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IF夕烟      更新:2023-06-21 01:19      字数:4810
  后来,景傲终于陷进去了。她策划了那场旅游,正大光明跟她告白,把心意完完全全就摊到了她的面前。她也明白了景傲的宿命感从何而来。是不是觉得,她终究会离开她,就像之前的女朋友一样,受不了她的繁忙,更何况还是个身负禁锢的直女?她们交往之后,景傲在她面前永远表现得那样游刃有余,从来没有表露出自己担忧害怕的那一面,总是只想着怎么照顾她,怎么多陪伴她一点,即使她大概在景傲心里无形中划下很多的刀子。她的噩梦,她对景傲陌生的眼神,她拒绝景傲的帮助,她对景傲接到临时工作时表现的失落。无一不是在验证景傲的担忧。她强吻景傲表白那天,景傲醉语连连,始终只说着要照顾她,说原来的女朋友也都是她照顾的,那人总是把自己摆在亏欠的位置上,唯恐委屈了别人,唯恐自己没尽到女朋友的责任。她当时想的什么来着?她不知道景傲的过往,可也发誓要好好照顾景傲,不要这个女人即使意识朦胧还这么辛苦,永远只想着照顾别人。结果呢?她推开了景傲,还是两次。长久的沉默,言辞在夏初槿的脸上看见了低落,具体的情绪她解析不出来。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隐隐看见那女人收起了低气压,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只剩最后的一点儿犹疑。她谨慎起来,这关系到她今天越权的举动是否是赌对了。你会好好对阿静的,对吗?言辞微愣,继而严肃道,当然。对面那位小夏老师点头,言辞的眉头却拧了起来。竟然无动于衷吗?言小姐。她听见夏初槿喊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透着股微微的茫然,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一刻害怕过这世界?我......言辞张口,她想说没有。事实上,她确实不曾害怕过。因为,害怕又如何?她跟景傲很早的时候就不纠结这种事情了,生来如此,便安心如此。前两天,我坐过景傲的车。言辞转而,说了这句话。夏初槿露出不解的眼神,同时,目光有些黯淡。她不让我坐副驾驶。言辞挑了下眉,像是缓解气氛,嘿,我跟她闺蜜这么多年了,突然来这一手,我差点儿生气,所以我就问她为什么啊,夏小姐知道她怎么说吗?夏初槿摇了下头,耳根却泛起熟悉又久违的烫意,她不知道,但直觉跟她有关。她说有个人不喜欢别人开她的车,所以,她也不喜欢别人坐她副驾驶了。言辞说完这句话眼里跟着攒出一点笑意,她终于看见那位小夏老师因为这句话露出了不同于之前强装平淡的表情。那天,景傲在单曲循环一首歌,言辞是蹭车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就被迫听了一路。这什么歌曲,你竟然听儿歌?起初,她好奇问景傲。那人朝她轻哼了一声,看来言大设计师的童年也是乏味的很。言语间,竟有嘲讽意味。......后面,言辞才听清楚了。哦,某天团三位歌手还是小姑娘时期的歌曲《星星之火》。这可不是景傲喜欢的风格吧?想也知道这车里的歌单,只能是出自那位谁的喜好。她当时听见景傲也跟着哼了几句,只是调调听不清词,她只能从音响中听原唱。女孩不再单纯却不够成熟。这时的她,虽然懂为什么美丽总有哀愁。每当有泪儿流,却回到那个宇宙。当她听清楚后,已经满脑袋黑线。看着前座那个所谓成熟优雅的女人,明明觉得特别好笑,可又有那么一丝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酸涩。两个月前,她们最后一次去夜店,景傲跟她说,林小姐也是很温柔的女孩子,千万不要让她受伤,好好守护她,不要让她流着泪躲回自己的壳里。那晚,她们聊了太多,她只当景傲醉糊涂了。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害怕难过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沉了,好讨厌自己。浅琥珀色的眸子沉浸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颓丧里,了无生机。事情已经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了,言辞回忆起来却依旧觉得跟着心头发苦。她看着眼前这位娴静等待她解惑的女人,犹豫了下。女孩有天将会到哪里出走,那时的她总会问,为什么一个梦那么重?