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大少》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迟小爷      更新:2023-06-20 19:17      字数:43220
  听林菁菁提到大舅子,沈云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强行缓和了下来:“夫人也辛苦了,你先出去陪年年吧,让为夫静一静。”林菁菁出去了,夜里陪沈云年睡,没再回来。沈家早前是做船运生意的,留了丰厚的家底,到了沈长河接手家业后,时逢洋人来华的热潮,于是,他执意改做酒楼生意,把他爹气个半死,可怎奈自己老了,也左右不了儿子的想法,便随他去了。沈长河在商业上颇有头脑,为人圆滑,心狠手辣,很快就把大酒楼做起来了,其间也经历了不少风浪,都挺过来了。如今沈氏却因被太多后起之秀抢生意,日渐式微,沈长河又野心勃勃急功近利,逐年扩大商会,拆东墙补西墙,导致钱财方面出现了大窟窿。如果一家商会拨不出钱,开不了路,做不了主,就成了个名存实亡的摆设。商会成员多有不满,甚至起了联名抗议换会长的念头,他不甘心如此,于是想拉拢高家,还想了个铤而走险的法子……而今日高家千金被别人当众抢亲,高老爷颜面扫地,他想搭上高会长这条大船的希望也算是破灭了。果然,只要那个灾星回来,就一定没什么好事!想到沈惜言,沈长河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浓重的不安,他从床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跑到祠堂里。今夜风大,祠堂外的布帘被吹得猎猎作响,裹着清灰的月光,瘆人得很。沈长河在黑洞洞的祠堂给祖宗们上了三炷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切恶果皆由孽子沈惜言种下,与我沈长河无关,求祖宗保佑我沈氏鸿运昌——”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刮进来一阵剧风,把正在燃烧的香吹灭了……四日后,一则《沈氏私造倒卖铜币赚差价补贴商会》的新闻登报,立刻引起了商界哗然。且不说对于商会其他成员会有什么重大影响,此事若一经证实,那可是牢底坐穿的重罪。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对于一件精心密谋的事,只需一个小小的推动,要么一朝功成,要么万劫不复。第67章关于揭露沈长河私铸倒卖铜币一事,沈惜言是完全知情的,人毕竟是沈惜言亲爹,赵万钧就是再恼火也不会真的越过沈惜言去惩治。这半年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沈惜言所有对于父亲的认知,在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在父亲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之后,又出了这档子事,他断然没想到沈长河竟不惜赌命也要恶事做尽。这世道,私铸钱币牟利其实远不止一个人干,不少达官显贵也做过此等勾当,铤而走险后要么瞒天过海盆满钵满,要么倾家荡产牢底坐穿。所以,沈惜言默许了赵万钧做的一切,就当没这个爹了。一大清早,房间门口吵吵闹闹,沈惜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赵九爷不在房内。“谁呀?”他披上衣服,一开门就被扑上来的女人吓了个清醒,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这女人形容憔悴,披头散发,脸上的脂粉也哭花了,死死抓着沈惜言的裤子不放。沈惜言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她居然是那个趾高气昂的林菁菁,可现在,哪还有半点儿阔太太的模样。“惜言,求求你,让那个赵九爷放过你父亲吧!他病了,在狱中怎么受得住……”她又尖又红的指甲掐着沈惜言的腿,把他掐得生疼。门口两个守卫面色尴尬道:“沈少爷,这女人说她是您姨娘,我们也不敢动粗。”沈惜言听罢,俯身惊讶道:“哦?听说你是我姨娘?”林菁菁死命地点头:“惜言,沈长河是你亲爹,年年是你亲弟弟,看在血浓于水的份上,放我们沈家一马吧!”好一个“我们沈家”,这是大难临头了还想着把他排除在外。沈惜言直起腰,怒极反笑,居高临下道:“我怎么记得我没有姨娘,更没有什么叫年年的弟弟?你说的那个人,他可曾叫过我一声兄长吗?”林菁菁被沈惜言冰冷的话语堵住了哭喊祈求的喉咙,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软弱无能任人摆布的孩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沈惜言抽.出腿,林菁菁愣愣地摔坐在一边。“把这个疯子带走吧,以后任何跟我攀亲的,一律是假的,在这金陵,我只有我奶奶一个亲人。”手下得令,立刻抓住林菁菁往楼梯口拖。林菁菁见沈惜言当真不念一点亲缘之情,尖声道:“沈惜言,你这个孽种,你如此残忍,会遭报应的!”