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作者:来自远方      更新:2023-06-25 19:28      字数:3081
  随着秦氏在西河郡建立坞堡,势力范围向南扩张,虎牢关名为鲜卑掌控,实则早入坞堡之手。这个情况,在场的鲜卑人都是一清二楚。现如今,慕容评竟以此为代价,希望能说动苻坚相助,完全是慨他人之慷。不怪秦氏仆兵爆粗,慕容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以为苻坚是傻子?还是以为秦氏是软柿子?要么就是自作聪明,以为能借机挑拨氐人和秦氏坞堡,之后坐收渔利?“家里的火还没灭,就想着旁人的地头,真是不知所谓!”信写在竹简上,自然没有封口,更没有秘密可言。秦璟读过两遍,竟是笑了。“秦松。”“郎君。”一名面相憨厚,身材高壮的部曲上前。“看看,能不能仿?”秦松接过竹简细看几遍,手指在空气中描摹,道:“时间太短,十成恐怕不行,只能像个七八成。”“足够了。”秦璟抽出匕首,将竹简上“虎牢关”等字样刮掉,随后当着乐嵩等人的面,让秦松仿写,改成了南阳郡和颍川郡。南阳郡在荆州,颍川郡在豫州。前者已在乞伏鲜卑手里,后者现为慕容垂掌控。比起接管虎牢关和秦氏发生冲突,这两地明显更容易得手。无论苻坚还是王猛,见到这样的条件,九成都会动心。竹简改完,秦璟看过一遍,用葛巾包好,送到乐嵩面前。乐嵩苦笑道:“秦郎君,何不杀了在下?”这样的书信送过去,他回到燕国就是死路一条。“足下无妨投了苻坚。”秦璟笑容冰冷,说出话恍如刀锋,却恰好能解乐嵩的困境,“氐人欲接管两郡,书信不够,足下可以为证。有此功劳,何愁没有出路?”乐嵩的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知道秦璟不怀好意,可他话中的提议却是自己唯一的生路。背上数典忘祖的骂名,为了官途荣华投靠胡人,早就不在乎名声。是在慕容鲜卑朝中为官,还是在氐人手下做事,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乐嵩扫过身边的鲜卑骑兵,目光颇为隐晦。没有他开口,秦璟举起右臂,一阵箭雨之后,鲜卑兵纷纷落马,不存一人。“多谢秦郎君。”“不用谢我,无非各取所需。”秦璟唤来两名部曲,对乐嵩道,“他二人将送你往河内,自有鲜卑骑兵送你往长安。”鲜卑骑兵?乐嵩皱眉,表情中带着明显的疑惑。“皆为乐安王部众,足下无需担忧。”乐安王慕容亮被“买”回燕国后,一心钻到钱眼里,大手笔同秦氏坞堡交易人口,赚得合浦珠十枚,金珠四枚,还有整整十车绫罗绸缎。起初,他有所顾忌,做得还算隐秘。随着交易次数增多,到手的钱帛越来越多,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自己封地的汉人不够,竟和几个兄弟、从兄弟以及外兄弟商量,低价购进,高价卖出,做起了二道贩子。纸终究包不住火。慕容亮的生意很快被渔阳王慕容涉察觉。就在后者打算集合皇室和宗室对他加以严惩时,东晋发兵北上,燕国一败再败,满朝文武担忧城破国灭,处置慕容亮的事就此搁置。知道事情不好,慕容亮愈发变得疯狂,当真是赚起钱来不要命。以他的打算,甭管邺城守不守得住,肯定不能在此久留。是找块地盘自立,还是投靠其他胡人,都比留在邺城强上百倍。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需其他,单是从秦璟手中换来的珍珠,交易成金子,两辈子都花用不完。只不过,在跑路之前必须做好准备,将财产分批移走。慕容亮左思右想,干脆找上秦璟,并且言明,只要对方愿意帮忙,另有五百汉人送上。送上门的人口,秦璟自然笑纳。河内的鲜卑骑兵主要负责运送金银和押送人丁。按照慕容亮的计划,这些人暂留该地,作为他往长安的接应。慕容亮计划投靠氐人,早早开始准备。如果知道乐嵩之事,非但不会生出抱怨,反而会感激秦璟,正愁和苻坚搭不上边,机会就送到眼前,当真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此间种种,秦璟无意与乐嵩多言。他相信,无论是慕容亮还是乐嵩,想要在秦国站稳脚跟,绝不会多提秦氏坞堡半句。日后事发,氐人和慕容鲜卑死掐,更没有秦氏坞堡的事。