她本想把景傲那天哼的告诉夏初槿,可最后还是挑了自己觉得更合适的词段,只希望放弃前能想起那片星空,不要忘了做过的梦。你......夏初槿喉间滚了下,她想问什么,可又好像完全明白言辞的举动。你要我回答你有没有害怕过。言辞吸了口气,我只能说,如今社会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她的答案对于夏初槿来说没有意义,不具备参考价值。她跟景傲身上没有背负什么,家里很轻松就接受了。所以,她能做的只是讲述出最真实的现状,那道心理防线能不能迈过来,还得看那人自己。-社会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夏初槿低声念叨着这句话,神色恍惚。下楼的时候,推开玻璃门,倾斜的雨丝就裹在风里朝人扑了过来,此起彼伏的汽车滴鸣声也迅速钻挤进耳朵。她撑开长柄伞,阿嚏。打了个轻而短促的喷嚏,重新进入雨幕。是这学期开学后她第一次忘带伞的时候,小霸王给她的那把。第二天的周一,她请了病假没去上课,脑袋昏沉了近一个星期,她以为扛一扛就过去了,可昨天一通冷风,彻底爆发,早上量体温39度,只能拖着几近报废的身体爬去了时外看病。第85章上午吊水的时候, 人太晕, 睡了一小会儿,意识朦胧中, 她似乎看见了景傲。那人穿着私服坐在床边, 身后是微微摆动的窗帘,外面在起风,窗户被关的很小。握着她的手, 因为她哼哼唧唧喊过手疼。连日的雨天,即使室内,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因子,凉涔涔的, 冰凉的药水再一注射进身体,插针的那只手又涨又冷。白灯下模糊的身影,她眼睛没睁太开, 只见到那人便双手替她捂着,避开针管, 很浅的暖热,一点一点儿浸进皮肤。她舒服满意地闭了眼, 本能依赖想朝暖热的源头靠过去,却被一声轻斥止住,别动, 乖一点。她便当真规矩地听话不动了,唇角下撇了下,听见那声从胸腔里叹出的叹息, 又忍不住勾嘴角。景傲每次心疼她又拿她没办法的时候,总会这样叹气。她其实很偏爱景傲这个不自知的小习惯,让她有种被宠溺的感觉。这一觉睡得沉而香甜,再睁眼她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弯着唇脑袋便期待地歪向了窗边,她余光里那里仍站了个窈窕高挑的身影。谁知满心欢喜落了空。窈窕高挑是挺窈窕高挑的,竟比她心里想着的那位还要高上一两分。重点是,她心上人成熟优雅,这一位却是青涩小屁孩。还是脸特臭的那种。这眼神,唰地一下熄了光彩,夏老师你这诠释挺到位,不愧是已经转正了的语文老师,水平见长,生动形象。......夏初槿蹙眉,你怎么来了?窗帘簌簌抖动翻飞,杨次语靠在窗边,语调欠揍,神情同样欠揍,双臂环胸,悠闲的不得了,我想来就来了。她是想问为什么来吗?她是想问这小祖宗怎么溜出来的......约莫她脸上的无奈太过明显,杨次语终于皱起眉头,嫌弃不加掩饰,把自己弄成这样,真是有出息。你还是个孩子,说点孩子会说的话行吗?尚且病着的夏初槿万般心累,觉得眼皮又沉了。女孩歪了歪头,像是挑衅。继而,她双手朝身后墙壁一撑,直接蹦到了夏初槿床边,居高临下,我是个孩子,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这还不够,她问她,说说呗夏老师,刚刚希望我是谁呢?bug!这只混世魔王在学校里无法无天,到了这还来气她......没义气,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却不告诉我。竟然还委屈上了?!好吧,这点她确实理亏,但她不是故意要瞒着的。夏初槿垂眸,过了会儿撑着自己靠在了床头,都说了,你还是孩子,心思要多放在学习上。呵,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小霸王坐在了那张椅子上,轻嘲,我没打算跟她在一起。夏初槿有一瞬间的愣神,难道上午,坐在这里的不是她想着的那个人,是她看花了眼,又或者只是一场梦?她有些意兴阑珊,嗯,再等一等,以后就好了。你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的。两年,或许对于青春期的孩子而言更易冲动,但她想杨次语跟宋小芷都是有分寸的孩子。杨次语却说,以后也不会,我就陪她读完高中。你说什么?夏初槿愣了下才突然反问,为什么?她是一直不希望两个孩子在这个阶段谈感情,但她确实看好她们的。她以为小霸王对宋小芷志在必得。