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作者:易楠苏伊      更新:2023-06-24 13:50      字数:6304
  柳建党笑了笑,与有荣焉地说,“那是,上海毕竟是大城市嘛!”说着,把东西全都提到厨房。,准备做饭。柳大姐是个闲不住的人,一看这架式,就要过来帮忙,柳建党想了想,也就应了。两个人边做饭,边聊天。柳建党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所以还真的挺想知道家里的情况。问完父母兄弟身体都很不错,又问柳大姐对象的事情,听到小伙子人还不错,也就放下心来了。又问了柳建芳和柳建琴的情况。柳建芳,自嫁过人就没回来过,所以柳大姐也不清楚。而柳建琴,她就实话实说了。柳建党听到小妹过得不好,而且还离婚了,气得火冒三丈。又听到爹娘的不作为和哥哥嫂嫂们的冷眼旁观,心里顿时对他们生了一股怨气。当初他娘要把小妹嫁给卫则栋的时候,他极力阻止过,可他娘愣是用妹妹换了一百块钱的彩礼,就为了给他弟弟托关系,好争取一个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他当时闹过,跪过,可他爹他娘就是不肯,执意如此。后来,小妹还是嫁给了卫则栋,他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回过家,只是过年的时候稍点钱和寄点东西回去。柳建党一想到小妹这么些年受的苦,眼睛都红了,差点掉下泪来,柳大姐一侧身,看到了,想了想,又说了小姑现在的状况,好让他安心。柳建党听到小妹现在过得很好,还在县城找到了临时工,又开始替她高兴。揉了揉眼,抹了把泪哽咽地说,“等我回去,带我去你小姑那看看。”柳大姐点点头应了。柳建党又问起柳柳为什么要和知青结婚,柳大姐想到明天三叔跟她们一起回家,到时候村子里也会冲着他指指点点的,他肯定摸不着头脑,到不如现在就实话实说,省得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再抓瞎!于是也把柳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柳建党听,没有任何艺术加工,也没有表示不满或同情,直接平述,可即使这样柳建党还是气得不轻!柳大姐想了想,还是安抚住了他,就拿自己结婚这件事来说,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柳建党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这种坏名声殃及的都是一家子的名声,何况她这个未嫁女。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柳柳明显是被他大嫂宠坏了,哎,也不知柳柳将来能不能过得好?不过,这也不怪大嫂。说到底,他其实更喜欢大嫂,人家说长嫂如母,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大嫂虽然为人爱显摆,可人品却不差,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在家的时候,大嫂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照顾,帮着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的,都帮他做过,对他也并不曾有过啥坏心眼,他心里其实很敬重她的。对自家的孩子也是疼得不行,尤其是柳柳用宠溺一词都不为过。可二嫂就不同了,嘴巴毒,心眼又坏,还爱搬弄是非,对待亲生女儿尚且能够颐指气使,殴打谩骂,更别说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了。分家的时候,各种难听的话,都能从她的嘴里往外蹦,到现在他还记得她那张恶毒的嘴脸。说实话,他本来不想回去的,就怕见到他这个极品的二嫂。可一想到,他已经好多年没见父母,还真是想他们了。虽然小妹结婚的时候,他没有劝住父母,与他们大吵了一架,可毕竟已经六七年了,总不回去也说不过去。到底是他的亲爹亲娘,难道还能生他们一辈子的气吗?饭做好了,三婶也带着孩子一起回来了。刚才柳建党给两人解释过了,前段时间柳云英病了,拉下不少功课,三婶带她到老师家补课去的,顺便帮着他们家做点咸菜。忙到这个点,母女俩才回来。“慧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家的两个侄女,大侄女柳招娣,三侄女柳绝妹。”说着,又给两个侄女介绍,“这是你们三婶李慧兰,还有我们的女儿,柳云英。”四个人互相见礼。