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8
作者:鹿无骨      更新:2023-06-20 20:12      字数:9823
  秦筝已经有咳血的征兆了。“来人!把苏耽给我叫过来。”“是。”温庭云右边身子几乎动弹不了,腿脚勉强能下地, 他掀了被子坐到案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脸色阴沉得可怕。苏耽正好送药过来, 当头见到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屋里, 捏着茶杯出神, “谷主怎么起来了?你这样不行,得披件儿衣服。”他把药端到温庭云面前,又去柜子里翻找, 挑了几件都不满意,碎嘴念着,“一年四季都穿得这么少,真是年轻不知道保养,老来你看我, 刮风下雨这里疼那里也疼, 受罪得很呐!”“就这件吧。”苏耽往柜子里扯了一件毛皮做领的薄氅, “你别说老四在这些方面虽然瞎讲究, 也算个细致人, 看他给你买的这些衣裳,还挺实用。教主那身行头可都是他负责置办的, 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咱们地藏神教的头儿出去能这么威风。”温庭云打断了他罗里吧嗦的一堆屁话,冷声问道:“这么殷勤,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苏耽手一顿,“哪的话,我敢吗?”他心如擂鼓,翘起兰花指,捻着薄氅一角轻轻盖在温庭云身上,不敢碰他也不敢看他。“那好,我问你,秦筝的身体状况目下到了什么阶段了?”温庭云瞅不见他脸上神色,没好气道,“你过来坐着,如实回答。”苏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对面,左思右想,捡了个不太严重的词儿道,“老样子吧。”“啪”地一声,温庭云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得苏耽全身一震,他飞快地重新说:“身体里的毒素侵染了所有脏器,他无力支撑,每日咳血不止,进补的药已经没有办法将亏了的补回来,喝多少吐多少,再这么下去……”他偷偷瞟了一眼温庭云越来越黑的脸,绝望道:“就这几日了。”然而出乎意料,温庭云并不惊讶,他看见那块带血的帕子也猜到情况不太好,从苏耽这里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反而能让他横了一条心去做这个决定。“苏耽,我在想,把他身上的毒血放干,再渡新的血进去置换一次,能彻底拔毒么?”苏耽:“这当然是拔毒最直接的方式,可问题就在于,一个人就算没中毒,体内的血空了过半也是注定要死的,彻底放干根本不可能!”“那一边渡血一边放血呢?”温庭云蜷着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茶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苏耽了解他,温庭云在琢磨事儿的时候,级别到“特别紧迫”的事他面上会比谁都淡定,可手指头会控制不住敲东西,好像弹一弹能弹出个所以然似的。苏耽:“一边渡血一边放血,嗯,理论上是可以,谁来渡血?我倒是随便提个人来杀了也无妨,可用命换命也无济于事,只有至亲之血能相溶,渡到秦筝体内不会遭到排斥,与他不相关的人,渡进去也没用。”“随便找个人给秦筝以命换命,他要是知道了也绝对不肯,这事我也不会做。至亲之血……照他当下的情况,恐怕真要以命换命的血量才够了。”“你先别想要抽人家多少血的问题,光至亲之血就不太可能,秦筝母亲死在了广寒山庄众所周知,他父亲顾元赫……那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卫雪晴算半个血亲,那也死透了呀,你上哪给他找血亲去?”温庭云沉吟片刻道,“他父亲没死。”“什么?!”苏耽睁大眼难以置信,“顾元赫……你说顾老谷主没死???”“对,所以至亲之血好解决,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害他连命也没了,如果哥哥知道我用他父亲的命换他的命,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温庭云瞻前顾后的唯此一件,他自己是心狠手辣惯了无所谓,可秦筝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素不相识的人他尚且不会去加害,何况是自己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呢,用自己亲人的命换苟活的机会,就算温庭云用什么法子瞒天过海把这事儿悄悄办了,秦筝一旦知道,恐怕跟他从此恩断义绝都有可能。