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车子开出去之后,叶漫漫紧张地看着前方的路，手指下意识紧紧扯着安全带,咽了下口水。

  机场路塞车得很,沈奕辰余光看了眼紧张的叶漫漫，解释道：“我有驾照，5月份的时候考的。”

  实习期，只要不单独一个人上高速就行了。

  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沈奕辰又说：“我经常一个人开车去我爸公司,有经验的。”

  叶漫漫闻言，紧张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点,可还是有点紧张。

  他问：“我给你发了信息,说过来接你,你没看到吗？”

  叶漫漫摇头,“我还没开手机。”

  等在红绿灯前,沈奕辰按下手刹,侧过头看她,认真道：“放松一点,我会慢慢开的。”

  叶漫漫放开了攥紧安全带的手指,打量了一下车子的内饰,还很新,估计是新买不久的。

  叶漫漫侧过头看他，问：“你是不是又逃课了吗？”

  闻言,驾驶座的人低声‘嘶’了一句,说：“最后一节是自习。”

  上不上都一样。

  叶漫漫眨了眨眼,睨他：“……那就是逃课。”

  这人，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认真？

  就是仗着自己学习好，不然不知道要被老师骂多少遍了。

  沈奕辰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枕在托手上，散漫地支着脑袋，眸子看向窗外，车窗倒影出他唇角不经意弯起的笑容。

  他说：“以后不会了。”

  叶漫漫收回目光，倏然想起了沈奕辰之前说过：你管我啊，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

  所以，现在这样，算管了吗？

  看叶漫漫不再说话，为了让她的情绪安定下来，在绿灯之前，沈奕辰打开了收音机。

  轻柔的歌声洒满了车厢，红彤彤的晚霞透过车窗铺满进来，照在两个少年身上。

  沈奕辰一路上都放轻了语气，仔细地问起叶漫漫在集训营的事情，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直到车子平稳驶进了江心岛小区，叶漫漫才发现，他的车技是真的稳。

  肯定经常开车了。

  车子开进了沈奕辰家的车库，沈奕辰没有熄火，叶漫漫也不着急下车。

  空气中只剩下丝丝吹拂的空调声，大家似乎都不打算说话。

  叶漫漫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开机不久的手机，微信上已经弹出了20多条的信息，都是身旁这人给她发的。

  还有十多条未接来电的提醒信息，也是身旁这人打来的。

  幸好碰巧遇上了，不然沈奕辰要白跑一趟。

  叶漫漫摁下一个按钮，身上的安全带随之松脱开来，叶漫漫还没来得及开车门，沈奕辰突然拉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哀求道：“多坐一会儿。”

  他们很久……没见了。

  距离上次在北城匆匆见过一面，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半个月后，听说又要进行第二回的集训了，到时候小姑娘便要等到国际数学大赛结束才能回来，那时候都快过年了。

  叶漫漫睨他，少年的目光炙热又深情，当然，更多的是克制。

  她点头：“嗯。”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她抿了抿唇，说：“新车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她语音刚落，沈奕辰脸色随即耷拉下来，骂骂咧咧道：“啧，买什么新车……”

  两人下了车，沈奕辰替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两人相对站立着。

  两人同时道——

  “我先送你回家。”

  “谢谢你来接我。”

  叶漫漫将手搭在行李箱把手上，沈奕辰也同时搭了上来，两人手掌覆在了一起。

  她好像被烫了手一般抽回了手掌，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沈奕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拉过叶漫漫的行李箱，说：“走吧，先送你回去。”

  叶漫漫点头：“嗯。”

  叶漫漫回到家后，叶母正在厨房，跟方姨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时隔两个月，终于看到了亲人的身影，叶漫漫终于松了一口气，喊了声：“妈妈，我回来了。”

  听到门口动静之后，纷纷回过头，迎了上来，叶母诧异地看着她：“宝贝，你不是今晚才回来吗？你早点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啊……”

  叶母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叶漫漫把手上的行李递给了方姨，跟妈妈抱了抱：“妈妈，好想你……”

  叶漫漫这几天摸手机的次数少之极少，选拔赛那几天甚至还关了机，上机前发信息到家族群时还没发现说错时间了。

  叶母微微推开了叶漫漫，捧着她的脸心痛说道：“我们漫漫怎么又瘦了？集训队的生活是不是很累？辛苦你了，趁着这段日子好好给你补一补。”

  叶漫漫似乎是瘦了一点，之前脸上的婴儿肥已经不明显了，现在小脸尖尖的，我见犹怜的样子。

  叶漫漫笑说：“没有没有，正好减肥了。”

  “减什么肥！还在长身体呢。”

  叶漫漫轻笑一声：“都成年了，还长什么身体，什么都已经定好了。”

  叶母挽着叶漫漫的手臂，走到了客厅，‘诶’了一声，“熬完高三这一年就好了，这一年就辛苦一点，不怕，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叶漫漫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小公主，还真没试过这么辛苦。

  不过这是为了学习，作为父母的，肯定会全力支持，虽然心痛，但是也不会让她中途而废。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叶漫漫自己愿意去做的，喜欢做的。

