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是否
作者:容九      更新:2023-06-23 01:30      字数:5364
  长陵被这个大胆的假设惊的耳畔嗡嗡作响, 连夜空上隆隆雷鸣都入不了耳了。符宴归何许人他温润沉稳,处变不惊, 万事周全;而付流景从第一次在茂竹林见到他时,就是一个爽朗活跃,废话连篇, 却又聪明绝顶之人。她一时间难以将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重合起来。但是,谁又能说她认识的那个付流景就真实了那张披着人皮面具下的本来面孔,她从来就不曾见识过。正如他不露痕迹的诱她中蛊,在北溟峰许下同生共死之诺一般等一等。同心蛊仿似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右臂上的疤痕在微光的映照下发着莹紫光泽同心蛊的蛊性奇特, 留下的疤比寻常的更为奇葩, 状如飞蝶,色呈淡紫, 极之与众不同。当日的付流景为了唬她入套, 一度中了同心蛊,若符宴归就是他本人, 左腕上三寸的位置,应当也会有相仿的疤痕才对。狂跳的心稍稍缓和,周遭的景致也涌回眼前。长陵抬眸。雨溅碧湖咚咚入耳,风携着水雾,袅袅飘来。符宴归回府时, 夜已深,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马车径直进了后苑, 他人一下车,管家就撑着伞迎上前来,三两步跨入屋檐下,符宴归一面弹去袖上沁珠,一面问:“今日府中一切可都还好”“都好,就是琼夫人听说南姑娘来府上作客,设了小宴邀请了南姑娘。”符宴归一怔,“南姑娘去了”“去了。也就是聊了些寻常话,饭后南姑娘就回了别苑,没什么特别的事。”符宴归有所思付的微微颔首,止步于卧房门前,“行,这里没什么事了。”“老爷可需沐浴”“这都过了子时了不必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一回金陵又处理大半日的公务,符宴归确实是累着了,只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熄了油灯,伴着窗外的嘈嘈切切,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又是一声轰雷,恰似电如刀光,将天花板上映了个清楚明晰那悬梁之上趴着一个女子,正是长陵。她今夜本只想借个由头瞧瞧他手腕上有没有疤痕,没打算鬼鬼祟祟,只是没想到这一候足足候了两个多时辰,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更了。半夜不睡出现在一个大男人的寝屋内,这谎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长陵只好先一步跃窗而出,待听到屋内呼吸声渐匀后,又借着雷声掩护悄然而入。原本不该去而复返,只是她太过心急,急着求证心中的那些捕风捉影是不是事实。事关付流景,一刻也等不下去。托这场大雨的福,这番动静并未惊醒符宴归,他闭目沉睡,没有看见梁上的人。长陵轻飘飘的落下,走到了床边,蹲下。符宴归侧卧在榻,身着一件薄衣,左臂长长的挂在床沿边,天时地利,任君采撷。她捏起他的袖口,极为缓慢的往上撂一寸,两寸,三寸。没有。别说一道疤,肌肤之平滑,连一个蚊虫叮咬的痕迹也没有。长陵吃了一惊。她来之前几乎有六分笃定此人就是付流景,甚至做好了一看到伤疤就把人脖子抹了的打算,结果啥都没瞅着,一时呆住。但也仅是呆了那么一瞬,下一刻,耷拉在眼前的手腕骤然翻转,一把握住了她的后颈,长陵的反应算是快的了,五指反扣对方左臂,左掌拍向他的面门还是慢了一步,她颈后风府 、风池两道大穴被蕴着真气的指尖一戳,躯体不受控制的一僵,连头带尾的被重重摁在冰凉的地板上。眼前虚光一闪,符宴归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飞镖大小的锐刀,毫不留情的往前一刺,就在刃口离她喉口不到毫厘之际,他看清了来人,动作戛然而止:“南絮”“嗯,是我。”长陵脸色不大好看,此刻符宴归整个人倾压在上,一只手还托着她的后颈,吐息近在寸许,若不是自己双手使不出力气,真想狠狠的给他来几拳。符宴归收了刀,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能不能先帮我解穴”“抱歉”符宴归这才扶她坐起身,温热的指尖在她肩颈处轻轻一拂,“我以为是刺客潜入房中”“没事。”长陵揉了揉自己的脑仁儿,“是我自己没吭声,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是睡了”符宴归看长陵一身湿漉漉的,额前的发丝还挂着水,忙拿起床边的外袍给她罩上,“被你身上的滴的水给弄醒了。”长陵一怔,这下反应过来方才她那么一出一进淋了点雨,掀袖子的时候也没留神,符宴归半梦半醒间被水珠子滴了一下,想着自家豪居岂会漏雨,这才一骨碌就窜起身来。“你还没回答我,”符宴归也给自己披了件中衣,“大半夜的,怎么会到我这儿来为何要”他的眼神在半拢的窗门上瞟了一眼,十分给情面的把“爬窗”二字给省略了。