柳云英扎着两个马尾,长相与柳建党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更柔和,嘴巴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扎着两个马尾,乖巧地垂在两肩,身上穿着格子棉衣,下面穿着黑色的长裤,黑色的棉布鞋,十分的乖巧。虽然听到她们两个是乡下来的姐姐,却一点看不起的神色也没有,显然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叫完人之后,把书包放到自己的书房里,先洗了手,才过来一起吃饭。李慧兰是所中专学校的老师,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白色的衬衫,粉色的鸡心眼毛衣,棉衣是件米白色的棉制大衣,裤子是黑色的的确良长裤。及肩的短发没有扎起来,头的左边夹了一个白色的发夹,右边的头发全都夹到耳后,看起来十分的温婉贤淑。她的皮肤比柳二姐的还要白,再加上这一身的打扮,十足的城里人。也许因为她是老师,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到两人,立刻招呼她们一起坐下。老太太吃不了肉,李慧兰就帮她夹一些豆腐,鸡蛋之类好克化的食物到她碗里。柳家在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柳云英看到这么多的肉十分的惊奇,“爸,咱家哪来的肉呀?你又发了肉票了吗?”李慧兰刚才也挺奇怪的,只是她不好意思问出口,怕两个孩子误会了。于是一直忍着没问。“是你两个姐姐带过来的。”说着又把柳三妹给的说辞向李慧兰解释了一遍。李慧兰十分不好意思,叮嘱两个孩子,“下次可别带了,从公交站台走到咱家也不近呐!提着这么多东西,要是把身子骨累坏了,将来可就长不高了。”这话纯粹是对柳三妹说的。她发现,柳大姐性子比较老实,吃东西,你给她夹什么她都吃什么。不夹的话,她只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菜。柳三妹不一样,直接夹自己喜欢吃的,还特别说明不用帮她夹,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根本不用让人劝。甚至吃完的时候,还不忘嘴甜的夸赞两句。看她吃得也挺斯文,不快也不慢,汤汁也没有洒得到处都是,显然很有礼仪,一点也不像乡下来的孩子。李慧兰更喜欢柳三妹,就像学生一样,老师都喜欢课学上踊跃举手的学生。一顿饭吃得特别愉快。李慧兰没有让柳大姐帮忙,很麻利的就把碗筷桌子给收拾了。收拾完之后,安排今天的住宿问题。柳云英跟着李慧兰的奶奶一起睡,柳三妹和柳大姐睡柳云英的房间。好在柳云英房间的床够大,要不然两个人睡一起,边上的那个夜里还真有可能掉下来。柳云英吃完饭就去写作业了,根本不用大人催。这家教真的是很厉害。柳三妹是自叹不如,至少她这么大岁数的时候,是绝没有这么听话的,天天跑外面玩疯了,等爷爷上门来喊,才想起来回家。柳大姐和柳三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慧兰回房间里拿了点票和钱出来,递给坐在沙发边上的柳建党,笑着对两姐妹说,“现在才六点钟,天还没黑,让你三叔带着你们俩去看电影吧。可好看了。”说到电影,柳三妹自打穿过来一年多,还真的从来没去过电影院呢。她平时要学习,又要做生意,路过古阳县电影院好几次都没有进去过。不得不说,对于这个建议她心动了。柳大姐也有些意动,最近她一直在缝被罩,她还真没有再去过,上班的时候,听同事们在一起议论,最近又新出来一部电影叫《闪闪的红星》非常好看。柳建党见两个孩子有些犹豫,于是也跟着劝,“明天就要回家了,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你们两孩子好不容易能来一趟上海,总不能啥事也不干吧?”柳大姐和柳三妹都应了。柳建党笑着把外套围巾重新套在脖子里,让李慧兰好好在家看着孩子做作业,李慧兰笑着应了,又叮嘱他慢慢走。天还没黑,弄堂里虽然比较窄,可还是能看得清路的,三个人都没带什么重东西,很轻快地走在巷子里,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电影院,是淮海路的那个电影院,白天她在淮海路的最中间路段,这个电影院在淮海路的西边,所以并没有看到。第53章柳建党买了三张电影票,这年代的电影票真的很便宜,才两毛钱一张,电影选的就是柳大姐心心念念的《闪闪的红星》。柳建党又买了两包瓜子分给两人一人一包。本来他还想买汽水的,可这大冷天的,喝这么冰的东西胃里也不舒坦,两人都拒绝了这个提议。柳建党只好作罢。现在的电影只有黑白的,不带一点儿彩的那种老电影。闪闪的红星,讲述了在1930年至1939年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少年英雄潘冬子的故事。