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他们三个不是唯一一家迟到的。唐夏原本整个人都蔫了，软软坐在候机厅不动弹，等唐之海说“还有一对母子还堵在路上呢”，唐夏真是高兴极了。就有点像…考试考了不及格被老师请家长，突然发现还有同学也被请了家长一样兴奋！所以接下来等待的时间里，唐夏特别期待见到那对比他们还倒霉的母子。因为导游建立了一个讨论组，所有报团的成员都在讨论组里，因此唐夏很清楚同为“迟到者”的那两人，现在的一举一动。那“儿子”特别开朗，隔几分钟就在讨论组里汇报自己这会儿堵在哪条路上了，距离机场预计还有多久，会不会再继续错过下一班飞机等等。唐夏和唐绚挤在一起，低低笑着议论这个乐天派的男生。因为其他人都在飞机上，所以都没有人和那男生说话，唐夏觉得不好，这样有些尴尬，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对方闲聊。结果那男生上来就一句——“你也是迟到的吗？哈哈哈哈哈——”唐夏愣住，手指点在屏幕上迟迟打不出来字，到最后硬憋，憋了一个“嗯”过去。对方可能是堵车堵得无聊，回复速度极快——“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唐夏皱眉，很给面子地答——“你怎么知道的？”那男生忽然发了条语音过来。唐夏愣，转头看身边的唐绚。哥哥还是了解妹妹的，非常及时的从背包里掏出耳机，“听听看？”这会儿机场里人还挺多，声音略显嘈杂，不戴耳机根本听不清。唐夏接过来便插上插孔，然后小心地点开语音。入耳，是独属于青春少年的爽朗大笑，一点儿不带拘泥与收敛，熟络得仿佛他们已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因为只有没上飞机的人，才有时间和我聊天。”男生的嗓音特别好听，是那种又干净、又阳光、还夹杂了几分小奶音的感觉。唐夏光听声音，就在想象，对面一定是个很清秀的男生。只是他说的话真的好有道理，她都噎得不知如何作答了。唐绚笑得直接眯了眼睛，“他也太直白了，不仅自黑，还黑你。”唐夏气呼呼锁屏了手机。刚刚听语音，那边的风声很大，不知道对方是要到了，还是在转车。唐夏干坐着发呆。左边的父亲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右边的哥哥认真地在完成每日任务和刷副本。她百无聊赖，点开qq想给韩誉发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措辞，到最后只能无奈关掉，缩成一团开始眯眼小憩。其实最初是不困的，但可能是生理习惯吧，一到了这个睡觉的点儿，本能的，就开始打瞌睡。唐夏脑袋一晃一晃，渐渐有些迷糊，感觉上下眼皮都黏在了一起。结果猝不及防，有人在旁边拿胳膊肘狠狠撞了自己一下。唐夏瞬间惊醒！刚睁开眼睛，视线尚且还模糊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那大脸的拥有者十分自来熟地打招呼——“嗨，你好呀，我叫萧迟。”第171章 自拍唐夏还没完全清醒，只迷迷糊糊听到“小吃”两个字，下意识脱口而出——“叫什么小吃呀？炸鸡吗？”萧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是已经睡得饿了吗？”唐绚抿着唇，轻轻推了唐夏一下。女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识，慢慢直起身子，揉着太阳穴咕哝：“不是你们说的小吃吗…”萧迟忍俊不禁，转头和自己的母亲说起话来。“小夏，”唐之海无奈，“怎么没礼貌了呢？”“不打紧，”萧母摆手，一脸温柔，“你们到了多久了？”唐之海看看手机，“两三个小时，待会儿我们就一起出发吧，”他说着拍拍唐夏，低声提醒，“小夏，叫李阿姨。”萧迟的母亲姓李，在唐夏睡着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打过了招呼。女孩讷讷抬头，“阿姨好，”她乖巧道，视线逐渐被那端庄女人旁边的男生吸引，“你是…”萧迟歪头，“我们一小时前还聊过。”他的头发特别短，有点类似于板寸，这种发型十分考验颜值。但意外的，他显得挺好看，五官虽然不精致，可眉是眉眼是眼的，神采奕奕，精气十足。“是…是你啊…”唐夏怔，突然有一瞬间的尴尬，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嗯…我叫唐夏，你叫什么？”萧迟又笑了起来，“萧迟，第二遍了，我叫萧迟。”他怎么觉得这丫头傻乎乎的呢？唐夏挠挠头，并不记得萧迟什么时候说过第一遍。这男生非常开朗外向，而且自来熟得不像话，没一会儿就跟唐绚胡天侃地了。唐夏坐在她哥哥旁边，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见了。萧迟也是海城人，年龄与自己相仿，甚至于他就读的学校，距离一中并不远。他在庆工院。那个被大多数一中学生所深深不齿的学校。唐夏默默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你们学校是不是学业压力很大啊？”