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竹马暗恋我》TXT全集下载_9
作者:古城涟漪      更新:2023-06-20 20:47      字数:9873
  三天后,沈璧和符卓都收到了消息。侯府里派出去的人只将在军中打听到的细作的事和那两日将军府的情景说了一遍,沈璧就什么都明白了。探子疑道:“侯爷还派了谁去么?”沈璧愕然,“何意?”那探子道:“属下在将军府外看到还有另有一人也在监视将军府。”“坏了!”沈璧蹙眉,“季北城这妇人之仁!福伯,更衣!”福伯惊讶,“已经宵禁了,侯爷这是要去哪里?”上次宵禁出门,回来挨了三十大板,这次又要做什么?“救火去!”沈璧等不得他,忙回房换衣裳。“侯爷能否跟老奴细说?”福伯跟在他身后追问道。“来不及了。”沈璧束了箭袖,将一头乌发高高扎起,再系上一袭黑色斗篷,抓着剑就往外冲,“这几日我恐回不来,府里交给你了!”“侯爷!”福伯话音还没落,沈璧已没了影儿。符卓虽还不知道那车里究竟是谁,为何要掩人耳目的离开,但他猜测这件事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心腹大将魏劭,命他去将人拦下,带回府里。魏劭领命欲往,符卓又叫住了他,“等一下,你刚才说,那马车是一路往北去的?”“正是!”“叫你的人先一路跟着,莫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究竟要去何处。”两人正说着话,太师府的下人呈上一封书信,说刚刚收到的。符卓打开一看,笔墨尚还未干,他连看了两遍信上的内容,思量再三,随即眉目舒展,长笑数声,“好戏来了。魏劭,你再带几个高手,暗中跟着那马车,一旦发现沈璧,就地格杀!”魏劭惊呼,“太师要杀忠义侯?”符卓不悦于魏劭的反应,“谁知道他是忠义侯?失手误杀罢了。你做的干净些,别留下线索,就算皇上知道了,他又能奈我何!”他把信递给了魏劭,“你看看这封信!”信上笔迹力透纸背,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内容简明扼要,沈璧宵禁出城,意欲截杀太师所要之人。符卓道:“那马车上的人必十分重要!”魏劭不解,“都说忠义侯与季北城是竹马之交,为何他们这次的做法如此令人迷惑?季北城既然将人送走,就是想留人一命,可忠义侯却千里迢迢跑去杀人。这太说不通了。”符卓冷哼,“把人带回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去吧!”上次宵禁去尚书府,挨了一顿打的唯一好处就是皇上给了他一块令牌,无论多晚,亦可来去自如。如今这令牌倒是摊上用途了。若依探子所言,那辆马车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淮州。沈璧算了算距离,想着去哪里截人。明显车是往北走的,季北城想将人送走,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关外。沈璧一拉缰绳,掉转了马头,直奔函关而去!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江南那一身春衫渐渐抵御不了北方的寒冷了。只是心头焦躁不安,冷便也不觉得冷了。一路披星戴月,策马狂奔,四日后,沈璧终于到了函关。他千里单骑,脚程比马车快很多,所以算来秦天应该还在关内。他不敢耽搁,沿着官道往回迎。关中碧草连天,此时已近黄昏,晚霞泼墨一般涂然了大半个天空。四野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半点声音。晚风虽温柔却带着丝丝入骨的凉意,沈璧打了个寒噤,一扬马鞭,加快速度。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他终于到了前往函关必经的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策马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将小镇逛一圈。沈璧在镇上转了两圈,才发现一家极小的客栈。客栈虽简陋,东西倒也俱全,沈璧点了一碗阳春面填饱了肚子,身上暖和不少。只是这里比不得江南,客栈没法洗澡,他只能要桶热水,随意擦拭一下。店小二估摸着是头一回知道这世间的男人除了粗犷落拓还有温润如玉这一类型,一时竟看的痴了。沈璧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吓得店小二一激灵。他将长剑重重放在桌子上,声音冰冷,“这几日,你们镇上有没有人来?”店小二结巴道:“没,没有。”“如果有外人来,你帮我留意着。”沈璧将一锭碎银子扔给他,“下去吧!”脑袋沾到枕头上,这几日的疲惫才消去不少。沈璧躺在床上不由得苦笑,他这是在做什么?一听季北城被人盯上,他就头脑发热地追到这里,真是疯了。季北城做事什么时候这般没算计了?沈璧在小镇上又等了三日。