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又在被迫洗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5
作者:龙柏      更新:2023-06-20 19:04      字数:9916
  态度不错,词句更是挑不出毛病来,但若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了他完美无瑕的客套话是真心实意的话,那真是让人拜服的蠢透了,想让他们赶紧拒绝麻溜地从他的院子里出去才是真实情况。只要幻想一下,左边一个使毒的玉面圣医,右边一个修仙的前魔教教主,方丈就觉得他自己这个走岁月静好的老凡人夹在中间简直是要心肌梗塞,可也不能直接赶他们走,幸好赵元和秦时压根就不贪那点茶水,随便讲了几句好话就离开了小院连房间的门都没有迈过去一步,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唉,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他坐下来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气腾腾地在瓷杯里转悠,倒影出他心不在焉的老脸。今天是七天内的倒数第二天,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怎么着也不会发生什么拖延时间的变故了吧?虽然这么想着,但不禁回忆起先前混战时赵元对北宫辰说的那番话——郡主,秦时和我之所以昨天不在少林寺里是因为跑去寻找揭发月琼作伪证的证据了,而我们已经成功找到了,浮生其实是能够得救的……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证据?还是说,这其实只是一句让北宫辰不要意气用事的安慰?他思考得越多越觉得其中的过程过于复杂,摇了摇头,觉得他还是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是圆是扁是宽是长,到了明天即便再不情不愿,一切最终都会迎来无法改变的终结。梧桐树下,赵元已经走回了他们房间外面的院子里,一直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在忿忿不平中,谁也不能劝告他在这个时候静下心来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原来一身洁白无瑕的衣服变得灰扑扑的,连衣角都碰了几点褐色的泥巴,怎么也无法让人忍住盯着它看的冲动,但洁癖症过重的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小事上。“做了那么多恶事,月琼居然还敢这么大言不惭!她的脸呢?丢到海里顺着浪拍到世界的尽头去了吗?真是气死我了,我的天啊,真不知道我怎么能活到现在还不被她的一系列厚脸皮操作给气死的。”赵元气恼地使劲挠挠头发,让秦时很为他担心,为了发泄情绪总是这样,会不会有一天终成秃顶?秦时说:“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她种下了恶因,不需要太久就会吃到她自己种下的苦果。”“话虽如此。”赵元皱眉,“可我还是不放心,她的尖牙利嘴可不是装模作样的,也许能把她的嘴用针缝起来,用锤子打碎牙齿,但只要她的心脏还没有毁灭,那么没有人能够打倒得了她非凡的轻蔑。”秦时挑了一下眉,“你对她的评价似乎和以前完全不同,意外地居高不下。”“那是因为我以前对她的认识还不够深刻,经历了昨天后,我才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人越是攀爬得接近太阳,脚下就越会牢牢占据着黑暗,黑暗不会杀死她只会令她更加强大。”赵元低低地叹气,语调渐渐没有足够的气力支撑。他不像秦时那般活得通透,身上缠绕着太多的利益关系,一环接着一环,断了其中一环就是山崩地裂的巨大影响,北宫辰输不起,他同样也输不起,所以他无法打败月琼,畏手畏脚总是顾忌太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秦时可以行事不羁,而他只有羡慕的份。秦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度柔和地透过衣料传达,眼神坚定。“但黑暗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一阵飓风可以折断她的身躯、一场洪水可以推倒她的整个世界,只对他人秉持着非凡的轻蔑,而对自己的欲望尽是纵容,终究有一天她会不满足地吞噬掉她自己,此时此刻就是那一天的到来。”话语在耳边回荡,赵元忽然感到膨胀的自信在内心生长,就像肩膀上的柔和温度一样无与伦比,仿佛一个太阳,他仅仅是抬头望着便能获取到无穷的力量,若是用手触碰,那是最好的礼物。他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对了秦时,你之前说的那个专门用来对付月琼的手段究竟要怎么做?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再没有其他蹲在墙角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可以讲了吧?