当然,遇上两败俱伤,做一回渔翁,秦璟也不会拒绝。送走乐嵩,秦璟下令加速前行,终于在预定时间抵达枋头外十五里。彼时,桓容接到秦璟来信,已同刘牢之商定计策,等着再坑渣爹一回。郗愔闻听此事,答应出面同桓温周旋。但是,作为出面的“报酬”,送来的牛羊他要分一成。“我营中尚有余粮,牛羊可为战后嘉奖。”行军这些时日,桓容对组成大军的府军私兵均有了解,绝大多数是每日两餐,餐餐半饱。吃的蒸饼里夹着麸皮,多数还带着酸味。像前锋右军这样蒸饼管饱,隔两天三还能喝上肉汤、啃几块骨头的情况,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少之又少。郗愔要分牛羊,不是为北府军改善伙食,而是作为英勇士兵的奖赏。在多数人看来,这是理所当然。桓容面上未露,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不是他没事做在这里伤春悲秋,而是看到士兵的待遇,委实感到心酸。上战场的是他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是他们,为了家国百姓舍命的是他们,结果饭都吃不饱,本该归入军粮的肉食,竟成了激励作战的奖赏!离开郗愔营盘,桓容良久不语。他再次认识到,在这个乱世之中,实力有多么重要。哪怕想得再好,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是白搭。“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没有努力就不会有成功。没做就气馁,永远不可能达成目标。渣爹照样有落魄时,他的起点远高于一般人,需要的只是努力,不停的努力。思及此,压在心头的郁气消去不少。桓容抬起头,看到盘旋在头顶的苍鹰,笑着将手指扣在唇边,试着打唿哨,和之前一样没能成功。“看来我真不是潇洒的料。”举起右臂,接住飞落的苍鹰,桓容抚过鹰羽,解下绢布。扫过两眼之后,当即咧嘴一笑,追上前方的刘牢之,道:“将军,军粮到了!”刘牢之闻言大喜,亲自点人往约定地点取粮。桓容作为交易人,自然要与他同行。“天热,牛羊不便宰杀,营中需临时搭建畜栏,还要派人巡守。”“好!”桓容未登武车,改和刘牢之一样骑马。点出的部曲兵卒共三百余人,都是流民出身,有的曾为胡人羊奴,均有放牧经验,遇上牛羊不至于手忙脚乱。一行人驰出营外,动静实在不小。邓遐朱序心下生以,派人往右军打探,却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得按下不耐,等刘牢之和桓容回营后再问。郗愔同样没闲着,早已前往中军拜会桓大司马。既然得了好处,事情总要办得漂亮。桓元子有言在先,这“买粮”的钱他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距离尚有几百米,就能听到牛羊嘶鸣。想到将要同秦璟再会,桓容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自初识以来,两人没少打交道,他防备秦璟没事挖人,为此不惜死掉上万个脑细胞,也佩服对方的才略豪情,随着了解越深,佩服也就越深。现如今,秦璟又出手相助,帮了这么大的忙,桓容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随着距离渐进,已能看到玄衣绢带的俊朗身影。桓容一个激动,下意识甩了下鞭子,战马吃痛,加速向前冲去。擦身而过时,刘牢之大为惊讶,不禁道:“容弟的骑术竟是如此精湛,以前必是藏拙!”众人纷纷点头,对桓府君的“谦虚为人”心生赞叹。桓容伏在马背上,半点不知众人所想,风似刀刃刮过脸颊,头皮一阵阵发紧,无论怎么吞咽,喉咙都是愈发干涩。话说,该怎么让战马停下?停不下好歹减速。继续直冲向前,可要撞进羊群里了啊!掌心出汗,缰绳脱手。桓容顾不得形象,忙要抱紧马颈。秦璟最先发现状况,策马飞驰上前,千钧一发之际,捞起了险些滑落马背的桓容。砰砰!砰砰!桓容惊魂未定,心跳得飞快。秦璟低下头,手指顺过他的额际,拂开一缕汗湿的黑发。刘牢之策马上前,想要开口询问,看到眼前一幕,话被堵在嘴里,眼睛瞪得铜铃大。这情形……是不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