猝不及防的，萧迟突然转头问唐夏。女孩吓了一跳，视线对上男生圆溜溜的眼睛。他的脸颊轮廓没有韩誉那么有棱有角，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硬朗，只是偏向于娃娃脸，有些顽劣般的可爱。“还…还好。”唐夏匆忙回答。“那你们学校的人，都很聪明吧？”萧迟又问，眸底充满了好奇。唐夏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不啊，我就不是，”她两只手捏在一起，在男生炙热的目光下，显得十分拘束，“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萧迟耸耸肩，忽而道：“因为每次我在街上碰到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都觉得他们，嗯…走路特别自信，趾高气扬的，”他说完没等唐夏接话，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反问她，“你说是不是？”这男生是真的爱笑啊。唐夏想着，一边尴尬地答：“可能吧…”爱笑是他的优点，但有时候说的话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唐夏对萧迟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倒是唐绚，因为和萧迟讨论同一款热衷的游戏，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思想共鸣，大半夜的越聊越嗨。李阿姨跟父亲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唐夏便靠着唐之海的肩膀给韩誉发消息。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了，尽管她知道现在打扰韩誉有点不好，却还是没有忍住，想和他分享自己的经历。唐夏打了长长的一串话过去，其中包括吐槽自己错过了航班、述说自己认识了一个略微惊奇的男生以及感叹自己现在完全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她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却没有想到过了没几秒钟，手机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唐夏愣，这么晚了韩誉竟然没有睡。少年只回了简短的一句话——“惊奇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手机那端的韩誉蹙着眉，静静等着唐夏回复。他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一面见了才不到半小时吧？就能用惊奇来形容？他跟唐夏的革命友谊已经建立了快一个学期了，也没见她这么形容过自己啊。少年颇为郁闷。唐夏在那端抱着手机咯咯直笑。萧迟斜眼瞥她，须臾又转开了目光。女孩沉浸在与韩誉对话的氛围里，也只有这一刻，她觉得放松安逸下来。“中性词，形容他性格的。”唐夏这样回答，发送成功后又觉得不够，偷笑着补充了一句——“他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如唐夏所料，韩誉着急了——“有多好看？比我好看？”少年腾地从床上弹起来，赤脚跑进卫生间，开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玻璃反射出的人，有那么精致的一张脸，只是可惜那脸上的五官，这会儿正不满地皱着，一举一动都写着不高兴。唐夏故意逗他——“说不好，打个平手吧。”这下韩誉彻底被激起了素来的倨傲——“你等我几分钟。”唐夏莫名其妙，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久，疑惑地问：“你去干嘛？”那边的少年匆忙洗了把脸，一边擦干一边抽空看了下唐夏发来的信息，忍不住暗自嘀咕：还干嘛…稳固我的地位啊…韩誉没时间回复，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小心翼翼用额头的碎发盖住了伤疤，然后还拿卫生纸将镜子给擦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他举起手机，第一次破天荒地打开了照相机。可惜接下来韩誉就犯难了。怎么…自拍？他没有经验，手头也没有现成的照片，想用自己的颜值直接碾压那个“惊奇”的男生，突然就成了个难题。韩誉有些烦躁，怕拍照角度选得不好，影响了自己的形象，干脆破罐子破摔，准备录视频。这样他可以证明自己是360度无死角的。思及此，少年终于得意起来。一段视频录了不过十来秒，很快，而且韩誉看了下效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直接给唐夏发了过去。