沈惜言原本打算进门了,听闻这句咒骂,回头道:“有机会替我转告他,他说我是灾星,那我便克他到底。”林菁菁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在身后,沈惜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沈惜言顺势靠在九爷肩头:“你回来啦?”“早回了,看你在教训人,就没打搅你。”方才,沈惜言赶走林菁菁的时候,赵万钧就站在不远处看,怎么看怎么喜欢。那朵带刺的小玫瑰花终于又回来了,又变回了那个从不委屈自个儿的小少爷。沈惜言看向九爷:“我这么做,不过分吧?”“当然不过分,那不过是他们罪有应得。”赵万钧说着冷哼一声,又刮了下沈惜言的鼻子,“就是知道你这小家伙心思纯,才留了一手,我若真去整治他们,定会在此基础上加注千百倍,弥补你无辜受难。”沈惜言点点头,心安了下来。其实,在看到林菁菁沦落至此的时候,他也有过一瞬的心软,但他又想到若他此生未曾遇见九爷,那沦落至此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沈长河自己造孽,怨不得任何人,而林菁菁与他如此夫妻同心,自然要同甘共苦才行。至于沈云年,要怪就怪这孩子命不好,生在了沈家。而他何尝不是命不好,生在一个没有父母之爱的家庭,但他小时候有疼他的奶奶,长大了有挚爱之人。或许,他还算得上世间最幸运的人了。*赵万钧来金陵的第六天,恰好逢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大街上玉壶光转,烟花璀璨,摩肩接踵的全是人。沈惜言挤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中间,差点儿争破脑袋才终于买了两串糖葫芦出来。他回头望去,一眼就看到赵万钧站在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等他。沈惜言穿过人潮走到赵万钧面前,分了一支糖葫芦给他:“这么多人,我怎么一下就找到你啦?”“是我故意的。”赵万钧一把拦住沈惜言,三两步挤进了人堆。他故意跨过人声鼎沸,故意躲开火树银花,故意站在灯火阑珊无人处,为了让他的小玫瑰花回头一眼就望到他。一如人生唯有一次的初逢,看上去轻而易举得就像故意的一样,实为命定。沈惜言啃了会儿冰糖葫芦,抬头问:“九爷,北平的事,都解决干净了吗?”这么多天,沈惜言掩耳盗铃一直不敢提,他生怕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待他们回去之后,还会另起波折。赵万钧抹掉沈惜言唇上的糖渣:“放心,赵麟祥已经不是司令了。”一路上,赵万钧讲了父母被赵麟祥杀害的事,讲了他如何认清赵麟祥伪善的真面目,讲了如何报仇雪恨,听得沈惜言咬牙切齿,汗毛倒竖,恨不能亲手掐死那老东西。赵万钧看着沈惜言气鼓鼓的模样,笑道:“你要是想出气,可以回去出,他现在被关在我的地牢里。”沈惜言重重点了头,看上去已然磨刀霍霍了。流光照在沈惜言的脸上,赵万钧实在没忍住,偷吻了沈惜言红扑扑的面颊,沈惜言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仰头,飞快吻了他的下巴。沈惜言与赵万钧藏在人海中,明目张胆地做着他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一切,这是一件多么勇敢,又多么罗曼蒂克的事。两人互相逗弄着过了一座桥,人迹就开始变少了,路过一家大型布庄的时候,沈惜言盯着牌匾看了好久——笙笙布庄。“沈小少爷?”沈惜言一怔,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衣着华贵的男人。他在月光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沈惜言的脸,点头道:“还真是,上回见你还是个小屁孩呢,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是瞿二少?”一旁的随从道:“现在该叫瞿二爷了,你身边这座笙笙布庄,就是我们瞿二爷开的。”经随从提醒,沈惜言猛然想起来了。当年,花天酒地的瞿景铄在苏宴笙投河自尽后发了好久的疯,然后毅然脱离瞿家,开始自己创业,誓要扳倒他父亲和大哥,那时他办的还是个小布行,也没人看好他,觉得他是被那男妖怪蛊惑得了疯病,痴人说梦,可这才不过十年,笙笙布行竟已经成了如此气势恢宏的大布庄。“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啊。”“你以前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缠着笙笙要糖吃,能不记得你吗?”听瞿景铄如此轻易便说出了苏宴笙的名字,沈惜言有些惊愕。当年苏宴笙被瞿老爷打断腿跳河自尽,尸体打捞上来的那天,他亲眼看到瞿景铄是如何发狂,如何痛不欲生的,他还记得瞿景铄血红的双眼,狰狞的表情,似要把他的父亲生生撕碎。可如今看来,那首散文诗上说的没错,岁月当真能掩埋可以掩埋的一切。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和赵九爷,有朝一日,岁月是否也能掩埋他们之间的什么?思及于此,他偏头看了一眼九爷,对方也正看着他。那一瞬,他有了答案。