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更新:2023-06-21 17:45      字数:4771
  少年笑嘻嘻地凑过去:爹,你是不知道,付严钟甄玉五大家族的公子被人揍了,揍得可狠了,我就说嘛,他们不声不响跑去边城,肯定没做什么好事!这不,被人教训了。要我说,教训的好,要知道是谁动的手,本公子定要好好感谢他!晏家主没好气地白眼他,末了,对一旁看热闹的中年男人吩咐道:去,查查那个名为苏玙的女子,看看是何来历。是,家主。苏玙?晏术摸着下巴一脸兴奋道:是她把五公子揍成了猪头?爹,这人有趣,我要和她做朋友!又在胡闹。被他拉扯着衣袖,晏家主愁得眼角皱纹都多了两条。下人们退了出去,他低声叹道:阿术,你自幼扮作男儿,可剥去这身男装到底是女孩,别成天闹哄哄没个安生了,爹的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哎呀,爹,你嫌我吵!这晏家主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去和你那些朋友玩去吧。朋友?晏术冷呵,两手叉腰,头颅高抬:我!晏术,晏学道!从今天起,没有朋友了!晏家主很多时候都在想不通,他明明是个心思深沉玩弄手腕的人,怎么就生养了个不甚机灵的女儿,他扶额,想了想还是决定关心一下,问道:他们怎么你了?他们?哼!闹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从今天起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要和打了五公子的苏玙做朋友!她眯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我想和她一起蹴鞠!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晏篆懒得再搭理她。没有朋友孤孤单单的晏术一心琢磨着该怎么和苏玙交友,边城,秀水,苏玙站在柳下为南上的两位好友送别。荆续茗要去盛京求学,以备科考,李寺要去当守城兵,先前在赛马场已经有过一场正式的分别,又在周念商的订婚宴饮酒高歌,似乎没旁的遗憾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玙拍拍两人肩膀:到了那,你们就要互相照应了。别丢咱们秀水城的人,好好干,好好考,争取功成名就教所有人大吃一惊!纨绔生涯的结束意味着要正式扛起肩上的责任,背负责任的人如同负重前行,苏玙没想过要过那样的日子,也没必要过那样的日子。她父母双亡,除了那个远在盛京做大官的叔父,家中只剩她一人。吃喝不需愁,她和阿喵开开心心便好。命运给每个人铺就的道路都不同,如今无论荆续茗还是李寺,都要义无反顾沿着那条路大步前行,为自己,也为了家人。苏玙。荆续茗没再玩他的扇子,眉间洋溢着不同以往的神采:苏玙,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盛京见到你。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叔父,哪怕她偏居边城,该她承担的,逃不了。苏玙笑意微僵:世事如浮云,回首一场空,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是么?荆续茗笑着点头:你说得对。李寺背着行囊和家人挥挥手,扭头看向他多年的伙伴们:好了,别逼她了,我们大家都知道被逼着做事很难受,为什么要强人所难?他唇角咧开:苏玙,下次再见,我希望你还是你,是更开心的你!当然。苏玙不服输地挑眉。到时候记得喊我们喝你的喜酒呀!四少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苏玙瞥了眼身边文弱秀气的小姑娘,看她很快红了脸,不禁弯眉:会的。灵渺抱着未婚妻的胳膊,害羞地在心底悄悄算起了日子,如果阿玙想和她成婚的话,哪天才好呢?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今天或明天好。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以当下的感情基础,阿玙不会这么快娶她。哄得未婚妻心甘情愿履行婚约,她要做的,还有好多。送走了荆续茗和李寺,为了得到心上人赏识悦纳,王傲尘头也不回地踏上妻家为他拟订好的改造之路,想在半年后如愿娶回媳妇,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都得全力以赴。同样全力以赴的,还有继承家业的周念商。四少就此各奔东西有了自己拼命奋斗的前程,没了他们走街串巷,边城似乎一夜之间清静不少。过了没两天,苏玙敏锐地发现,她找不到能和她一起玩的人了。