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潼靠在叶奚沉怀里喘匀呼吸。

  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不知什么时候, 小护士们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刚才她们肯定看见了他俩在床上热吻, 感情一上来，情非得已, 看见也就看见了吧，虽然她还是觉得有些害羞, 脸上也有烫, 不知道是刚才的场面太激烈了弄得整个人热血沸腾, 还是因为难为情脸红。

  她在心里这么宽慰自己, 抬起头，看见叶奚沉低头看着她, 一脸的耐人寻味。

  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很快夸张地移开，“脸这么烫, 可以直接拿来煮开水了。”

  听出他在戏弄自己, 林映潼气的扑过去打人。

  她勾着叶奚沉的脖子, 张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用一种更夸张的语气轻呼：“哇，你下巴好硬啊, 比刺猬还要扎。”

  林映潼转过脸，对着地板“呸呸呸呸”, 看样子像真的吃了一嘴巴刺。

  叶奚沉眯起眼睛, “好啊, 竟敢嘲笑我。”

  林映潼要跑。

  她以为, 凭借她这般敏捷的身姿，肯定能躲过叶奚沉的魔爪，跑之前还要冲他扮鬼脸，嘲笑：“残疾人，来抓我啊，抓到我算我输。”

  刚准备跳下床，脚踝被人轻松扣住。

  “啊！”林映潼一声惨叫，响破苍穹。

  叶奚沉抓着她的脚骨，整个人拖进怀里。

  “啊！你这个残疾人哪来那么大力气？！”林映潼鬼哭狼嚎。

  叶奚沉轻轻扣住她，将人夹紧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叫这么响，想让整层楼的人跑来看你演戏吗？”

  就在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叶奚瑶第一个冲进来，神色冲动嚷嚷着：“甜心甜心，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然后她看清了房间里的情景——

  甜心正在她哥怀抱里，以一个极其尴尬暧昧的姿势。

  “……”叶奚瑶捂住眼睛退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门啪一下，又关上了。

  “……”

  林映潼抬头看着叶奚沉，然后慢吞吞地捂上嘴巴。

  叶奚沉低头看着她，看上去心情非常美妙的样子。

  这个坐姿有点不太舒服，林映潼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震惊了。

  她对天发誓，刚才绝对不知道，绝对不是故意这么坐的。

  只见她双腿跨坐在叶奚沉身上，两条膝弯打开，小腿向后叠着，身体前倾，叶奚沉那条受伤的腿，穿过她的双腿间，贴着她的小腿肚。

  这个姿势就很……荡漾了。

  关键是，因为她身体前倾着，手抓着叶奚沉的衣服，屁股略微撅着点儿，本来就很翘，这从后面一看，角度错位一下，就好像是和他在干什么坏事。

  林映潼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接上叶奚沉的目光，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我们这样……会不会教坏小朋友？”

  叶奚沉挑眉，身体往后一靠，撩开她前额几丝乱发，笑的人畜无害，“你说呢？”

  接着他视线往下一挑，低声了句：“你先教坏我。”

  随着他的目光，林映潼低眼一看，领口豁开好大一道口子，胸前盛景一览无余。估计刚才激战的时候被扯开的，加上他轻佻的语气，林映潼顿时囧的不行，连忙从叶奚沉身上爬下来，整理衣服。

  她低着头，手指一颗一颗扣着领口，脖子耳朵渐渐升起一层淡粉，好像夏天白色的云层染上的淡淡彩霞，嫣然一片。

  叶奚沉好整以暇看着她，嘴角勾着浅笑。感觉她害羞的样子特别好玩，故意逗她，“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映潼撅着嘴，自认为恶狠狠地瞪了眼他，气哼哼，“你还说，说个屁。”

  看在叶奚沉眼里，跟调情差不多，心情极好地勾着唇，“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老是屁啊屎啊尿啊的。”

  林映潼受不了他，扑过去捂他嘴，“你是不是想说小心以后没人娶我，行啊，反正……”

  “反正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叶奚沉拨开她的手，接下她的话。

  “我出去玩了，懒得理你。”林映潼打了他一下，爬下床。

  “嗳，先别走。”叶奚沉拉住她，“跟你说件事。”

  林映潼转头，看他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叶奚沉粗粝的手掌摩挲着她细嫩的手心。

  他鼓了鼓嘴巴，呼出一口气，凝着她的眼睛。

  “你想说什么？”林映潼被他看紧张了，心轻轻一跳。

  叶奚沉揉着她的手心，纾解着压力，声音也低了：“你先答应我，我跟你说实话，你不生我的气。”

  看着他忽然像小孩子做错事道歉的模样，林映潼有点好笑，晃了一下他的手，“到底什么事啊，弄得神神秘秘的。”

  叶奚沉拍了拍旁边，“坐近一点，让我抱着你，我没安全感。”

