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更新:2023-06-21 17:47      字数:4764
  公主柔顺体贴, 从无皇家人的骄奢之气。先帝在时,公主就极为受宠,当初还起了为公主赐婚阿玙的打算, 后熄了心思,不愿棒打鸳鸯。这才轮到晏术做这位驸马。晏术念叨苏玙说走就走,最大的原因还是她这会急需好友出谋划策,婚是成了,该做的也做了,可是这婚后如何培养感情她却是一头雾水。要她这么个做惯了纨绔素喜吃喝玩乐的人和人谈情说爱,还不如要她抱着公鸡讲鬼故事。都是新婚,比之高傲的宁大小姐,晏术和苏玙交情更深,谈起话来百无禁忌。她苦恼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硬着头皮道:公主,不如咱们,咱们去鸢山逛逛?春天,多好的时候,在家呆着有什么意思?萱柔抬眉看她,驸马若想,萱柔没意见。欸?我想是想。晏术和她解释,但公主若不愿,微臣也不能强人所难。相敬如宾的两人相对无言,萱柔在心里无声叹息,她素来听父皇的,父皇为她选定此人,她便愿意相信父皇的眼光。只是驸马似乎不大喜欢她。新婚夜匆匆了事,仓皇又敷衍,可一瞬被贯穿时,亦疼得她落了泪。她不知阿嫂新婚夜是如何度过,但嬷嬷讲了,疼了会有驸马安抚,然而驸马倒头睡下,留她一人盯着那滩落红陷入沉默。醒来,人人都道驸马满意这门婚事,可她却不以为然。驸马对她有一种天然的避讳。言必称臣,举手投足都不敢冒犯。思及此,萱柔问道:我没令你满意么?晏术被问得呆然,怎、怎么?没怎么。萱柔默默移开视线,就去鸢山罢。定下去鸢山散心的事宜,下人们忙着去准备。正午,用过中饭,晏术精神焕发地骑上骏马,侧头对坐在软轿的公主道:三月天,鸢山风景秀丽,还能看到许多不同颜色的花,对了,公主,你喜欢花吗?要微臣为你做个花环吗?这大概是除了先前对义姐的一顿懒散,驸马同她说过最长最多的话了。萱柔是喜欢花的,尤其比起皇宫被精心呵护的鲜花,她更爱漫山遍野的野花。驸马愿意为她亲手编花环,新婚郁结的心稍缓,声音顺着软轿小窗飘去,喜欢,有劳驸马了。她待她客套有礼,她也只能回她温顺矜持。听她说喜欢,晏术提起的心缓了缓,更想早点去到鸢山编花环。软轿平稳地朝前移动。不知不觉,萱柔又在想那晚的事。相敬如宾是世上多少夫妻期盼的相处模式,若没有见识过义姐和阿嫂之间的恩爱,萱柔不会对当下情形生出不满。但见过义姐望向阿嫂时的痴缠恋慕,见过阿嫂笑靥绽放时的甜蜜柔情,她不禁觉得困惑。她嫁给驸马,真是最好的结局了吗?可她人已是她的了。皇家公主多仗势欺人,从中养出一个性情柔顺乖巧的五公主,已是难得。公主们浪荡多情,后院不知养了多少面首,可萱柔不想养面首,问题是,驸马值得她从一而终么?此时的晏术如何也料不到她顶顶尊贵的新婚妻子脑壳里在思忖这事。萱柔又是叹了口气。阿姐的确走的不是时候。否则她也不至于开始胡思乱想。保持此时相敬如宾的状态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她从宫里嫁到宫外,不愿再过回以往谨慎小心的日子。父皇仙逝,阿枂登基,她是当朝五公主,她的义姐是超一品护国帝师,已经没什么人敢当面嫉妒她了,遑论指手画脚。萱柔垂眸不语,是她生得不好吗,驸马对她提不起兴趣?她问侍婢:本宫可美?侍婢笑道:殿下甚美。皇家子女极少有不俊不美的。就是当朝陛下,四岁稚龄,也能看出今后定是个美人胚子。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萱柔心神一定,还是多想想驸马要为她编织的花环罢。父皇赐婚,离是离不了的。她拧了眉,隐隐头疼。鸢山,很快到了。晏术下马,恭敬道:公主,请下轿。一只手从帘子探出手,晏术看了眼,萱柔避开侍婢搀扶,将柔荑递过去,驸马?晏术恍然惊醒,哆哆嗦嗦地伸手接过来,没留意公主微微黯然的眼眸。说好了要编花环,安顿好后,晏术第一件事便是摘花结环,缤纷多姿的野花在她灵活的编织下很快成型,萱柔看得眼睛一亮,真好看。她站在那不动。晏术嘿嘿笑了两声,样子有些腼腆,这副蠢样子幸亏没被其他人看到,也没被苏玙看到,若被苏玙窥见,保不齐要笑话她一整年。