他握着手机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禁开始期待，那边的反应。第172章 偷拍唐夏愣了很久都没点开韩誉发来的视频。倒是韩誉等了半天没等来唐夏的评价，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过去——“被我帅晕了？”女孩“噗嗤”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儿。那个淡漠疏离的少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唐之海转头奇怪道：“小夏你笑什么呢？”唐夏赶紧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胸口压，有些心虚地回答：“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搞笑的图片和视频呢。”唐之海没在意，开始最后一次清点行李，准备过会儿登机。倒是萧迟，特别好奇地凑过来，语气兴奋，“特别搞笑吗？我也想看看。”唐夏瞬间慌了，死抓着手机结巴道：“不不不，不适合给你看。”她说着，眼睛一个劲儿往唐绚那边瞥，希望自己的哥哥能看得懂她的眼色，来帮她解围。结果呢，后者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拧着眉头，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得飞快。萧迟促狭地笑了，眉宇间暧昧十足，“不适合我看？小夏，你是不是一个人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呀！”唐夏被他说得刹那脸红，赶紧大叫一声，勉强盖过萧迟的声音。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完全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连对面那排的候机乘客都看了过来。唐夏窘得连忙垂下脑袋，活像一只鸵鸟。萧迟又在旁边笑了起来。唐夏恨恨瞪了他一眼，却没敢让对方瞧见。真是个混小子，她的好脾气在他这儿全败光了。还敢叫她“小夏”，搞得好像他俩多熟似的…趁着萧迟又在和唐绚闲聊，唐夏坐到另一边，插上耳机偷偷看起了韩誉的视频。画面一切出来，她的心就漏跳了一拍。他说——“唐夏，你好好儿瞅瞅，确定他真的跟我一样好看吗？嗯？”话只有这么一句，嗓音一如寻常般清洌，夹杂几分喑哑。画面里，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纯色睡衣，领口处的纽扣只松松扣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大半夜的，格外蛊惑人心。他大概是认真了，还特地收拾了一下头发，连额头上的伤都仔细遮掉，表情严肃到可爱。韩誉将脸正对着手机，然后上下左右来回摆动脑袋，把自己每一个角度都给唐夏看。她不禁想，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如此自信吧。女孩微微红了脸，做贼心虚地按了保存，然后回复道——“逗你玩的，你好看，你最好看。”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就算那个萧迟长得比韩誉更帅，在唐夏的心目中，永远也只有那个少年，最为出彩。毕竟那是独一无二的韩誉。可韩誉却不满意，或者说，他被唐夏成功地挑起了比较的欲望。“你发他的照片或者视频过来，我自己看。”韩誉一板一眼地吩咐唐夏。“…”这下可把唐夏给弄懵了。她拍照？拍萧迟的照？女孩僵硬地转过脑袋，小心翼翼去看那男生。后者现在正玩着游戏，没注意到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唐夏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那多尴尬呀！“韩誉，我可以拒绝吗？”对面的少年不回答，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唐夏彻底败下阵来。“那我给你画的那幅画，就留到你明年的生日吧。”女孩气呼呼，白眼翻到了天上去，却无可奈何。“这怎么拍啊…”唐夏苦恼极了，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一边调整手机的位置和角度，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不仅拍到萧迟的正脸，还能不被他发现。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唐夏现在和另外四人坐在不同方向，而她跟萧迟中间，隔着唐之海和李阿姨。当然如果她回去先前的位置坐，萧迟就在旁边，很近。可偷拍的难度无疑上升了。