  林映潼狐疑，但还是乖乖地爬过去，坐在他旁边。

  叶奚沉从后面抱住她，力道很大，弄得她有些喘不上气，轻轻叫了声：“叶奚沉？”

  “嗯？”他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手环在她的腰腹上。

  林映潼侧了侧头，小声问：“是不是和爸爸有关？”

  他们贴的很近很近，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她周围。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她明显感觉到叶奚沉的呼吸窒了一下，林映潼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叶奚沉没有开口，呼吸慢慢变的急促。

  他在紧张。

  林映潼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紧张。

  她把手轻轻覆盖在叶奚沉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很有安全感。林映潼柔声道：“是不是你想告诉我什么？”

  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心跳加速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是因为叶奚沉抱着她很紧，二是因为隐约预感他即将提起的话题，是她最在意的内容。

  林映潼极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强压下颤音，“我知道你一直知道，也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真相，我没有问，是因为你不说，一定是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她紧紧抓着叶奚沉的手，心里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告诉我吧，无论真相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能接受，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很清楚，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叶奚沉把脸往她脖子里埋了埋，馨香钻入鼻息，很熟悉也很好闻，让他忍不住就想沉溺下去。

  她的话缓解了他的不安，叶奚沉闭上了眼睛，低声说：“这十年来，你爸一直在牢里。”

  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叶奚沉继续说：“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爸不可能那么残忍。实际上，害你妈的凶手是田恬，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林映潼怔了一会儿，从层层叠叠的回忆中仔细搜索这个名字，“好像听到过，但我不记得她是谁了。”

  “你小时候见过她，就是给你买整套芭比娃娃的那个阿姨。”叶奚沉提醒道，“你爸爸出轨的对象，就是她。你妈妈为了保护你，一直对你隐瞒着。”

  这个阿姨她当然记得。那时候她吵着让妈妈买看中的那套芭比娃娃，妈妈没答应，给她买了另外一套普通的娃娃，林映潼一点也不喜欢妈妈买的那套娃娃，哪有芭比娃娃好看呀，后来是那个田阿姨为了讨好她，送了她整整一大套。后来叶奚沉和叶奚瑶去家里做客，林映潼还拿出来和瑶瑶妹妹一起玩。

  她只见过田阿姨那么一面，也就是九岁发生的这件事，之后短短几个月里，爸爸和妈妈就离了婚。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破坏他们一家幸福的竟然是这个曾经给过她好处的阿姨，这个曾经在林映潼心里很美好的阿姨。

  事物总有丑陋的一面，就像很多真相很多事实，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美好一样。

  林映潼惊的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着，嗓音颤抖：“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死我妈妈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浑身发抖，牙齿打着颤，心里的恨意在蔓延。

  说放下是假的，说不恨也是假的。

  失去至亲，十级伤痛，一辈子都没法泯灭的记忆。

  叶奚沉抱住她，紧紧搂着，有些后悔讲这些给她听，他受不了她这样，也许有些真相，就不该告诉她，就应该瞒着，让她永远生活在美好之中，与其让她知道真相之后这么痛苦，还不如这些痛苦都让他一个人担负着。

  “今天就到这。”叶奚沉低声说道，安慰着她。

  林映潼紧紧抓着叶奚沉的手，指甲无意识嵌进他的手背里，她的意识有些混乱了，喃喃着：“后来呢，凶手抓到了吗？那些人绳之以法了吗？”

  “抓到了，凶手十年前就枪毙了，至于田恬……”叶奚沉顿了顿，“你爸爸代替她坐了牢。”

  林映潼心口一片绞痛，大口呼着气，“你说什么？我爸爸……”

  她的嗓音弱弱的，虽然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却全然没想到真相是这样，她一时接受不了，眼神空了，茫然的，听不到叶奚沉讲话了，“然后呢？”

  叶奚沉见情况不对，连忙叫人。他以为她能接受了……想着她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与其让她自己去发现，还不如让他自己亲口告诉她。

  也许是这几天，她精神确实好多了，给了他假象。

  现在没有比她的健康更重要。

  曼奇和护士一同进来了，叶奚沉让他们带林映潼回去休息。可是林映潼对曼奇他们摇头，抓着叶奚沉的手，不肯走。

  叶奚沉奈何不了她，只好让她留下来。临走前让护士倒了杯水给林映潼。

  人都出去了，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林映潼捧着杯子，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就那么呆呆坐了好几分钟，叶奚沉也没吵她，等她把心情纾解好。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水杯的里水凉了，林映潼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站起来，转身朝叶奚沉望了一眼。

  他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心疼涨满上来。

  “喝水吗？”她的嗓音哑哑的。

  叶奚沉摇摇头，对她招招手，“过来，让我抱一下。”