第四天,店小二敲开了他的门,说店里来了两个外地人。沈璧下了楼,点菜的空档,扫了一眼邻桌的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身躯结实,却面上无光,心事重重。还有一个身形利索,手上满是老茧,想来就是车夫了。他端着饭菜上了楼,打算入夜再动手。过了子时,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别人已破门而入。沈璧数了一下,来的足足有九个人,人手一把刀,将他围在中间。沈璧冷厉一笑,看来这些人是来要他的命的。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了,今天短小一下。第27章 刺杀这些人虽是半夜来的,却没有任何想要悄无声息地将他解决掉的意思。看来这回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将沈璧的命留在这里了。长刀破风,在月光下闪着幽灵一般的寒光,直逼沈璧面门而来。对方并非一拥而上,而是一波杀招接着一波杀招,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沈璧虽立即拔剑格挡,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个回合就被逼到墙角。手脚被束缚,体力又渐渐难以为继,沈璧暗道不妙,轻喝一声,使出十分的力气,将逼攻的圈子撕出一道口子,瞅准时机,撞破窗户,翻了出去。屋中逼仄,又以多对少,他若不冲出去,绝无半分胜算。一干人跗骨之蛆一般追着他出来了,街上静谧无人,唯有一轮弦月极其凄凉地将冷辉撒向四野。沈璧横剑而立,雪亮的剑身映着他阴鸷逼人的眼眸,“你们究竟是何人?”无人回答。那些人并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领头一人竖起两指,微微一动,发了个进攻的信号。其余人便聚了上来。犹如草原上的饿狼围住一头膘肥体壮的羔羊。沈璧的功夫虽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到能以一敌九。尤其这九个人里领头的那个,很快,他因体力不支,落了下风,身形一慢,就难免会被对方所伤。那些伤口如爆竹一般,在他的后背,胸口,大腿上炸开,带来炙热又灼人的痛感。沈璧出门时只想着自己是去杀人灭口的,带着□□过于暴露,就换了把剑。他不善用剑,这会儿更是被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那领头的人见他扶着腹部,呕出一口血后,示意其他人乘胜追击,速战速决,却不想,横空一剑飞来,挑开几人手中的长刀。沈璧认得那人,是护送秦天的车夫。他扶住摇摇欲坠的沈璧,低低道:“侯爷可还好?”沈璧点头,“秦天呢?”“在房里。侯爷休息片刻,这里交给我!”沈璧退到一边,胡乱处理了伤口。好在是夜里,沈璧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血迹。车夫虽勇猛,却也难敌九人,没多久亦身中数刀,他捂着伤口朝沈璧喊:“侯爷,快走!我来拖住他们!”沈璧不但没走,反而转身回了客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离开这里,如果走不了,死之前也一定要杀了秦天。沈璧踉跄着推开秦天的房门。他本以为这么大的动静,秦天指不定早逃走了,没想他正坐在桌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是沈侯爷么?”他开口,语气平淡。沈璧点头,“你知道我为何来。”“猜到了。”秦天叹了口气,“其实我本就不该走。”他自嘲地笑笑,“将军心善,想给我一条活路,但我知道,外面那些人不会给。”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包,将药粉倒入桌上的酒壶里,端着酒壶晃了晃,“不敢劳侯爷亲自动手。”他倒出一杯清酒,正欲饮下,却听到一声极轻的尖啸。秦天在军中待了很多年,有着比一般人更高的警觉心,沈璧皱眉的同时,他已扑了过来,一掌将其推开——利箭正中胸口。沈璧怔了一下,刚才那个瞬间,他以为秦天想趁机夺路而逃,没想到他会是这个举动。说秦天救沈璧也罢,趁机寻死也罢,无论哪一种,都出乎了沈璧的预料。沈璧扶住他,“你……”秦天眼中的光芒在烛火中渐渐暗下去,“看来上天待我不薄。这样死去比自尽要有意义的多。”他声音渐弱,“将军,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侯爷,快走……”秦天推了沈璧一把。沈璧回过神,对方能这么快追来,只能说明那个车夫凶多吉少了。他转过身,看向门口。“侯爷,上路吧!”来人道。“魏劭?”沈璧听出他的声音,怒火中烧,“我就猜是符卓那老贼!”魏劭看了眼地上的秦天,摇摇头,“这一箭本是想阻止他喝下毒酒的。没想到倒成全了他。”“秦天忠心耿耿,死得其所。”