还有,你到底需要什么?我要借什么东西给你?”秦时轻笑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似乎不太想让其他人听到,虽然这里真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但这个事实仍然没有改变他这个时候的想法,显得格外的神秘莫测。“……”赵元满腹狐疑地凑过来。两只偏棕色的小麻雀在细细的枝条上跳来跳去,它们歪了歪脑袋,嫩黄色的小嘴不动,乌黑的眼睛里是摇摆不定的梧桐树叶面的那些大小不一致的虫洞,底下一黑一白的两个高大身影并不能吸引起它们的注意力。它们低下脑袋顺一顺棕色的羽毛,抬起头,慵懒地享受着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身上时只听到梧桐树下的几句轻声细语,“我要你借给我……”赵元立刻抬起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一双眸子瞪得像铜铃有些失态,“你是认真的吗?原来还可以这样吗!”秦时取笑道:“怎么,你心疼啦?”“说什么呢,我可没穷到这么抠门的地步,你想要多少尽管拿去,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担心……”赵元皱起眉头。“月琼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觉得她会起疑心,只是担心在场的其他武林高手会看出来你计划里的破绽,若是中途被他们扰乱了,这个计划功亏一篑,我们就等于全盘皆输了啊。”秦时无所谓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变成瞎子吧。”“……!”呼吸猝然呛住,赵元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用手捶打着胸膛,力气大得把半空中的麻雀惊得从树枝上展翅飞走。秦时只好无奈地拍拍他的背部帮忙顺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深呼吸一口像是要吞掉这辈子的最后空气,紧紧地盯着面前人,鹰一般警惕又紧张。“秦时,你难不成是要……”意识到他的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秦时摇了摇头,忍不住调笑道:“想什么糟糕的东西啊,我不是要活生生地弄瞎那些人的双眼,而是要利用周围的环境,做出一点点的小变化而已。”“周围环境上的……小变化?”赵元一脸的半信半疑,但秦时却是神秘地不说话了,好吧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看来还是要等待了,只希望,最后的结果不会让人肠胃绞痛而是觉得很有趣吧。——月亮很圆,比任何一个夜晚的月亮还圆嘟嘟的,此时此刻的时辰是几时?准确的时间没有谁能够记得清楚,因为他们都困得打着哈欠,双臂交叉只想要昏昏欲睡。周围是深沉的默默无言的黑暗,仅有几根火把在徐徐燃烧着,那光线太暗,在风的吹动下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每个人更加睁不开耷拉下来的眼睛,仿佛一个个木偶师手里被极细的线条牵制住手脚和头部的木偶,若是木偶师没有将他们提起来就只能瘫在地上不动。若不是大门被砰砰砰地敲响,睡衣还穿在身上连靴子都没有套好,焦躁地打开门,一听,居然是秦时和方丈说好了要在午夜时分开始审判杀人案件,日他的大爷啊!中午不赶晚上不赶,非得他们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叫他们从温柔乡里爬起来,这不是故意扰清梦吗?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该怂还是得怂,谁敢去向前魔教教主抗议这个行为有多么的不人道,是成心找削啊,他们只好把他们自己收拾妥当出来充当群众演员了。于是就出现了三更半夜的少林寺里,各路的武林侠士们都通通聚集在一处,老的少的,三两成群地站在这个空旷的院子里,若是没人打哈欠,不知道的路人经过的话还以为这是在集体梦游呢。本来挣扎在昏昏欲睡里就已经够痛苦的了,偏偏主角们还不赶快出现,难道是中途掉进茅厕里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吗?他们怨气冲天的在内心吐槽着,虽然龙套普遍没有多少人权,可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知不知道睡眠不好是会影响寿命的喂。实在是等不住了,其中有人忍不住抱怨道:“……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杀人案的审判偏偏选在鬼敲门的三更半夜?刚开始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出门还有头顶的月亮,现在连月亮都跑了,顶着乌压压的云站在这儿吹西北风简直就是活受罪啊!”“谁说不是,咱们都快赶上猫头鹰了,等会饿急了干脆抓几只老鼠解解馋好了,每个人一只随便红烧、清蒸、油炸、水煮,居然还有点小激动呢哼。”有人也跟着一起发牢骚,别提有多嘲讽了。