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宽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翻书与键盘的声响。

  严风乾和白秋秋已经整理好资料,其中包括白秋秋隐约记得的，关于非典的来源、传播途径、症状、普通百姓的防护以及医护人员的防护等等。

  白秋秋抱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打草稿写帖子，而严风乾则在翻看她带来的资料,白秋秋让他帮忙查漏补缺。

  可他之前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只能现在抓紧时间看一遍。

  楼下，翟玉秋接到秦娅玟的电话。

  “玉秋,我家秋秋在你那边吗？她爸爸做好饭了,结果上书房没看到人。”

  翟玉秋问道：“一般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你那边写作业吗？我没看到人回来呢。”

  严风乾和白秋秋过来的时候,家里人要么不在家,要么在睡午觉，确实没人见到他们来严家。

  “没在我家呢,”秦娅玟皱眉：“我看最近秋秋状态不太对，保姆说看看到小风和秋秋抱着一堆书和一台电脑出门,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秋秋要是出门的话,一般都会跟家里人说的,没跟你们说很有可能真在我家,我上小风房间和书房看看，要是在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行，秋秋要是在你家，你帮我跟她说一声,让她回家吃饭。”

  翟玉秋挂了电话先去儿子房间看。

  没看到人又去小风的书房。

  书房的门没关，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还真在这儿,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用电脑写文章。

  特别专心投入。

  放在平时，她走到门口小风就能注意到,今天她走近书房两人都没能察觉。

  “小风、秋秋？”

  听到翟玉秋的声音，严风乾和白秋秋才回过头。

  “翟阿姨。”

  “妈，你怎么上来了？”

  “你秦阿姨打电话来说发现你们不在对面，我才上来看看，你们学习认真是好事，但也得注意休息，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要不咱们先去吃过饭再来看书？”

  翟玉秋看向白秋秋：“秋秋今天在这边吃饭吧？吃完你们再接着上来学习也行。”

  白秋秋点头：“那我就在阿姨这儿蹭饭了。”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吃完饭大概七点多，她的帖子打好草稿，再重新梳理一遍写下正式稿，还要给小风再看看哪里需要补充的。

  这一顿操作下来，再加上小风发表到各个论坛的时间，大概是在八点多，那个时间段正好是网民们在网上冲浪的高峰期。

  白秋秋保存好稿件，跟严风乾一起下楼。

  而翟玉秋已经到楼下给秦娅玟打电话，告诉她两个孩子确实在这边，秋秋也在这边吃饭了。

  他们两家太熟了，严风乾在白家吃饭是常有的事，白秋秋来严家玩的时候，遇上饭点也时常在这边吃。

  家长们都习以为常了。严家的饭桌是很古典的传统雕花圆桌，听说这桌子是严老和严奶奶成亲的时候家里找手艺人做的。

  是个爷爷级的桌子，养护得很好，一直用到现在，年纪比严民琛和严风乾还大，目测至少还能用到严风乾的孩子出生。

  白秋秋每次过来吃饭，坐在配套的椅子上，看着严家的桌子碗盘碟子，总是恍惚有种自己是大家小姐的错觉。

  吃过饭，两人在严家院子里溜达一圈，又回到书房。

  白秋秋很快把草稿写好，然后梳理好再写到另一个文档里：“哥，我写好了，你帮我看看写的怎么样？”

  “嗯，我看看。”严风乾把手上的书放下，把椅子挪过去看。

  第一眼是标题：《震惊！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不看不是中国人！》

  严风乾：“…………”

  “这个标题，怎么不直接点出主要表达的内容？”

  “网上的文章跟我们平时写的文章不一样的，我们想让更多人看到，除了在各大论坛发表之外，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让人有点击这篇文章的欲望，要是按照传统的新闻标题写，就没办法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

  白秋秋也不想当个标题党，但是吧，一想到震惊体在刚出现的时候效果那么好，现在网民这么单纯，不用可惜了。

  原本她还想写——震惊！警察竟对中年男子做出这种事。

  然后再写一个民警帮助患者就医的事情，从而引出非典这个传染病的严重性。

  可这个标题有引起警民对立的嫌疑，白秋秋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震惊体的威力已经足够，基层工作者不容易，没必要非要牵扯到敏感问题。