魏劭点头,“侯爷放心,我会将他入殓。”似乎每一次末路穷途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这一刻,沈璧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季北城在……好像也挺好。那寒气入骨的刀口割过皮肉的时候,沈璧不仅没感觉到疼痛,反而感到一种痛快至极的解脱。忽地,灯火熄灭。银光如一条的细线,在房中绕了一圈,魏劭身后的几个杀手便倒地不起。魏劭大惊,他深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躲过那霸道凌厉的杀气后,夺门而出。与那无所不在,却又如无根飞蓬般飘忽不定的杀气缠斗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那杀气倏忽一下消失不见了。待魏劭重入屋内,房中早已没了沈璧的身影。他将每具尸体都检查了一边——全部割喉且一招致命。这种杀人方式,是他前所未见的。对方显然是要救沈璧,又不想露面,所以,不会是季北城的人。皇上么?也不可能,皇上不会轻易饶了他。魏劭一时没有头绪,既然秦天死了,沈璧逃脱,他也没必要在此久留,当即返回京城。沈璧之后回京再也没有遇到过刺杀,他不知道是自己甩掉了魏劭,还是那个没有露面的神秘人阻拦了魏劭。他一身重伤,能日夜不停地跑了三天,回到府里,实在命大。福伯在门口发现沈璧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侯府门口。原本暗中寻找机会带走井修的元起看了这一幕,心惊肉跳。也不知沈璧究竟发生了什么,寻思着得尽快回西南,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晚就趁着侯府乱成一团,劫走了井修。沈璧一睁开眼就看到福伯站在床边抹眼泪,憔悴的跟好几天不眠不休似的。他张了张嘴,只觉口中干涩发苦,“我睡了多久?”福伯心疼又无奈,“两天两夜。侯爷这是又去了哪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去了哪儿?沈璧想打趣说自己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怕惹得福伯更担忧,只笑笑道:“这是个意外。我受伤的事,都有谁知道?”福伯明白沈璧真正想问的事什么,回道:“季将军应该还不知道。我嘱咐府里的人不要说出去,不过怕是瞒不住。毕竟大白天的,京城人多眼杂,总会有人认出侯爷。”沈璧没吭声。想起那日助他离开的神秘人,又道:“福伯,你把密室里与功法秘籍有关的都搬来,最好再找些跟暗杀有关的。”福伯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连着几回受重伤,让沈璧受了刺激?“过两日吧!侯爷还是先把伤养好,书又跑不了。”福伯服侍他喝了点清粥,又逼着他睡下。连睡了两天,沈璧这才记起井修,前前后后算来,他已有十日未见井修了。井修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眼睛又看不见,想来福伯也不会允许他乱走,住在侯府等同囚禁,心里必然也是七上八下的。“井修这几日可还好?”福伯极快地点点头,“挺好的,一切都挺好。侯爷就别操心别的了,先把伤养好再说。”沈璧觉得不大对,他与福伯相处了十来年,每每福伯如此迫切的一笔带过,就是有事在瞒着他。他静静盯着福伯,不再说话,直到把福伯盯的坐立难安,“好吧,老奴就知道这事瞒不了侯爷多久。侯爷回来那天晚上,井修公子就失踪了。老奴派人在整个京城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他的踪迹。”井修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又瞎了双眼,尚不值得谁顶着危险潜入侯府,将人掳走。沈璧闭上眼,懒懒道:“带走他的人,除了季北城不会有第二个。你派人去西南找他!符卓这几日可有动静?”福伯回道:“没有。”“那可有别的事发生?”“也,也不算什么大事。”福伯支支吾吾。沈璧瞳孔微缩,眯着眼看向福伯,“说。”作者有话要说:侯爷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第28章 舟山福伯道:“侯爷走的第三天,海寇就袭击了舟山一带,听说沿岸百姓死伤惨重。罗成将军立即带人追击,谁料在海上遇到飓风,船毁人亡。”“船毁人亡?”沈璧惊愕,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握住拳头,目光萧杀,“自去年八月后,这些海寇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我原以为他们被打怕了,没想到他们竟打了这样的主意!”“罗成……”沈璧低叹一声,深感痛惜。罗成素来自大,又不谙海上风云莫测的天气,会遇到飓风,并不是多出乎意料的事,更何况,这些海寇说不定就是知道会有飓风,才设下圈套,引他追击的。