又有人摇摇头,“你们俩个就别大声嚷嚷了,鬼知道我现在有多想睡觉……这审判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再没有人说句肯定,我可不奉陪了。”“就是,哪有这么耍人的,谁愿意等下去就等吧,被那个前魔教教主杀头也随便了,反正老子不玩了。”有个暴脾气的气呼呼地说。“我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一个人想求我帮忙砍一砍他的头,嗯?”秦时从某个深处黑暗里缓缓迈开腿,白发飘荡,眉眼淡然,嘴角勾起竟然看起来心情不错,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贼吓人了,“有这回事吗?”那个暴脾气的惊得巍巍颤颤,赶紧摆了摆手拒绝承认这是他说的,尴尬地笑着试图活下去。“没有没有!您刚刚一定是听岔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呢,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说这种话的家伙脑子瓦特了吧哈哈哈。”“是么,那可真是令人遗憾啊。”秦时难得坏心眼,叹了口气表现得十分不高兴,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自觉地遵守着远离前魔教教主十米,健康快乐一辈子的名言警句。很快,月琼就一脸傲慢地来了,赵元和北宫辰以及浮生也在不久之后到场,方丈是最后一个到的,主角们站在中间,武林侠士们则作为吃瓜群众散布在周围。空旷的院子里,几根火把在摇晃着燃烧的火光,所有人只能隐约看到身旁对方的半个身子,犹如墓园里捉摸不透的鬼祟,气氛比起晴朗的白天仿佛被绳子系得死紧。方丈同样不太好受,伸出左手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一阵阵冷汗,从未感过压力像今天这样山大,遥想当初他还觉得这件事真是简单的很,浮生押送过来,按照朝廷的指令惩罚了就行,完全没有预料到时至今日少林寺里竟然同一时间出现了这么多难搞的人。传说中修仙一百年不久前才出关的前魔教教主、即使肾脏少了也能将人救活的玉面圣医、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却迎娶了郡主的年轻侠客、权势强悍带着一堆佩刀侍卫的北宫郡主,以及容貌青涩实则狡猾的北宫新夫人,这群家伙全都聚在一起恩怨纠缠,希望他们不撕逼都难如登天啊!而且若是真发生了,别说是他,就算其他人一起上那也根本拦不住啊!方丈心里泪流满面,上辈子老朽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陷入这样恐怖的修罗场哇……趁着审判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只能先给他自己吞下两颗降血压的黑色药丸,以防他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遗书还没有写,就直接在今天撒手人寰……唉,做人本来就好累,为什么做和尚也辣么累啊。秦时平静地说:“方丈,可以开始了。”“那我现在宣布,第三次开始审理北宫王爷与浮生一案。”方丈抱着视死如归的坚定心态,想着只要熬过了今晚和明天,这辈子说什么也不接这种心力交瘁的苦差事!又跟前几次一样重复了一遍这次案件的前因后果。“原告人月琼状告浮生,杀害了她的夫君也就是这次案件的受害人——北宫王爷。”“据调查,半个月前王爷被刺死在自己的寝室里,凶器从驸马床下搜出,只有一个人宣称看到驸马拿着凶器,半夜从王爷寝室里跑出来,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郡主的继母——月琼。”“对此,原告承认自己的证词吗?”月琼理直气壮地说:“我承认,而且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并且秦时和赵元先前反驳我的那些证据都是没用的,这就更加证实了杀害王爷的凶手就是浮生!而郡主就是共犯!”秦时轻描淡写地说:“月琼,你这么心急下结论……是不久前掏了蜂窝,害怕蚂蜂在后面追着咬你不成?”月琼嗤道:“是有几只老鼠正不知好歹地偷东西,我看着格外的烦,让他们快点滚回老家罢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说的这群老鼠似乎刚好淘出了一样深埋已久的宝贝,正好用来扒下一只老狐狸伪装在外面的人皮。”听到秦时说的话,月琼的瞳孔瞬间一缩甚至都忘记了反驳,脸色变得极不正常似乎明白了他的题外话,回过神来后急忙用手帕捂住半张脸,掩盖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慌神,凌青山出来做证的那个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控过。很明显,秦时刚才的暗喻死死戳中了她最害怕别人会知道的惊恐里,所以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连飘忽不定的视线都掩饰不住,秦时看出了她的心慌意乱,他乘胜追击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一个本子。