  严风乾又看了一眼标题，不得不承认秋秋说的话有道理。

  要是他看到的话，也会很想点进去，看看有什么事情是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并且中国人非看不可的。

  除开标题，文章就正经多了，白秋秋为了避免有些人字太多不看，还特地配上了一些图片。

  尽量用简洁的、通俗的文字阐述，让人一看就懂。

  “你这篇文章已经写得很好了，不需要再补充什么，我再给你抓几个错别字就行。”严风乾边看边帮她改。

  然后再将这篇文章发到自己的电脑上。

  当初他自学计算机是觉得这个技术很酷，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之所以不直接用白秋秋的电脑，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有人的技术比他的好，在他消除自己的痕迹之后还能查到。

  这件事情也不会牵扯到秋秋，只牵扯到他一个人的话，这件事情会更容易解决，他爷爷、父亲以及在首都的堂伯父肯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严风乾在处理贴子的时候，白秋秋也没闲着，她打开qq建了一个家族群和一个同学群。

  把自己还有严风乾的家人拉近qq群里，然后再把目前拥有qq号的同学老师也拉进群。

  贴子刚发出去半个小时之后，白秋秋便将它转发到qq群里，顺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贴子里也写有的防护方法单独摘取出来，再发一遍。

  她知道现在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想相信，但是这么做之后，至少看过这个帖子的人会对它有一些印象。

  如果传播量再大一些、再广一些，引起上面的注意就更好了。

  目前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事情，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是引起关注提前防护将非典对国家的影响降到最低，还是依旧会像上辈子一样，她就没办法控制了。

  白永宁在女儿那里了解电脑这个东西之后，对电脑就特别有好感，原本电话和手机已经颠覆了他对通讯联系方式的印象。

  在接触到电脑，尝试过视频通话之后，他更是感叹于科技的神奇。

  白永宁每天吃完饭之后会跟妻子一起出门散步，回家后秦娅玟会去看书或者看电视。

  乔一一要是来家里住，她就跟乔一一一起练习舞蹈。

  白秋秋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做了个好榜样，现在梵梵和邈邈都会很自觉地自己写家庭作业。

  小姐弟俩遇到问题可以凑在一起讨论，根本不需要家长在旁边辅导。

  两个家长的个人时间就很多了。

  白永宁被白秋秋拉近群里的时候，还以为女儿想一家人一起聊天呢。

  没想到女儿在群里发的第一个消息不是打招呼，而是一个关于疫病的消息。

  曾经的经历让白永宁即使不是掌权者也对这方面很重视。

  他点开文章无视那个故意引人眼球的标题，认认真真地将这篇文章看完。

  文章下面还跟着许多网友的评论，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便盖起了高楼。

  有人相信，也有人对这篇文章嗤之以鼻，还有人被这个文章吓到了，表示不管是真是假，提前准备好东西总没有错，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没准能用到。

  白永宁看到文章里建议出门戴口罩并且少出门的建议，想到寒假的房车旅行，既然这篇文章是秋秋转到群里来的，那么她应该是赞同文章里的说法。

  白永宁将少出门这个建议截图发出来，然后圈了严风乾和白秋秋：【我们的旅行计划是否要延后？】

  白秋秋秒回：【爸爸，我觉得应该延后。】

  严风乾跟在白秋秋后面回复：【我听秋秋的。】

  白永宁：【那就暂时延后到暑假吧，那篇文章上写着如果疫情前期得不到重视，恐怕会持续很久，暂不论文章内容是否真实，就看它写得有理有据，我们也得好好地观望一下。】

  如果不是的话他们也没有损失，如果真如文章所说，那无疑是在保护自己的生命。

  旅行和命相比，当然是命更重要。

  白秋秋再次秒回：【父亲大人威武！咱们家是不是也要提前准备一点东西？】

  白永宁：【这件事交给爸爸，你们认真准备期末考就行。】

  群里其他人陆陆续续冒泡，围绕着这篇文章展开讨论。

  白秋秋看到家里人都重视起来，稍稍有些放心了。

  刚开始她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件事情，原本还想着自己先提前准备好一些防护需要的东西和常用药，同时以流感为借口建议家里人多注意身体，少出门。

  但是这篇文章成功发出去之后，她就可以转过来借由文章跟家人说这件事了。

  晚上，白永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自从看到那篇文章之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定。

