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作者:之赫蓝      更新:2023-06-25 16:40      字数:3018
  “邵会领不是他的男朋友,那是个变态。”“不要嘴硬,不是你的,就要还回去。”顾舟睁大眼睛,这么长时间来没有什么神情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潘烟喝着茶,没有回答儿子的话。顾舟感觉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潘烟拧眉,显然对顾舟的态度不满意:“妈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个态度?”顾舟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他怎么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寂静。潘烟将茶杯重重一放,柳眉倒竖:“如果你再这个态度,我会真的找人对他做点什么。”——有的人,做事情没有理由,有的人,做一些事情,总归有他的用意。正如顾舟所疑惑的,为什么邵会领说什么,潘烟就信什么。事实不然。邵会领表现出来的表象是,他深爱着付俊卓,但是和付俊卓闹了矛盾,人就跑出去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而他向来拿不住付俊卓,出了这个事情只能来找顾舟父母出面。没什么问题。可以理解为,邵会领此人心机深重,不声不响背后阴了一把,把顾舟是同性恋的事情捅到顾家,算是在顾舟后院烧了把火,然后他可以趁机把付俊卓弄回身边。有疑点吗?一堆。潘烟会追究吗?会,但只会核实顾舟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这也是邵会领阴的地方——但凡顾舟父母是正常父母,都只会将注意力放在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上,旁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根本不会多去关注的。事实上就是这样,潘烟不是不精明,只是她根本不关注付俊卓和邵会领的关系。甚至于她也觉得邵会领并不是付俊卓的男友,却还是在去绿洲白马收拾东西时,带上了邵会领,意图再明显不过——借邵会领之手,给带坏顾舟的付俊卓一个教训。但,对她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只是顾舟的性向而已。第74章倘若两个人, 同时遭遇了黑暗,那么再次重逢, 再次握住手时, 不要提那些黑暗的过往,因为现在一起看着的,正是朝阳。——整整十五天。和外界没有任何交流。之前被砸坏的窗户, 已然换上了新的玻璃,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整个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上次顾舟用床尾砸坏过一次窗户,然而, 就算砸坏了又有什么用呢?窗户外面还有封闭式阳台,阳台上的窗户也做过特殊处理,根本不能打开。就算打开了, 外面也是十五层楼的高度。为了防止顾舟再次“作案”,现在房间几乎被搬空了, 连床也没有, 整个屋子里, 就只有一床被子, 一只枕头,连拖鞋都给的是最软的那种。此刻窗外狂风暴雨,屋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开灯,偶尔天边划过闪电, 借着闪电的光,可以看清屋子里的景象。顾舟无声无息地站在房间一角,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闪电爬过半边天空,紧接着惊雷落下,在黑夜中裂出一道道蜿蜒。站在屋子里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背紧贴墙壁,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地磨着。被关了这么多天,似乎有什么被磨掉了,又似乎有什么被磨出来了。在被囚禁的最初,尚且觉得虽然父母的做法,虽然过激,好歹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未来。然而,现在呢?是否太过迟钝,太过后知后觉呢?顾舟终于理解了顾灵,为什么那么伤心还拒绝回家——如此专制的家族,长辈说的话就是一切,已然独立的儿女,为什么还要回来接受禁锢呢?怪他太过天真。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每年过年都必须回祖宅,必须一个一个向奶奶拜年,为什么有那么多被说成是中华传统的规矩,为什么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他以为那是对老人家的孝顺。然而,现在呢?现在他因为没有听父母的话,被锁在这里。为什么除了姑姑、姑父是两边长辈家轮流过年,而爸爸叔叔伯伯,从来都只是在顾家祖宅过年,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岳母家呢。以前长辈给过的解释是,奶奶需要人陪,那时年幼的顾舟还问过,外婆也需要人陪呀,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去外婆家过年呀。还记得,那时候奶奶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人,只有在痛了病了,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会痛会病。但任何一个一直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不会轻易将这个家庭往丑恶的方向去想象。在顾舟此前二十一二年的生命中,父母一直扮演的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角色,现在回头仔仔细细去想,大概只能归咎于巧合——顾舟这些年,所有的兴趣、长处,所有的发展,都恰巧是父母所期待的。所谓步调一致,当然很是和谐。然而,这么一致的步调却被顾舟的性向破坏了,顾舟也由此第一次知道了,原来父母还有另外一面——无情的,极具破坏性的,就如此刻落下的又一道惊雷,即使隔着两层窗户,还是那般震颤心灵地炸响。为什么呢?口口声声说要他配合治疗,可是,治疗什么呢?治疗同性恋吗?闪电忽明忽暗,雪白墙壁上,淡淡的黑渐渐变浓。就和顾舟想不通父母为什么会是这般做法一样,顾令昭和潘烟也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不喜欢异性,而去选择和一个同性亲近。倘若不是天性,而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坏的,那么,后天纠正完全是可行的吧——基于这种想法,顾令昭抽完两支烟后,压低声音对潘烟说:“给顾舟找个女人吧。”潘烟没说什么,思考半晌,点点头。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后路。一切事物,原本都曾经有过转还的机会,只是有的人在上路之前,选择先断了后路。顾令昭口中的为顾舟找的女人,成了压死顾舟与他们的亲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顾舟从昏昏沉沉中抬头,看到一名衣着清凉性感的漂亮女性踏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后看着自己笑的时候。一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其实,至少这件事上,在一切还没实施之前,顾舟还没有遭受任何实质性的灾痛,他完全不必要有这么夸张的反应。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多日的压抑和此刻的不可置信狠狠碰撞,撞得他透不过气来。也是在这一刻,父母的形象在他眼中,虚幻成了一种抽象的存在。看不清。不明白。觉得一切都很可笑。他不是物件,是一个人啊,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啊。为什么现在会成为这样?忍受不了。已经一刻也不能忍了。有什么在胸口越积越多,最后叫嚣如喷发的火山。情绪失控的人发了疯一样地砸着墙,声音嘶哑,吓得进屋的女人捂头尖叫。“什么事?!”门很快被打开,潘烟紧张地走进来。漂亮女人真的被吓到了,跑了出去。顾舟疯了一样,而他周围,房间里原本雪白的墙上,竟然沾满了新的旧的,大大小小的血污。潘烟抢身上前:“顾舟!顾舟!”“顾舟你冷静一点!”多日积压的情绪,已然把人逼成了疯子,疯子找到了宣泄口,怎么可能冷静得了。“顾舟!”“顾舟!”“啪!”异常响亮的耳光声,顾舟白皙的脸颊上一片血红。顾舟安静了。潘烟抖着手,柔下了声音:“我们不怕丢人,只要你治好病。”一切被撕碎在眼前,顾舟似乎能看到往日美好的残骸:“治好?治不好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丢人一天。”抬眼,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为什么你们不干脆弄死我?”从未见过这般挑衅,潘烟甩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却没能落到顾舟脸上,顾舟伸手,握住了潘烟纤细的手腕。“给我放手!”潘烟厉声,一字一顿。从小以来,顾舟的性格就决定了他并不是逆反的孩子,那天对心理医生动手,也是因为那医生说话太过难听。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就算是被锁在屋里锁到想去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父母做什么。在他心里,对父母动手,是一桩不能想象的事情。然而此刻,顾舟看着潘烟漂亮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是如此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