“昨天,我和赵元去了一个地方,那有个人交给了我们这个本子,说这是月琼的日记,里面记载了她每日的心得体会,原本我根本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夹在其中一条信息却让我不得不看下去。”秦时分开书页,众人听到他读着上面的字,火光在照着书页,摇曳下隐隐约约露出几行。“……北宫王爷果然喜欢上了我,不枉我花了那么多钱装作卖身葬母,很快我就可以嫁进北宫王府,什么荣华富贵不手到擒来,以后下在王爷饭菜里的慢性毒.药发时,连那北宫家的遗产也将会是我的……”“你给我闭嘴!”月琼突然恶狠狠地打断了秦时没有说完的话,“拿着莫须有的东西,装模作样的打算污蔑谁!那不是我的日记,这本所谓的日记根本就是你伪造的!”秦时扬了扬那本日记,“不是?但这上面的字迹和你的平时所写的可是一模一样。”月琼强行镇定下来,用很不屑的语气道:“字迹一样难道就是我的吗?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能够伪造字迹的骗子,能证明什么?”“而且我写日记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在这种粗糙的低劣纸张上,每一张都是不容易褪色的昂贵白色纸张,外面再用鳄鱼皮缝制,并且每一张白色纸张的角落里都会用黑线刺绣上我的姓,就算想污蔑我也好歹做点功课吧,拿个破本子满口胡言乱语,堂堂的前魔教教主竟然做出这种蠢逼的事来,哎哟,其姿态真的是好好看呢。”月琼笑着,讽刺意味像粪一样糊在秦时的脸上连语句的修饰都懒得了,受到了这样奇耻大辱,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得气得浑身发抖,秦时却没有。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又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东西,一个用鳄鱼皮缝制、露出里面因为时间关系微微泛黄的白色纸张、角落隐隐有黑字的日记本,嘴角微微翘起,挑衅地在月琼的面前扬了扬。“你说的,是这个么?”月琼脸上的笑停滞了,目光直直地望着秦时手里的日记本,嘴张开,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手不住地发抖。秦时微笑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记错了,刚才这本只是赵元的医书笔记,而现在的这本,才是我昨天从你未结束关系的丈夫手里拿到的你亲手写的日记。”众人乱糟糟地惊呼,“什么!月琼居然还有丈夫?”月琼浑身开始发抖了。秦时接着道:“同时,我也要感谢您的配合帮助我们确定了这本日记的真伪,你还有多个可以在日记里找到的罪行:诈骗钱财、杀夫未遂、重婚、活吃胎儿等等。”“多案在身并且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如此谎话连篇,看来你之前提供的见到浮生是杀人凶手的证言是无法作数了,如果对此还有疑问的话,我相信刑部里有不少大师能够帮忙辨别上面的字迹。”在场的众人脸色完全变了,震惊已经不能形容此刻他们的心情了,“诈骗钱财、杀夫未遂、重婚、活吃胎儿……天啊……是真的吗?这也太泯灭人性了吧!”“……你在说谎……是你在说谎!这些根本不是我做的!”月琼突然间就发了狂,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瞪着秦时,一副要抓得他皮开肉绽、肠子流一地般暴怒。她突然把身旁的火把扔过去砸在另一边的火把上,两个火把倒在地上,院子里一下就没了光。黑暗中,北宫辰立刻愤怒地大叫,“快抓住月琼,她一定是想趁乱逃跑!”众人乱成一团,谁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哪里还晓得月琼在哪个位置,忽然间一个火苗窜起,秦时拿着一盏油灯。月琼双手在背后,被赵元擒拿在地,即便如此,她嘴里还在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脸上的表情扭曲得恐怖哪里还有少女的样子。赵元冷冷地说:“早知道你会不老实,嘴巴放干净点,月琼,别逼我现在就卸掉你的一条胳膊。”秦时转过身,看着对这一发展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方丈和众人,冷静道:“我想,审理已经可以结束了。”第54章 被迫同伙出了这么大的一档事,若是还有人振振有词地表现得不相信秦时讲的那些话,那纯粹就是他脑子有毛病。午夜已经过去了,天空泛起了一层厚薄不一的偏灰蓝色的浓雾,从山的那头背后隐隐约约地折射出来,但院子里的黑暗还是浓稠得像一锅米粥,几个人把摔灭了的火把捡起来试图点燃,但大概是因为沾了过重的露水,很难重新噼里啪啦地摇曳着红黄色的火焰,只好作罢。剩下的两根火把被他们转移到了院子的中心地带,燃烧的木头块散发出一股类似于放在铁架子上炭烧熏肉的朦胧烟味儿,并且越来越浓郁,连患有鼻炎的人都能清楚地嗅到,不过比起刚才发生的惊天动地的插曲,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发现,所以没有多少人搭理。审判被暂时中止,方丈和其他武林侠士聚在一起讨论,进入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空房间里,秦时手里拿着的那本日记也被一起拿去辨认。