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作者:郑小陌说      更新:2023-06-25 15:48      字数:2544
  左忱顿了一下,半天才说:“我不主动喜欢女人。”“……”苏惊生不知道回答什么。不知道说什么,他最终就选择什么都不说。两三口吃完自己的东西,苏惊生推桌起身进屋,换上校服,他背包出来,路过客厅客厅时他停了停,忽然转身快速跑过去,在左忱没反应过来时猛一弯腰,撞一般亲在她嘴唇上。左忱一下愣了。这只是唇短暂的接触,只是个蘸走酸豆汁的莽撞。它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左忱朝苏惊生看,苏惊生没躲也没退,皱着鼻子极近地凑在她面前,眼眸炯炯,宣示少年人的特权。“你……”面很凶,话却软得不行。“你不能……再和她那什么了,你答应我了的。而且我……我比她好看……”左忱笑了。“你怎么就知道你比她好看。”她说。“我就是知道。”年轻的羊昂起头,亮出阳光下炫目的角。“我还会长得更好看。”左忱微仰视线看着他扬起的下巴,半晌说:“好,我答应你。”第39章说答应,就答应。孩子的独占欲让左忱发笑, 可当有些情感能够搬到台面上来, 许多事适应着适应着, 也就那么回事了。不是每个学校都有刘主任, 生活的细节舒吻伤口后,学业与鸡毛蒜皮逐渐落雪覆盖。血红的书页沉沉, 可再重,终究还是艰难地翻过去了。日子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 如同小说里填充过渡的段落, 大段大段地述说着平淡。一年复一年, 苏惊生的枝条越抽越高,皮靴球鞋一双换一双。高中假期出门会朋友, 换下校服风衣一披, 走在街上, 没人真当他只是十七岁。十七。人生命中,最耀眼的年华。左忱有时会替他感到可惜。她从开始打心里没有相信过苏惊生的说辞, 少年人的爱恋是欢笑而来的雨先生与风女士,左忱一直在等待它们离开的那一刻。她说了自己想说的, 说了她所信奉的,她一生不会再与任何人结婚。至于苏惊生……她从没相信过。可苏惊生用时间辩驳了她。他不是任何一个她所认识的少年,他是她的少年。【喀拉】门打开, 她的少年回来了。左忱从沙发上回头。“刚才和郑邻她们打了两场台球,回来前去了趟超市。”苏惊生放下塑料袋,脱去大衣。“晚上吃三文鱼吧?”他凑过来, 自然而然地半跪下,仰头看左忱。左忱视线在屏幕上,随意点点头说:“都行。”苏惊生笑一笑,起身去拿了把梳子过来,站在沙发背后给左忱梳头。左忱己经年近四十,加上这两年心脏不好,华发越生越多。她不喜欢染头,苏惊生也没法劝,只是经常给她梳头。“红姨今天又不来啊?”苏惊生问。“嗯。”左忱说,“打电话说去复诊糖尿病了。”梳完头发,苏惊生俯身抱住左忱的头,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垂眼和她一块看报表,瘦长的腰线弓出一条阴魅的桥。“这个曲线是不算错了?”过了一会,他指了个地方。“哪个。”左忱把文件翻回去。“这个。”“嗯。”左忱把核对改过来,抬起手拍拍他的脸,摸到了苏惊生的笑。她放下手继续检查,苏惊生低头亲吻她的眉心,转身去厨房,拾掇了一阵就进屋写暑假作业。房子里安静下来,岑寂中只有及笔记本风扇的低鸣,左忱工作得忘了时间,直到手机震动响了三次,她才抬起头。“你好。”左忱边打字边伸手,接起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对我是。”“……”“您是哪边。”“……”左忱的手停了停,拿开电脑站起身来,走向苏惊生的房间。“好的,我知道了。”“……”“好的,谢谢。”挂掉电话,她抬手敲开苏惊生的门。屋里台灯亮着,桌上摊着做到一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左忱的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两秒,慢慢地说:“苏惊生,红姨走了。”“……什么?”苏惊生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笑了一下,又问一遍。“什么?”“红姨走了,突发性脑血管破裂。”左忱顺着他的话重复。“刚才积水潭那边来的电话,让咱们去确认一下身份。”她转身收拾好东西去拿钥匙,又穿起大衣,扭头才发现苏惊生还站在屋门口。“怎么不穿衣服。”左忱问。苏惊生低声说:“我不去。”左忱停了一下,说:“你确定么。”苏惊生一只手抓住胳膊,半倚半靠地站着,一言不发。左忱放下钥匙,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那我走了。”左忱出门打了个车往医院去,一个小时后,她找到给她打电话的医务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让左忱签了几个字,接着领她去确认了尸体。“您要进去看看吗?”“……”隔着玻璃站了片刻,左忱点点头,“麻烦了。”工作人员给她套上一次性的防护服,没有跟进去。进去后,左忱走近拉开的抽屉。红姨的脸很白,穿着生前的衣服,她上身一件运动外套,背后写着黄海制药,下半身是带黑花的紧身老年裤,裤口袋有点脏。这条裤子,四天前就晾在左忱家的阳台上。看了一会,左忱伸出手触碰红姨的脸。她抱起红姨的头搂在怀里,死尸的寒凉隔着防护服穿过来。左忱的目光涣散。片刻,她忽然笑了一下,轻声说:“幸亏你得的不是传染病,不然这一面都没有。”“……”又说:“苏惊生没来,你别难过。”“……”停了一会,慢慢又说:“这十几年,辛苦了。”左忱放开手,给红姨整理好仪容,推门离开太平间。出来脱了防护服,刚一抬头,她就看见了外边的苏惊生。苏惊生两手抄着口袋,低头站在那,立得如雨露压弯的长竹。左忱没问他怎么来了,只说:“你要进去看看么。”苏惊生缓缓摇头,“在外面看过了。”左忱说:“行。”两人从负二层上楼,事后的手续办完,只等明天去火葬场火化。红姨常来左忱家做饭,很多时候也住在这儿,久了家里就有几个房间给她用。交完钱回去的路上,左忱买了俩塑料箱,到家后她放下塑料箱,歇了一会,开始收拾红姨的东西。她收拾的时候苏惊生走进屋。看左忱一样一样把东西往箱子里排,他随手拿了件衣服攥在手里,坐在床边叫:“左忱。”左忱回头看他。苏惊生说:“晚点再弄吧。”左忱顿了一下,扭回头继续收拾。“左忱。”苏惊生又叫她,左忱像没听见一样。苏惊生起身过去扯她,左忱往后退了两步拉回自己的胳膊,却终于停下不再收拾。她看着外面慢起的华灯,站了几秒,靠着衣橱滑到地上,屈膝坐着,掏出根儿烟来点上。火光明灭,左忱垂头看着腿间那一块地方,没一会苏惊生也靠过来坐,他的头贴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