昔日能玩到一处的竟然都在避着她。就连金璨这个一心跟在她身后求着喊着拜师的人,某一天也安静下来。远远的,看着她的眼神,无奈又怅然。阿喵,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小院,少女手拿胡萝卜投喂关在笼子的兔子,听到问话她抬起头:应该是怕了你吧。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苏玙一头雾水,语气有点委屈。我虽然纨绔,但也讲究公平竞争,到了赛马场遇到危险偶尔还会救人,总不能因为我打了那几个世家公子就畏我如虎吧?况且,那都前阵子的事了。她坐在高高的圆凳,两条长腿闲来无事晃荡着,说话的功夫夺过少女手上那根由长变短的胡萝卜:别喂了,再喂兔子就该咬你了。好吧。再给我拿根长的。瞧她兴味盎然,苏玙歪头看了看笼子里嘴巴一直在动的长耳兔,非常怀疑再这样喂下去傻兔子会直接被撑死。从竹筐选了根不长不短的递过去,灵渺摸着胡萝卜哼了一声:阿玙,你好讨厌,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我怎么就讨厌了,兔子撑死了到头来伤心的还不是你?苏玙不想和她谈论兔子如何,敷衍地摸了摸她发顶:阿喵,那些人怎么就不肯和我玩呢?要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不是还有我吗?灵渺不开心她把自己忘了,更不开心她的敷衍,侧过身子一心一意喂兔子。我没有忘了你。苏玙往袖袋摸出一颗糖喂到她嘴边:你不是有了兔子嘛,还想和我玩吗?糖甜滋滋的,鼓着一边的腮帮子,灵渺小姑娘大方地原谅了她:怎么不想?你想玩,我都可以陪你呀,就是我陪不了你,也能找人来陪你嘛。苏玙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哼。还有脾气了?苏玙喜欢她这副娇气的模样,单手撑着兔笼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乖,告诉我。她的气息怪好闻的,少女的耳朵尖又在发烫,别开脸小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不到人,那就干脆花钱招人好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不信满街撒告示会没人敢来。介时莫说陪你玩,就是陪你打蹴鞠赛都使得。反正我有钱。第44章红日破云而出, 寂静的边城荡起一阵春风,风拂动柳梢,拂动行人的发, 慢慢地,随着人群的不断走动, 画卷有了生机。小贩们推着车子捡了位子停下, 打理好一切,清了清嗓子, 准备吆喝。却在下一刻讶异地挠挠头:出什么事了?怎么好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东西南北市的石墙各贴了一副告示,不是什么缉拿大盗的官府文书, 更不是哪家小孩走丢了找不回来寻求大家帮助, 是苏家纨绔又有新花招了。花钱招人陪玩, 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不愧是膏粱子弟,有钱没处花,妥妥的败家子。人群里穿着寒酸的书生刚要顺从心意讥讽两句不务正业, 眸光无意落在苏家许诺的一百两月银, 他摸着发旧隐约藏着线头的袖口,沉默了。沉默的是大多数。自诩清高的寒门书生,扛着扁担的卖货郎,梳着小辫子的邻家女孩,背负铁剑的落魄剑客在沉默中, 无数人低头又抬头, 细细看向告示上的关键信息。报名仅限三天, 需经选拔,通过选拔者,另赠十两恭贺费, 招满三十人为止,诚邀广大玩家切磋技艺。不得不说,这条告示的出现引得边城人心骚动。苏家开出的月银,比一般竞技馆开出的价格多出三倍,便是养在皎月楼的正式选手一个月都拿不到五十两,遑论百两。三层楼,酒娘无奈地为合作伙伴递了杯酒,谈笑晏晏:阿玙这是做什么,挖墙脚吗?岂敢挖酒掌事的墙角。苏玙倚在栏杆素手执杯:楼里什么水平我看得门清,真要挖墙脚,哪用得着贴告示?她想要更厉害的人。话里的意思清楚传达出去,虽不好听,却是酒娘最放心的说辞。苏玙这人在玩乐上心高气傲,皎月楼的选手不入她眼也属正常。她吟吟一笑:三十人,三天招得够吗?不够,那就把一百两改为三百两。酒娘为之一噎,下意识看向对面轻酌慢饮的少女:薛姑娘实乃有钱人。苏玙仰头饮却杯中酒:好了,该回了,没我坐镇,估计阿芝那丫头要愁坏了。她来到少女身边伸手将人搀扶起来:灵渺,我们走吧。她真是到哪都带着双目失明的小姑娘,人走后,酒娘把玩着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啧,真有钱。苏宅门口闹哄哄地排起长队,家主却在这时候挥挥衣袖跑了,阿芝手里拎着铜锣,生无可恋地敲了敲:安静,安静!喊破了嗓子人群该乱还是乱,甚至有人插队不按规矩来,说了没两句当街吵起来。