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有意思了……最后柏尔起身，说自己要去接个通讯，喻生微微点头，佯装毫不在意，目送他进了自己房间。再说一遍，肯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钻进房间里去接呢？这墙壁隔音效果极好，就算趴墙上，附耳门上，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放弃。喻生在外面心潮澎湃等着。柏尔跟那人大概聊了十来分钟，出来后一脸的愧意：“我今天要回家一趟，我姑姑催得急，一会儿就得走。”喻生先前一直在点头，听到后半段愣了一下：“姑姑？”“嗯。”柏尔简单收拾了垃圾，“她拉着爷爷奶奶还有一大堆亲戚非要给我过生日，昨天没过成，又换到了今天，非要让我回去一趟不可。”……原来是巴宓啊，喻生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柏尔把他的反应解读为失落，眼睛一亮，“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刚好让家里人都看看你，他们对我的新搭档也很好奇。”“不不不不不。”喻生吓得差点儿蹦起来：“我心理还没强大到那种地步。”柏尔也不强求，“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去。”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姑姑……”喻生笑笑：“你姑姑是你姑姑，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柏尔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就去换衣服。喻生也整理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柏尔换好衣服出来看着他不解：“你今天要去哪里吗？”“不呀，我先回宿舍。”喻生揉了揉脸：“你回家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宿舍吧？”柏尔似乎在苦恼：“你回宿舍肯定会撞上那些人的。”“没事儿，今天应该没什么人了，我全副武装，他们认不出来。”柏尔又劝了几句，喻生怎么说都不愿意留下来，主人不在，他留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鸠占鹊巢？“我先回去看一眼，如果还有人蹲守，我就再去图书馆泡一天，顺便看看战略部的资料，免得到时候丢你的脸。”柏尔不好再劝，巴宓催得很急，喻生也不让他送，自己孑然一身悠然自得地走了。其实喻生再清楚地了解一下自己的搭档就会知道，战略部的事情，去图书馆查还不如问柏尔。柏尔的家距离战略部训练营很近，一路上跟多数人流活动的方向相反，战略部外围人迹罕至，内部却人来人往，内部跟外界就像是两个世界。因为家人的缘故，柏尔从小耳濡目染，对战略部也摸索得七七八八。这就是他幼时的生长环境，放在喻生身上，是很难想象的。亲戚们确实能到的都到了，柏尔十八岁的生日，他在两个月前就特意嘱咐家中老人不想声张，可是姑姑怎么都不听，最后好说歹说，各退一步，就提前通知，叫来了一些走得还算近的亲戚。柏尔原以为经过昨天，这个生日会不会办了呢。毕竟他到场后，大家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些异样的情绪，都有些个欲言又止，他呢，全部佯装没看到。姑姑眼中的怒火从昨天就没消失过，柏尔不想被耳提面命，流程走完后，悄咪咪退场。其他人可能除了姑姑，人人都比他难熬。毕竟两个月前大家就准备好了贺词和礼物，现在都觉得不应该恭喜他，反而应该同情他。不管别人怎么想，柏尔心里是舒畅的。没想到刚出家门，还没上车，就发现身后多了个人。柏尔并不觉得意外，可面上还是有意外的神色，也不知道看起来是否刻意。“杭奕？你来找我？还是……附近有朋友？”对方摇头：“我来找你。”柏尔还想客气几句，对方却直接进入正题：“你重新选择一个搭档吧。”两两无言。如果是暗示，柏尔还能含含糊糊应付，但如果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间反而不好回应。“他不适合你。”杭奕继续说道：“他跟你不一样，喻生是个很简单的人，他一直被迫生活在元塔这种复杂的环境里，对他原本就是一种煎熬。”“不适合我？”柏尔嘴角带了丝浅淡的笑：“你是想说他适合你吗？”杭奕没有承认，自然也没有否认。“我听说了，喻生跟我说过，你下个月就会成年，早就选定了他，你们说好了是吗？”柏尔轻声道：“可是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错不在我，是因为你没有赶上，明白吗？”杭奕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会跟你说，我今天来，主要想弄清楚，既然你知道我们早就说好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他不放？”柏尔微微一笑：“拉曼镜选择了他。”“可你明明可以不选择他！”柏尔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微风逐渐消散。杭奕察觉到自己在大声嚷嚷，非常失态，后知后觉整理了一下情绪，再开口，语气中竟带着哀求和服软：“你有其他很多优秀的人可以选择，何必是他？我能力不差，若你放弃他选择别人，以后无论我在谁麾下，都会听命于你，我说到做到。”柏尔眼中升起一丝玩味：“好啊。”杭奕眼中黯然瞬间消散，整个人明亮起来，却又听到柏尔说：“那我不选他了，选你吧。”