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情热枯叶      更新:2023-06-21 20:53      字数:5111
  杨鸥叹了一口气,内心翻滚着复杂的感觉,似乎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移开目光,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拍了拍脑门。我今天还有戏,手机呢,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两人匆匆整理了一下,就匆匆往回赶。手机还剩一格电,杨鸥在坐在车上,给苏敏敏回信息。他其实很想质问易一群,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到底知情不知情,自己就像走入了一个圈套,傻乎乎陷落,如果不是邢望海及时赶到救下他,难不保会发生什么恶劣的后果。另外......在他模糊的印象中,礼亦为应该是被人袭击了,那他究竟伤得怎么样呢。这样想着,视线不由落到了与他并肩而坐的邢望海身上。邢望海发觉到他的注视,微微扬起眉,唇角也跟着往上翘,露出稀松平常却温柔的笑。难以将眼前的青年同昨晚的血腥氛围进行联系,邢望海天生就有一股天真的风情,即使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却依然在举手投足间溢出纯真之感。粉丝们爱他,盛赞他的容貌之余,更爱他懵懂冷淡的眼神,以及挥之不去的少年气。也许有朝一日,当邢望海老了,她们依然要怀念那种冷淡的天真是多么动人。出租车先送杨鸥去片场,再送邢望海回杨鸥住的酒店。杨鸥下车,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唤他的声音。他转身,看见邢望海从降下玻璃的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扯掉口罩,用手拢在嘴巴前:鸥哥,生日快乐!我等你!杨鸥心下一软,鼻腔泛起酸。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喊完后,邢望海立马鬼祟地缩回身子,有点畏缩地朝杨鸥挥手道别。杨鸥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觉得又有些好笑。邢望海变了,变得更大胆,更生动了。他也变了,变得容易感动,坦然享受被一个人爱着的滋味。144.苏敏敏见杨鸥进到房车,掩饰不住地八卦神情,凑到杨鸥跟前,老板,你好淡定哦。杨鸥没理解她的意思,蹙眉不语。苏敏敏翻出微博,眉梢都在兴奋,邢老师太浪漫了吧,昨天卡着点,零时零分跟你送上祝福,你知道他配的是什么贺图吗?是你们正式片里被删的那段戏,你睡着了,他在一旁,深情脉脉地望着你。天啊,那眼神,我都快被融化了,这是独家花絮吧,我怎么都不知道。杨鸥一怔,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心里软得更厉害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剧照。那只不过是他们相处的一个瞬间,他当时跟邢望海说着话,却因为疲乏不小心睡着了,邢望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待他睁开眼,邢望海对他说,真好,醒来的第一眼你看见的人就是我。他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爱,直白深沉却浓烈,就跟他本身一样。说话间,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敏敏快活地跑去开门,然后侧身,让易一群走了进来。杨鸥,易一群面色带着微微愧疚,你没事吧,我打了你一晚上电话,你都没接。老礼昨天回来时,吓了我一跳,说被流氓揍了,然后我追问你的下落。他说你被人带走了,我差点报警,幸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杨鸥抬起眼皮,不想去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只是稍稍点头,冷淡地回:费心了,我没事。那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不给我回个话?易一群不屈不挠。杨鸥顿觉厌烦,却还是极力压抑怒气,敷衍道:我跟礼先生分手后,就自己走掉了。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一概不知。这样啊。易一群拍拍他的肩,你没事就好。杨鸥对他递了个笑,皮笑肉不笑。这一瞬间,他对易一群的崇仰滤镜完全碎掉,只盼望能够尽早拍完,快点解脱。易一群离开后,杨鸥忽然想到昨天和须旭的短暂对话。须旭说,生日快乐,又是一年了。杨鸥只顾看手机,冷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复。须旭忽然感到泄气,只好尖酸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换作是我,也会做一样的决定。杨鸥这才抬起头,看他。须旭继续,恨不得将所有的怨愤一股脑倾倒干净。他说,你以为只有你痛苦吗?