叫骂声、哄闹声、铜锣声以及小丫头嘶声力竭的喝止声,乱成一团糟。苏玙一脚踹在那人屁股,眉眼浸着霜雪:让你安静,没听见吗?吵架闹事者概不录用,你可以走了。猛地被人在后面踹了脚,王二麻子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谁!是谁偷袭老子!人刚爬起来,苏玙没客气地又给了他一脚,还是同一个地方,力道比之前重了不少。至少这一脚下去,王二麻子挣扎了一番才呲牙咧嘴地站起来。醒了吗?滚吧。苏、苏大小姐?王二麻子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得罪得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行了,别碍事。苏玙丢出一粒碎银子:给你娘买只鸡补补。王二麻子凶是凶了点,还不讲理,但他是个孝子。得了银子,他感恩戴德地朝苏玙磕了个响头,麻溜跑了。此后三天都来苏宅门口帮忙维持秩序,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下,所有人看着苏玙以及她身边容色清绝的盲眼姑娘。场面静下来,阿芝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苏玙抬腿走上台阶:我呢,要有本事不给人添麻烦的,自认能在玩乐一道和我比较一二的站在右边,依规矩报名,三天后由我亲自选拔。诸位能来是给苏某面子,不让你们白来,走前每人都能领十个铜板,可说好了,要替我宣传。我,苏玙,诚邀玩中好手,这事越多人知道越好。若有人直接将高手推荐到我跟前,我就再赠他一两银,你们以为如何?哪怕没能耐也能白捡银子,哪能不好?张屠夫率先叫好,之后所有人都扯着嗓子高声道谢。长而混乱的队伍顷刻被分为两队,有自忖能力不够径直去领十个铜板的,也有人咬着牙打算试一试选拔。报名的人很多,但真正敢站在苏玙面前说一句可试一二的,不多。午后,灵渺去后院喂兔子,她想也没想丢下报名记录表跟在她身后,阿芝看了捂嘴偷笑,笑得苏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非木石,家主对待主子的态度比起以前好了不止一丁半点。她不好凑热闹,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去门口操持报名之事。不算长的石子路,少女单手撑着竹杖,另一只手被苏玙默默握在掌心,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风吹过她们的衣角,画面甚是温馨。怎么不说话?在等你说呀。少女弯了唇:你跟过来做什么?苏玙不好意思说习惯了,嚣张挑眉:跟过来不行吗?这条路又不是只准你一人走。说完她觉得口气冲了些,捏了捏掌心温软的指节:阿喵,谢谢你。谢我做甚?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不过是出个主意而已。谢谢你愿意陪我胡闹啊。苏玙感慨道。灵渺笑着回握她的手:我是阿玙未婚妻呀,胡闹又怎样?若真是胡闹,那些人就不会堵在门口抢着报名了。世人为名为利用尽手段,你不过是为了开心,这算不得什么。你开心,我也开心。肥肥胖胖的兔子听到主人的声音支楞起耳朵,苏玙望着她的侧脸笑意更深。扶着小姑娘坐在低矮的木凳,她递了新鲜的胡萝卜过去:呐,喂兔子吧。阳光温柔的午后,少女手拿胡萝卜投喂眼睛红红皮毛雪白的兔子,苏玙一身锦绣长裙懒散地坐在一旁的高凳。她的打扮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精致糜颓,很矛盾,带着致命吸引。像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动她心,像是转身又能为了某件事奋不顾身。这样的人,一旦认真,那是相当有魅力的。譬如此刻她看着娇弱的小姑娘,眼里流露出的喜欢几乎要将人融化。少女的俏脸不知何时晕染出好看的绯红,她拿着胡萝卜,指尖轻轻发颤:阿玙能不要看我了吗?我哪有看你。明明就有。苏玙不承认,她不好再说,只是看起来魂不守舍,随着心事飘远胡萝卜慢慢偏移几寸,长耳兔被关在笼子,有几次险些急得要咬人。笨不笨?想什么呢?苏玙终于看不过去,不忍心再欺负她:瞧你,喂兔子而已,看把这小东西急得。那你来喂呀。我喂就我喂。苏玙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手,肌肤相贴,灵渺微低了头。她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暧.昧时刻,会给她一种被阿玙暖心呵护着的感觉。在遇到她之前,她的天地是寂静的,在遇到她之后,哪怕寂静中也会淌出一条流动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