赵万钧之于他,早就超过了那些能抚平的事物本身,早就成了他生命乃至灵魂的一部分。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从他心中带走赵万钧。他相信,他在赵万钧心里亦是如此,或许更甚,因为赵万钧的爱,总是比他稚嫩的爱要来的深沉。瞿景铄看着沈惜言旁的赵万钧,问:“这位不是我们金陵人吧?”这般气场非凡之人,若是金陵人,他绝对不会没见过。赵万钧挑了下眉,看向沈惜言。瞿景铄此人他有所耳闻,那个纠缠沈惜言十年的噩梦便是与这人有关,所以他没说话,等着沈惜言来介绍他。就在他准备好接受沈惜言任何遮掩藏掖时,他听到沈惜言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这位是我的爱人,他叫赵万钧。”坦然,又郑重其事。沈惜言说完,便要同赵万钧十指相扣。赵万钧反扣住沈惜言的手:“嗯,我与沈惜言是爱人。”这是第一次,他们在一个外人面前,在朗朗月色下,如此隆重地介绍对方。沈惜言忽然感觉背后一轻,好像长了双翅飞起来,一下就跨过了心头最后一座难以克服的高山。那个十年的噩梦,也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地不复存在了。瞿景铄倒是一点儿也没吃惊,他远远走来的时候就发觉这二人举止亲密,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他同赵万钧握了手,又约了二人第二天到他开的饭店小聚。这时,身后传来响动,三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段曼妙的男子靠在瓦檐之下,指间夹着一根烟。那个抽烟的姿势很特别,沈惜言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瞿景铄脸上顿时笑意盎然:“笙笙,你出来了?”“出来很久了,见你在和人说话,便没打搅你。”男人说着,灭了烟,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沈惜言愣在原地数秒,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苏宴笙的!而方才那个让他熟悉的抽烟姿势,也正是苏宴笙抽烟的姿势。他近乎狂喜地看过去,可月光下那张阴柔又略带风情的脸,并非他记忆中的宴笙哥哥,却又有些许说不出的相似。那个人,不是苏宴笙。望着瞿景铄和那男人相拥而去的背影,沈惜言有些失落。“怎么了?”赵万钧揽住沈惜言的腰。“刚才那个男人好像苏宴笙,声音也像,而且你听到了没,瞿景铄叫他……笙笙?”“小家伙,管这么多干嘛?那人是或不是苏宴笙,都是瞿景铄自个儿的事儿。”沈惜言“哦”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快。他自己美满了,就巴不得天下有情人全都终成眷属,从一而终。赵万钧知道沈惜言还在纠结别人,他凑近沈惜言耳边道:“今夜好花好月,夫人该想想如何快活才是,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沈惜言哼了一声,骂了句熟悉的“臭不要脸”,脸却悄悄泛了红。“赵老九,你忘了是谁娶谁啦?”赵万钧勾勾唇角:“叫你‘夫君’也无妨,其实称谓不重要,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九爷话音未落,小少爷颊边的红霞便终于不管不顾,招摇地飞去了五光十色的天边。第68章沈长河锒铛入狱,林菁菁被各家债主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带着沈云年逃回娘家,再不敢冒头。沈家百年基业,就这样葬送在了沈长河手上,也不知先祖泉下有知,会否气得恨不能活过来。离开金陵之前,沈惜言去沈家祠堂上了柱香,把自己和赵万钧的情谊一一告知列祖列宗,此举虽然是大不敬,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自从在沈长河面前迈出了第一步,他就变得无所顾忌了起来。在金陵这么轰轰烈烈的闹了一场,终于等到尘埃落定。沈惜言带上奶奶,随赵万钧一同踏上了北上的路。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金陵,沈惜言心中百感交集,这片生养他的美好土地,终究还是不属于他的乐土。赵万钧从沈惜言身后拥住他。“九爷,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以后可就赖定你了。”“胡说,哪里无家可归啦?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赵万钧说的是“我”,而不是“我家”,沈惜言难得一下就听懂了。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列车哐切哐切晃动着,把天边的月光摇散了,再一捧一捧洒进沈惜言的眼中。沈惜言转身,望向赵万钧,喃喃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是我眼界太窄,窄到说不出有多爱你,直到现在,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才发现原来我的眼界是真的很窄啊。”