“出于私心,谁的命换给了他我都不在乎,可是他在乎。”苏耽:“顾老谷主若真的还在世,那也是……年近花甲之人了吧?我记得他而立之年才结了亲,算下来……啧,换血的法子固然可行,不过这样顾老谷主的命定然是保不住。”温庭云沉默了,“不仁不义”和“有情有义”在心里疯狂打架,打得血流成河也没个结果。“教主不知道他父亲尚在人世?要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不行,”温庭云摇摇头,“不问也知道他的答案。当时在圣女墓里,曲尘所谓的‘解药’就在他手上,他为了让我们脱困,以药当饵丢出去了,这才得了机会把曲尘彻底伤成废人。”温庭云苦笑了下,思及秦筝最近的变化,心疼和气恼此起彼伏。秦筝自己早就对活下去不抱太大希望,可他既然不抱希望,何苦还承诺要给自己做一辈子的饭,甜言蜜语换着花样的说,从前可不这样,温庭云心一沉,人之将死是有感觉的,他知道没几天好活了,尽职尽责地想把神教杂乱无章的摊子处理好,忙得转不开身还坚持下厨做饭,说什么一天换个菜式补身子,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对温庭云好,用着仅剩的一点时日,尽他所能地陪伴和照顾,为他周全还能周全的人和事。这个人呐……叫人少爱一分都不舍得,这么好的人,为什么硬生生糟了这么多难不得善终?温庭云心里狠狠地疼起来。苏耽见他脸色不好,催他喝药,又说:“曲尘的‘解药’是什么意思?听你话说的好像根本不是解药啊?”“是南疆巫蛊术,他说的也是换血的法子拔毒,不过那‘解药’是一只精养百年极难得的灵蛊,喂之天材地宝数十年,换血时以蛊虫做媒介,能保秦筝顺利和不相干的人溶血,身体所需的养分靠灵蛊也能补足。”苏耽点点头,“听上去确实是真的,就这么一只?死了?”“他说就一只,被秦筝丢了,就算还有,肯定也在丘池国主那,我就是去杀去抢拿回来……”“也来不及了呀。”苏耽叹了口气,接话道。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温庭云突然眼睛一亮,“我的血里有剧毒,和那灵蛊效用完全相反,但三旬钩吻和尸王散对我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把我的换给他,能解么?”苏耽先是哑然,想了想一拍脑门,“能!若他体内流着你的血,那些毒素对他不会再起什么效用!”“而且也不需要顾老谷主用命去换,半条就够了,死不了,他一半我一半,或者我多一些他少一些,辅助我的血能溶到哥哥的身体里,毒可以解!”温庭云灌下一大口凉茶,“事不宜迟,备马,我要出去一趟。”“谷主要去哪?你现在下床都困难,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不就好了吗?”苏耽习惯了他风一阵火一阵的性子,可该劝还是得劝,由着他再折腾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我去接我岳父大人,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去,多没诚意啊!”瞬间来了精神的温大谷主顾不上伤口疼,麻利地穿起了衣服,三两下抓起一溜头发扎起来,把自己一脸病容收拾妥当,急吼吼地要去见岳父。苏耽一言难尽地道:“我去厨房给谷主提点活鸡和鸡蛋吧,来不及染红了,将就用用,不然你这两手空空的去甚是寒碜。”温庭云自动过滤了他的馊主意,照着铜镜整理仪容,“快马加鞭来来回回也得五六日,苏耽,这几日秦筝不能有恙,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看好他,等我回来!”“得嘞,谷主放心吧。”就隔了几个院子的无忧谷主屋里,秦筝慢条斯理地摸着断虹的剑穗,放在手心上一根一根的数,已经数到了五十开外,而满屋子的各大掌门叽叽喳喳地闹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了,大家纷纷对他勒令退隐的小要求表达了极大的不满意。秦筝不说话,也不想吵架,所以放着让他们自己说,他专注在剑穗究竟有几根毛这件大事上,把各位掌门说的话都当了屁,彻底无视了。侍童为大家重新换了一盏新茶,趁大家嘴皮子说累了喝茶的功夫,耳边终于得了清静的教主发话了:“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坐这儿不是跟你们商量,是要求。要求明白吗?”秦筝笑得大家心里发毛,“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听话的有路子可活,其他免谈。”