  虽然有时候叶母也觉得奇怪，叶漫漫自从转到江城附中后，改变了很多。

  但是看着她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改变，说不骄傲也是假的。

  最重要还是她自己高兴，不然也是白搭。

  叶漫漫听到母亲的话，放松下来，把头挨在她的肩膀上，“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叶母听了笑得眉飞色舞，随意问：“那个国际数学大赛什么时候？妈妈到时候想跟你一起过去巴城，帮你打气。”

  叶漫漫嗤一声笑了，“还有第二次的选拔赛呢，要是选不上了就不能参赛。”

  叶母替她夹好跌落的碎发，傲娇道：“我们家公主怎么可能选不上，一定会出线进入6强的，不仅选得上，到时候肯定还会拿金牌，为国争光！”

  显然，叶母也跟别人家的妈妈是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有着盲目的信任。

  叶漫漫抱着母亲，笑了笑：“到时候看看吧，不过……我想自己过去。”

  何玉箐环住女儿的肩膀，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小公主真的长大了。”

  到了饭点，只有爸爸一个人回来了。

  叶正华刚刚进门，叶漫漫便迎了上来，“爸爸，好久不见。”

  叶正华今天是特意早点下班的，毕竟很久已经没有见过自己闺女了。

  这不，刚刚走进屋里，就看见了自家闺女迎了上来。

  老父亲的心啊，满足了。

  叶正华脱下了西装外套，“两个月没见了，我们家公主又瘦了点，是不是在集训队吃不惯？还是太辛苦了？晚上是不是自习到很晚？”

  他之前都不敢想象，叶漫漫参加完英语比赛，又参加了数学比赛。

  还拿了全国第一名，如今正向着国际数学大赛奔去。

  叶正华纵横商场数十载，也禁不住微微吃了一惊。

  他的闺女真的变了，也不知道江城附中有什么魔力。

  真奇幻。

  “现在流行瘦一点的，你看我瘦下来是不是也变漂亮了？”叶漫漫扮了个鬼脸，随即又问：“我哥呢？”

  “什么流行瘦，胖一点才好看，像你小时候，胖嘟嘟的多可爱。”叶正华一边跟她走向饭桌，一边道：“你哥哥最近有个项目在处理，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何玉箐看着叶漫漫笑了笑：“对啊，胖嘟嘟可爱。”

  叶漫漫无力反驳：“……”

  三人坐在餐厅里，从容地吃着饭，偶尔会问起叶漫漫在集训营的生活。

  叶漫漫不厌其烦仔细地讲述了自己在集训的事迹。

  包括队里有那几位同学特别有天赋，哪位同学在集训营跟她最好。

  叶正华放下筷子，开口问道：“我听说许家的小公子也去了数学集训营，怎么样？他这次应该也进了19强吧？”

  叶正华跟许一诺在去年商会和叶漫漫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两次，对于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他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何玉箐女士也看着叶漫漫，笑问：“一诺那孩子的成绩是挺好的，听他外公说年年都是年级第一？”

  叶漫漫闻言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淡淡道：“嗯，进19强了。”

  何玉箐松了一口气，笑说：“不错不错，那你们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叶漫漫也放下了筷子：“妈妈，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是是是，没说你不能照顾自己，就是太远了，有个相熟的人会好一点。”

  虽然知道父母并没有撮合他们的意思，但是想到许一诺在机场说的话，她隐隐有些不舒服，脑袋呲呲地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睡眠不足导致的。

  叶漫漫摇了摇头：“那倒不必，这次去集训营我也遇到哥哥的一个同学了，他是我们的带队老师。”

  叶正华和何玉箐都诧异‘啊’了一声，“阳阳的同学？”

  叶漫漫点头：“嗯，他叫陆淮。”

  叶正华思考了两秒，随即点头：“啊，是陆淮啊，我记得他，他还是京大数学系的优秀毕业生，不错的小伙子。”

  叶向阳毕业那一年，他跟叶母都去了北城，叶向阳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不过他在光华学院，而陆淮同学在数学系。

  听到叶正华这么一说，何玉箐也记起了在叶向阳毕业典礼上见过的同学，“好像还是什么社团的社长。”

  叶漫漫追问：“爸妈，那你们知道哥哥在大学那时候还拿了数学双学位的事情吗？”

  她语音刚落，叶正华便皱起眉头，但是抿着唇没说话。

  何玉箐微微倒抽一口气，“漫漫，你也知道了？”

  叶漫漫：“你们都知道？”

  叶正华颓丧地呼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何玉箐抿了抿唇，随后道：“你哥哥当年很有数学的天赋，你应该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情了。你爸爸那时候劝过他去学数学的，不过你哥哥坚决要去学商科。大学毕业那一年，我跟你爸爸刚好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了，恰好知道他拿了双学位，你爸爸又劝了一次，不过你哥哥估计是不喜欢听，跟你爸爸置气了一段时间。”

  叶正华想起往事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来你哥哥估计是嫌我烦，就去了国外读ba，还在那边直接开拓了欧洲市场。”