“窄到除了你,就连那么一丁点月光都装不下。”沈惜言嘴角弯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眼中的泪水却把月光都往外挤了出去,闪着璀璨的光落在脸上,又滴在了赵万钧恰吻上的唇齿之间。他的眼中,果然装不下太多。*一别半年,北平还是老样子。沈惜言和赵万钧一块儿安顿好奶奶之后,去地牢看过一次赵麟祥,那个可怕的糟老头已经变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子,一个人坐在布满异味的床上自言自语,见到沈惜言之后,眼中隐隐冒出一点怒火,看来还依稀记得他。对于赵麟祥这样一个风光一辈子的人来说,晚年在养子手中落魄成阶下囚,这样的惩罚,远比以命抵命来得更为残酷。沈惜言看着邋遢的赵麟祥,忍不住打了个抖,与赵九爷为敌的,通通没有好下场。青鸢很快也听闻沈惜言回来了,他特意罢唱一天,高兴得在香园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穿上戏服给沈惜言和赵九爷免费唱了出拿手好戏。“别人听我唱这戏,起码得这个数儿。”青鸢伸出五个手指头。“好,那我再加五个数!”沈惜言爽快地一拍桌,说罢准备掏钱,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正经八百的穷光蛋,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五元,连最值钱的珍珠翡翠项链都赠与九爷了。正当他讪讪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他感觉手心一重,一个钱袋落在了他手上。是赵九爷放的。沈惜言握紧了钱袋,想起被沈长河软禁那段时间,他努力思考过的东西。他已经不想再去做一个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小少爷了。沈惜言将钱袋还到赵万钧手上。“青鸢,今日这十元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还上。”青鸢心说本来也没要你给钱,但看到沈惜言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头。“成,那我等着你。”青鸢同沈惜言投缘,饭后把人留下玩了整天。而在这北平,想沈惜言的可不止青鸢一个,刨去远在上海滩苦苦追妻的严书桥不算,还有个人,想他想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当沈惜言再次见到陆坚石陆部长的时候,对方差点儿连眼镜都笑落了,生怕人再次跑了,二话不说,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人拐进了外交部。在赵万钧的把控下,沈惜言正式投入了陆坚石的门下,成了他的学生。自打入了外交部,沈惜言这日子就是风风火火呼啸着过的,一向懒散惯了的他认真干起正事来,十匹马都拉不住,很快就出了成绩。半年后,沈惜言拿到了同陆坚石去法兰西交流的机会,只有一个学生名额,陆坚石的大弟子林德当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沈惜言却犯了难,因为这次交流的时间为期一年。他才和赵万钧久别重逢,眼下又要分别更久。赵府的凉亭下,沈惜言死死搂着赵万钧脖子不撒手。“九爷,要不我不去了吧。”“得去。”赵万钧点了点沈惜言的鼻尖,“听说那儿有个很著名的塔,还有个圣母院,你去替我瞧瞧,回来讲给我听。”“可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美景,不然我一个人看了有什么意思。”看沈惜言一脸委屈的模样,赵九爷心里又欢喜又怜爱。“你以为老子不想把你揣口袋里藏起来啊?但你这么可爱,藏起来倒像个罪过,想来唯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才能与你相配。”沈惜言“哼”了一声,嗔道:“你这人,又开始讲歪理了。”赵万钧哈哈大笑,他的小玫瑰花还是少爷脾气,一说不过他就说他讲歪理,跟有无家底没关,压根儿改不掉。“小家伙,你不是最喜欢西洋文化了吗?”“我才不想看西洋文化,四五年时间我早看腻了,我现在就想看你。”“那你一天到晚看我就不腻了?”“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沈惜言急急忙忙说完,嘟哝道,“你怎么还是不懂我的心呀。”沈惜言一句话,赵万钧心都化成了水。沈惜言是他的心肝儿,他就是太懂了才会坚持让沈惜言去。其实以他赵九爷的身份地位,养十个沈惜言都没问题,可沈惜言自打经历沈家变故之后,心境就变了,隐隐有了想干一番事业的念头,现在放弃了,这小家伙日后定会后悔。而沈惜言在害怕什么,他也门儿清,无非就是怕失去,还怕物是人非。见沈惜言苦着小脸犯愁,赵万钧拿起桌上的枪别在腰间,抓住沈惜言的手就大步往外走,也不说去哪儿。沈惜言被带得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嚷嚷道:“九爷——赵老九!你要带我去哪儿!”话还没问完,就被塞进了车里。“当然是去个能让你把心放回肚里的地方。”