“后来呢?”“侯爷不知所踪,加之太师从中作梗,皇上不得已,派了杨云前去。”“杨云?”沈璧又惊又气,“就算军中主帅不在,一干的都督总指挥副将难道都是摆设,连一船小小的海寇都收拾不了,还需要符卓派人去帮忙?”“侯爷有所不知。”福伯就知道沈璧听到这里,必会动怒,“罗将军在遇难前,被人匿名举报过,说他勾结倭寇,暗通款曲,甚至连此次的船毁人亡都是为了投敌所用的金蝉脱壳之计。毕竟谁也没亲眼看到他的战船沉入大海。杨云去舟山,表面上是协助抵御外敌,实则怕是为了调查罗将军。”沈璧气笑了,“这么荒唐的事,皇上信了?”福伯叹气,“皇上若相信,就不会放任侯爷在府中修养。符卓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加上朝中官员有一半的人都与他同仇敌忾,皇上不让步也不行了。”沈璧起身,“更衣,本侯要入宫!”福伯没敢再拿他身上的伤来阻止他,忙为他换了朝服。蔺容宸正为沈璧的事发愁。他前日曾派人去侯府看过沈璧,福伯说他伤得太重,若勉强去一趟舟山,只怕有去无回。蔺容宸这才忍住没宣他入宫。为此,他还被符卓当堂质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帅在哪里?为何不上朝?蔺容宸只能以沈璧患病为由,搪塞过去。这会儿看到罪魁祸首,他心头那个气,想他怎么也是一国之君,被个太师质问的当堂下不来台,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沈璧,此事你不给朕一个解释,朕绝不饶你!”沈璧总不能说季牧将军当年背着先皇救了一个被判流刑的犯人,如今事发,为了不让季家担上欺君罔上的罪名,他火急火燎地跑去杀人灭口,不巧被人算计,欲要置他于死地。略作思索后,沈璧将锅甩给符卓,反正他也不差这一个。“微臣得到消息,符卓欲勾结赫连瑾,派魏劭前去游说。事关重大,我本想捉贼捉赃,谁料被魏劭察觉,他竟要杀我灭口……”蔺容宸觉得沈璧是脑子抽了才会做这种事,他怒道:“符卓欲勾结赫连瑾,你是第一天知道么?你府中那么多人,何须亲自前往?即便你不放心别人,非要自己去,行前不能告诉朕一声?一个侯爷,还是我朝大将军,孤身入敌营,沈璧,你的命是你的吗?”沈璧料到这通火气是免不了的,所以他没反驳一个字,只想尽快消了蔺容宸的气。“皇上教训的是,微臣下次绝不擅自行动。”蔺容宸哼了一声,拂袖坐下,见沈璧似乎还有话要说,斜他一眼,道:“你还想说什么?”沈璧道:“罗成将军是为国捐躯,如今人不在了,皇上怎能容忍他人再泼脏水?”蔺容宸捏了捏眉心,疲累道:“朕不相信,你没有察觉到整件事情的异常。”其实从福伯说杨云去了舟山之后,沈璧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串联了一下,发现他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几乎是环环相扣的。先是秦天的身份被暴露,他前往函关。这期间,海寇出没舟山,罗成出事。而他亦被人截杀,身受重伤,使得杨云有机会前往舟山。仿佛一切都是为了——调虎离山。为什么?沈璧想不明白,罗成不过是个副将,值得被人如此算计么?污蔑他投敌又是为了什么?他苦思良久,答案渐渐呼之欲出——沈秋泓曾经也被人这样质疑过,污蔑过。而罗成是所有人里,对沈秋泓最忠心的一个。所以这些海寇只是一个欲盖弥彰的面纱,那面纱下面的利箭对准的依旧是他。“微臣立即前往舟山。”沈璧一刻都等不了了。蔺容宸太了解沈璧了,既然说出来了,不让他去,他只会抗旨不遵,“去吧!杨云如今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副将,他可算钦差大臣,你对他客气些,别让朕难做!”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天威被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沈璧心里清楚,所以一直怀着投桃报李的信念为蔺容宸出生入死。“皇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真的都会相信我和季北城吗?”不信!蔺容宸深知自己猜忌多疑,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不信又能怎么办?他初登大宝时就遇到丞相谋逆,沈璧和季北城距离京城路途迢迢,他只能依靠符卓平叛,最后的结果就是养虎为患。这两年间,他根基未稳,行事只能看符卓的脸色。虽依仗沈璧和季北城的兵力,牵制着他,拖延时间,可如果沈璧或季北城倒戈,那云楚的天下就真完了。所以,他不信又能怎样?可这些话,他不能说。“阿璧,你,北城和我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你们。况且侯府与季家皆是一门忠烈,我岂会不信?”有了蔺容宸的这句话,沈璧安了心。回府交代完事情后,就去了舟山。