金胜寒忍了多日,就算知道一败涂地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听见秦筝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心里更加不服,边说边走上前来,一只手摸着刀把,然而秦筝头也没抬,还在数着剑穗,这一举动彻底把金胜寒给惹毛了,突然他脸色一沉,抽了刀就劈向秦筝。只见黑色丝袍扶过金胜寒那张因为暴怒和扭曲的老脸,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断虹已经贴上了金胜寒的侧颈,剑穗在他耳边晃着,一下一下地扫在脖颈上,他叹了一口气,不再挣扎。“剑下留人!!秦教主!!求你放我爹爹一条生路!”门外冲进一妙龄女子,腰侧挂着一把铜伞,正是金芝语。众人都以为她死在了梅庄那场大火中,除了金胜寒之外,所有人都投去了诧异的目光。“死而复生”的女儿来了,金胜寒没有狂喜没有惊讶,一味地低着头,握刀的手微微发颤。秦筝偏头一笑,朝金芝语点点头,“好久不见啊金小姐。”金芝语英姿飒爽地走到秦筝面前,利落地抱拳跪下,“望教主网开一面,放过我爹爹!”“好!”秦筝答应得十分干脆,收了剑,把金芝语扶了起来,“只要你答应我,今日就接任梅庄的掌门,你爹爹我就毫发无损地还给你。”“如何?”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我今晚能搞出二更!第119章秦筝依旧端着一教之主的威严做派, 不过正脸看向金芝语的时候,换上了习惯性的柔和笑意,这句话即不是威胁也不是利诱, 金芝语甚至觉得他眼神里流露着殷切。装模作样, 明显有诈!“你恨不能八百里加急把我赶到这来,就是哄我当掌门的?”金芝语站在秦筝面前矮了他一个头都不止, 只能使劲抬起眼皮,这样一来秦筝满脸绷不住的笑尽收眼底, 她压低声音又问:“收拾不了烂摊子就要丢给我?”秦筝走近了些, 以一个看上去很压迫实则为了方便说悄悄话的姿势道:“再烂也是你家的摊子, 交给别人我还怕有异心,给了你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金小姐一身正气,刚直不阿, 撑得起梅庄的门面。”“你少忽悠我!”金芝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金家划清界限了!你这不是摆明了要坑我么?”“你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几个月了还没玩够?”他瞟了一眼金胜寒,有些惆怅,“好歹是你爹爹, 他犯再大的罪过, 为人子女岂有放任不管之理?况且我只是要你接下这掌门之位, 若不想见他, 打发他去什么庄子安心养老就是了。”“啧, 当上了教主,你怎么老气横秋成这样?”金芝语一言难尽地摇摇头, 感慨道,“幸好我早对你没什么心思了,不然找了个比咱管家还啰嗦的夫婿回去,我不得一头撞死么?”金芝语对掌门之位毫无兴趣,这让秦筝有些犯难,最怕的就是跟太过纯粹的人打交道,像金芝语这样的,谈钱她不稀罕,谈权势她不在乎,她只认道义和一个情字,偏生这世上,情义万金难求,若非彼此真心相交,恐怕什么事都谈不到一处去了。只能换个说辞,从情义出发,收买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妮子。“当时把你从梅庄捞出来的时候,你怎么跟温庭云说的?不还说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会万死不辞报答相救之恩么?”金芝语磨着牙:“那也该是报答他!”秦筝厚脸皮道:“我和他不分彼此,报答我就是报答他。”金芝语难以言喻地看着秦筝,觉得这人没救了,对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嘚瑟自己跟一个男人不分彼此还自豪得旁若无人,就跟中邪了似的,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要脸不要?”“别贫嘴,都看着呢,起个头把这事儿圆了我对武当也算有个交代,”秦筝故意潇洒地转了个身,慢悠悠回到上座,撑着半个脑袋又戴上那副“谁敢惹我”的面具,对着众人大声道,“这折中的法子——取而代之的人我定,各位从老祖宗那传下来的基业得保,两全其美。我信不过各位,甚至个别人我恨得牙痒,为大局考虑才让步至此,梅庄——金芝语做掌门当仍不让,涅罗刹——我记得你们西南分舵的祁舵主,因为不愿配合剿灭异党,被你们扫地出门,有没有这回事?”涅罗刹的刘掌门闷声道,“有,当时我们也是听信了卫冰清一面之词,对祁舵主多有得罪,回去会再把他请回来。”秦筝点点头,“自然是要请回来的,不过刘掌门,你为尊上者却不辨是非,这掌门之位还是让贤的好,由我做主,就让祁舵主统领涅罗刹吧。”这话和下命令没什么区别,刘掌门思忖良久,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秦筝脸大如斗地把在座各位的掌门人选都定了,也不管别人服不服,反正有了金胜寒这个例子在前,不服的也不敢再和秦筝动武,只能忍气吞声地装哑巴。