长陵轻咳了一声,将之前打的腹稿背了一遍:“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的手腕有多宽。”“什么”“我想编个手绳给你。”长陵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家乡有这样的传统,女子要在出嫁前亲手给未婚夫婿编一条手绳,寓意百年好合。”符宴归一脸我信了你的邪。“嗯你这是不相信么”长陵指着符宴归的左腕,“我进来之后,除了掀开你的袖子之外,什么也没做过啊。”“南姑娘可以等白天再来问我”符宴归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温文尔雅的风度,“如你这般深更半夜出现,若被我误伤那不”“不就没有惊喜了么”“”见长陵翻来覆去都端着这副“你爱信不信反正这就是真相”面孔,符宴归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如此多谢南姑娘费心了。”“不客气。”长陵伸手掩去小半个哈欠,“你继续歇着,我也回去睡了,两步路,不用送了。”说完,也不去理会对方是何神情,就这么堂而皇之推门而出,等符宴归想到外边还下着雨的时候,跨出门槛,已不见了长陵的身影。他原地呆了片刻,懵然的神情淡去,眼睛里逐渐浮出丝丝冷意。“吩咐下去,”符宴归唤来管家,“盯紧别苑,若有动静,立即来禀。”那厢丞相府被这一出折腾的如临大敌,这厢惹事的那个浑然没有东窗事发的危机感,她悠悠哉哉换了衣服枕着手躺在榻上,开始进行着入睡前的冥想。长陵倒不是乐天的认为符宴归没有起疑,但只要这货不是付流景,就一切好说。她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不免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内力微乎其微,遇上真正的高手,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方才但凡符宴归起了杀心,自己已是性命不保了。她身手向来逆天,敌我悬殊问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纵是前段日子她不能轻易动用内息,在对敌之际都没真正畏惧过最多豁出去,就没有她越长陵豁出去还打不死的人。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想豁都豁不出去。麻魂散一日不解,别说复仇,要想在这相府平安无事的混下去,都还得使个千谎百计。念及于此,她莫名的感到一股焦躁。要是在以前遇到这类的麻烦事,只稍让越长盛交代下去,一切自可迎刃而解,现在别说是信得过的人,在这金陵城中想找个熟人都长陵脑仁儿卡壳了一下,倏然间睁开了昏昏欲睡的双眼。“对啊,我怎么把那家伙给忘了”叶麒,也就是贺瑜,他不正是东夏的小侯爷么在雁国时渡送了那么多真气给他,人应该还没死吧如他那种鬼头鬼脑的人精,要是也在金陵城,没准能想到法子帮自己解了麻魂散也未可知呢长陵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既然想出了一条路,索性也不再瞎琢磨,掩上被褥养精蓄锐。翌日起了个大早,吃过饭便开始寻思着如何混出相府。之所以用“混”字,是因为别苑又冒出了一个名叫绘云的侍奉丫鬟,光是那迈步的姿势,就能瞧出是个练家子小丫头看着人畜无害,伺候起来也颇为妥帖,从清晨开始就跟个糯米糕似的黏着人,走到哪跟到哪,问起来,只说是管家叫来陪着姑娘熟悉相府。长陵不用想也知道,经过昨夜的事,符宴归对她起了戒心,专程找人来盯着。就在她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搞晕这个绘云时,忽闻前方传来剑刃破空之音,她朝前走去,一眼就瞥见了水榭内正在练剑的符宴旸。少年身着浅青色劲装,手中钢剑在半空中扬起一条优雅的弧线,倒是好看。长陵微微摇了摇头。连最基本的弓步直刺都虚浮无力,看来这符家的二少爷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符宴旸舞了个漂亮的收尾姿势,一抬头,看长陵往这边瞧来,便笑嘻嘻的奔上前去,“南姑娘,你觉得我这剑如何”“剑还行。”长陵道:“只是,你哥平时不教你武功的么”符宴旸有些惊讶,“啊为什么这么说”长陵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符宴旸这才反应过来,收剑入鞘喃喃道:“我天生力气小,赤手空拳的使不上什么劲儿,大哥的那套功夫我学不上,不过我在太虚门阳掌门那儿学过两年的剑,现在好很多了,至少拎得动这把剑了。”“”阳胥子教了两年就教出了这种水准,太虚门离灭门也不远了吧。“唉,可惜我大哥不用剑,要是他能教我,我何至于那么东奔西跑去学艺了”长陵一怔,“他不会剑”“他会,我小的时候还见过他与沧海派的掌门比过剑法呢”符宴旸道:“不过后来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不用剑了诶,南姐姐,你会使剑么”长陵含糊的唔了一声,“会一点。”“你们五毒门名扬天下,剑法也必是不俗吧。”符宴旸眼睛一亮,“过些日子就是清城院的武试了,没准你教我两招新鲜的,还能给我蒙混过关呢。”