“真是头疼…”唐夏懊恼，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再过半小时他们差不多就要登机了，必须速战速决。女孩咬咬牙，装作困了伸懒腰的样子，身子用力往后靠，两条胳膊直直地后伸，同时眼睛瞥着萧迟，随时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暴露。可能对方真的没有察觉，微垂着脑袋，专注于手游。唐夏深吸一口气，小心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照相机完美地聚焦在萧迟身上。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她眼睛一闭，手指点上了按键。“咔擦！”“…”唐夏呼吸一窒！我靠？没关声音？她心惊肉跳地睁开眼，令人担忧的是…对面四个人…齐齐看向了自己…唐夏保持着惊恐状态。“小夏你在拍照？”唐之海率先问出口。“是、是啊，”唐夏的回答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说得艰难，“纪念一下…候机厅。”萧迟乐了，仿佛能看透女孩内心一般，又补了一句：“还没关闪光灯。”“…”唐夏低下头去缩成一团，整个人尴尬到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都怪韩誉！唐夏欲哭无泪，颤抖着手点开相册，又放大刚才那张偷拍的照片。嗯…效果说不上很好，因为她害怕导致有些手抖，画面略糊。但其实，萧迟的侧脸拍得还是基本能够看清的。唐夏重重叹了一口气，赶紧给韩誉发过去，并附上一句：为了拍他，我刚刚特别丢人。“原来你是在拍我啊？”冷不丁的，耳边突然冒出一道男生的声音！唐夏被吓得手机都差点砸下去！一转头，萧迟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了身后，胳膊搁在她椅背上，歪着脑袋嘻嘻哈哈，还一副“被我发现了小秘密”的嘚瑟劲儿。“早说嘛，你想拍我就直接找我啊，”或许真的因为他是从庆工院出来的学生，整个人有点痞里痞气，“来，我们一起。”萧迟说完，直接伸手从唐夏肩膀上方绕过去，在她还没意识过来前，熟练地从qq界面打开相机，手指随意一点就完成了一张自拍。自拍里还有唐夏瞠目结舌的脸。萧迟挺满意，“嗯，不错。”他言罢，自说自话地点了发送。唐夏瞬间头皮发麻！我靠？他就这么发给韩誉了？第173章 唱歌韩誉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脸就黑了。原本唐夏只给他发了一张图，那张图上有四个人，唐夏的父亲和哥哥他都见过，另外两个陌生的，很明显就是她口中的那对母子。男生离唐夏的镜头并不近，韩誉放大了看，忍不住得意地挑眉。和他比起来，还是要差一些的。韩誉虽然对长相不是十分在意，但至少他自认，他的容貌不输绝大多数人。刚打算给唐夏发消息过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第二张图。照片里，男生亲昵地将胳膊搭在女孩肩膀上，从正面角度看过去，完全就是萧迟把唐夏圈在怀里的暧昧模样。韩誉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气到坐不住。萧迟的正面照的确比侧面照要上相许多，但这会儿韩誉压根儿就没心情对对方的长相来做评价。若是那家伙现在在他跟前，韩誉绝对上去就掐死。妈的…竟然这么快就和唐夏如此亲近？这姿势，他都没有做过好吗！少年气疯了，盯着照片里一脸惊慌失措的唐夏看，才勉强压制了一些怒意。好歹他家丫头没有表现出心甘情愿来…也算是个安慰吧…韩誉深呼吸，打字的力道用得特别重——“把他的手从你肩膀上卸下来。”那会儿唐夏早就离萧迟好几米远了，抱着个手机战战兢兢道：“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她其实有点生气的，因为觉得对方很没有礼貌，不仅看到了自己和韩誉的聊天记录，并且擅做主张拍照，还发给韩誉！可是她的性格又影响着她，让她没有当场发火，甚至于连一点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给萧迟看到。所以那男生似乎没有意识到，嬉皮笑脸地答：“让你光明正大地偷拍呀。”“…”唐夏的面色终于开始不好看了。她转身就走。当时正好要提前登机，唐之海在招呼她过去帮忙拿行李。唐夏一声不吭，沉着脸背上自己的包，又提了一个小行李箱，跟在唐绚后面。萧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开玩笑有点过度了。“你生气了？”他追在唐夏身后小声问。她沉默，脚下步子飞快。萧迟挠挠头，脸上第一次闪过尴尬的神色，“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他其实性格就这样，的确有时候招人讨厌，可一下子还真改不过来。唐夏还是不理睬，将嘴唇抿得紧紧的。萧迟咬咬牙，厚着脸皮伸手去抓女孩手中的行李箱，想讨好她。