秦筝又聋又瞎地道,“各位既然欣然接受,那就散了吧,我会派人送各位回去,”他扫了一眼被他三两句话逼得不得不归隐田园的掌门们,和和气气道,“哦,顺便告诉各位一声,之前递给皇帝的折子,我把这些安排都写上去了,过不了几天没准儿皇帝会顾念着大家护国有功,送个牌匾和赏赐什么的,接着就是。”他招招手,侍童鱼贯而入,身边跟着许多护卫,把掌门们都“请”了出去。只有金胜寒还杵在原地,仿佛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话也不说,金芝语从进门就没正眼看过他,见人都走光也不端着了,大声质问秦筝,“别家掌门都是你的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以后也只会听你号令行事了,可你让我做梅庄的掌门,我从来没说过要以你意志行事,你就不担心我跟你们地藏神教不对付?”“我看重的是人,不是看人家会不会跟咱们一条路走到黑。地藏神教能不能有未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么多人,往后出去闯荡江湖要改邪归正,规规矩矩地过日子,且有段时间适应,我身为教主,能为兄弟们做的也只是求各位新掌门一视同仁,该提点提点,该约束约束,但也希望各位不计前嫌,莫有偏见,这往后才有太平日子可谈。”秦筝说得很诚恳,金芝语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听了进去,报以一笑,“好,梅庄这次得掉层皮,我看咱也无力去提点谁了。”她冲着秦筝抱了个拳,“那我先告退了,许久未曾回家,是该去看看。”“等等!”听见“回家”两个字,金胜寒终于抬起了头,怨怼一扫而空,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目凄凉和愧疚,秦筝觉得他这几日平白苍老了十几岁,再无那金老庄主的威严气魄,看着也是可怜。“为父……对不起你。”秦筝叹了一口气,把大堂留给了这对冤家路窄的父女俩,带着下人出去了。“教主放心得过金芝语,可那金老庄主老奸巨猾,不看着行么?”秦筝背着手笑,淡淡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金家的小妮子将来会是个人物,卖她个人情她会领的,虎毒不食子啊,再厌弃也是自己的亲爹,我何必置人于死地?”“教主说的是,小的也是头一次见到金小姐,英姿飒爽不输男儿,不过看她对教主有些不敬……”“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秦筝大踏步往前走,轻车熟路地往厨房去,“劳烦你,把冻着的鲈鱼取些来,放在厨房就好,我做晚膳要用。”“不劳烦不劳烦。”下属跟在秦筝身边随身伺候已经好几日了,见他在各种人之间游刃有余,处理事情又井井有条不慌不忙,最让人意外的是秦筝脾性十分宽和,同曾经的谷主们尤其温庭云这位尤其不好伺候的相比,秦筝待下简直可称得上是温柔得过头。下属受宠若惊道,“教主真是太客气了,我记得你早上说今日要做臊子面呢,又改鲈鱼了么?小的去取就是。”“中午吃面,晚上吃鱼嘛,换着来,啧……”秦筝费力地把袖子挽到胳膊上缠结实,推开厨房的门,在灶台前摸着下巴考量先准备什么,一边自言自语道,“还得先炼个酱料,子卿随我,口味重,嗯……炼酱!”下属不敢过多叨扰,他们这些天看在眼里,新任教主和九爷关系匪浅,确如外界所传是那种关系,谁也不敢怠慢,他忙不迭地去取鱼去了。秦筝喜欢一个人忙前忙后做出一桌子饭菜,很有成就感,从来也不叫谁来打下手,他正做得起劲儿呢,胸口一阵闷疼,习以为常的腥甜又拢在喉头,只好赶紧转身找地方把污血吐了,还没抬头发现有人进来赶紧用袖子去擦嘴,谁知看见的人是苏耽。“今天换了新药方,活血通络的,会苦些。”苏耽是端着药来的,每日定时定点看着他喝完,虽然死期将至已是心照不宣之事,秦筝还是该喝就喝,眨眼就下了半碗,苏耽看了眼灶台,被秦筝折腾得满满当当连根筷子都插不进去,劝道,“教主别忙活了,谷主出了远门,过几日才能回来。”“出远门?!”秦筝从碗后面睁大了两只桃花眼,“他连下床都困难怎会突然出远门?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不拦着呢?”左手锅铲右手碗齐齐被他一扔,风风火火地忙着就要去马厩,“也没人跟我说一声,他伤没好全,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我去找他,他去哪了?”苏耽一把扯住秦筝的衣袖往回拉,“他没说,教主别急着去,左右不过五六日就回来了,谷主走之前就交代我千万照顾好你,等他回来。”秦筝又着急又不解:“他到底干嘛去了非这会儿不可?”