第69章 完结章黑色轿车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沈惜言站在大楼前有些找不着北。赵万钧没给他缓神的机会,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爷拉到了楼里的结婚登记处。登记员翘着二郎腿看报,头也不抬道:“来领证?自个儿填上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赵万钧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嘴。赵万钧执起笔,二话不说在纸上签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把笔递给了沈惜言。沈惜言晕车一路本来就没缓过来,此时更是被赵九爷此番荒唐大胆的举动吓傻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笔,却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他迟疑地看向赵万钧,一眼落入了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瞬间被裹上了一身最坚硬的铠甲。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赵万钧”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极为郑重,似表千言。待沈惜言写完,赵万钧把东西推到登记员面前。登记员拿起来一看:“赵万钧……九,九爷?”他着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爷!再一看,后边儿跟着个男人。登记员一扫方才的敷衍,立刻笑开了花儿:“哟,九爷您来办证啦?”赵万钧抬抬下巴:“嗯,办吧。”登记员有些为难道:“九爷,拿证还得夫人在场才成。”赵万钧牵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边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啊?”登记员大张着嘴巴傻眼了。男人和男人摆到明面儿上谈情说爱已经够惊悚了,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男人要和一个男人领结婚证!“九爷,您跟我这儿开玩笑呢吧?”赵万钧声音一沉:“放屁,谁跟你开玩笑了?”登记员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没哪条规定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证啊……”“以前是没有,打今儿起就有了。”赵九爷说完,把腰间的枪拍在了桌上,吓得登记员差点儿尿裤子。“盖章,别让它替我说第二遍。”这世上没多少人有胆子在枪口下放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赵九爷,赵九爷说一,谁还敢说二?登记员心说自个儿真是倒霉催的,今儿不替人代班就没这事儿了。他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印章,一双手抖得赵万钧实在看不下去了。赵万钧直接夺过印章,打开,重重盖在了结婚证上。沈惜言偷摸凑到赵万钧耳边,担忧道:“咱们这算是史无前例了吧,从今往后,可就是历史的笑谈了,我倒无所谓,无功无过没人记得我,可你一世英名——”沈惜言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万钧打断。“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我赵万钧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与我无关。”赵万钧握住沈惜言的手,柔声道,“我与夫人坦坦荡荡恩爱一世,不比那些为了留下虚名装模作样,屁都没捞着的人快活?”沈惜言点点头,觉得赵九爷说得很对,赵九爷好像说什么都是对的。二人这厢执手咬耳朵,忘了收枪,登记员冲着枪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爷,盖完章就可以了。”“等等。”“有问题吗?”沈惜言问。赵万钧拿起证书横竖看了会儿,再次提笔,在填写贺词的空白处写下“虽千万人,吾往矣”七个字,然后将证书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毕生的诺言都献给了他。登记员不当心瞥了眼,心说赵九爷不愧是赵九爷,从头到尾都不走寻常路。人家证书上的贺词都从《诗经》里摘出的情诗,头一次见到写醒世恒言的。沈惜言像踩着棉花,脚步虚浮,直到坐进车里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爷,九爷倒好,直接掏枪办证。沈惜言在窗边萧瑟的秋风中搓搓手,揣着袖口道:“这个证只有咱俩认,祖宗不会认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门宗,死后也没有祠堂容身。”