“……”杭奕的语气一瞬间变得阴翳非常：“你故意耍我。”柏尔垂眸：“我们从小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同样的理念，你觉得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弱者说了算呢？”杭奕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被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柏尔却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两人目光似火对视了一会儿，杭奕轻轻松开拳头，“喻生觉得你是个好人，因为你没有放弃他，所以他也想试着努力。”“我知道。”柏尔淡淡地回应他。“你不知道。”杭奕咽了咽口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他跟你不一样，你没有办法想象他父母离开后，他一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的异能成绩很差，怎么都赶不上别人，偏偏因为父母殉职的政策原因被强行留在了a班，光是你姑姑巴宓施加给他的恶意，就能让他连续做上一个月的噩梦。”柏尔蹙眉，身体没动。“但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巴宓，你生活在云端，所以你不知道，在你享受无数夸赞，被满满爱意包围的时候，别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用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攻击他，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在阴沟里苦苦挣扎，就连普通人都能嘲笑他。”杭奕眼神闪烁：“你以为这是在救他吗？你以为你是在做好事，把喻生也往天上带吗？不是的，你处在多高的位置，强行拽着他，只会让他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柏尔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无辜，声音轻飘飘的：“就算我放弃他，选择别人，把他让给你，送给你这个人情。你又能怎么保证他待在你身边不会受到伤害呢？你跟我，可还差着一截呢。”杭奕抿了抿唇，内心似乎有挣扎的迹象，哑着嗓子说道：“我并不是仅仅想让他做我的搭档，我会保护他，会尽全力保护他，是因为……我喜欢他。”第11章“呵。”柏尔突兀地笑出声来：“我早就猜到了。”杭奕对着不算熟悉的柏尔说出隐秘的心事，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也没有后悔的意思。“我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请你放过他，既然你以后怎么样都会放弃他，不如现在就把他还给我。”十足十的恳求语气。可柏尔偏偏就是逆他的意，“不行。”杭奕气急了，冲上去攥紧了柏尔的衣领，二人近在咫尺，剑拔弩张。“你到底想怎么样？”杭奕咬牙切齿问道。柏尔依然很冷静：“我觉得他待在我身边，比跟你在一起要好一些。”“放屁！”杭奕胸口起伏得厉害：“就凭拉曼镜帮你选择了他？你就这么愚昧地认为他是你的命定搭档？就因为这个不愿意放手？我以前还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愚蠢的人！”柏尔微笑着看他，杭奕气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维持现状。”杭奕怒目瞪着柏尔，两秒后，杭奕的拳头狠狠砸到了柏尔的脸上，柏尔被打倒在地，抬手捂住脸，微微仰头看着身前的人，嘴角向上挑了挑。“你为什么不躲？”杭奕这一拳打出去有些后怕，情绪到了需要宣泄，但是他以为柏尔无论什么反应，总会躲一下的，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为什么要躲？总不能好事全让我一个人占了。”柏尔用袖子蹭了蹭嘴角，有点点红色印迹，很好，这下肯定要留下痕迹。杭奕完全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就像现在，为什么明明被打的是他，看起来反而挺高兴的也是他？“疯子！”柏尔嘴角带着嘲讽，轻轻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吧。”另一头，喻生从柏尔宿舍楼出来，回自己宿舍楼看了一眼，远远地就看见仅剩下的几个不速之客，估摸着晚上就能散。他绕道去了图书馆，晚上吃了饭回去，那些人果然散了。睡前洗了澡没事做，正在犹豫是上网看看八卦（大概率肯定是关于自己的），还是关灯睡觉的时候，柏尔就打来了视频通讯。喻生对他这种小细节还挺有好感，明明可以直接接通，却还选择一般化的联系方式。没那么突兀，很拉好感。“回宿舍了吗？”看身后背景，柏尔似乎在他自己的宿舍里了，看来家里的生日会已经结束了很久，毕竟喻生猜测如果到场的人颇多，一定会拉着他长吁短叹，问长问短。喻生刚想回答他，却瞥见了不寻常，大惊失色：“你的脸是怎么了？”柏尔嘴角有一团青紫，脸颊似乎也微微有些肿胀，这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喻生着急忙慌地，下意识把这件事跟自己联系起来，难道是柏尔的家里人强行让他换搭档，他不肯，就……那么好的家庭背景，那些人……不可能吧？