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节
作者:云住      更新:2023-06-22 11:19      字数:4310
  家里空荡荡的,很寂静。桌面上手机屏幕又亮了,现在的人工智能,比贝贝还叫人省心。它又开始拨梁丘云的电话了,这好像一根弦,一直把骆天天胸口里那口气吊着。骆天天在浴缸里睡过去了。也许他会头沉进水里这么溺死,但是没有。也许他会因为缺氧开始窒息,但是也没有。他是被人从浴缸里抱出来的,那个人穿着身深色西装,手上戴了块金表。省略。临近傍晚,陈小娴还在家里客厅坐着。她原本早该出发去医院了,是钟坚发短信告诉她,说云哥已经离开了公司,会回来接她一起去医院做检查。等了好久,都等不到。陈小娴闲得无聊,打了个电话给华子。华子的语气凶得不行:“梁丘云跑了。”“什么?”陈小娴惊讶道,“什么叫跑了?”“他把车里几个保镖都打了,扔下车,自己一个人开着车遛了,”华子安慰妹妹道,“我已经定位到他的车了,马上找到他。”哈哈。是陈小娴的笑声。她居然笑了。“云哥一定是在家里太闷了,”陈小娴说,“让你们总关着他。”华子在那边没说话。“那你帮我告诉云哥一声,我自己先去医院了。”陈小娴说,挂了电话。陈小娴戴好了帽子,手套。她打开房门,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肚中的宝宝,走下台阶。小道尽头的院门外,保姆站在车边说:“小娴,姑爷刚才给我来信儿了,说他去一个朋友的饭局,晚上回来再陪你挑婚纱照。”陈小娴抬起头,一听这个:“我的婚礼流程书忘拿了!”她急急忙忙往回走。保姆追进院子里来,着急道:“小娴,你慢点走,别摔着了。”陈小娴虽然曾怀孕过,却没有怀孕到这个阶段,大夫说她体质不好,孩子有早产征兆,陈小娴并不太在意,她毕竟只有二十二岁,还是个少女。陈小娴穿着靴子在家里走来走去,怀孕之后,她在家里也很少走动。在沙发上找了一圈,电视柜,酒柜,厨房……陈小娴扶着楼梯上楼,在二楼又找,从走廊这头,走到那一头,保姆在后头追着,只见陈小娴翻了半天,都没翻到,陈小娴闯进姑爷的办公室,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办公室里还有座楼梯,陈小娴扶着扶手,又往三楼上去。“小娴,你上楼梯可小心点!”保姆在下面喊。陈小娴朝下说:“可能放在儿童房里,要是没有的话,就真弄丢了……”这条安装在梁丘云办公室内的楼梯非常狭窄,楼梯上头不通往儿童房,锁着一扇非常精致的木门,走上去,两面墙把楼梯夹在中间,没有灯,十分黑暗。陈小娴小心踩在台阶上,总觉得之前云哥带她在家里到处看的时候,没来过这儿。三楼上,不应该是儿童房和阁楼吗?木门上了三道锁。陈小娴把手摸上去想推一下,摸上去才发现,这居然是扇铁门,只是刷了欺骗性的木纹漆。铁门最上面有扇能拉开的小窗,也上了锁,而且太高了,陈小娴觉得,可能只有云哥才能够着。骆天天嘴角破了,左脸颊有些肿,眼睛也肿。他穿了件雪白的毛衣,下面是紧身裤,坐在酒店里吃自助餐。庄喆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端过来些新的菜,哄着天天,希望天天多吃点,不要总是没胃口。一台dv在旁边放着,灯一直亮,骆天天也没在意,他的眼神始终望向了窗外,望车水马龙的北京。“他想让我走。”骆天天说。庄喆端来了那么多东西,摆在他面前:蓝莓、青提、牛油果、荔枝……“天天,谁想让你走?”庄喆坐在对面,问。天天眼神歪过去了,瞧向厨师台的方向。庄喆连忙也往那边看。“我想吃西瓜。”骆天天忽然闷声道,孩子似的不高兴。庄喆立刻起来,去拿。这天晚上,骆天天没吃别的东西,往嘴里疯狂地塞甜西瓜。