疾恶如仇的潘冬子,用他的机智勇敢和大胆果断一次次地反抗当时的地主恶霸,巧妙地与恶势力周旋,最终战斗迎来了胜利,潘冬子戴上那颗闪闪的红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红军战士,加入了红军的行列,踏上了新的征途。她虽然没有看过这个年代的电影,不过。柳大姐跟着王宏林一起去看过,回来说给她和柳二姐听,她听着大多都是这种抗日战争的片子。这部片子的导演是李昂和李俊,柳三妹对两人毫无印象。甚至连主演也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部电影里有个大反派叫胡汉三,关于他的名字后来有一个流行语叫“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相信许多人都非常熟悉。柳三妹听到这句话,出自这部电影,也有了几分兴致。唔,这个演员挑选得特别好,尤其是他那眼神和表情演得特别传神。柳三妹是挺佩服他的,居然敢演这么个角色。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听她的政治老师说起过,解放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有个舞台剧给一群解放军演话剧,演得就是类似于《闪闪的红星》这类题材的,里面也有恶势力,因为那演坏人的演员演得特别好,有个士兵看到愤怒的一幕居然对着台上的演员开了一枪,虽然人没死,可也住进了医院。虽然这是电影,不过这可是文|革时期,在这个时期,因为演电影死的人也并不少。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有勇气。电影总长一共一百分钟,很精彩的一部电影,时间过得快,等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不过,这么晚了,店铺都已经关门了,自然也不能再逛了,三人也就沿着黑漆漆的巷子往回走,柳三妹看着柳建党掏出一盒火柴,把之前一直提在手里的煤油灯点亮,微弱的灯光,照着弄堂,十分的温暖。这种煤油灯,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柳建党见她挺好奇的,笑着解释,“家里的手电筒灯泡坏了,还没去换,只能用这个。”回到家,柳云英还没有睡,她坐在沙发上洗脚,见他们进门了,对他们看的电影非常感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问,差点让柳建党招架不住。柳三妹十分好脾气地笑着回答她,弄到最后柳云英跟她慢慢熟悉起来,甚至连自己拍的照片也拿出来跟她分享。柳大姐也凑过来一起看,别说,她还真没有见过照片。她看着这黑白色的照片十分的羡慕,柳三妹笑着说,“咱们明天也一起云照张照片,留作纪念。”柳云英拍着小手,应和她,“好,我带着你们去!等过些日子相片出来了,我让爸爸寄给你们。”“行!到时候,我们三人也照一张合影!”柳云英眼睛一亮,弯着双眼笑呵呵地直点头。第二天,三个人就在附近到处逛,先是去淮海中路人民照相馆,一起拍张合照作为留念,再是到百货大楼买东西,因为两人的票都不够,最后还是选择到淮海路的淮国旧买东西。柳三妹没想到上海还有专门卖旧货的地方,听柳云英的意思这地方似乎还很上海人喜爱的样子。柳云英见她一脸不解,于是就帮她科谱了一下。淮国旧原名国营淮海旧货商店,它的正门是直对重庆南路,后门是长乐路,隔壁是上海钟表店,再隔壁是“五凤里”,这里的东西,人们不需要凭借票券,就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买到体面的生活用品。淮国旧里面货物很多,不仅能让人买到物美价廉的生活用品,里面也有好多考究的二手货品,许多外面都见不到的好东西,甚至是解放前的美国货也有,即便不买,许多人也想进去看看,也许还能长长见识。这里最畅销的不是旧货,而是厂家生产的残次处理品,虽然是纛旧货,可多数都是从厂里打下来的瑕疵品,不影响使用的。偶尔还有海关罚没物资,极受大家欢迎,周日顾客更如过江之鲫。那里有也有好多抄来的旧式家具、挂钟、摆件、饰品、手表、衣物等,不分贵贱,一律贱卖。也没有多少人敢去“逆历史潮流而动”贪这个便宜。柳三妹一听还有这些旧东西,眼睛直发光,立刻让柳云英带她们去。柳云英眼睛亮亮地自告奋勇地走在前头,充当她们的向导,她跟着爸爸妈妈来了好几回了,这里她熟得很。三个人从“淮国旧”的正门进去,主要是卖搪瓷器皿、衣服等物品的柜台,左边柜台是卖手表、首饰等物品,右边柜台是卖无线电收音机、照相机等,后门则是卖家具和自行车的铺面。