  他一晚上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白秋秋看到他的样子都吓了一跳：“爸爸，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这状态真的太明显了。

  “爸爸没事，快吃早饭吧，吃完还要上学呢。”

  “今天让保镖开车送我跟小风去吧，您这样的状态不能开车，开车就是疲劳驾驶了。”

  白永宁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开车，但是既然女儿担心，他还是答应下来：“那我给保镖打电话，让他们来一个人开车送你们。”

  孩子都去上学之后，白永宁没去公司，也没去琳琅阁，他一个人在书房待了许久。

  再次出来的时候，想开车去严民琛的公司找他，然而手刚碰到车钥匙，又想起女儿早上说的话。

  只好再打电话给保镖，让他们再排个会开车的人过来。

  路上白永宁脸色疲惫，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怎么突然要来我这里？难道还有什么项目要合作？”严民琛正想让秘书给他倒杯茶，看到他的脸色，转而让秘书只给他倒了杯水：“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还是别喝茶和咖啡了。”

  白永宁点头：“其实今天特地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对昨晚那篇文章有什么看法。”

  “看法？”严民琛摇头：“暂时还没有，我已经给我堂哥打电话确认了，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们确实需要提前做准备。”

  “你旗下好像有个公司拥有生产医护用品的资质？”

  “有，不过那是小公司，盈利点不多，不应该说是几乎不盈利，当初只是个规模不算大的国营厂，工人不少，如果接手的话需要连同工厂原来的工人一起接下来，

  说实话，那块地的位置还算不错，唯一的难点是工人不好安置，当时这厂没人敢接下来，我接手也有一点给当地相关部门卖个好的意思，本来想改做别的，但一直在忙别的腾不出手来，你想要？”

  “你愿意卖吗？”

  “能不能说说你买来想干点什么？”

  白永宁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咱们之间的交情，我也不瞒你，我担心那篇文章里提到的疫病，想升级扩大这个厂医用防护用品的生产规模。”

  “升级？目前国内很多医院用的都是纱布或者棉布口罩，你想怎么升级？”

  这个问题白永宁做完到现在一直在思考，现在大部分口罩或者防护用品都会消毒、晾晒之后反复使用。

  可那篇文章上有写到这是个问题，而且上面写的确实有道理，在特殊时期，不说浪不浪费，反复使用肯定是怎么也不如一次性用品来得便捷卫生。

  如果病毒真通过飞沫传播，有些地方若是成为疫区，谁能保证晾晒的时候，消过毒的医护用品不会被二次污染呢？

  “引进或者在国内看看有没有新的设备，生产一次性防护服和一次性口罩，我觉得以后类似的一次性用品将会是一个趋势，尤其是在特殊时期。”

  白永宁顿了顿，又继续道：“如果你把厂子卖给我，我可能还要通过你在国外的人脉找生产线的厂商，能尽快运回来投入生产就更好了。”

  国内的他已经开始着手打听，如果真从严民琛手里买下这个工厂，在打听的时候，口罩的生产肯定也不能停。

  不仅不能停，还要扩大生产规模。

  严民琛食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咱们交情好，但在商言商，厂可以卖给你，但生产设备，我来买，就当是投资。”

  虽然白永宁说的那个趋势没经过调查，卖厂子升级设备更像是一拍脑袋的决定，但严民琛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投。

  投进去的那些钱，不算多，就算真亏，他也亏得起。

  白永宁点头：“行，分你三成股。”

  “成交。”

  严民琛没想到，回到家，儿子也问起这个厂，这让他有一种这厂子很抢手的错觉。

  “你怎么也想要那个厂？”

  严风乾主动给他爸捏肩膀：“爸，我没想要，只是觉得您把这个厂买来，也不理它，放着没什么用，那不是浪费钱嘛？以前你不总是说想让我多历练历练？要不就让我用这个练练手？大不了我用我私房钱投设备，亏了算我的，转了给您一成分红怎么样？”

  严民琛清了清嗓子，严风乾立马给他端来一杯茶：“爸喝茶。”

  “这可怎么办呢？”严民琛尝了口儿子亲手沏的茶：“你白叔今天也来找我，说买厂，还说给我三成股。”

  “啊？白叔下手这么快？三成，这也太多了。”严风乾停下给他爸捏肩膀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严民琛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心想：臭小子这抠门劲儿到底是跟谁学的？好像从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会抠门了。