他也不要喝红酒,不想喝昂贵的香槟,他要庄喆去给他买橘子汽水,五星级酒店里没有,要去老街区才能买到,三块钱一瓶。“他会后悔的。”天天说。红酒拿走了,冰桶里装满了庄喆费了一个多小时买来的橘子汽水儿。自助餐厅不剩几位食客了,只有角落里,有一家人正在为自家的孩子过生日,闹哄哄的。“以前,他也总说不在乎我,不要我,”骆天天说,望着窗外,“但我出事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时间赶来救我,在医院陪着我,只有他陪着我……”庄喆坐在对面,瞧着天天,眼神闪烁的。骆天天看了他一眼。“你不相信吗,”骆天天说,他的脸因为餐厅里的热气而有些发红了,“我不是给你看过我和梁丘云的照片了。”“天天,”庄喆为难道,“我今天来的时候,从编辑部我师傅那儿听到一信儿……但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骆天天问:“什么信儿。”“就是……”庄喆想了想,很难以启齿的样子,“最近不是都在传,说嘉兰塔在查云老板吗。我听说……好像还真查着些什么了,不过都是几年前的案子,什么护城河的车祸案,还有当年你们……”骆天天眼里有两点微弱的光芒,在他眼中摇动。庄喆瞧着天天的脸。“我师傅的线人说,警方那边儿现在正怀疑,方曦和出事那天,也就是,天天你们受伤那次,有可能和云老板……”骆天天问:“和他什么?”庄喆抬起眼看天天,不敢说了。“你说。”骆天天说。庄喆为难道:“天天你上次,不是告诉我,说你出事儿之前,和云老板通过一次电话吗?”骆天天眨了眨眼睛。庄喆说:“我想了想,觉得有可能,他就是通过你,才知道方曦和当时人在哪儿的。我师傅说,方曦和的车不那么容易跟踪,方曦和这个人很有手段,轻易不会被人找到。”骆天天颤声说:“你有什么证据。”庄喆立马儿胆小地笑了:“我、我没有证据啊,我也是听我师傅说的,反正……警察现在正在查,已经查到他身上了,如果不是云老板,总不能冤枉了他,但如果真是他干的……”庄喆抿了抿嘴:“天天,你最好做好一些心理准备……”骆天天眼睛直勾勾盯着庄喆的脸:“我做什么心理准备。”“他当年……可能不是去救你的……”庄喆心疼道。所谓“爱”,所谓“照顾”,很多时候,往往只是谎言。陈小娴大着肚子,在保姆的陪伴下做完了检查,她艰难地从产科病房里出来,抬起眼,在走廊上瞧见了一个熟人。陈小娴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记得邓黎珍阿姨是丁克一族,和林大叔叔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有生儿育女。邓阿姨正在走廊中央戴着口罩,眼眶通红,坐在人群中间。忽然一个男人从走廊另一头过来了。陈小娴瞧见他的脸,认出他是那个马场的英俊老板。只见甘霖大步走过来,着急道:“珍姐!”邓黎珍闻言,抬起头,哽咽着:“小甘……”她被他搂过来,紧紧抱住了。第208章 日出 27傅春生家宅里的帮工, 小卢, 今天一早到厨房值班,觉得整个园子不知怎的, 分外寂静。天儿冷了,厨房里呼呼冒着热气,帮工们清洗瓜果,切菜备菜,忙得不亦乐乎。小卢夹在人堆儿里, 站在厨房一角,一边给女主人要的菠萝削皮切块, 一边抬起头,瞧窗外深秋的园景。菠萝削完了,在厨师长安排新的工作之前, 小卢随手从架子上端起一个茶盘, 拎一个空茶壶放上,再摸几只茶杯, 他出了厨房门就溜出去了。园子里不比厨房暖和, 冻得人手指头直打颤。小卢绕过了傅春生这半边的园子,左右没见着一个人,也不知傅春生是出门了, 还是又跟哪个年轻姑娘在里头厮混。沿着桥,走过飘满了落叶的湖面——自从女主人辛明珠开始犯疯,男主人傅春生成天不着家,这座宅子是越来越显得荒了, 连个清理水面的人都没有。