某人画春.宫的时候,从来不晓得羞涩为何物。怎么当着正妻的面,开始矫情了?这般冷落她义妹,苏玙怎么着也得揍得她三天下不来床。两人相顾不动,萱柔厌倦地别开脸,罢了。就在她生出无望的当口,晏术犹犹豫豫道:微臣为公主戴上?嗯。温温柔柔的一声回应,晏术上前几步有意避开她眼睛,抬手将花环郑重地戴在公主发顶。好看吗?萱柔问。好看。公主手指触碰到花环,鼻尖环绕花香,她心情似是好了点,如实道:你能不要口称微臣了吗?我听了心烦。是,微臣晏术讪讪闭嘴,后道:是。没意思。萱柔失望地摘下花环,倒也没丢,爱惜地抱在怀,去忙你的吧,我看你也不想陪我。不陪你上什么鸢山呢?不就是来鸢山陪你散心吗?晏术搓搓手,微哦,我,我想陪公主。你可以喊我萱柔。公主公主的叫,我有那么多姐妹,谁晓得你在唤谁?唔,萱柔。我想陪你。她巴巴杵在那,没来由的透着可怜,萱柔心里气恼,本公主才可怜呢!要吃烤鱼吗?萱柔,我烤鱼给你吃怎样?保证干净!烤鱼啊。萱柔想了想,我来捉鱼,然后送给你烤,如何?这哪能使得!晏术连连摆手,公主千金之躯,怎能下河捉鱼?此事交给微臣来就好!气死了!萱柔扭头就走,笨死你算了!她不就是想和她亲近亲近嘛,我虽为公主,也并非不识五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废物,怎就不能下河捉鱼了,我来捉鱼,你来烤鱼,吃着不最香吗?晏术,你好笨!你要气死我!你不是盛京纨绔吗?哪来的这么多规矩?烦死了!不理你了!!两句话把人气跑,晏驸马一头雾水,问侍从,我招她惹她了?侍从撇撇嘴,没敢说,公子您就是不招她不惹她,公主才恼啊。我时刻谨记皇家规矩,这还有错了?晏术好生委屈,这驸马真难当!她忍得快要发疯了,长这么大,如此委曲求全尽心尽力讨好一人,怎么还把人气跑了?这倒好,你家公子我浑身是火,还得压下火来去求另外一人消消火气她不乐意地在那叉腰。侍从提醒道:公子,您快去罢,山林走兽多,公主不在您身边,您怎能放心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晏术一拍脑门,踏起轻功追上去。萱柔?萱柔?声音从后面追来,萱柔停下脚步,扭头看她满头大汗跑来,心生不忍,再怎么说这都是她的驸马,是与她拜堂成亲入洞房的夫君,她问:你追上来做甚?晏术喘着气,这会子累了也不再装了,婚前被严厉教导的规矩被她烦躁地抛之脑后,脱口而出:能做甚?鱼还没捉呢,你不捉鱼我烤什么?这话与先前的语气态度截然不同,没有那劳什子的微臣公主,细听还有驸马朝她撒气的意思,萱柔掏出帕子替她擦拭额头汗渍,晏术下意识退开,被她按住肩膀,别动。晏术僵在那,不敢动。活活的一纨绔流氓都快被逼成圣人了。她再次感叹:当驸马真累。这哪是当驸马,简直是当牛作马。女子的淡淡馨香随风萦绕,她往下瞥了眼,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和半遮半掩的精美锁骨。曾经见过的画面浮现脑海,她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我,我自己来就好。驸马就是伺候公主的,哪有要公主伺候的?这念头冒出来,晏术后知后觉暗暗啐了声:呸!歪理!她是我媳妇怎么就不能伺候我了!皇廷婚前教导坑死人,生要纨绔当奴才。别动。萱柔重复道。这下,晏术是真不敢动了。公主公主离她太近了。作者有话要说:不怪阿术不热情,她是太小心翼翼了。毕竟给公主做驸马,嗐,挺难的。空有一身精力,不敢动(╯3╰).第98章晏术心想, 这不是难为我这个小流氓么?皇家公主,顶天的尊贵,先皇不知看中她哪点, 愣是龙驭宾天前把最疼爱的公主一道圣旨赐下来, 这么个值钱又精致花瓶娶进家门,愣是压得她不好大声喘气, 也是折磨。汗渍被擦去, 一眨眼额头又渗出细汗。萱柔满脸疑惑:驸马?晏术快速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倒退两步忙不迭胡乱擦着,我没事。去捉鱼罢。不要总盯着她瞧了, 会出事的。读懂她话里的催促,萱柔不和她计较, 她笑了笑,见驸马没打算将帕子还回来, 她笑意更甚,提起裙角往河边走。