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悔,可我不是你,我承认我做不到像你一样的干净高贵,可杨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歧视人吗?好像这世上就你不追名逐利,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了离开你并不是为了钱,为了演更好的戏。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被人染指!他威胁我,如果不跟他,那他就会逼你就范,来要你!杨鸥愕然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了。可很快,依他对须旭的了解,这未必不是一种自欺欺人,陷入深情的表演。须旭的话总是半真半假,不能轻易相信。须旭,杨鸥将他从自我感动的情绪中拉出来,我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喜欢你,你那时离开是对的。须旭不可置信地看他,最后变成惶然,他看到杨鸥一张平静的脸,还有线条清晰的嘴,上唇微薄下唇饱满,唇形漂亮,就是从这样的双唇里,残酷、恶狠狠地宣告他们的过去,不过是一场虚妄。他怎能不恨他,又怎能不恨邢望海。第93章145.杨鸥今天拍的不是什么重头戏。尘埃落定,整个刑侦组总算迎来一件好事,汪生芜作为伴郎团的一员参加草坪婚礼,穿得三件套西装,姿态英挺,终于将杨鸥真实的美貌还原。他的台词也少,开口无非是几句插科打诨,到了傍晚酒席时分,台上开始上演节目,他便退到一边。镜头追着他走,灯光组在他身上狂打光,他被光环笼罩,眉眼就变得缥缈。整部片的打光其实一直在回避人工修饰,不强调某个角色,更加注重个体和环境的融合,可在这一时刻,又几乎将汪生芜衬托得绝无仅有,从灰暗的基调里脱颖而出,看着他,却有一股浓郁的酸楚感要夺眶而出。因为过于平静,就像是一片落叶蜷缩着从枝头落下,回归大地。汪生芜站在热闹的最寂静处,回忆起远赴西北目睹的点点滴滴。故事落下帷幕,罪恶平息,但人心依旧在翻滚,生命的江河持续流淌。这不是《无主》的最后一个镜头,更不是结尾。易一群和姜雪将故事改得更残酷了些,就在正式起诉吴翔宇的那天,汪生芜接到任务出警,在执勤过程中遇袭,生死未卜,一切在西北的第一场初雪里戛然而止。杨鸥当初看到这个结尾,受到极大的震动,他能理解吴翔宇混乱、恐惧、带有悲剧性的命运,却无法理解汪生芜结局这样安排的原因。易一群知晓他的不解,问他,你记得试戏时我让你演吴翔宇恸哭的那一幕吗?杨鸥点点头,没明白过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易一群告诉他,都是冥冥注定,在那一刻吴翔宇抛弃了童年,进入生命最黑暗的一面,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的汪生芜已经是少年了,他不知道在他成人后,将要面对怎样的黑暗。生命是暗涌且危险的,汪生芜是现实正义里的殉道者。易一群又补充道,杨鸥,你和须旭还有一点不同,就是须旭一段戏可能拍得比你快,过得比你容易。你拍了十个镜头却只能用一个,但就那一个,可以胜过所有。所以,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特写,让虚构也变得令人震撼。杨鸥不再言语。146.杨鸥争分夺秒,没来得及卸妆,穿着戏服就往酒店赶。邢望海在等待他的时间里也没闲下来。他打开邮箱,认真看起邮件来,紧锁眉头打了几个电话,似乎在向谁吩咐什么,然后搜出杨鸥的那台相机,拔出储存卡,通过酒店前台寄走。做完这一切,他瘫倒在椅子里狠狠喘了一口气。缓了几分钟,点开微信对话框,杨鸥很热切地告诉他,正在路上,等我。光是这简短的几个字,就能让他觉得值得,甜蜜异常。杨鸥进门的时候,发现浴室有水声。可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停了,他心中一动,忍不住走过去。邢望海总没有关门的习惯,杨鸥有时会觉得这时一种委婉的邀请,今天,确实勾起了他的欲望。他用手掌推开潮湿的门,侧身挤进水汽缭绕之中。浴室玻璃门开了一半,邢望海正湿漉漉地从里出来,背朝门口,去拿毛巾架上的浴巾。杨鸥突然怔住,因为他看见邢望海背部有一片不容忽视的伤疤。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那隆起的疤依旧明显。杨鸥伸手,触到那片伤处,细细抚摸起来。邢望海被这猝不及防的抚摸惊到,脊背瞬间僵直,下意识拂开杨鸥的手。杨鸥却是不依不饶,堵住他,另一只手顺势环上他的腰,将他陷入自己的怀抱。邢望海于是转过身来看着他。两双眼睛带着微妙情绪相对,呼吸不免变得紊乱。杨鸥觉得喉间滚过一股热流,胸腔也在酸涩地起伏。他看见邢望海张了张嘴,可没有音节从唇缝中泄露。他想说什么呢?杨鸥想,他会说什么呢?已经不疼了。邢望海垂眸道。这话一出口,杨鸥的手掌立时滞在了那片凹凸不平的肌肤上,他的心被攥了一下,好像隐隐在痛。这痛楚随着邢望海抬头,竟然扩散开来。怎么可能不疼呢?明明是怕痛的人。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这里太可怕邢望海再次低头,肩膀微微颤抖,想挣开杨鸥的怀抱。杨鸥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反而一只手托在他身后,再将他压向自己。他将他压得那样紧,恨不得要箍进身体里。......邢望海,我没有被吓着,我只是......伤心。他很少看见杨鸥的脆弱,每次不经意间的脆弱,却都跟自己有关。他没吭声,眼角已经红了。