柏尔显然一愣，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神色，“没怎么，摔的。”“骗子，我是很差劲，但不至于摔的和被人打的伤痕都分不清。”喻生紧紧皱着眉头：“是不是跟我有关？难道你的家人真的那么……”“你想多了。”柏尔笑了笑：“真的没事，我不想多说其他的话，总之跟你无关就对了。”喻生才不信呢。思绪简单转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跟他视频气急败坏的杭奕，难道是他？杭奕还说过会想办法让柏尔放弃，难道就是这种办法？毕竟无论怎么想，他和柏尔搭档，被不忿的人殴打至受伤的那个都应该是他才对。现在柏尔被人打伤，可不就是只有一个目标人物么。这算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他几岁了啊！“是……杭奕吗？”喻生满是歉意地小声问道。柏尔没有立刻回答，神情却变了变，继而很好地藏起了真实情绪，对他笑了笑：“不是，你别瞎猜。”看人脸色喻生很在行，就凭柏尔这反应，打人的绝对是杭奕。“对不起。”喻生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不知道他竟然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我代他跟你道歉，我会好好说他的。”“别。”柏尔下意识出口阻拦，大拇指轻轻触碰嘴角的青紫，“看着严重罢了，其实真的没那么严重，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来得及躲开。”喻生气鼓鼓的：“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讨个公道，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他就是没吃过亏，没受过社会的毒打。”柏尔失笑：“真的不用，依我看，今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他应该也很后悔，你要再提，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只会更深，就这么过去吧。”喻生很了解杭奕，知道柏尔说的是真话。杭奕那个怂小子，一时气愤打了人，现在肯定躲在家里正后悔呢，难得柏尔不跟他计较。“让你受委屈了。”喻生坐立不安：“我还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让你因为我受伤，竟然是以这种滑稽的方式。”柏尔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子牵动了伤口，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倒吸了一口气。喻生情不自禁凑近了看，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你涂药了吗？我知道学校药房的一种药，很便宜，但超级有效，晚上抹厚些，明天绝对看不出痕迹。”“是吗？”柏尔眼睛亮了亮，又收敛了一些：“我本来想着这点儿小伤，不用理会，慢慢就好了。”喻生撇撇嘴，刚才他的反应明明是想试试看的，看来他还是挺注重外在形象的。“当然，你等着，我一会儿买了给你带过去。”喻生说完，柏尔连连拒绝，“算了吧，挺晚的，你晚上好好休息，把药名告诉我，我自己去买。”“得了，你等着我吧。”喻生说完，也没等对方的反应，直接挂了。喻生换了衣服就直接出了宿舍，元塔的药房是二十四小时全天运营的，晚上会有ai员工值班。他找到自己想要的药以后，付款时瞥到了自己通讯手环关于自己的简介，愣了片刻。原本学员信息那一栏只有他的班级和姓名，现在后面还有几个小字——“搭档：柏尔”。他的名字原本是黑色，现在连带着柏尔的名字，都变成了红色。原来跟搭档捆绑在一起是这个样子……喻生没有关系太好的朋友，他的父母就是彼此的搭档，但是父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喻生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莫名多了些愁绪。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父母了，今晚看到柏尔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名字后面，突然就有些想念。爸爸妈妈的关系就是这样吗？每次使用自己的通讯手环都能时时刻刻看到对方的名字？就如柏尔所说，以后无论出入什么地方，他们的名字都会跟对方的放到一起，有柏尔的地方就有他，有他的地方就有柏尔。喻生收到的冷言蜚语数不胜数，所幸他还算乐天，能自己调节。并且喻生心中一直有个信念，等杭奕有了新的搭档，或者自己能在他成年前成功劝服对方放弃跟他搭档的想法，那么自己就能从元塔毕业后，完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父母都是骁勇善战的布雷星战士，自己却是个窝囊废，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他难过了很久，可他知道父母的想法，若是自己的孩子确实没有战士与生俱来的天赋，不如做个普通人。这一路上想得太多，慢慢吞吞走到柏尔宿舍楼下已经很晚了。抬眼一看，门外竟站着个人，喻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这么有能耐跑来蹲守柏尔了，稳了心神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柏尔本人么。