妻妻二人, 一起过日子,哪能那么客套,就像义姐和阿嫂,她从没见过她们客客气气, 常常都是义姐贫嘴逗弄阿嫂, 然后阿嫂嗔她恼她, 又疼她宠她,感情好的不得了。阿嫂超凡脱俗, 仙气袅袅,义姐都不会妄自菲薄生出难以企及之念,因为她明白, 不管阿嫂在仙路上走出多远,她都会陪在她身边,而她也会紧密追随她的脚步。阿嫂处于低谷时,义姐不会心生嫌弃,阿嫂一朝荣光,义姐也不会因此离了她。荣辱与共,朝夕相伴。那是她所期望的。温温暖暖的爱情,细水长流的相守,于嬉笑怒骂中,浸入人心。鸢山有一条鸢河,河水清澈,游鱼穿梭来去,萱柔用丝帛绑好裤腿,免得长裙被水打湿,阳光下,露出一截白嫩细瘦的小腿。就这么明目张胆不避讳地在晏术眼前晃呀晃,晃得她后槽牙咬得发酸。得亏这里没外人,侍从们走得远远的,只她一人能得见这般景象。按理说新婚夜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晏术揉揉鼻子,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素来喜欢美人,估计没哪个纨绔是不喜欢看美人的,阿玙浪子回头勤修苦读,学了不少经世之道,但她晓得,阿玙就是学了满肚子忽悠世人的大道理。道貌岸然的,有本事是真有本事,骨子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人。她和阿玙是哪种关系?那是能互相分享春.宫图的交情,只不过如今两人风评几乎反了过来。从前苏玙敢说是盛京第一纨绔,估计没人有那底气跳出来说自个比她还会玩。如今阿玙从良做了护国帝师,顶着超一品官衔,国事都能掺和一脚。至于晏学道呢?晏学道没有苏子璧顶在前头兴风作浪,一跃成为盛京最潇洒的风流人物。娶了五公主,做了皇亲国戚,更没人敢招惹,妥妥的人生赢家。可这位世人眼里的人生赢家,竟是个新婚夜都不敢任意妄为的小憋屈。晏术感觉自个都快憋出毛病了。看到公主白皙的小腿,都禁不住浮想联翩。这算怎么一回事嘛。她郁闷地揪了草茎叼在嘴里,挺混不吝的,眼眸亮着,有着武将的懒散不羁。不怪先皇舍得将女儿嫁过来,别的不说,晏术模样生得好。尤其多年女扮男装,气质里更多了女儿家极少有的俊朗疏阔。萱柔这会有些心不在焉。不用回头,她也晓得驸马在盯着她看。看什么呢?她垂下眸,眸光落在裸.露在外的小腿,心底生出难言的羞涩。真是的,这人怎么能萱柔。嗯?她回过头。明媚春光下,晏术咧唇冲她笑,你倒是捉鱼啊。萱柔脸发红,我有有在捉鱼啊。她握紧手上简易制作的捕鱼叉,你休要小瞧我!看着她那张略略绯红的小脸,晏术心想,去他的皇廷规矩罢!这是她的媳妇,妻妻一体,她是有病么,好好的驸马不当,去当没有骨头的奴才?她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媳妇,忍一两天还好,天天忍着,她得疯。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相处,多好。清醒过来的晏术深觉前几日的自己脑子被驴踢了。萱柔握着捕鱼叉聚精会神盯着周围大胆游过的鱼儿,竭力忽视身后那道扰人的视线。其实关于驸马,她很多时候是看不懂的。不知她在想什么。就好比新婚夜当她以为要敞.露自己完完全全要与她亲密相融时,驸马倒头睡下,仅留给她一个克制冷漠的背影。她看不懂,猜不透,讨厌她毕恭毕敬没有人情味的礼节。怀着一腔说不明的郁气,捕鱼叉快准狠地落下去,捕获一条傻乎乎呆头呆脑命数不济的草鱼。她顿时心喜,扭头呼喊:驸马,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晏术刚要夸赞她,脸色忽而一变,清风掠过,人已经迈进河水,揽了公主后腰。小心。惊魂未定,被她稳稳揽住,咫尺之距,萱柔看清她眼底浮动的担忧。忽而灿笑。阿术,你不要拿我当公主看待,好吗?这晏术问她:不拿你当公主看待,那当什么?枕边人啊。她未多言,带着捕获的战利品走上岸,忙着清理鱼的内脏,动作利落,哪是晏术想象中十指不沾阳春水柔柔弱弱的皇家最受宠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