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作者:容光      更新:2023-06-22 09:49      字数:2491
  路知意不搭理人,陈声也不留下来自讨没趣,想问一句“你表演什么节目”,可看她片刻,到底问不出口。他俩又不是什么好哥们,这么问了,她别以为他在搭讪。笑话,他会跟她搭讪?陈声瞥她一眼,暗道一句性冷淡,扭头走了。刚走出操场,群消息就到了。凌书成在寝室群里问他:“还没完?啥时候回来?”韩宏紧接着发来磕头的表情,“声哥,为了这顿饭,我中午就没吃饭了。你要再不回来,你的好室友即将成为一具尸体。”凌书成立马接梗:“快报快报,高校学生横尸寝室为哪般?”张裕之:“为等哥们儿吃顿饭。”韩宏:“……我都快饿死了,你俩还搁这儿讲相声?”天冷了,四人约了今晚吃火锅。陈声很快回复消息,正准备按下发送键,耳边听到主持人的播报,指尖一顿。下一刻,他删了原来的话,重新打字。“快了,再等十分钟。”收起手机,他转过身去,隔着铁丝网朝操场内看。天已昏黄,落日即将消失在远方。他一动不动站在那。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台上一共表演了三个节目,诗朗诵,小品,以及来自音乐学院的大合唱。他耐心等待着,终于听见主持人报幕,念出了路知意的名字。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要跳舞。陈声眉头一扬,那家伙会跳舞?难以想象。他没忍住,往铁丝网前又凑近两步。入冬的天黑得太快,短短十来分钟,夕阳已然落幕。搭了好几天的舞台不负众望,耀目的灯,斑斓的光,交织成令人目眩神迷的网,铺天盖地压下来,斑斓了一众年轻的面庞。报幕结束,灯光骤然熄灭。干冰的效果立竿见影,白雾很快弥漫了一整个台子。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站在正中央,一动不动,看不真切。观众们静默着,等待着。短暂的沉寂后,啪,一盏射灯亮起,耀目的白光不偏不倚打在那人身上。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第二盏射灯亮起。一长串连绵不绝的声音里,灯光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所有光束从天而降,悉数落在第一道白光之上,严丝合缝叠在一起,罩住了烟雾中的人。台下传来盛大的欢呼,可巨大的音乐声轰然而起,将所有无关紧要的嘈杂都镇压下去。wait 'til you're announcedwe've not yet lost all our graces指令未发,切勿妄动迄今为止,你我荣光仍在那个人影从烟雾中而来,不动声色垂着头。the hounds will stay in chainslook upon your greatness and she'll send the call out恶犬在心,蠢蠢欲动仰望你的神明吧,直到她一声令下她自耀眼白光中倏然抬头,黑色棒球帽遮住面容。举手投足,凌厉果决。每一个动作都点燃一把不灭的火。她穿件深蓝色卫衣,虽无图案,但镶有亮片无数,聚光灯下鱼鳞一般,星芒闪烁。纯黑色牛仔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她没有面容,没有表情。她只有一支舞。call all the dies outthey're in their finery把所有女士驱逐出去她们个个雍容华贵,琳琅满目dancing around the lies we telldancing around big eyes as well, aheven the atose they don't dance and tell围绕着谎言,在众目睽睽下起舞不必理会周遭昏昏欲睡之人……台上的人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撒下一把火种,台下为之疯狂。她把这支舞跳成了战歌,没有一星半点娇媚。可轰鸣的音乐声里,她又是唯一的星光,带着无关性别的纯粹美感。她在音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摘了棒球帽,扔下了舞台。台下,一片在半空里争先恐后的手,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路知意站在至高点,分明的面容,利落的短发。肤色健康,未着半点脂粉。眉眼清冽,若高山之巅的一缕晨光。像歌里唱的那样,不雍容华贵,不琳琅满目。她笑了笑,鞠躬,下台。对这舞台毫无留恋。她在众目睽睽下起舞,丝毫不理会周遭昏昏欲睡之人。隔着半个操场都能感受到人潮的沸腾。陈声立在铁丝网后,双手懒洋洋插在裤兜里,又杵在那好一阵。掌心的手机震了又震,说好的十分钟早已过去,饥肠辘辘的室友濒临死亡边缘。最后,他终于挪动了步子,转身离开的瞬间,掏出手机低头看。韩宏从“快要变成一具尸体”到“已成为一具尸体”。凌书成让他回寝室的路上顺便买点纸钱。他回了句:“就来。”然后把手机揣进包里,加快了步伐。走着走着,没忍住,嘴角蓦然一弯。……到底还是小瞧了她。*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他照样带大一的跑操,她照样沉默寡言跑在最前面。虽然陈声嘴贱,但路知意知道,只要她不搭理,这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沉沉冬夜,她第一个跑到终点,“跑完了,走了。”他站在跑道边瞎子似的,在空气里一气儿乱摸,“路知意,你在哪呢?黑不溜秋煤炭似的,一到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起雾的早上,他对第一排那瑟瑟发抖的胖子说:“怕冷啊?裹得跟球似的,来跑操还是来玩儿相扑的?”下一句:“你看看你后面那女汉子,学学人家,皮厚的人不需要穿棉袄,自带防寒服。”下雨的天气,她戴着帽子跑步,经过他身边。他冲她说:“多淋点雨是好事,说不定雨后春笋,某些扁平部位也能拔地而起。”艳阳天,她趴地上做俯卧撑,脑门儿上忽的被人扣下一顶帽子。陈声站她面前,狭长的阴影覆在她身上,而他低头笑眯眯对她说:“凉快吧?你人黑,吸热,戴顶帽子刚好。”她爬了起来,摘下帽子一看。绿的。陈声就跟个幼稚的纨绔子弟似的,不损上她几句总不舒服。路知意一般不搭理,不耐烦了就骂两句,那人拿她没办法,顶多绞尽脑汁再想点损人的话,留着次日继续挤兑她。他挤兑归挤兑,她扬长而去,留个中指就够气死他。苏洋起初是震惊,接着是抱不平,后来习以为常,哪天陈声要是不调侃路知意一两句,她反倒浑身不自在。室友们的聊天话题,从美妆品牌渐渐升级,发展到每晚睡前一问:“今天,陈声羞辱路知意了吗?”答:“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