喻生带着惊讶小跑两步冲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我可以直接进去吗？”柏尔随便套了个开衫，似乎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我刚下来没多久，就想看看你来了没有，在楼上等得久了，还想着你是不是不来了呢。”“怎么会，不来了我会提前跟你说的。”喻生拍了拍柏尔的肩膀，“上去吧，别着凉了。”明天周一，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个人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都在学校里瞎晃悠。喻生看着柏尔极不顺手地给自己上药，实在心下不忍，抢了他的药瓶子，自己坐在他对面：“我来吧。”柏尔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纯良憨厚，喻生调节了一下下手的力度：“疼就说话，我尽量轻点儿。”“嗯。”喻生把清凉的药膏抹在指尖，顺着柏尔的脸颊推到嘴角，一层一层，一点一点。柏尔一声不吭，凑得这么近才能看清楚，伤势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杭奕那个家伙还真是下了狠手的。虽说药膏好使，但喻生也不敢肯定明天会不会留下痕迹。“你怎么没躲开呢？”喻生完全不能理解，杭奕虽然厉害，但柏尔终究是a班第一，要躲开他的拳头分分钟的事，怎么会结结实实挨这么一下？第12章柏尔耳根红了红，“他速度很快……”喻生叹了口气：“是你根本没有防备，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会动手伤人，我以为，他顶多是跑去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柏尔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卷翘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轻声开口：“杭奕大概是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到不少非议，他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很心疼你。”喻生哼了一声，不知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你跟我在一起受到的非议不是更多？”喻生眨了眨眼睛：“你的家里人……今天应该还是没能接受，我是你的搭档这件事情吧？”柏尔没说话，喻生叹了口气：“要是追根究底，还是你亏了，就算受伤害，我理应受的比你多。”“你别这么说，事情不能这么算。”柏尔开口反驳他：“我们是搭档，不应该计较得那么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喻生内心有点儿苦涩，扯了扯嘴角，继续帮他擦药。涂了厚厚一层，喻生把药瓶放在床头，“每天睡前涂，不管自己觉得好了还是没好，连续涂上一个星期，绝对没痕迹。”“嗯。”柏尔乖巧点头。喻生起身准备走，柏尔拉住他的手腕：“别走了吧，这么晚了，你再回去浪费时间，你昨天晚上用的东西我都没有收。”“……”喻生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合理的理由拒绝，再回去，这个点儿了，确实很不方便。“——好吧。”柏尔满意地笑了笑。两人平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喻生连睡前看八卦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柏尔表示不追究，也不让他追究，但凭空被打伤，喻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找杭奕说个清楚。在元塔学院私下斗殴是要有严肃处分的，像杭奕这样单方面伤人的，尤其伤害的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肯定处罚会更加严厉。“你不用觉得抱歉。”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喻生跑远了的神思被强行拉了回来，柏尔非常聪明，都不用他多说什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我知道你跟杭奕关系好，但真的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去找他要什么说法，我能理解他的做法，虽然不认同，但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柏尔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会告发他，这件事情我们三个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在元塔打架伤人是比较严重的事，杭奕还有大好的前途，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件小事搭进去。”