舟山虽近海,但因这一带居民大都贫穷,所以海寇极少来打劫,沈璧除了巡视,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罗成本一直跟着他的,只是去年海战时受了重伤,落下病根,沈璧将他调到这里,为的是让他安心养伤。一路跋山涉水,到了舟山,沈璧已瘦的几欲脱形,以至于守城的将领一时未将他认出,要不是他取出大将军令,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入不了城。守卫见了令牌,顿时跪了下去,“是将军!属下该死,未能认出将军!”沈璧挥手,示意他起来,问道:“为何不让人入城?”守城的将领踌躇道:“这是黄都督的命令,属下,属下不知。”沈璧道:“黄子轩人在舟山?”守城的将领点点头,“杨副将前脚刚来,黄都督就到了。此刻应在水军营里,与杨副将一道查案。”“查案?”沈璧冷冷瞥了将领一眼,“查什么案?事情未有定论,岂能以‘案’字称之?”守将不敢吭声。沈璧道:“去告诉黄子轩和陆林,叫他们来见我!”守将点头称是。沈璧在舟山驿馆洗了个澡后,黄子轩和陆林才匆匆赶来。两人一进门,见沈璧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似乎等了很久,心里俱是一个咯噔,齐齐跪了下去,“末将来迟,请将军恕罪!”沈璧坐正,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游移,“为何禁止百姓出入县城?”黄子轩道:“这……这是杨云的意思。”沈璧冷道:“他查到了什么?”黄子轩摇头,“尚未有结果。方才他知道将军来了,就猜到将军必会见我二人,一直故意拉着我们,不让走。”沈璧淡淡一笑,此事没让他措手不及,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也懒得跟杨云计较这些。“陆林,你作为舟山水军总指挥,为何放任罗成出海不管?还是……”沈璧顿了顿,“他出海本就是你授意的?”陆林摇头加摆手,“将军冤枉!末将根本就不知道罗成出海剿匪一事。舟山遇袭后,末将立即派人将此事禀报给黄都督,尚未得到回复,罗成就追了出去。末将派人拦截,还让他给甩掉了。”罗成虽自负,还不至于枉顾军法,他无论如何都要出海,必然事出有因。“他最近有什么异样?”“异样?”陆林想了想,摇摇头,“末将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黄子轩在旁引导道:“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陆林如被人醍醐灌顶,“要说最近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总会问我,将军什么时候来舟山?”沈璧道:“他想见我?”陆林点头,“我觉得是。”作者有话要说:架空背景,文中地名用的随意,见谅。感谢在2020-05-09 23:40:45~2020-05-10 23: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9章 纸条黄子轩拍这大腿,惋惜道:“你没问他为何?”陆林摇头,他当时真没觉得哪里不对。“罗成曾是沈老将军麾下的心腹大将,挂念着将军,也是人之常情。”这个话题算是到此结束。沈璧将视线转向黄子轩,眼神如刀,“此事过去这么多天了,黄都督才出现在舟山。如果不是杨云来,你怕此刻还在杭州那温柔乡里吧?是觉得罗成不过一副将,根本不足以劳烦你这浙江总都督跑一趟么?”云楚沿海有四省,每省设有一个水军都督,旗下总指挥,指挥,副将参谋若干。这四省水军总归沈璧统领,所以沈璧可是黄子轩的顶头上司。黄子轩一得到朝廷要派人来调查罗成投敌的消息,便知事情闹大了,紧赶慢赶,总算和杨云前后脚到了舟山。此刻被沈璧这么一盯,后背冷汗涔涔,“这……属下真不知道罗将军被人诬陷一事,更不知道是他出海……”黄子轩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沈璧更气了,“你身为一方都督,管辖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毫无所觉!失察至此,还有什么资格身居此位!”黄子轩头一回见沈璧这般动怒,腿一软,跪了下去,“将军教训的是!是属下失职!”沈璧道:“投敌之事一旦被坐实,你身为地方长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是属下的错,请将军责罚!”黄子轩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深感后怕。将未及时上报消息的一干人等责罚了一顿,火急火燎地跑到舟山来。沈璧没好气道:“责罚是自然,你以为你躲得掉?”“末将是否来的不是时候?”门外一人插话道。听着沈璧训斥黄子轩,陆林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这会儿眼角瞟到门口的杨云,顿时舒了口气。