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49      字数:3087
  许久,久到桓容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久到他手指麻木,不得不放松力道,帐中突然响起一个字:“好。”桓容用力咬牙,确定不是错觉,生怕秦璟反悔,迅速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丈夫言出必行!”“好。”秦璟拉开桓容的手,大手扣在桓容腰间,轻松将他托起,笑道,“我应下,容弟可是一样?”“一样?”“如是我胜,‘桓容’归我,彻彻底底,如何?”“好。”仿佛有阳光照进胸口,驱散所有的黑暗和阴云。桓容笑弯双眼,手臂撑在秦璟肩上,低头吻在他的额心。“好。”第三百零七章 不觉有异两人重新露面,宴上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面对文武带着探寻的目光, 桓容尽量镇定情绪, 做到目不斜视, 谈笑自若,不露半点破绽。只是在目光下移时, 稍显刻意的侧过身,整了整领口,试图掩去几点可疑的红痕。当时在帐中, 意乱情迷之间, 压根没时间多想, 也没太多的心思留意。等到桓容发现不对,“后果”已经酿成, 压根挽救不及。好在两人都穿着衮服, 衣领拉起足够遮掩, 轻易不会被发现端倪。要是穿着大衫, 追求潇洒,情况就会截然不同。幸好他没这个习惯。桓容颇为庆幸。天子平安归来, 警报迅速解除。桓汉文武放松紧绷的神经, 不再时刻准备救驾。长安群臣也松了口气, 松开了握在宝剑上的手。然而, 警报解除不代表争强之意消失, 彼此推杯换盏,斗起酒量更是不留余地。鲜卑勇士再次下场,邀战双方武将。吼声中, 先后数名桓汉武将不敌,被高高举起,抛在地上。典魁看得技痒难耐,终于放下羽觞,除下外袍,和对方一样赤着上身,大步走至近前,双手抱拳,大声道:“请指教!”两人势均力敌,似蛮牛互抵,斗得难分难解。每次拳头挥出,手臂上的肌肉都会隆隆鼓起。拳头砸在身上,发出声声钝响。桓容看着都疼,两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斗志昂扬,战得更为激烈。场中酣战不休,观者都是大声喝彩,或是拊掌,或者以羽觞敲击矮榻,禁不住热血沸腾,恨不能下场一战。桓容坐在上首,见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落在身上的视线陆续移走,压力顿减,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笑容不再如之前僵硬。端起羽觞时,视线扫过对面的秦璟,见其神情自若,自始至终没有半点紧张和不安,难免生出一股“郁气”,颇觉得不平衡。事是两个人做的,压力也该两人承担。他在这里七想八想,这位却是如此轻松,能平衡才怪!“玄愔。”桓容开口,声音稍显低沉。秦璟转过头,火光照耀下,脸上的笑容愈发清晰。黑眸湛亮,清晰映出眼前人的面容。“敬道何事?”“……没事。”距离稍近,不小心看到对方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牙痕,桓容突然感到心虚,下意识移开目光。再扫一眼,确定方才没有看错,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没开口的底气。单手覆上颈侧,桓容心里又开始打鼓。应该不会被人看到吧?从典魁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没露出痕迹?可谢安、郗超段数之高,岂是典魁能比。更不用智力超群,非寻常人的贾秉。稍有蛛丝马迹,这几位就能顺藤摸瓜,一切大白于天下。该庆幸位置离得较远,又是夜宴,场内仅有篝火照亮,看得并不分明。如若不然,百分百会当场露馅。虽说总有那么一天,可如今的情况,事情最好保密,并不适合揭开。否则的话,引起的麻烦绝对不小。不是桓容危言耸听。他和秦璟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关系重大,足以影响南北局势。故而,凡事绝不能掉以轻心。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想到这里,桓容下意识蹙紧眉心,神情间现出几分凝重。“敬道。”看出桓容的担忧,秦璟突然倾身,握住桓容的手腕。