臻境,还在那里絮叨个没完没了:“伯牙抚琴,子期善听;幽兰在谷……”话音未落,阿泰忍无可忍伸出大手,叉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酸溜溜的屁话一箩筐,再说一个字,老子把你这颗塞满穰草的脑袋拧下来!”江启被他捏得满脸充血,眼珠子鼓爆如田鸡。李燕妮尖叫着扑上去,拉阿泰的手:“放开啦,放开啦!怎么打人呢?”严锦连忙上前,一把扯开李燕妮,毫不客气搡了开去。“哥,你让他们滚蛋。”阿泰瞥了她一眼,狰狞的面孔渐渐平静下来。双眼冷戾地望着江启,一字一句吐出石块般冷硬的话来:“江员外,你不是个好东西,我很清楚。你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老子也了如明镜。想要活得久一点,就赶紧回去把满脑子龌龊低贱的念头洗洗干净,离老子家人远点。以后胆敢再来,会让你痛彻心扉,一辈子追悔莫及。明白了吧?”江启的脸被越来越近的死亡挤得变形,好容易从喉咙里吐出“明白”二字,被阿泰一把扔下了坡。儒雅被粉碎一空,狼狈得叫人不忍直视!李燕妮望着阿泰,含泪跺了跺脚;肃着小脸冲下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江启揉着脖子,颤巍巍起了身。缓缓抬起了脸。他好像出门没带别的面具,都这样了,既不愤怒,也不羞耻,脸上依然是春风般的温润,好像无论受怎样的折磨,此心始终不渝。简直比橡皮人还耐造,温润得近乎凶残了。只见那厮拍拍尘灰,谢幕似的对坡上一拜。抬起眼时,目光柔和得像老奶奶……严锦毛骨悚然,胃里都翻涌起来。李燕妮气鼓鼓地说:“行啦,咱们滚吧。人家一点不领情呢!”严锦“切”了一下,大声道:“李燕妮,你也不许再来。你也不是好东西!”李燕妮冷冰冰回头看着他们,“不知好歹!以后请我来也不来。”心里恨得磨牙吮血,骂了一句:“好个下贱东西!”两人灰头土脸的,相偕离去。走出老远,李燕妮的骂声仍不绝于耳。阿泰冷冷注视他们的背影。凶性大发的脸渐渐归于深沉。仿佛惊涛骇浪过后的海面,变得平静而莫测。严锦余怒未消,气鼓鼓地查看她的菜地去了。远处的村口,扶乩仪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敲金击钹,喧嚣入耳。从院中瞧去,可见人头攒动,场面盛大。一排彩衣乩童绕着圈子,以古老奇异的腔调高唱“请神歌”。黑色道衣的神爷在戏台上载歌载舞。时而诵咒,时而“咦呀”怪叫。渐渐的,太阳被乌云遮掩了。村庄上空翻腾着一种阴暗的色泽。山树寂寂,鸟叫声也消失了。阿泰走到她身边,垂眸望着她说,“姓江的是条毒蛇。以后遇到远着点。”严锦站直身体,信誓旦旦表白道:“我晓得。不光是他,村里男人我都远着。谁也别想来跟我嬉皮笑脸!我是阿泰家的!”他的目光微动,被取悦的心情浮出表面,又给逼了回去。转眼,他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缓缓舒了口气。慢条斯理将上衣脱了下来。“我去林子里一趟。”“诶?”“很快回来,在家莫怕。”严锦下意识向他赤膊的上身瞧了一眼。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忽然对这布满汗毛的男性身体生出一抹无法形容的惊艳来。他真是雄壮啊!胸膛如同山峦,腹肌板块分明。线条如刻如镂,狰狞虬结,伟岸到了森严的地步。哪怕站着不动,也有无形的力量也在他身上奔腾着——雄性的特征登峰造极。真是男人中的男人……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时站着没有动。直到她低了头,双颊飞满红晕,他才扬了扬嘴角,大步下了坡去。他像矫健的豹子跳到河的对岸,以凶残的速度冲进了山林。片刻之后,腋下夹着两棵粗大的树干走了出来,足有十来米长,根桩和枝桠都被削平了。他轻松越过河,面无表情走进柴棚,放下木头后又进了林子。如是往返七八次。弄了许多木头回来!----想必林子里的熊大熊二根本不敢管!严锦知道他在发泄。——-明明强大到可以轻松抹杀任何人,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这不是易事。没人要求他这样管束自己,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是有准则的。而且,是一种慈悲高尚的准则,严锦这么觉得。她蹲在菜地里,默默瞧了一会,忍不住学了他的口吻说:“喂——这样耍帅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再帅下去,是不是想让我窒息!”“何为耍帅?”他停步问。“耍帅嘛,就是向心仪之人拼命展现你的魅力,好比孔雀开屏。”他挑挑眉毛,大步走向她,“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何谓耍帅!”他两手往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来,往空中一丢,抛了一个三四米的高高!“啊——”严锦炸裂式尖叫,“接住我——”他忍笑将人接住,“如何?要不要老子耍帅?”她躺在他臂弯里,兴奋地踢踢小脚,“再耍!把我抛高点!”“呵——”他表示对胆小鬼刮目相看,手臂一扬,将她往上一抛。严锦闭上了眼睛,尽情笑起来。空气里卷起了快活的漩涡……十来下过后,他忽然不抛了,戛然而止将她抱在怀里,凝目向远处望着。眉头皱了起来。严锦的笑声也沉淀下来。这时,才忽然发现喧闹的扶乩仪式结束了。村口方向几乎一片死寂。人群静默地散去。隔着老远,也能感到失魂落魄的气氛。他们低着头,缓慢走在田间干道上,仿佛成了行尸走肉。似乎有人晕倒了,似乎还有人在抹泪。严锦心中一惊。“跳大神的说了啥?”“不知。”“你不是能听老远嘛!”“老子刚才满耳朵被你的笑声灌满了。啥也没听见。”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低头啃住她白里透红的腮帮子,拉起一口软绵绵的肉。“这可糟啦!”她把他毛茸茸的脸一推,严肃地拗起身子,“咱们啥也不知,岂非陷入不利之地?感觉大家都像着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