结果唐夏转头就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萧迟灵机一动，突然收回自己的手，大拇指和食指一捏，冲着女孩比了个心。唐夏当即愣在原地。“对不起啊小夏，下次我不开玩笑了行不？”萧迟卖乖，笑得人畜无害，一边笑一边又去扯她箱子。趁着女孩愣神，他这回倒是成功了。“别气了，咱们可是要去旅游啊，得开心点，”他开始认真地讲道理，大步上前和唐夏并排而行，“不然影响了心情，你说是不是？”萧迟偏头，漂亮的双眼皮下，两只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唐夏泄气，无奈地想：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给你唱首歌儿吧？”萧迟趁热打铁，挖空心思逗女孩开心。唐夏不表态，但一直绷着的表情还是松了下来。萧迟清清嗓子，“那我唱了啊？”他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腰板挺得笔直，整个人突然认真起来——“还记得那场音乐会的烟火，还记得那个凉凉的深秋，还记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游乐园拥挤得正是时候…”轻快的曲调从男生的齿缝间流转而出，令唐夏不禁微微偏过了脑袋。这是一首女生的歌，却没想到萧迟唱得还挺好听，带了点独属于他的、痞痞的风格，清新中透着顽皮。唐夏终于笑了，“行了你别唱了，人家都在看你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到底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萧迟特别自恋，“说明他们沉醉在我美妙的歌声中了。”走在前面的李阿姨忍无可忍转身笑骂他，“萧迟你能不能消停点？”她这儿子一天天跟个活宝似的，你看你看，不帮自己亲妈拎东西，给人小姑娘提行李倒是起劲。李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等两个孩子说话，又转过去和唐之海吐槽自家儿子了。临登机前，唐夏给韩誉回了最后一条消息，大致就是交待自己要出发了，有时间会再跟他联系。少年却还对萧迟的某个举措耿耿于怀，不放心地叮嘱唐夏，最好这几天离萧迟远一点。后来唐夏就没再回韩誉消息了。他估摸着她应该上了飞机，有些失落地跌进被窝。韩誉隐隐不悦。总有种预感，那个萧迟，似乎对自己存在威胁。少年烦躁地蒙上被子，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等大太阳的光照进卧室，他睡眼惺忪爬起，杜若的电话就来了。韩誉没睡好，精神状态极差，整个人都十分暴躁，这会儿又接到母亲的电话，心情愈发糟糕了。“韩誉呀，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过来呢？”杜若那边有些吵闹，看样子大部分人都已经到齐了。今天是杜启观的六十岁寿辰。韩誉坐在床上不动弹，有气无力回了一个“噢”字。“噢是什么意思？”杜若皱眉，“你出门了没？”“没有，”韩誉哑着嗓音道，语气很不耐烦，“你别催，我说了去，就一定会去。”杜若恨铁不成钢，却又没敢表现出来，怕自己万一态度差了，就惹怒了韩誉，到时候哄也哄不好。“可是你看看时间，快午饭了，难道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吗？”韩誉轻嗤，“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你们等我。”他懒懒伸了伸腿，用脚趾头去够床尾处椅子上的裤子。杜若张嘴还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妥协道：“反正你尽快吧。”说完，她便急匆匆挂了电话。韩誉冷冷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面色覆了霜。第174章 外公韩誉磨磨蹭蹭走进卫生间洗漱，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急迫来，反而一举一动都慢悠悠的，似故意在拖延时间。他可一点儿也不愿意去外公家。至于为什么之前会答应杜若呢？韩誉其实自己也没想通。可能当时一念之间，对家庭还是有一丝向往的吧。他孤独了太久太久，私心里仍然对外公、父母抱有最后的依赖。只是少年不承认。他宁愿认为是自己脑抽了。但不管怎么说，答应了的事，韩誉不想反悔。所以，他就干脆晚些去，再早些回，压缩与他们相处的时光。今天的天气很好，进入五月，大太阳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一件单衣挂在身上，就已经有些炎热了。韩誉出门招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问他到哪儿去的时候，他竟然一愣。他似乎都快不记得外公家的地址了。所幸，杜若提前给他发过时间和地址，韩誉翻出短信，报给司机师傅听。出租车这才启动。