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他那样对你，你还为他着想，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柏尔似乎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会儿：“那药不是要连续擦七天吗？你帮我每天定时上药吧，我记性不太好，肯定记不住。”喻生沉默了片刻，这个要求是有些太过私人化了，可是很简单，而且周期短。“就这个吗？”从他的立场来说未免太过于容易了。“其实还有一个……”柏尔的声音在漆黑一片中尤为瞩目，温和，清亮，如涓涓细流缓缓划过耳畔。喻生洗耳恭听，“什么？”柏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了个身，侧身面对喻生，喻生不知道柏尔这样躺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对方应该也根本看不清他，却莫名地让他紧张起来。“刚才在楼下，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应该不是因为我吧？”“……我以为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你就是想知道这个？”“是。”喻生沉默了一会儿，对方也不说话，就等着他的沉默结束。“我的父母，也是对方的搭档，刚才，我给你买药付款的时候，突然看到我们两个的名字挨在一起，就想到他们了。”喻生努努嘴：“也没什么，算不上心事重重，就是……有点儿难过。”“你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搭档版的界面吗？”“没有。”喻生小声笑了两声，“没什么机会，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爸妈也是搭档。”柏尔轻声说：“但他们经常不在家，其实搭档之间的相处和规则，我了解的不比你多。”“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喻生说道：“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最容易相处的人。”柏尔闷声笑了两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这样，是不是显得过度殷勤了？”“唔，还好。”喻生口是心非，其实在心里默默说，没错，是有些过了。“我希望你能对我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一件事最开始总是很难，我跟你……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一类人，搭档如果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就走不了多远，因为谁被怎样怎样，作为搭档，是应该的，但不应该说出来，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就要心无旁骛地走下去。”“道理我都懂……”喻生轻声叹了口气：“好吧，我尽量。”柏尔笑了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是为自己开脱，这两天，我们只是跟对方相处，还没有被外界的力量打压，往后的事，还很难说，况且就说明天……我希望你要有些心理准备。”喻生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姑姑？可是我们不是不上课吗？”柏尔没有否认：“今天回去，她跟我说了明天会在战略部，她在战略部有职务。我姑姑是个固执的女人，她有一整套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光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虽然我尽量跟她好好说明过了，但我没有把握她不会找你的麻烦。而且很大可能，她会碍于我的存在，私下找你麻烦。我知道你这个人，估计被她私下找了麻烦也不会主动跟我说。”喻生想到巴宓的脸就头痛，但是选择跟柏尔绑在一起，以后要面对巴宓又何止这一次两次的，他嘿嘿笑了两声：“我都习惯了，她每次说我也就那么几句，翻来覆去，没事的。”“不。”柏尔打断他：“如果她私下跟你说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可以直接跟我求救。”喻生撇了撇嘴角：“这不是小学生告状的做法么，我也快成年了，这样做太幼稚了。”“跟幼不幼稚没关系，我姑姑珍视的是我不是你，你跟她一对一绝对没胜算，但你又是我的搭档，如果我对你不管不顾她对你只会变本加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很传统的做法吗？”歪理。喻生撇了撇嘴，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打了个哈欠。“睡吧，很晚了。”喻生是被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吵醒的，天色阴沉，一看时间，快六点，起床太早，继续睡又怕醒不了，干脆躺着保暖，静听雨声。柏尔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喻生小心地帮他拉了拉被子。周一，他还以为是个新的开始，结果雨下得这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兆头啊……所幸今天不用上课，柏尔先前给他发过今天的安排，要去战略部报道提交资料，还要进行异能测试。