小卢走过去,瞧了一眼西边的“望珍园”。过去总是高朋满座,日日夜夜开流水派对的“望珍园”,此刻也清冷、寂寞。小卢往望珍园里走,他有点紧张,因为最近人事调动,许多人似乎都被安排走了,怪不得傅家看着人这么少。小卢穿过望珍园东侧的一条回廊,越过几扇紧闭的门,他在车库附近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魏哥!”他压低声音喊。辛明珠的私家司机小魏,平时这时候他应该已经把车子洗完,加好油,等待接女主人出门了。可今天,小魏这个点儿还坐在车库里头喝着热茶,吹着车库里的暖风,看报纸。小卢低头钻进车库里头去。小魏抬头看见他,嫌弃道:“上头都顾不上这边儿了,你还天天来找我干嘛。”小卢把手里的茶盘往旁边一放,蹲在司机小魏身前:“魏哥,怎么全都调走了?”小魏翻手里头的报纸:“华哥手里缺人,都去香山了。”“香山?去香山干嘛?”小魏皱了皱眉头:“不会动动你那脑子。”小卢余光瞥见小魏手里的报纸,角上一块新闻广告,标题是:金像影帝梁丘云大婚在即,购香山六千万豪宅,与好莱坞巨星做邻居。“辛明珠最近一直没出门啊?”“出什么门啊,疯疯癫癫的,”小魏无聊道,“现在还清静会儿。”“怎么了?”“你等着吧,一会儿就开始吊嗓子了。”小魏说。小卢从车库里头出来,一手端着茶盘,眼前深秋寥落的景色,让他有些迷茫。他沿着回廊走回傅宅的东园,沿着墙根静悄悄的,周围没什么人了,可他也不能在这儿干耗着。傅春生这个园子仿苏式园林造的,讲究的就是“别有洞天”。第一次来这儿的客人,若是没个人在前头带路,很容易就走丢了,绕晕了。大家都说,傅春生嗜爱中国古典文化,园子里一草一木,摆弄得都有讲究,都有学问,是个文化人。可在小卢眼里,他总觉得这园子造成这样,有些别的玄机。从被华哥调到傅春生家,已经近四个月了。四个月,小卢每天在园里走,每天都能发现新的“洞天”。这不正常。不是有心之人,很难意识到蹊跷。这天,小卢趁没人留意,弯腰穿过了中庭,他在一口水井旁蹲了一会儿,接着沿一条竹制的长廊慢慢挪过去。这条长廊一踩上去就吱吱呀呀响,很容易引来管家老桂的注意。小卢把脚横过来,一次踩好几块,竹板贴在一起,声音闷进去。就算用无人机从上方观察傅春生这园子,也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树遮蔽着院落,看似老实,暗藏心机。小卢本以为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能搞明白傅春生这家里究竟藏了什么了,可却在这时候,人都被调走了,就剩下他了。小卢走进一个院落里,空中湿气弥漫,脚下的石板都湿漉漉的。很久以前小卢就听厨房的人说,傅宅有座温泉,但谁都不知那地方在哪儿。周围三面儿都是大屋,也许温泉就在不远处。小卢瞧着眼前窗格上落的灰,不像住着人。院子里荒草凄凄,也不似有人打理的。他低下头。石板缝里也生出枯草来。石板上水气上浮,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两条细细的轮胎印儿来,相隔半米多宽,从石板一侧的枯草中出现,又隐没在另一侧的草丛之中。小卢回到厨房,从自己的更衣柜里快速翻找手机。厨房里头,帮工们都闲下来了,已经开始聚在一起抽烟喝茶聊天儿了。“我是真不明白,你说这有钱人找对象,不就该找个干干净净,清白点儿的吗,老找演艺圈的戏子干什么?成天抛头露面,还指不定被谁潜规则过。”“我告诉你们,”厨师长抽着烟,手边儿放着杯浓茶,“这就是你的局限性了。”“不懂,不懂。”“你才二十出头,你当然不懂,”厨师长撂了撂烟灰,吐出个烟圈儿来,“去过故宫吗?”“去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