忽然,杨鸥松开了抱在他腰际的手,蹲了下去,接着就感受到炽热的唇贴在肌肤上,从前往后,一寸一寸挪移,带着些鲁莽,连他难堪的伤痕都不放过,吻得情深意切。邢望海忽地一阵战栗,光着的脚趾不由蜷缩,他快要招架不住这种疾风暴雨似的吻法。我想要你。杨鸥在他身下,低喑地说。他们从浴室一直左 到床边,不得不说,星 爱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途径。无论什么疑虑都会被一波又一波块 感抛却至九霄云外,他们在滚烫的律动里沉沦,共同喘息着抵达云端。酣畅淋漓一番后,两人躺在床上,并没有急着睡去。杨鸥翻了个身,邢望海从背后搂上来,胸膛贴住他。鸥哥,你还记得我们在芸县拍摄时,从邵青口里听到的故事吗?杨鸥覆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邢望海深吸一口气,杨鸥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在加速。其实故事的主角......是我爸爸和齐情一家邢望海的声音压得异常低,像是在独自呓语。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干爹要在那里设立纪念碑和做慈善了,因为他们想要弥补我爸爸犯过的错误,替他赎罪。杨鸥不由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天下竟会有这种巧合吗?仿若一则奇闻怪谈兀自变成了社会新闻,降临在亲近的人身上。他抓紧了邢望海的手,唤他的名字,......望海。我爸爸不算真正的杀人犯,他只是个病人,可他毕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谁都不该为他开脱......我得的病,跟他一样,可能有一天,我也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也许,还会伤害到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人......邢望海哽咽着,快要讲不下去,好像他在乎的那些人,正在他眼前一个个流逝。他太无助了,什么都留不住,连自己都留不住。我不怕。杨鸥翻了个面,摸了摸邢望海的头,将他搂紧,你不要多想,我绝对不会离开。真的吗?邢望海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有不加掩饰的脆弱,让杨鸥心尖为之一揪。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你。邢望海忽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愁云惨雾散去,带着微微克制的笑意。杨鸥薅过对方的脑袋,捏紧下巴,更深地吻回去。也许是因为邢望海讲得那番话,杨鸥睡着时又做起了梦。梦里,他像故事里的杜传那般,站在诡异的十字路口,茫然无措。他连时间、方位都无法确认,只有头顶悬着的一轮月亮,那月亮血红,像是阴间的产物。黑暗中似乎蛰伏着什么,就在他诧异之时,一群人从暗中走了出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安静地排着队。杨鸥并不认识他们,但不知为何,他意识到了这些人是谁。他们就是邵青故事里的逝者,以及那个虚拟主角,杜传。杨鸥忽地背脊发凉,想拔腿就跑,但他的双腿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举步维艰。而且,只要他一有动作,那群人便会缓缓转动脑袋面向他,翻着死灰的眼珠,像是在凝视他,又不像是,难以确认却恐怖无比。他们循序前进,从黑暗中来,又去到黑暗中,彷佛只是将这十字路口当作连接阴阳两地的某个过场。就在杨鸥惊魂未定之时,一个声音又传到他耳边。这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隔着某种屏障。他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声音邢望海。邢望海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的背微微弓着,面目模糊地融进月色里。可这月色是暗红的,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寂寥又肃杀。鸥哥。邢望海终于站定在他面前。杨鸥没有出声。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听他这样问,让杨鸥感到一阵悲哀。他凄楚地笑起来,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永远都不会抛下我。杨鸥不安,是因为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无法回应他。邢望海的手放在了杨鸥肩上,竟然是温暖的。他说话的声调有些羞怯,鸥哥,不要怪我,无论我做了什么,原谅我,好吗他没有立刻往下说,反而抬头,杨鸥勉强跟着他也仰起脸来。月亮不见了,就像是躲起来了,可在漫天的黑暗之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亮。杨鸥看见了那些发亮的边缘。我们还要一起去沙漠看星星呢。邢望海温柔且充满忧郁的声音传进杨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