里面的正如柳云英所说,人十分的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里面挤得水泄不通,每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就这售货员还都不急不躁的拿东西,偶尔还听见他们斥责顾客说话太杂,让一个一个说。柳三妹三个人刚从门口挤进来,顺着人流都不用自己走,后面就会有人推你一把,这和后世挤公交有异曲同工之效。柳大姐和柳三妹两个乡下来的姑娘,全都看花了眼,这里头卖的东西比她们刚刚去的百货大楼里的东西还要齐全。柳大姐多数是看衣服,她现在越来越爱美,不仅是因为她是个待嫁新娘,更是因为女为悦已者容。她每次穿新衣服见对象的时候,王宏林的眼睛都亮得惊人,把她看的脸都羞红了,她的心里却又十分满意和自豪。柳大姐看到这柜台里有上回王宏林给她买的驼绒大衣,浅粉色的,比她那件还要漂亮,她眼睛一亮,指着那衣服问售货员,“这衣服怎么卖?”售货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挺着胸脯,白了她一眼,很拽地回了柳大姐一句,“四十三块钱,不还价!”柳大姐眼一亮,她的那件驼绒大衣是在中百公司买的,当时王宏林花了五十九块钱呢,她听了这价钱直咂舌,没想到这件衣服和她那件很类似,却比她那件便宜了十六块钱。她当即立断决定买下来送给二妹,顺便她也能穿穿几回,“帮我拿一件,要小号的。”售货员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眼,眼神十分不善,柳大姐用眼神催促她好一会儿,她才捂着不停在滴血的心脏,十分不舍地把衣服拿过来,递给她,这衣服本来她是想留着给自己的,可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就被这人给买走了,真是太气人了!都怪那陈主任说什么东西全要摆出来,不许私藏东西,上面有人会不定时过来检查,害得她想偷偷留下来,等钱攒够了再买都不行,这才刚挂上没多久,自己喜欢的衣服就被人买走了,售货员都想哭,心里头窝着火,慢吞吞地把衣服拿下来,瞪了柳大姐一眼,往柜台上一甩,梗着脖子,拽拽地说,“这衣服扣子掉了一个,需要你自己配。”柳大姐没在意她的态度,这年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售货员的服务态度差,因为人家根本不差客人,柳大姐笑着点头谢过她的提醒,“没关系,我把其它的扣子重新换成一样的就可以了。”说着把衣服叠起来,直接付钱给她,售货员心里一窒,见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也只能不乐意地把钱收下了。这两人的对话,柳三妹没听到,更没法在意,她现在正被人群挤得只能用双手扒拉在玻璃柜台边上,就这样,百忙之中,她的眼睛还在随意地四处乱看,只是她在人来人住的商铺里看了一大圈也没有遇到喜欢的,只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却发现下面柜台里摆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布料,大概有七十厘米宽的样子,上面色彩斑斓,鸟语花香的一枝春景,看着像刺绣可却它没有刺绣那种立体感,柳三妹觉得这东西特别新奇,于是指着它问售货员,“请问,这是什么东西?”售货员心里头正憋着气,随意地看了一下东西,语气十分不耐烦地回答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大户人家抄来的,我哪晓得这是什么玩|意。不就是块布吗?还能是什么呀?你乡下来的呀,就知道问东问西的。”柳三妹直愣愣地瞅着她的脸上瞧,把售货员瞅得心里头直发毛,结结巴巴地责怪她,“你,你这小姑娘什么眼神呐?”“我在看你呀,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啦?我招你惹你了呀,我好好问你话,你就是这个态度为人民服务的呀?”售货员的年纪很轻,大概十六七岁,脸皮还很薄,此时被柳三妹的话给噎住了,小|脸涨得通红,心里头有些懊恼,反省了下觉得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对,为了表示自己有所改正,售货员柔着嗓子向她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啥,不过,看着倒挺好看的。”柳大姐和柳云英也伸着脖子凑过来看,柳大姐实话实说地点评几句,“这怎么就这么点呀?用来做帕子,太奢侈了,用来做衣服,这点连袖子也做不了啊。”柳云英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说,“这个应该是裱起来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