“你来作甚?”沈璧的脸色很是难看。杨云出生御林军,虽有谋略,却一向好高骛远。之前御林军统领曾想提拔他,被沈璧一句“此人难堪大任”给拦下了,他因此恨上沈璧。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入了符卓的眼,从御林军中调了出去。能抓住沈璧的小辫子,这位杨副将可是开心的很。尤其是刚才,他又得到了一个十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沈璧虽不会去为难他,但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这种只会曲意奉承,溜须拍马之人,他不屑一顾。杨云笑得嘴角快要裂到耳根,“末将到舟山后,立即派出船只搜索罗成将军的战船的痕迹。”沈璧心道,茫茫大海,无迹可寻,能搜到就是奇迹。杨云沾沾自喜,“虽没找到战船的残骸,却在百里之外的海边,找到了幸存下来的一名船员,将军要不要见见?”遇到飓风还能幸存?沈璧惊奇,“他在何处?”“就在驿馆外。”杨云拍拍手,朝外道,“带进来!”单看杨云的表情,沈璧猜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应当不是他想看到的。那名格外命大的幸存船员被找到时,只剩一口气了。杨云请了大夫,大夫看过,摇头说胸口肋骨断了好几根,还有两根刺入了内脏,怕活不了了。杨云命他用药,务必要吊着一口气,直到见到沈璧。人被抬进来时,气息微弱的令沈璧一度以为已经死了。那人始终半睁着眼,看到沈璧后,死灰般的眼睛里燃起一道光,他蠕了蠕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你有话要说?”沈璧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耳边。那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手握住脖子上的一物,拽下来,递给沈璧。“沈……老将军,没,没……”他的呼吸越来越轻,眼神慢慢凝固,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沈璧低头看了眼手中之物,那是一个极其小巧的竹筒,约大拇指般大小,开口用蜡密封着。他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卷的极紧的纸条。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天,竹筒没有丢失,没有浸水,还没有被杨云发现,怎么想都让人难以信服。沈璧欲打开纸条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杨云,见杨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纸条,似乎只等他打开。沈璧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将纸条重新攥回手心。杨云就等他打开,自己再扑上去将纸条抢夺下来,来个人赃俱获,谁料沈璧如此轻易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不再动作。“将军不打开看看吗?说不定跟罗成有关。”杨云急不可耐地建议道。沈璧不为所动,回看着他,眼中尽是挑衅,“可惜了,这纸条上的内容本将军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杨副将想知道的话……就过来抢啊!”杨云的举动虽在沈璧的意料之中,却是陆林和黄子轩绝没有料到的。就算他如今身负皇命,可沈璧也是堂堂大将军,世袭的忠义侯,岂轮到他以下犯上?眼见着沈璧要撕掉那纸条,杨云急了眼,再顾不得许多,一个饿虎扑食,朝沈璧的双手抓去!陆林见状,惊道:这还了得,不给还能抢?他两臂交错,上前夹住杨云的双手,杨云一击不中,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又气又急,竟祭出短兵,袭向从中作梗的陆林。陆林没防备杨云会如此卑鄙,拔刀相向,手臂硬生生挨了一下。他吃痛甩手,鲜血滴答落了一地,甚至还有几滴被他甩到沈璧脸上。“……”沈璧顿觉生无可恋。沾了血的皮肤火烧火燎的疼,先是针尖般大小,接着扩散如铜钱,最后慢慢的全身都像烧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血腥之气,宛如毒液沿着血脉侵蚀大脑。沈璧别开头,尽量不去看陆林的手臂和地上的鲜血,可呼吸仍旧渐渐急促起来,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刀,在他心尖上缓慢且细致地切割着,一下一下,那是一种凌迟般漫长和稠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