“我真不知道,他不愿说谁敢问呐,我猜是跟你有关,你也不看看自己这脸色,吃多少药也补不回来,他瞧见了能不焦心么……”苏耽摆出一脸苦相力求让秦筝相信他真的不知温庭云去向,顺手去搭了下秦筝的脉,这一下更是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能说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是不是觉得好些了?”秦筝:“恩,是比昨日好些。”方才跟人动了武,却与之前不同,急调内力后并没有全身扯着经脉疼痛。苏耽心里咯噔一下,回光返照之相已现,人会短暂地觉得自己有大好的趋势,然而这精神气能维持的时间最多一天,那之后颓势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掏空这副身体最后的能量。苏耽尽量维持着寻常神态,不想让秦筝看出什么端倪,继续劝他,“你既好些了就待在教里等他吧,不是还有事没料理完么,等把那几个瘟神送得差不多他肯定回来了。”秦筝想了想只能答应下来,地藏神教许多事情没理清楚,在他死之前,他还是希望能还给温庭云一个稍微像样的神教,便道,“嗯,苏耽你去把傅严叫来,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他,子卿的动向,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找到人了就跟着他,别让人一个人在外面,我总是不放心。”“好,那教主这鱼……”秦筝淡淡笑了下,柔声道,“都解冻了,我们自己吃吧,等他回来我再给他做一次就是。”然而这一等,差点就成了诀别,苏耽前脚离开厨房,秦筝两眼一黑,毫无预兆地就栽倒在地,彻底没了知觉。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的,放心,明天就he哈哈哈哈哈哈谢谢诸位的支持 这几天因为那个众所周知的事也有点影响心情, 然后来了大姨妈 今天就更新的有点晚!抱歉。番外预计有个婚番和蜜月番~第120章 完结篇【上】等苏耽和傅严来到厨房, 看见他七窍流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两个人当即三魂吓没了七魄。“我走之前探过教主的脉象, 确实是回光返照之相,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搭把手!再叫点人来!”“别, 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教主不好了,咱先回屋, 我去找百花宫的人过来看看。”卧房内, 刘虞和苏耽围在床前给秦筝施针, 房中只留了他昏迷前被点过名的傅严,还有一个近侍,拢共四个人, 没再节外生枝。四五个时辰之后秦筝终于转醒了。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刚睁眼,撞上各位悲痛扼腕的眼神,差点以为自己尸骨凉透,正灵魂出窍呢。“醒了醒了!”傅严盯得最认真, 眼皮儿刚动他就跑到身后跟刘虞汇报情况, 刚巧苏耽和刘虞换着施针, 苏耽见秦筝有了知觉, 一口气终于喘顺了些。“祖宗哎你可把我吓死了!”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松松筋骨,见秦筝想起来, 苏耽不由分说地把他轻轻地按了回去,“全身都扎着针,别瞎动了,我和你二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阎王那儿给抢回来,你可怜可怜我,安心躺着成么?”刘虞快步走过来,声音有些哑,她眼尾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筝儿,早就跟你说过不可与人动武,如今这样……哎。”“二姨我错了,不把那些人打服,我怕我现在压不住,将来会有更多后患。”秦筝努力牵着脸上肌肉,安慰地给刘虞笑了笑,“……二姨不要哭。”秦筝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只能干巴巴地轻声安慰,刘虞看见他动了动手又颓然垂下,极力忍着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砸在了被褥上,“师姐有你这么好的儿子,是她的……福分……”为了不让自己的崩溃情绪影响到旁人,刘虞抹着泪走开了,秦筝把傅严叫到了床前,轻声嘱咐。“叫人盯着那几个换了掌门的门派,一来……若有反骨,直接让安插进去的人暗杀处决,都是信得过的兄弟,看情势判断,不必回我。二来,咳……也要提防着其他人去寻仇,尤其是广寒山庄,他们这次彻底失势了,我们不赶尽杀绝,可有的是人会心存怨怼。傅严……千万叫人盯好,出于私心我要保他们,站在教主的立场,他们出事要是怪罪在地藏神教的头上,传出去咱们还想在江湖上立足恐怕就功亏一篑了。”