正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身后没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怕也难堪。沈惜言浸淫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却丢不掉某些传统的观念,他自己倒无妨,他只是为九爷担忧。可赵万钧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本就是空手来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个盖戳儿的亲人。我不入谁祠堂,也没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给我留块地,我埋那儿就行了。”沈惜言心脏猛跳数下,眼眶一热,赶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下的八个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还在怕什么呢?最终沈惜言还是做好了和陆坚石去法兰西的决定。临别那天,赵万钧没多说什么,赠了沈惜言一个吻,还有一段长风,从此无论山高水远,无论人世疾疾,抬头有皎月轮转,低头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态生姿,是一往无前,是满腔热血。若是有天累了,回头,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会顺着风直达耳里。渡轮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水中渐渐远去。二十二岁的沈惜言站在甲板上,终于下定了二十二岁的决心——要让肩膀宽阔,挑起能承载风月的山川。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和赵万钧结婚证上的贺词。尽管前路未知,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北平,一年后的初夏。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在街口被一群玩闹的小孩儿团团围住,非要看他拎的行李箱里有什么,急得他掏钱给几个小孩儿一人买了串糖葫芦才得以脱身。他看了眼怀表,大步奔过沿街的吆喝,穿过葱笼的胡同,终于风尘仆仆地站在了赵宅门口。他问替他开门的人:“九爷呢?”那人答:“九爷在后院。”他点点头,在一群下人的问好声中径直走到后院。不远处,赵万钧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一片娇艳欲滴的玫瑰丛中浇水。那伟岸的身姿如同拔地而起的劲松,为泥土之上柔弱的美丽遮风挡雨。他想起这次去法兰西交流有幸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文学会,研习了一位文坛泰斗的作品,泰斗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名字本身有什么呢?我们叫做玫瑰的那种花,换个其它名字闻起来也一样芬芳。此时此刻,他突发奇想,或许“罗曼蒂克”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什么好呢?他看了一眼后院里给新一季的玫瑰浇水松土的男人,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有了答案。感受到熟悉的视线,赵万钧在骄阳下回首,与沈惜言热烈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沈惜言眉目英挺了,神态成熟了,可顾盼神飞间却还是那朵水灵灵的娇花儿。赵万钧勾起唇角,硬朗的笑意如出膛子弹般穿透艳阳下明灭的飞灰与世俗的尘嚣,直达屋里坐着的那位他此生唯一挚爱的眼底。那一瞬,有多少玫瑰在他们眼中盛开。赵万钧此刻还不知道,在沈惜言心中,romantic的中文翻译已然不再是那四个他听着就头痛的洋字,而是悄悄变成了他的名字——赵万钧。沈惜言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口型说:“万钧,我回来了。”然后扔掉行李,向他的罗曼蒂克飞奔而去。(以下这些话是本章发表后替换上去的,所以不占收费字数)本文伴着婚礼进行曲的bgm完结了!!!然后再啰嗦一次小迟换笔名了哦,站内搜索新笔名“迟小椰”,或搜索接档文《当病弱竹马分化成最强a》,或点击玫瑰大少文案上的跳转链接。如果大家对我今后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苏宴笙和瞿景铄那对小妈文先缓缓,如果今后开文会在新笔名上开。最后关于文里提到的那间房,里面是写出来有一丝敏感的东西,当时没这个意识,其实大家看一下赵司令抓走小玫瑰那段也能猜出大致是啥了,九爷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