“你要参加武举”“不是不是,我就想进清城院见见世面”符宴旸蹭了蹭鼻子,“我的那些玩伴都去了,他们肯定都能过关的,到时要是就我落了单那我可得闷死了”长陵记得符宴归说过名门是可以通过举荐入院的,“你既是丞相家的公子,直接让你大哥把你打点一下不就得了”“咳,我大哥并不希望我进清城院的”符宴旸的声音不由弱了下来,“而且我这个已经是士院生的入学比试了”“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士族进清城院也要考试只不过会比普通的院生容易点”“容易的不止一点点”“”长陵看他满面赧然,瞥了几步远的绘云一眼,不由心生一计,“要帮你也不难,不过我有个条件。”“尽管说。”丞相府地处城心,出了太平街便是八街九陌,车马如龙。符家二公子要领府中客人出门,小丫鬟自然阻拦不得,只得保持一段距离的跟着,结果没晃两圈就给跟丢了,惊的绘云到处沿街的寻不着人。“绘云盯人的本事可好了,过去我逃课,哥都是派她把我揪回去的。”符宴旸躲在一个巷角,看绘云远去的身影,“你才这么两三下就把她给甩了,真有能耐”“没什么。”她掩人耳目的本事可是从军营里练出来的,绘云这种级别,再多十个都能轻松甩开。“好了,你带我出来,我不会食言,会帮你通过武试。”长陵回过头来,“不过我现在另有要事,办妥了再回来找你。”她说完就要走,符宴旸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南姐姐,你要是就这么溜之大吉,我哥非得打断我的腿的”长陵看他摇晃着自己的胳膊,“我有什么好跑的”至少在没有摸清符宴归的底细前,她没有必要提前一走了之,引人注意,徒增麻烦。“那你要出门,直接和我哥说就好了啊。”符宴旸死死抓着她的手,“你别看我看去单纯,其实我很聪明的,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哥身上”长陵一怔,只听他道:“你堂堂五毒门主,又如此美若天仙,怎么看得上我哥呢”“”他对五毒门的误解到底是有多深“我只是去找一个人。”“找什么人要瞒着我哥”符宴旸开始了天马行空的瞎想,“该不会是姘头吧”长陵这会儿开始后悔了:我自己逃出来就好了,何必要捎上这么个碍事玩意儿“我找的人名字叫贺瑜,你听过吧”这下轮到符宴旸呆住了,“你要找贺小侯爷”“你也认识他”“认识是认识”符宴旸“单纯”的眼神里竟然的泛出一股复杂的意味来,“不过我们的两家的关系还是比较暧昧的”“暧什么”“一言难尽诶,你一定要找么”符宴旸摆了摆手,“我哥要是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的”“怎么你大哥和贺瑜的关系不好”“说坏也不坏,说好也欸,你真要去找他啊”符宴旸看长陵扭头就走,忙屁颠颠的追上前去,“南姐姐,你初来乍到路想必不熟,刚好侯爷府离这儿也不太远,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啊。”“你不怕你大哥生气了”“哎呀,你不说我不说,他哪会知道”长陵目光犹豫的往他身上一落,这会儿她开始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兴许这蠢小子才是符宴归真正派来盯梢的人。不过,去侯府也算不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符宴归想知道就知道好了,最多到时与叶麒串好口供,只要南絮的身份不露馅就行。“那,也行吧。”符宴旸没想到长陵这么干脆的答应了,眉梢一喜,当即蹦蹦跳跳的带起路来。侯府确实不远,二人也就步行了小半个时辰,站在人行如织的镇淮桥头上,一眼就望见了牛气轰轰的侯府大宅。长陵稍稍一讶。早知如侯府主人那般张扬的个性,他的府邸想必也低调不到哪里去,但看那高墙压顶,墙外种了一街长的樱花树,府门前的石狮更是气派之至,瞬间又觉得与那不着边际的叶麒归不到一块儿去。符宴旸在来的路上就买了一方红纸,垫在墙上写着拜谒的帖子,长陵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不觉奇道:“你既是丞相府的人,见一个小侯爷,用得着写拜帖么”“我是丞相府的没错,但我脸上又没写着我是谁,你以为那些看门的来一个就通报一个啊”符宴旸端端正正写上自己的名字,“那贺侯还不得累死。”“喔一个小侯爷而已,架子摆的这么足了”“而已那可是贺瑾之啊,就连当今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咱们金陵城那么多王公贵族,还有敢把府邸建成这样搞定,走吧。”侯府的规矩果然不少,两人递上名帖站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的西北风,负责接待的管事官才姗姗来迟,一见着符宴旸,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今日府内事务繁多,让符公子久等了这位是”“她是荆家的小姐,”符宴旸替长陵答了,“我们来见侯爷可是有要事的,你通报过了么”gd18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