  “白叔怎么突然要买这种厂？”

  严民琛反问他：“那你为什么想要这个厂？”

  “我？不是说了，我想历练历练。”严风乾想要这个厂，是为了让秋秋不那么焦虑。

  只要能让秋秋感觉不那么紧张，他觉得花点钱买设备没什么，难道白叔也是？

  “你觉得你爸脸上有写着‘傻子’两个字吗？你才多大，要历练至少得高中吧。”

  “您不信就算了，那我不要了。”要是白叔也想生产一次性口罩和防护服的话，他跟自己也算殊途同归，谁干都一样。

  自己跟白叔挣，得意的是卖家！“哎，臭小子，这回那么容易放弃？不打算跟我谈判谈判？”

  严风乾自顾自地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听到严民琛这话，趴在楼梯栏杆上道：“您看您儿子脸上有写着‘傻子’两个字吗？”

  他今天跟秋秋就厂子的事情商量好久，秋秋也打算拿出她的存款来着，还一起写了一份生产计划。

  这会儿他自己用不着，拿去给白叔也成。

  严风乾跑回书房，把他跟白秋秋的生产计划打印出来装订好。

  出门的时候，看到他爸还在客厅喝茶，正想往外走，又停下脚步：“爸，您给首都堂伯父那边打过电话了吗？”

  严民佑点头：“打过了。”

  “有没有问昨晚那篇文章的事情？他怎么说？”

  “问过，他说还要再打听一下，听说广东那边有病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还没消息，不知道是没上报还是上报之后被人压下来了，等他回电话我会告诉你的，最近多看看书，认真考试，要是担心的话，可以跟秋秋一起去准备点物资，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钱，就算用不上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会多准备一点的，很多东西可以直接跟同学家批发，我尽量不在市面上直接大批采购。”

  柳树巷里的邻居跟他们家算是老相识老邻居了。

  万一真有疫情，他们家肯定不会自己全副武装，却看着老邻居们‘光溜溜’的没东西防护，所以还是多买点备着吧。

  “等堂伯父回电话，您记得跟他说一下，要是文章上说的事情是真的，一定要注意医护感染的问题。”

  秋秋编在那篇文章的小故事里就有提到这个，而且在跟他聊天的时候反复说到担心医护人员防护不足的问题，这让严风乾也忍不住多关注了一些。

  “好，我一定跟他说。”

  严风乾挥了挥手：“那我出门了。”

  “等等，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他用手上的文件给自己扇了扇风：“我跟秋秋做的生产计划。”

  准备的还挺全，赶紧拿去给你白叔吧，我已经在联系新设备了，工厂也从明天开始增加产量，就算新设备到达，旧设备也不会停产。”

  如果真有疫情，新设备生产出来的更好的防护用品，有可能会被征用到一线，旧设备不停产，生产出来的产品应该可以提供给普通民众。

  旧设备生产出来的产品就算不如新设备，那也比没有防护要好得多。

  严风乾眼睛一亮：“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秋秋！”

  虽然严风乾平时总爱怼他爸，还爱跟他爸斗嘴，但他知道，爸爸做事绝对靠谱，只要他某件事情上心了，那么这件事能办成的速度绝对很快！

  天气越来越冷，学校终于放假了。

  白秋秋早上起床吃过早餐，换上厚厚的羽绒服正准备出门。

  白永宁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包口罩递给她：“秋秋，戴上这个吧，这个是厂里升级生产线之后，生成产出来的新产品。”

  “这么快就完成生产线升级了？”白秋秋有些惊讶，爸爸办事的效率真高！

  白永宁笑道：“这可是你严叔叔亲自出国从别人手里抢的设备，出门注意安全。”

  “严叔叔也好厉害！我会注意安全的，今天跟小风一起出门，中午会一起去琳琅阁吃饭，你们不用等我啦。”

  白秋秋有时候会去石南市同样挺有名的小店吃东西，但最近为了安全起见，在外面吃饭，就只会在琳琅阁。

  上车之后，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白秋秋看到平时人不多的药房挤满了人，忽然想到抢购世间：“他们不会是在抢购板蓝根吧？”

  严风乾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了看，说道：“应该是，前段时间我们班家里开超市的同学说，他家里几间超市的白醋都被抢购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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