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作者:耿灿灿      更新:2023-06-22 07:39      字数:3376
  一个时辰后。枝兮在雪地里等了许久,终于盼到大盛国君殷非的身影。长桥上,远远望见一个男人走来,着团簇常服,面容冷峻,长身玉立。像不寿说的那样,他身边果然没有跟随其他侍卫。梅树下,枝兮褪去厚重的外套,倚在树边,愁容紧锁,娇弱柔媚。殷非看了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枝兮瞪大眼,问通灵玉:“刚才,他是不是对我视若无睹?”通灵玉:“是的,主人。您现在面对的,不是普通男人,他的眼里,只有战争。就连他唯一的子嗣,也是邱玉楼大着胆子灌醉他之后下药,才怀上的。”它同情地看了看她,“大盛国君殷非,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第115章 二更通灵玉本以为听完它的话后, 她会另外寻求办法,但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枝兮将它捧在手心, 一边往回走, 一边让它开天眼看殷非的过往。等走回屋子,她已经览完他的全部人生经历。待她收回注意力, 通灵玉望见她眸中熠熠生辉, 完全没有一点受挫的样子。它不由地好奇问,“主人, 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成竹在胸了。”可刚才殷非明明连个眼神都没抛给主人。主人哪来的自信?枝兮解下披风,用旧衣折成一个小窝, 将它放进去, “你说这个男人没心没肺, 可你看,上辈子邱玉楼只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即使之后因为下药的事被厌弃再没被临幸过, 却也成为了王后。”这里的世界,因为兵荒马乱的缘故, 对子嗣并不看重,如果实在后继无人,便可用过继的法子。大盛朝的历代王上中, 有从宗族过继的,也有从诸侯里过继的。她转过身,将铜镜擦得锃亮,对镜贴花黄, 甚是娇媚:“不过是得到他的一点血脉,即可换来尊贵的后宫地位,若是得到这男人的心,你说他该用怎样的荣宠供奉我?”通灵玉微愣,随即清醒过来。它才不会被主人洗脑,以殷非的人生经历来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枝兮拿起玉梳,一下下梳着如瀑乌丝,“擒贼先擒王,攻人先攻心。”通灵玉:“可他没有心。”她回眸笑道:“会有的。”第二天枝兮照常在梅林等。穿的依旧是夏日薄纱裙,就连假装赏花的姿势神态都没有换过。殷非走路一向疾步如飞,他之所以选择从梅林过,一是因为梅花已开甚是好看,二是因为此地紧挨驯兽场,从繁忙的政务中抽身,看一场血淋淋的狮豹大战,算是放松了。殷非在宫里行走,不喜欢带侍卫,不是因为他想微服,而是因为他嫌麻烦。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对付刺客。当初六国派来的刺客,哪一个不是死在他的剑下。多来几个,他杀得也开心。殷非站在长桥上,远远就望见梅林下站了个人。看衣着打扮,是昨日的女子。他对人向来不上心,人在他眼里,只分两种,能杀的,不能杀的。之所以能在看到枝兮的第一眼便能立刻想起她,除了她大冬天奇怪的装扮外,还有她那张脸。精致的灵气。殷非往那边瞅一眼,昨日眼巴巴盯着他的女子,今日却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匆忙移开目光,继续往远处眺望。殷非放慢脚步。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后宫姬妾。他纳了很多姬妾,几乎全是别人送的,可他通通都没有兴趣。女子哪有野兽好玩,与其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不如想着怎么多发动一场战争。他最讨厌不识好歹往他面前凑的女人。还好,杀过几个姬妾后,后宫那群女人也就没有胆子往他跟前献丑了。殷非本想着,如果这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姬妾,就算长得再出众,也照杀无误。他这样想着,脚步慢下来,从枝兮身前路过时,她却并未看他,踮起脚往长桥那边望。伸长脖子,像是在盼什么救命稻草。殷非瞪了她一眼,随即匆匆离去。连续七天,殷非自梅林而过,日日皆能望见她在雪里等待。每次都身着轻纱薄裙,冻得直哆嗦,却还是不忘保持美丽妖娆的仪态。殷非不满地想,给他送女人的诸侯群臣真是胆大,竟然连这种脑子有病的女子也敢塞过来。