他们把那本不怎么大的日记本摊在长方形的桌面,油灯起码点了六盏,有的放在这里,有的放在那里,还有的干脆拿在手里,但得小心了,不能让油滴下来掉在了那陈旧的发黄纸张上,它看起来太脆弱了,仿佛轻轻松松地一戳就能捣鼓出一个手指大小的圆洞来。左边放着的是从月琼的房间里搜查过来的手抄佛经,她初到少林寺里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十分虔诚,还随身携带着一本由她自己亲手抄写的佛经与方丈交谈,含泪道王爷死后她日日夜夜在佛前跪拜吟诵等等就为了让王爷在黄泉路上不会走的歪歪斜斜,让方丈听了不禁大为感动。但现在看来,她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在演戏而已,且演得是非常的入木三分还骗走了不少人的一片真情实感还有眼泪,更叫这些被骗得惨兮兮的人在此时此刻恨得牙痒痒,在这间空房间里对她的调查也越发地紧锣密鼓起来。记笔记的记笔记,对照的对照,划重点的划重点,一群连绣花针也烦得穿线的糙汉子竟然是空前绝后的默契合度,秩序井然地快速完成了辨认笔迹,接下来就等着刑部的人过来进行专业的复查了。待到天空泛起了鱼肚子的白亮,山的那头慢慢爬上一个圆嘟嘟的太阳尖,这件事终于有了结论。方丈走出了房间,身后跟着十几个武林侠士,浩浩荡荡地向空地那边赶过去,陈旧的日记本在他的手里随风发出刺啦刺啦的小声像是在哆嗦嗦。空旷的院子里,月琼还在被强迫压制在地上,她扭动着身子试图扯开绑着手臂的麻绳子,但结实得要命,一圈又一圈越是使劲挣扎就勒得越是紧,直到手腕红通通的,勒出了一条皮肤略微刺痛的伤痕。或许是因为疼痛实在太微小了,也可能是她愤怒过头导致一点也没有感到皮肤传达到脑子里的痛觉,依旧好似一只豺狼与毒蛇交合之后生下的怪物般暴怒发狂。方丈严肃道:“经过辨别,我们确认秦时带过来的这本日记确实没有作假,月琼的动机不纯,她作证的证言无法让人完全相信是真实的,经过长时间的辩论,我们一致认为浮生杀害王爷的杀人罪名并不成立,他应该得到释放。”“月琼数罪在身又是重婚,与先前北宫王爷的婚姻关系不能算数,现在就剥夺北宫夫人的身份立刻押入大牢,等到刑部在日后明察暗访,确认了日记本上她自己写下的诈骗罪行的确存在再选择该怎么量刑。”即便被绑住双手强行押着,月琼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要气得在地上翻滚了,她甘心吗?自然是不甘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高地位,结果要因为一本记载着过去的日记毁掉所有荣光,最可气的是,这本日记上的全部内容还都是她自己写下的,失败犹如一把利刃插进了瘦骨嶙峋的胸口里,流出的血都是乌黑带臭的。她暴怒地叫道:“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白痴,我是无罪的,我是无罪的!我要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她恶毒又暴怒的咒骂没有维持很久,很快就被人一脸厌恶地强硬扣住了双肩,踉踉跄跄地叫嚣着押下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北宫辰激动地抱住浮生,脸上满是喜形于色,“你听到了吗?浮生,你被释放了!你已经无罪了!”没有了束缚着手脚的沉重枷锁,浮生终于可以展开手臂抱紧了北宫辰,连日来的苦难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黑了眼圈,瘦了身形,黑发里长出了几根白发,但这改变不了他抒发对北宫辰的深深感情,忍不住流下泪水。“……阿辰,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不离开不放弃,如果不是你一直守护在身边,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北宫辰伸出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摇了摇头,“在困难来临时不离不弃本来就是夫妻之间的约定俗成,只要你还好好的,我这辈子就别无他求。”浮生感动地再次抱住北宫辰。望着眼前这无比美好的时刻,赵元松了口气,心里满是欣慰,困扰他们头顶已久的磨难终于结束,犹如乌云密布却在一场雨后烟消云散,跌宕起伏的生活很快就会恢复往日的平静祥和,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使人高兴的吗?赵元转过身,想要向秦时真诚的道谢,如果不是秦时的帮忙,可能这一幕,他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只能活在懊悔当中,但转过身后却发现秦时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在想着什么事情,一件似乎不那么让人愉快的事情,连眉头都微微地皱了起来。“怎么了?”“……”秦时皱眉头,他望着不远处与北宫辰拥抱在一起的浮生,就像是在望着一个会跳舞的葡萄架,内心充满了违和感,这不太对劲,他在心里焦躁不安地喃喃自语,甚至严重到无暇顾及回答赵元的问题。“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在想什么?”