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递来一觞美酒。“胜负已分,敬道何不同我共赐佳酿,以飨勇士?”秦璟说得自然,动作更加自然。桓容看看被握住的手腕,再看看送到面前的羽觞,眼角余光扫过众人,发现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觉得半点不对。愣了两秒才终于想起,以时下风气,把臂代表友谊,握手象征和气。他以为的“不妥”,在世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果然,想得太多没好处。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一念豁然,桓容当即放松心情,笑道:“自当如此。”典魁和鲜卑勇士同时上前,抱拳行礼。之前的搏力中,前者以微弱的优势取胜,博得满堂喝彩。后者虽不甘心,但输了就是输了,两国天子面前,不可能继续纠缠,强行再邀一局。再者言,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再战一场,胜负依旧难料,并没有百分百取胜的把握。“两位都是勇士,有拔山举鼎之威,力敌万夫之勇。”桓容笑着起身,先将羽觞递给典魁,后又亲持酒勺注慢一觞,送到鲜卑勇士面前。“满饮此觞!”“谢陛下!”两人谢恩,举觞一饮而尽。桓容之后,秦璟未取羽觞,而是命人送上两只酒坛,摆到典魁和鲜卑勇士面前。此举正合两人心意,再次谢恩,大手拍开泥封,互道一声“请”,开始举坛畅饮。“这是幽州酿?”认出酒坛上的标记,桓容转头看向秦璟,略显惊讶的挑眉。“然。”秦璟颔首,笑道,“美酒赠勇士,宝剑佩英雄。”酒坛很快见底,两人抹去嘴边酒渍,大呼一声痛快。当然,砸酒坛的行为不会有。真敢这么做,无异于藐视天子,当场就会被拉下去。“谢陛下赐酒!”两人谢恩,分别归席。桓容回身落座,秦璟仍立在席前,扬声道:“取槊来。”未几,有士卒扛上一杆马槊,通体乌黑,泛着金属板的光泽。槊柄由硬木制成,缠绕铁线,因年代久远,线圈已深深嵌入柄中。尾端有鐏,以青铜浇筑。槊首锋刃长近两尺,寒光闪烁,凝聚血腥凶戾之气。“此乃先君所用。”长槊本为秦策的兵器,为马战所用。早年间,秦策手持此槊,率部曲冲锋陷阵,死在其手的贼寇不计其数。因其独特性,非勇悍之士不可使。没有百夫之力,根本拿都拿不稳,遑论上马冲锋,与敌鏖战。秦策驾崩之后,这杆马槊传于秦璟。此番现于人前,不由得引起一阵惊叹。随秦氏入主长安,秦策建制称帝,这杆马槊被藏入宫中,许多新投的豪强和官员压根见都没见过。对于秦策的勇猛,多是从他人口中闻听,始终未能亲眼得见。相比之下,反倒是对秦氏兄弟的善战深有体会。尤其是秦璟。纵然没见过他同胡骑作战,总见过他在长安杀人。对于这位天子,无论是西河旧部还是新起的文武,都存有几分切实的畏惧。正因如此,在秦策驾崩、夏侯氏伏诛之后,北地人心不稳,却没有再起一场叛乱。秦璟的杀名悬在头顶,谁也不想做出头的椽子,成为天子儆猴的那只鸡。马槊在手,秦璟迈步行至篝火前。衮服大袖压根不影响行动,冕冠垂下的旒珠互相撞击,反为他更添一股威严。嗡地一声轻响,马槊横扫而出,破风声迎面袭来,不少文武下意识挺直脊背,醉意消去大半。秦璟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马槊横扫斜刺,每每带起一阵劲风,嗡鸣声不绝于耳。无形的煞气在空气中弥漫,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气,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伴着马槊横扫,秦风的铿锵之声骤起。自风中飞旋,声声敲击众人的耳鼓。长安文武正身而坐,击节而歌,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无尽的激昂慷慨。高车乌孙联合叩边,骑兵大军南侵,北疆狼烟四起,战火熊熊燃烧,城头战鼓不绝,号角绵延不断。国难当头,只要君王令下,无论平日里怀抱何等心思,都将被彻底抛到脑后。出征的号角吹响,众人都将披坚执锐,策马扬鞭,奔赴大漠战场,同来犯之敌决一死战。马革裹尸依旧不悔,战死英魂仍存,牢牢守卫国疆,不退半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劲风更烈,锋刃带起的寒光摄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