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作者:野有死鹿      更新:2023-06-24 23:52      字数:2859
  曲丛顾那口气泄了,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直接昏了过去。他没有落在地上,他被接住了。那双手很宽厚,温暖,就像十六岁时在古寺门前他抱着自己一样,也像十二岁时,曲丛顾向后摔了一下,被他从背后稳稳地托住一样。这么多年了,没有变过。他所求,也只有这样一个怀抱,曲丛顾不想当英雄,从来也没想过,他就想待在朱决云身边,让他爱着自己。朱决云有所求,有雄心壮志,他就陪着,这其中苦果不断,那也可以接受。他长大了,用剑守护爱人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几乎就是瞬间,形势就被调转,钟戊等人失去了先机。鬼城个个修为不俗,就没有金丹期以下的,一个钟狗,一个彭宇,更是人中龙凤以一敌时的个中翘楚,现在朱决云忽然出关,他们马上处于了劣势。朱决云声音冷得好像寒冬的薄冰:“可有遗言?”钟戊见过大风大浪,从鬼门关前走过无数次却徒然被他的杀意冰得一凛。“我已忍了够久了,”朱决云说,“佛该给的仁慈已经给尽。”“现在是我朱决云要杀你,跟佛无关。”“你们闯入鬼城,伤我爱人,他身上有一道伤痕,我就杀你一人,有两道伤痕,我就让这些人的血肉铺满鬼城大地。”“他昏睡一天,我就将你挫骨扬灰,昏睡两天,我就震碎你的魂魄,让消散天地间,不入五行。”话中刻骨的寒意让彭宇都心惊。朱决云缓缓伸手,草古化作降魔杵,金光四射。他将曲丛顾轻轻放在床上,转身时周身气场瞬间一冷,降魔杵高速旋转,朱决云随手一挥,它就像一条线一样射了出去——降魔杵顺着人群,到了交战的房间中,只见金线闪过,眨眼间没入了一个个黑衣人的胸膛!大门牙暴喝了一声:“等等!什么他妈的东西!”钟狗放下了剑,平静道:“朱决云出关了。”降魔杵在空中划出一条条金线,像是将黑衣人串在了一起,然后又飞速飞出了房间。数个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我操,”瘸子难得也骂了一声脏话,“搞什么!我们不要面子啊!”朱决云头也不回地伸手,降魔杵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钟戊咧着嘴,把脸上的疤都笑得绽开了,“小哥,我们有话好好说。”朱决云冷冷地笑了一声。曲丛顾睡了三天三夜,一睁眼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床前。他动了动手,发现被握着呢。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就先笑了起来。朱决云说:“起来吧,像个小傻子一样。”曲丛顾一场病下来烧得浑身酸疼,让朱决云抱着坐了起来,倚在墙上。朱决云摸了摸他的脸:“瘦了。”曲丛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心疼,眼睛一眨掉了两滴金豆子。委屈上了头,失而复得,死里逃生,生病也没人管,他受了委屈。朱决云就将他搂紧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说了一句:“想你了。”曲丛顾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朱决云笑着说:“想你。”修炼的路漫漫仿佛看不到尽头,大和尚也心生了寂寥,总觉得耳边过于清净,怀里少了东西,只隔了一扇门而已,他沉浮间难耐。曲丛顾笑着说:“入了三重金身,我家大师也开窍啦,会说好听的话了。”朱决云带着眷恋与温柔,仍然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后背。曲丛顾想:他是真的想我了。第36章 神迹将出(九)最后钟戊胸口那把剑, 是朱决云用的沙湖剑插进去的。乌颐倒在地上怒骂道:“朱决云,我是神,你胆敢伤我, 佛不会饶恕你的!”朱决云说:“你试试看, 你死了谁记得你。”这话当然是随便说说,弑神定犯杀戮罪, 招来祸端。彭宇伸了胳膊挡在他的身前,低声劝道:“真不能杀。”乌颐说:“你以为你真想杀我就那么简单?我有神格, 天生地养, 你一个肉体凡胎修为再高又如何?”“这片土地会被天神迁怒, 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最狠毒的诅咒加身。”朱决云冷淡地开口:“那便不杀。”“折磨人的方法千种万种,并不是非杀不可。”乌颐啐了一口道:“没良心的狗东西。”“穷神,”朱决云说, “伏龙山上,我已经将欠你的还上了,前世瓜葛算尽,你再挑事端, 这算这辈子的事。”彭宇神色一震,回头看向他。张口便是前生今世的事,又与神仙与仇, 这朱决云究竟是什么人物?乌颐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她眼含一腔仇恨与愤恨,嚷了一句:“朱决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可想过,前世你一文不值,流火身前有能者数重, 他为何偏偏看中你朱决云?”“你可想过,当年你师父身死,全门派打压你的势力为何一夜息声,当年你尚不敌钟戊,被锁诛囚塔,你以为是老天开了眼吗!让你找了破绽逃出!”“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受得坦然,你有想过我乌颐的名字哪怕有一瞬间吗!”“你说还清,那我告诉你,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你穷尽生生世世,你还的起吗!”朱决云神色忽然一变:“不要再说了。”乌颐口中的事他一概不知,但这话中所含的东西绝对是他不愿再听下去的。乌颐咬牙道:“你说我为何恨你,我凭什么不恨,我跟了你几十年,你都像瞎了一样装作不知,前世有陈清,这一世又有曲丛顾,朱决云,你的良心难道是铁做的吗!”朱决云一剑逼在她的脖子上:“我让你闭嘴!”“你杀我啊!!”乌颐声嘶力竭大喊,“我怕什么,我多不要脸的事情都做过了,世人都像看笑话一样看我,你当我真怕死吗!”彭宇吓得傻眼,世界观不断被震惊,一直就没停过。朱决云胸膛几度起伏,怒而撤剑,冷道:“你疯了。”最后乌颐哼笑了一声,无尽嘲弄的问他:“你想过吗朱决云,当年本该劈死你的七道天雷,为何无故分到了曲丛顾的头上?”朱决云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怒气将他的面容冲的狰狞,他一把掐住了乌颐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你说什么。”乌颐的身子都被他拎着向前,却还是从嘴里逼出了这样一句话:“我、现在只恨当年找了他来替你分天雷,只恨、只恨当初我没赶在你前面将他——挫骨扬灰!”朱决云手下力道忽然重了,生生将她脖子扼出一串脆响。乌颐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朱决云脸色极为难看。彭宇一时没有说话。“将她扔出城外,”朱决云说,“她是穷神,生来不详,是死是活都不能留在鬼城中。”彭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曲丛顾近来心情不好。因为他们要走了,离开鬼城。夜里点了一根蜡烛,屋里很静。朱决云盘腿坐在榻上,眼微闭,单手行佛礼。曲丛顾拿了一把剪刀,眼睛通红的,吸了一下鼻子。“咔嚓”“咔嚓”的空剪了两下子,又吸了一下鼻子。拿手拎起一缕头发,又吸了一下鼻子。朱决云无奈,睁开眼道:“快点。”曲丛顾说:“能不能不剪?”朱决云残忍而冷酷:“不能。”曲丛顾再次吸了一下鼻子。“装也没用,”朱决云催促说,“快点。”曲丛顾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不是自己说不用拘泥形式吗?”朱决云随口道:“但礼不能废,表面功夫要做足。”曲丛顾被他堵住,半天没说出话来。“话都让你说了,”他忿忿道,“好也是你,坏也是你!”朱决云要是想唬他太容易了,一张嘴想怎么说怎么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也就他能信。朱决云问他:“你知道和尚为什么要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