赵元又问。秦时说:“……你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奇怪?我不觉得啊,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赵元摸不清头脑地说。“不,赵元,这不好,我隐隐发觉到之前那种怪怪的感觉又逐渐浮上来了……我知道这感觉有些多余,但好像并不是我们发现了解决方法,而是……其实事先就已经有人帮忙安排好了一样……”秦时的嘴里念念有词,仿佛陷入了某种中邪的状态里,叫赵元不禁有点担心。“只是我们之前经历的事情太过一波三折,让你产生了不太.安心的焦虑而已,月琼已经被抓进了大牢,你不用再担心她还会耍花样了。”秦时打断了赵元的安慰,沉声说:“不,我担心的不是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我担心的是,我一直以来坚持的认为……是否错误了。”赵元当然不觉得秦时会把一些事情搞混了出现了错误,人在历尽千辛万苦后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就会感到不安全,忍不住回忆以前发生的点点滴滴,检查一下是否中间出现了纰漏甚至严重到半夜三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作为大夫,他很清楚这种心理症状,想说一些令人放松的话让秦时不去想那么多不必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对方突然迈开腿自顾自地往别处走去,“秦时,你是要去哪里啊!”秦时没有听到问话就立刻回头,他连回头都没有时间,急匆匆地向前走,留下一句话给背后站着的赵元,“我去见见月琼。”远远地望着那个黑色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赵元整个人都糊涂了,“……去见月琼?她有什么好见的啊……”离开了散发着禅意的少林寺,秦时没有做多少准备,孤身一人就直接迈开腿踏进了衙门的大门里。原本是有人要拦他的,可一见到他从赵元手里借过来的令牌就马上闭嘴了,还有几个不懂事的义正言辞地表示必须先核对一下身份才行,被他平平淡淡的一句“现在,一百年的人的身份证还有效果么。”给堵得瞪大了眼睛,不能呼吸地倒退了好几步,眼睁睁地让他过去了前面的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大牢前面,他见到了看守犯人的年轻狱卒,那人虽然年轻,但还是机灵的,得知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后被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搜刮了这辈子积攒的所有恭维话全都一股脑地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就差给他脸上贴金了。在狱卒的殷勤引导下,他踏入了这座阴冷的牢房里,月琼就被暂时关在这里,在还无法确认她犯下的罪行有多么严重的期间,恐怕她要在这个脏乱差的环境里被关上好长一段时间。青灰色的石壁和地板很冷,即使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挂上了点燃的火把,也还是冷得让人忍不住从骨子里发起抖来,很难想象,平日里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月琼是怎么去忍受这些,或许她会尖叫着摇着牢房的门不停地咒骂着,然后在踩到地上的一只只臭虫后吓得缩在角落里,脸色发青,眼睛因为心里的恨而被染红成血滴。狱卒在前边狗腿地说:“大人,您说的那个犯人就在不远的前头。”秦时说:“你先下去吧。”听了这句,狱卒那是巴不得立刻跑了,早就听说有关于秦时的传闻,万万不敢在对方面前多转悠,生怕说话和动作上的一个不小心,他自己这个倒霉鬼就被对方看不顺眼地给咔嚓了,摸蹭着手掌,笑得十分和善。“好的好的,大人您慢慢看不着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走,小人去外面大门口等着了,您要是有事招呼我,小人马上就到!”说完赶紧溜了。秦时往前继续走着,这地方治安不错,大牢里并没有很多犯人被关着,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在刚刚走过去的远处睡着,格外的安静,他越走越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最里面的深处响起,懒洋洋的像是松软的棉花掉在地上不起劲。“……我还以为,你应该已经走了,却没想到还会回来看我这个又老又恶的毒妇,到底是该说你念旧呢,还是来炫耀呢?”秦时站停在一间牢房的面前,里面,穿着白色囚服的月琼坐在墙壁边,一只脚弯曲踩着黄色的干草上没有想象中的疯态,看起来精神状态居然还很不错。秦时平静地说:“……你现在似乎心情很好。”月琼开了口,说话很平淡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冷嘲热讽,仿佛面对的不是之前她恨不得咬下一口的仇人,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