这天他又从她身边路过,一抬眸,蓦地与她四目相对。女子一双眼眸似清澈泉水,眼神哀而不伤,眉间似蹙非蹙,两瓣朱唇因寒冷而微微发颤,像被风拂过的红梅。她细软扭动的腰肢,急促起伏的胸脯,天真地故作妩媚,生出种讨喜的媚态。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她连忙将头低下,竟是害羞了。殷非回过神,已双手负背,立在她跟前。他神情倨傲,高昂头颅,凝着眉,似在等她主动上前。眼前的女子并未察觉他的心思,往后退一步,腾出路来,挪动小碎步,继续往前张望。她等的人,不是他。殷非下意识一愣,话音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你在等谁?”他何必搭理这个哗众取宠的女子。枝兮被他的问话惊到,短暂的局促不安之后,她诚实回答:“我……我在等王上……”殷非干干一笑,眉眼冷漠。还算老实,没有耍什么花样。他问:“等王上做什么?”女子咬住朱唇,灵动跳脱的气质瞬间化成温婉害羞,她小声说:“实不相瞒,我想和王上共赴巫山云雨……”殷非懵住。虽然以前也有遇到大胆邀宠的女子,但像这样直接说出口的,还真只有她一个。简直不知羞耻。就在他皱眉准备训斥的时候,女子却又开口继续道:“我许久不曾见母亲,若是能得王上欢心,说不定他会准许我见见母亲。”殷非一愣,“母亲?”他缓缓看过去,女子点点头,脸上满是期盼,光影下她瓷白的面容细腻如剥壳鸡蛋,说到母亲两字时,眼里放出光彩:“请问这位公公,来时可有见到王上,王上何时才会从这里经过?日后我若能得王上临幸,定会回报公公。”原来是将他当成太监了。殷非似信非信地盯着她,“宫里行走的,除了太监,还有侍卫,我哪点不像个男人了?”女子颤巍巍地望着他,她神情怯弱,说出的话却自信满满:“见到我这张脸的人,除非是个太监,否则没有不动心的。你见我这么多次,每次都目不斜视,可见,是个太监。”殷非笑出声,声音如冷玉般寒冽:“就算我是个太监,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四处说与旁人听?”她不恼反笑,娇娇道:“那就拜托公公了,若是能传到王上耳里,那便再好不过,也省得我在这里日日等待了。”她说完话,猛然一阵咳嗽,一颤一颤的,纤细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殷非眼神深远悠长地凝视她几秒,而后踱步走开。走出好几步,忽地回头望一眼,她礼貌地冲他笑了笑,白若雪霜的脸愈发显眼。殷非哼一声,甩袖离去。待殷非一离开,枝兮便立马敛起神情,捡起挂在枝上的披风,往回走。通灵玉从特制的荷包里钻出脑袋,吱吱笑:“主人,不容易啊,冻了这么多天,终于引起殷非的注意了。”它检查殷非的好感度,声音闷下去,“主人,他对你的好感度有上涨。”“涨多少了?”“从空白的零分,涨到一分。”通灵玉叹口气,辛辛苦苦这么几天,才挣到一分,啧啧。她看出它的想法,不以为然,“你那么多任务者,说不定连挣一分的机会都没有。”通灵玉心头猛地一扎。主人说的对,大多数仗着宿主美貌就往前冲的任务者,连殷非的肉体都没得到,就被他斩了。有运气不好的,被他拿去喂猛兽了。“这个人天生冷血,只有抓紧他心底唯一尚未僵硬的地方,才有上位的可能。他唯一剩下的柔软,也就是对他已逝生母宁姬存的那点母子情。”通灵玉:“所以主人刚刚才故意提到母亲,是吗?”她笑脸盈盈:“是呀,总得让他有个理由与我共赴巫山。”通灵玉好像懂了,“主人是想让殷非可怜你,对吗?”她毫不避讳:“是。”像殷非这样冷酷无情的暴君,一上来就想得到他的爱情,那是痴人说梦。引起一个嗜血者的注意,有很多种方法,但要想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却只有一种方法。怜惜。通灵玉叹口气:“委屈主人了。”她笑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真是矫情。在殷非眼里,我是他送上门的猎物,但是在我眼里,他却是被我看中的猎物。谁是捕猎者,还真不好说。”主仆俩说着话,转眼已回到枝兮的下塌处。恰逢不寿匆匆赶来,抱着一小袋银炭,刚从内务监换来的。他一进屋,便将火盆烤暖,蹲在地上,喃喃念叨:“我早说过,王上铁石心肠,他不会被美色所迷的。”她坐在榻边,将被雪浸透的鞋脱掉,不寿连忙将鞋接过去,伺候她烤脚。她双脚冻得跟冰棍似的,不寿用手心又捂又搓,“你别着急,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你定能引起王上的注意。”他想到什么,声音瓮声瓮气:“或者你再熬熬,熬到我往上晋升,日后掌管内侍监,有我给你当靠山,你也能在后宫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