韩誉坐在后座，懒洋洋地斜躺着不动弹，因为目的地距离这儿并不近，所以他很安心地眯起眼睛，打算小憩片刻。可是司机师傅很热情，主动与韩誉搭话，“小伙子，你一个人出去啊？你爸妈呢？”少年微微抬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已经在那儿等我了。”“噢，这样啊，”司机师傅点点头，从后视镜向后望，感觉这孩子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笑道，“你想听歌吗？介不介意我放两首歌？”韩誉摇头。司机师傅便伸手开了音乐。那是不属于韩誉这个年代的流星歌曲，他听不出是什么歌，有些摇滚，又有些民俗，反正听起来怪里怪气的，少年不喜欢。于是他又懒懒地往后靠。透过后视镜，司机师傅看到了韩誉脑门上还未消褪干净的伤疤。“小伙子，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他看起来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和父辈相同的年纪，对韩誉总有种像对自家儿子一般的关心。少年寻常是挺烦这种自来熟的，但今儿也不知为何，没有表现出恼怒来，简短答：“打架的。”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伤势的由来，尽管唐夏似乎最后有猜到，可他也没承认。至于齐回，同样追问过他两次，却都被他搪塞过去了。这司机师傅，倒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打架？”师傅愣了愣，须臾不赞同似的摇头叹气，“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怎么老是打架？都不知道你们的爸妈会担心吗？”韩誉嗤笑一声，眼睛盯着车窗玻璃外极速倒退的树木，反问一句：“担心？怎么会？”“怎么不会？”师傅突然急了，抬手关掉音乐，声音在窄小的出租车空间里显得响亮起来，“你磕着碰着了，谁不心疼？而且还生得这样好看，万一留下疤了，以后找对象怎么办？哪个孩子不是爹妈的宝贝啊？你说是不是？”韩誉沉默，扯了扯嘴角低道：“我不是。”“你说什么？”少年的声音太小，师傅没听到。“没什么。”韩誉不愿再说第二遍。可师傅的话还在继续，“唉，小伙子，不是我说，我也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正在老家念高中呢，”他顿，见后排的韩誉有在听，才接道，“他要是跟你似的伤成这样，我得心疼死。”“叔叔，”少年开口，嗓音淡淡，“那是你，不是我父母。”“天下父母都一样，”师傅很固执，“你们呀，现在是在青春期，心理比较叛逆，看什么都不顺，所以总觉得好像爸妈不关心自己。可其实，他们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们吃不好睡不好，被人欺负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韩誉无奈，转开视线。或许吧，司机师傅可能说得有道理，但对于自己而言，是个例外。少年安静下来，一直到抵达目的地，也没再说过话。司机师傅临到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可别钻牛角尖。”韩誉怔了一下，须臾抿唇，极低极低地应了声——“嗯。”他已经钻了十多年了，其实早该放下了。出租车绝尘而去。少年转过身，面前是装修精致的别墅区，杜启观的家在最中心，步行过去十分钟的距离。他沿着小径慢慢走，记忆忽然翻江倒海般涌出。小时候，这条路还没有铺满青石板，踩在鹅卵石上硌得慌。小时候，这条路两侧的草坪尚且都在，如今已换成了造型千姿百态的花坛。小时候，这条路那么长，他一个人可以走很久，现在不消多少时间，路就到了尽头。韩誉抬起头，深深吸气。这幢三层楼的别墅，院子外面的铁门大开着，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私家车。尽管大门紧闭，但他知道，屋里一定人声鼎沸。韩誉第一次有些胆怯。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表情以及什么样的身份，进去呢？少年攥紧了拳头，心跳突然加快。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站到了台阶处，然后慢慢抬起手。隔着门，韩誉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嬉笑声。看来挺热闹的。他垂下眼睑，低低笑。下一刻，少年轻轻叩了叩门。“咚咚咚——”两短一长，节奏轻缓。韩誉静等，不过片刻，“咔嗒”一道落锁声，门开了。他扬起眉，目光直接穿过那越开越大的门缝，坚决地朝里望去。开门的是个小孩，身高才到韩誉腰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少年看，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