  林映潼乖乖走过去，张开手臂，让叶奚沉抱住她。

  窝在他怀里，静静靠着，她的心趋于平静。

  他听到她轻声说道：“我答应过你，会好起来的，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有点伤心，有点难过，我真的不喜欢看医生，也不喜欢你们把我当成病人，叶奚沉，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会自己好起来的。”

  “对不起。”叶奚沉低头亲吻着她，她的头发，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每一寸皮肤，细致耐心，一一吻过。

  莹白的皮肤，乌黑的发丝，饱满的额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撅着一张嫣红小嘴，眼泪珠子挂在浓密的睫毛上，闪闪发光。

  还和当初一样可爱，一样惹人怜。

  他的吻落下来，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像春风里最和煦的一道。

  “不哭了，再哭跟小花猫比赛选美去。”叶奚沉低声安慰着，还像当年那个耐心十足的少年，在柳树下，弯下身子，轻轻捧起她那张哭花的小脸，皱着眉头说：“真丑。”小女孩皱着鼻子，哇的一声，哭的更来劲。

  林映潼抬起素白的小脸，眼泪汪汪，皱眉道：“叶奚沉，你真不会哄人。”

  男人伸手擦掉她颊边的眼泪，林映潼下意识闭上眼睛，他的动作很轻柔，听到他轻轻叹了声气：“为了哄你高兴，只能牺牲我的男色了，今晚让你抱着我睡，行不，尘烟老师？”

  林映潼破涕为笑，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哼一声：“你想的美，最后还不是我吃亏。”

  叶奚沉揉着她的小腰，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本来这件案子，我想压下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廖奇均的所作所为，必须公布与众，伯母才能沉冤得雪。”

  林映潼怔了下：“廖奇均？”

  叶奚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没有他想象当中那么严重，向她道出实情。

  “廖奇均看中你林家的产业，精心布局，让田恬勾引你爸，逼得你父母离婚，只可惜了你妈妈。原本廖奇均并不打算要你妈妈的性命，是田恬中途起了歪心，杀了人。廖奇均为了保住田恬，将计就计，让你爸做冤大头送进大牢。他做的滴水不漏，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花这么多年收集证据。”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受不住，你的童年已经这样了，我希望能尽力去弥补，隐瞒了实情，对不起。”

  叶奚沉语气诚恳。

  林映潼慢慢理清了思路，“廖依之前，都是骗我的，爸爸并没有害死妈妈？”

  叶奚沉点点头。

  “她为什么要骗我？”林映潼问。

  “廖奇均做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廖依知道，你爸爸坐牢她知道，但她不知道真相。”虽然廖依做的事情很可恶，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叶奚沉澄清了事实。

  他没有告诉林映潼，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廖依崩溃的样子。

  林映潼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隔了几秒，她轻声说：“我前两天看新闻，说廖依进了精神病院，你有去看过她吗？”

  叶奚沉摇了摇头，“她的打击也很大。”

  商场如战场，就是这么残酷。

  “即使你告诉了我真相，我还是很怨恨他，不肯原谅他。”林映潼低低的说，“要不是他出轨，给家里惹来了这么大的祸端，妈妈不会死，他是间接杀死妈妈的凶手。我恨他。一辈子都不原谅。”

  “但是，虽然这样，我有时候还是好怀念以前的快乐时光，我还是会心软一下，我是不是好没用。”

  她低低的述说着。

  叶奚沉将她拥紧，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告诉她：“不是，不是你没用，每个人都会这样，我们总是渴望温暖，渴望被爱占满，但是事实总不能尽如人意，但不代表我们心里没有爱，反而说明，我们是矛盾的生物，我们讨厌背叛，却又忍不住去怀念那些曾经的温情，那些曾经走过的美好，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爸爸能坚守住，能不忘初心，故事的走向是另一个方向。斥责没有用，怨恨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深深陷入情绪当中，无法摆脱。我们能做的，缅怀过去，警醒未来，从失败中获取教训，不让自己踏足他的错误。”

  叶奚沉拥吻着她：“只要我们知道，彼此永远不会放开对方的手，心里永远为对方留有一块坚定温暖的地方，哪怕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不在对方身边，我们也会成为对方最强大的力量。”

  “但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我想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一直到土里，也要牵着你的手一起。”

  林映潼抬起头，眼里满含泪光，温柔看着叶奚沉。

  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看着看着，都笑了。

  “你爸给你留了一封信。”叶奚沉抵着她的头，低声说。

  他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很快接着说：“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让他出狱见你一面，没想到……”

  他不敢看林映潼的眼睛，“我很抱歉。”

  林映潼接下他的话：“他自杀了。”

  昨天她已经听说了，叶奚沉和秦格打电话的时候。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叶奚沉不知道怎么接口。

  “嗯。”叶奚沉点点头，“那封信我没带在身边，等回国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