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杨次语一只脚踩着椅子横杠,一只脚点在地上,漫不经心,其实我见证了她很多不好的际遇,她如果想要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应该避免见到我的。那些初中时光,她珍藏在心底的珍宝,对另一个女孩而言,却是弃之如敝,恨不能彻底忘记的噩梦。那个学校,师风严厉,校方既抓学生学习,一样抓学生品德。从未发生过别的学校闻风丧胆的霸凌事件。可不难想象,文明人也有着所谓的文明方式,去排挤伤害同学。冷暴力。她转学过去之后发现的,那个清秀文弱的女孩,永远被排除在班级所有活动之外。没有人跟她说话,想躲避瘟神一般对那个女孩避之不及。杨次语融入得很快,她问过同学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有人说她有怪癖,得小心点,那我干脆离远点就好啦。什么怪癖?不知道啊。哦,她啊,就跟个隐形人一样,反正大家都不理她,我多那个事干嘛?可是她看起来好阴森哦,也不跟人交流,我不敢跟她说话。......好像没有人知道,这排挤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最终打听到似乎起源于一个有趣的玩笑。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说懂事也是懂事了的,可依然天真烂漫,随波逐流。谁开的头不得而知,总之大家就一起不约而同地合作了。杨次语气恨到想要杀人,却其实连个泄愤大骂一场的对象都找不出来。后来,她尝试过拉着宋小芷融入集体。结果,一筹莫展,两边都不讨好。宋小芷一个隐形人也会开始注意存在感了,只针对她一个人,专躲她。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逐渐变得玩味,意味深长。她不介意这些。念了高中之后,宋小芷的状态逐渐好转,却又遇到谢老师那档子事。她想了许久,终于读懂宋小芷害怕她的眼神。或许,她存在的本身,便提醒着宋小芷那些不堪的过往。毕竟,触景伤情。杨次语满不在乎地跟丢下这句话,并没有讲述初中时那段光阴。夏初槿不知其中原委,却依旧被惊讶到了。眼前忽现走廊尽头,从杨次语怀里挣脱的身影;那日她隐晦鼓励,女孩手中惊吓掉落的水笔......那你......陪伴她毕业后的你要怎么办?我瞎说的。杨次语忽地哼笑一声,从鼻腔里哼出了自嘲。根本原因就是她不喜欢我而已。杨次语扭头看向夏初槿,眼神坚定,如果她喜欢我,那我怎么都要和她在一起的。管她什么有没有成年,管她什么触景伤情。......夏初槿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完美诠释了一次什么叫目瞪口呆。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杨次语这想法不大对。但她好像又说不了什么,人什么都没干呢。叫她心跳加速的是,她好像自己反而被说通了什么。杨次语走之前跟她说,反正,如果我跟喜欢的人两情相悦,那没什么事儿能叫我放弃她,除了人心不可捉摸,我什么都能做到。第二轮吊水的时候临近傍晚,她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护士说已经退烧了,明天如果没有重新烧起来就不用再来。夏初槿坐在床头,一只手吊着水也玩不了手机,她睁着眼百无聊赖安静地瞧着窗外,风雨已经停了,万物寂静,透着洗涤过的干净与生机勃勃。她没再闭眼睡觉,因为,她潜意识在等着某人的到来,她不信,她来了这,她生着病,那人会不来看她。言辞说的那句话,时时缠绕在她心头,如今,小霸王替她回答了。她没有小霸王那样势不可挡的锐气,可也不是一无所用的懦夫。社会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艰难,但也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你受不住别人的眼光,可以选择妥协压抑自己。但同样,如果喜欢到一定地步,也没有什么能阻止那颗迎难而上的心。端看,哪个念头更能左右你的选择了。这一次同样需要吊三瓶水,吊到第二瓶末尾的时候,护士替她换了最后一瓶。窗外已经暮霭沉沉,从清晰到朦胧,夏初槿坐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她想等的人,眼皮摇摇欲坠,不知何时,还是耷拉着睡了过去,心里装着事,只是简短的小盹,并不沉。飘忽的梦里,小时候的夏初槿坐在家里客厅的地毯上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