上周五成年的不止柏尔一个，所以今天去战略部的也不止他们这一对搭档。想想就压力很大，别人是旗鼓相当，他们这对是……喻生相信任凭谁也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评价。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帖子，里面有人发言说，柏尔的成人礼原本是件万人瞩目的乐事，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元塔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还说喻生虽然不能真的成为战士为布雷星做些什么显著的贡献，但好歹也为娱乐事业添砖加瓦了，也算是功德。还有说得更难听的，喻生没什么勇气一条一条看过去。一个人遭人非议，跟拉着别人一起被嘲笑，感觉确实大不一样。喻生不知道柏尔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虽然他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其实喻生对他没什么信心，柏尔至今为止的行为，就像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儿，等到真的跟他一起站在众人面前，大概就会忍不住退缩了吧。身边的人突然轻轻动了动，喻生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有片刻的错愕。“早安。”声音里带着慵懒的味道，“有点儿冷，下雨了吗？”轻轻柔柔，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语调。“嗯，好像下的还挺大。”喻生清了清嗓子，“还不到六点，要起来吗？”柏尔揉了揉眼睛，不自觉地带了点儿撒娇的意思：“还不到六点啊，再窝一会儿，有点儿冷。”说着就扯着被子把自己包紧了。喻生看到这样的柏尔感觉很新奇，柏尔其人，一向高高在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估计没几个人能见到他现在这样孩子气的赖床现场。柏尔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喻生以为他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对方把眼睛睁开，似乎带着清晨雨雾弥漫的雾气：“你有喜欢的人吗？”第13章喻生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微微蹙眉，柏尔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问了他这么个没头没脑令人产生遐思的问题后，也不追问，就那么迷迷糊糊看着他，还眨巴眼睛。“你是……没睡醒吗？”柏尔牵起嘴角，似乎扯动了昨天的伤，呲了呲牙，喻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论如何忍着笑。喻生转身开了灯，柏尔抬手遮住了眼睛，他凑近了柏尔的脸，“让我看看。”柏尔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放下胳膊，喻生看着他的嘴角，“不近看几乎看不出痕迹了，这药啊，就是治标不治本，看起来能糊弄过去，该疼还是疼，你最近不要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啊。”“是要让我当个面瘫吗？完全不笑，冷酷无情的那种？”柏尔嘴角带着笑意，勾起了左边脸颊的酒窝。喻生心脏猛地跳动几下，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他微微抿起的唇，还有……经过一晚上就长出短短胡茬的下巴。原来美人也会长胡子。“你最好是。”喻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移开目光，重新躺下两秒，深吸一口气，干脆翻身下床。“不睡了吗？”听见柏尔在身后问他。“醒了。”喻生仰了一下脑袋。气温骤降，喻生可恨没多拿件御寒的外套，他没有时刻关注天气的习惯，以后这毛病得改改。柏尔起床后趴窗边感受了一下大地的温度，在自己衣柜了翻了一会儿，给喻生扔了一件外套过去：“别着凉了。”喻生接过去下意识就想回绝，但觉得柏尔的性子……跟他姑姑一样执拗，最后还是得穿，干脆直接承了对方的好意，“谢谢。”穿上大小差不多，喻生很惊讶：“你比我高半头，我还以为你衣服我穿着会大呢，好神奇，竟然刚刚好。”那厢柏尔已经换好了衣服，涨了两次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喻生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那外套是我两年前穿的……”“……”喻生干笑两声，有种立刻脱了外套走人的冲动：“……那还挺新。”柏尔忍着笑，喻生看着他嘴角浅淡的痕迹，立刻觉得顺眼了许多。时间充裕，足够好好吃顿早饭。柏尔吃饭的时候跟喻生简单说了说战略部的相关情况，喻生听得认真，等柏尔大致说完后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家就在战略部附近，算是从小偷师吧。”柏尔毫不忌讳，全盘托出：“不过我爸妈担心会有无妄之灾，所以从小叫我别透露，长大了好一些，能自保了，这几年有心的人才能查到我家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