每喘一口气,肺跟漏气了似的,都快有风声了,呼呼地扯着剧痛刮到喉头,秦筝努力把疼痛从脑子里抽离出来,保证自己能条理清晰地交代完后事。“教主你慢慢说,我都记下了。”“各谷大致手上有的基业我这几日花时间都做了个规划,大谷主的势力我不太想动,也是……咳……也是为了安抚他们,其他几谷加上咱们九谷的,七七八八足够兄弟们出去打拼过日子,分一分……书房里你找找,我用镇纸压着,已经写好了。等子卿……回来,你同他一起商量着办。”苏耽听见九谷的产业要被分出去,讶异道:“九爷是给咱们九谷的兄弟留的,别的谷分出去了,咱够么?”“足够了,他这些年可没少活动,盘下来的东西,够大家几辈子吃喝还绰绰有余,这也是他的想法,我只是照他意思提前计划好,为了……有个万一,这是我的命令,公平不公平的人家也怪不到他头上去。”“还有……地藏神教各谷精通的武学方向不一致,有好也有坏,坏的伤人根本,太过阴毒,我大致看了看,还是该叫弟子们修习正统武学,摒弃邪功术法。那些用活人血加持内功都是无稽之谈,不可再练。”秦筝瞟了一眼苏耽,继续说,“我知医毒不分家,可炼毒之法……不可再用活人修炼,苏耽……”苏耽心虚道,“我知道了……”“武当遗失的剑谱我还给清虚道长了,还有无相般若心法,我手抄了一份,就在……这床头下压着,傅严你取走,务必等少林选出了新的方丈,亲自送回去……代我,代我给虚慈大师上柱香,磕三个头。”他看出来傅严心底疑惑,又解释道,“子卿不喜欢少林寺的人,我不想勉强他,你去办吧。”“谨遵教主令,我一定为教主办好这些事。”说着说着,只觉一个热流从鼻子里溢出,傅严赶紧用手绢帮他擦掉,那手帕上的血已经呈现紫黑色,傅严知道秦筝这几日几乎不分昼夜地忙里忙外,透支着身体,没曾想他能为神教考虑到如此地步,方方面面都顾到了,当时他百般不愿意接下这个教主之位,牛不喝水强按头地坐上去,傅严知道他只是为了成全温庭云的好意。如今……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了,大家也刚心安一些,秦筝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撒手西去,光为温庭云想想,傅严都难过得不行。“教主还有什么吩咐,慢慢说,属下们都在呢。”“恐怕我也走不出这道门了,”他绝望地看了一眼门口,多么希望温庭云能从拐角出来,让他再看上一眼,可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秦筝突兀地笑了一下,“秘不发丧,等到所有门派公告天下,掌门人选是我安排的那样,等……等皇帝有了定夺,处置了南疆边患,褒奖了武林同道后,再……再说我因病……咳……教主之位,传给温庭云。本来……就是他的。”“他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苏耽忍不住告诉他,可发现秦筝双眼失焦,嘴里喃喃念着,好似已经失去了五感,“教主,教主!秦筝……秦筝你听得见么?”“筝儿……”刘虞扑到床前,凄厉地喊了他一声。可他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只知道有人在晃自己的手,刚才盯着那道空荡荡的木门就已经是此生最后印入眼帘的光景。好可惜,我家子卿那么好看,再看不见了。秦筝心里暗暗伤怀了一下,又庆幸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撒手人寰,没有让温庭云亲眼看见,或许还能少些伤痛吧……“还没有给他做鱼呢……”说好的臊子面,清蒸鲈鱼,红烧鹿筋,说好的每天一个花样,亲手为他下厨,做不到了。“告诉子卿……带壶酒来看看我就好……”未来是个什么模样,秦筝自遇到他,才稍微把晦暗的过往撕开,挤出一点空隙,小心翼翼地勾勒了一个又带花香又有酒香的未来,在微风略过的马背上,在缤纷飘零的亭台水榭里,或是名山大川的波澜壮阔中,或是农耕田园鸟鸣虫啼的安稳恬静……两个人,一张床,走过四时,共享三餐,是他压抑了无数次又无数次翻上心头的希望。想和这个人策马扬帆看尽天涯盛景,也想和这个人安安稳稳地粗茶淡饭,做什么都好,只要是这个人。也只能揣在心底想一想了,秦筝从来没像当下这么丧气过,希望都是拿来破灭的,他就不该瞎想,不该心念一动,给了温庭云那些他根本做不到的承诺。甚至连想再看他一眼,都成了一个奢望。“他是个好孩子,更会是个好教主,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值得你们……值得所有人去追随。傅严,苏耽啊……替我照顾好他。”“教主啊!”“筝儿!”“我等不到他了……”秦筝叹了一口气,缓缓合上眼,周遭安静得可怕,原来世间再吵闹,人都是这么静悄悄地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