  叶正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不打算回国了，谁知道你哥哥他去年又突然回来了，哦，就在你转学到江城附中不久后。”

  叶漫漫好像听明白了什么，紧紧咬着唇，垂着眸子没说话。

  脑海中一个荒唐的想法越发清晰。

  哥哥，也是像她一样吗？梦见了未来的事情？

  叶漫漫这一刻有点凌乱，脑袋更加胀痛了，心都一抽一抽地疼。

  如果她猜测得没错的话，哥哥应该是为了承担家族事业，所以放弃了学数学。

  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叶正华轻笑一声，“漫漫，你哥哥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相信他。不过，你要是有想法的话，也可以跟你哥哥聊一下。”

  何玉箐握了握叶漫漫的手，笑了笑：“你爸爸是不敢提了。”

  叶正华‘啧’了一声，“怎么会？阳阳也不一定是生我气……”

  “是是是，阳阳怎么会生你气，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叶正华‘哈’了一声，“那还用说。”

  叶漫漫看着父母谈笑的表情，也跟着笑了笑。

  哥哥当年肯定不是生爸爸的气，也许更多的是——逃避。

  聊了一会儿，叶漫漫便回房间下载陆老师给她发的辅导资料，一份份打印出来，装订好。

  越是到了国际赛前，题目就越深奥，逻辑性就越强。

  做了一道题之后，叶漫漫想起了陆淮说的那些资料书，便上去了书房。

  她记得书房里面有很多数学方面的书籍，下次去集训队的时候可能用得着。

  现在想想，那些数学书可能是哥哥以前带回来的。

  她独自上了三楼，3楼是哥哥的房间和书房，还有一个露天花房。

  平时她很少会上来这里的，一般都是哥哥用来开视频会议。

  书房面积挺大，一排排的书籍规整地摆放在书架上。

  书架很高，直达天花顶，摆在书架前面的一张红木书桌上放着他们的全家福，书桌下还有一个保险柜。

  叶漫漫按照陆老师给的书单，在书架上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本。

  想不到还真找到了。

  她踩在凳子上，伸手把书本抽了出来，但是‘啪嗒’一声，一个信件突然跌落在她的头顶。

  幸好不是书本，只是一个信封，白色信封有点泛黄。

  叶漫漫跳了下来，蹲下身拾起地上那个信封，只见左上角黑色字体写着：prcetonuniversity

  这……是普林斯顿的录取通知书？

  叶漫漫捏着手上的已经有点泛黄的信封，看得出来，已经藏在那个角落很久了，信封上已经蒙上了灰尘。

  叶漫漫颤抖着手，从那个已经被开启过的信封中抽出了里面的一张纸。

  一股紧张又澎湃的浪潮从心底涌出。

  “真的是。”叶漫漫捏着那薄薄一页的录取通知书，普林斯顿的数学系。

  叶漫漫把信件折好，随即把录取通知书夹进了书页里面。

  随后她又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differentialology》。

  她翻了翻，只见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几何图形，看字迹就知道是哥哥的。

  倏然，门外响起了‘叩叩’两声——

  “漫漫？”叶向阳看向书桌旁的人，走进书房，问：“你来书房找什么？”

  很快，叶向阳便看到了叶漫漫手上那本关于拓扑学的书籍，他紧皱起眉头。

  叶漫漫合上书，淡淡唤了声：“哥哥。”

  “嗯……你在找奥数方面的书？”叶向阳拿过她手上的书，说：“这一本不适合你，太深奥了。”

  叶向阳在书架上看了一会儿，身高手长的他很快便拿出了两本书给她，“这两本吧，比较合适你。”

  叶漫漫接过哥哥递来的书本，抿了抿唇，说：“哥哥，这次我们集训队的老师……是你大学的一个同学，陆淮。”

  叶向阳轻笑，“嗯，他跟我说了，说你在集训队的表现不错，如无意外，一定能去参加国际数学大赛的。”

  说完，叶向阳宠溺地揉了揉叶漫漫的脑袋，笑道：“加油。”

  当然，叶向阳也得知了陆淮把大学的事情告诉了叶漫漫，小姑娘心中应该有很多的疑问了。

  叶漫漫点头：“嗯，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叶向阳睨她，笑了笑：“好，那就拿个金牌回来。”

  他相信，叶漫漫一定可以做到的。

  叶向阳打开了投影仪，说：“我12点有点视频会议要开，没什么事的话你早点回去睡觉。”

  叶漫漫跟在他身后，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

  她问：“哥哥，如果以后我来继承家业，你会去学数学吗？”

  她语音刚落，叶向阳脸色骤变。

  “不会。”叶向阳瞬间板着脸，仿佛隐藏起所有情绪，“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已经过去了。”

  叶漫漫皱着眉头：“哥哥！”

  他微微眯起锐眼，缓和着声音道：“哥哥只希望你在高中时期好好学习，坚定自己的志向，公司的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

  叶漫漫咬着牙：“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但是……”

  话落，叶向阳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大作，他说：“我要忙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晚安。”

  看着叶漫漫离开的背影，叶向阳揉了揉太阳穴。

  漫漫她到底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