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仙人来种田》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鱼香萌萌球      更新:2023-06-20 18:57      字数:9723
  “在哪里看见的?”季玄凌十分不确定:“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我的父母,只是在去开元祠的路上,曾经遇到一对中年夫妇。我一见他们,就觉得非常熟悉,他们看到我,神色也非常奇怪。我悄悄跟上去,然而他们走得很快,在树林中七拐八拐,就失去了踪迹。后来我就迷路了,被救回黄家村。”“可以,能大概确定搜索范围,寻找的难度就下降了很多。”楚天竹闭上眼睛,意识轻飘飘的飞向高空,九天之外的仙人再一次俯视脚下的一切。他的视线掠过农田和山丘,穿过潺潺溪流,扫过村庄集镇。最后,在一个瀑布附近的山坳中,发现了一对中年男女,他们身上的气息,与季玄凌非常相似。☆、第 30 章身材娇小的女子推开虚掩着的柴门,走进简朴的小院中。两只黑背黄腹、毛发蓬松的獒犬跟随在她身侧。院中几只身形尚小的幼犬听到门口有动静,争先恐后的跑出来迎接。它们还没有发育完全,腿脚软嫩,挨挨挤挤间相互影响,彼此绊倒。摔倒的幼犬们收势不及,像一群毛球一样弹动翻滚,撞在女子浅黄色的裙摆上。女子右手挎着个柳条筐,里面放了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她脸上笑意盈盈,放下筐子,躬身揉搓起幼犬来。院中有一座小巧木屋,房门打开,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着雪白绵衣,外披银灰色大氅,面容清隽,气质儒雅。女子放下还在嘤嘤撒娇的幼犬,献宝般捧起花束,向男子走去:“阿珩,我今日又寻到几种不同颜色的花儿。”男子握住她的手:“怎么又一个人溜出去?此处荒僻,你独自在山间行走,我会担心。”女子笑嘻嘻的摇晃他的手:“有狗儿们跟着,不管是野兽还是人,都恨不能躲着我走,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半人高的敖犬正蹲坐在一旁看幼犬戏耍,听到主人提到它,转头以一声雄浑有力的吠叫回应。男子宠溺地抚去女子发髻边的落叶:“谁也管不住你……罢了,我已与先前邀我做夫子那村长商量好,他们正加紧整修房屋,下月入冬前,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提及此事,女子清澈的眼眸中染上一抹轻愁:“咱们在这里本来好好的,要不是因为我……”男子将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嘴唇:“不只是因为你,近些年我也渐感力不从心,不再像年轻时一般,事事皆可亲力亲为。”他环视简朴的小院:“这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你我亲手建造,我明白你心中不舍。只是此处生活多有不便,等到你我年老力衰,怕是连日常取水都有困难。搬到那边去,衣食住行都方便不少、又热闹,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唉,你说得对……听说那边现在繁华得很,新开了很多食肆酒家,近来还办起了露天大集。搬过去之后,要把每一家都尝个遍才是。”女子那一点点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开心起来,脚步轻快的拾掇起花朵来。楚天竹收回视线,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回到别院静室之中。樱桃红的帐幔下缀着五彩缨络,龙脑香在玉熏炉中闷烧。轻烟袅袅升起,季玄凌坐在他对面,神情略带不安。“我已找到你的父母,你要现在就去见他们吗?”季玄凌不知所措的重复:“现在就去见他们吗?”他心乱如麻,无助的望着楚天竹:“我不知道……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他们重逢的场景,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我却感觉,好像还没准备好。”“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来告诉我。”楚天竹安抚他。季玄凌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他们过得好吗?”“还不错,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就快搬到黄家村来了。如果你还没准备好要与他们面对面交流,可以先不接触,只远远地观察。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再决定自己要怎么做。”季玄凌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多谢仙师……”楚天竹凝视季玄凌的眼睛:“你已知晓我身份的秘密,我亦了解你心中的秘密。你我之间已如此熟悉,你还要如此见外?”季玄凌在他认真的注视下,面上飞起一抹薄红:“确,确实如此,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天竹吗?”楚天竹颔首:“可以,玄凌。”用新获得的力量解决为季玄凌找到失踪多年的双亲后,楚天竹又一头扎进了工坊。仙剑中的力量给他带来了许多便利,让他操作更加精准,并且可以随时传送回到竹林宅院中取暖休憩,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楚天竹在一只巴掌大的细口大肚瓶瓷里填好火·药,安置好引信,再用软木塞好瓶口。这种简易投掷物,他已经做了很多,一箱箱码放整齐,送回下城补给站中。为了腾出更多空间,补给站里的杂物、存货和货架,以及卧室中的床铺、书桌,都被楚天竹搬来这边,存进半山宅子的仓库里。补给站里每一寸空间,都存满了各式武·器,楚天竹现在必须要再找一个稳妥的空间,存放他源源不断产出的装备了。送完最后一箱,楚天竹传送回到半山竹林中。山上的冬天,比山下更冷。天空中有零星的雪花飘洒,院中石板路一早起来已结了白霜,有人正小心翼翼,踏霜雪而来。来人正是季玄凌,他难得没有穿红衣,身上披着件白貂裘,怀里抱了枝三尺长的红色腊梅,分外显眼。楚天竹上前接过他手中沉重的花枝,季玄凌连忙叮嘱:“当心,莫碰掉了花苞。”他们带着这枝花苞累累的红梅走进堂屋,寻了个素净的陶罐,放在案上,将梅花插·了进去。季玄凌解下貂裘,内里是一身雅梨黄的纱绵袍,袖口、领口和下摆镶了白边,绣着细密的草木纹样,站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分外明丽。楚天竹点起风炉,煎茶来喝,暖暖身子。他在釜中倒入山泉水和茶叶,煮到沸腾,撇掉浮沫杂梗。他天竹又取出秋天存下的蜜渍桂花,加了一勺在茶汤中不停翻搅。楚天竹将茶汤盛放在琉璃盏中,递给季玄凌。这琉璃盏还是是季玄凌许久之前送来的,浓郁的茶香和甜蜜的花香从杯盏中散发开来。季玄凌接过琉璃盏,金黄的茶汤在剔透的容器中缓缓盘旋,他深深吸气,芳香沁人心脾。两人对坐饮茶,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一身寒气,随着炭盆燃烧,房间的的温度也上升起来。楚天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的义军武·装计划,从数量到质量都远远超出了预期;黄栌也在稳步成长,如同海绵吸水一般疯狂的吸取各方面的知识;冬季茶园没什么活计,王文举和王文轩两兄弟回青州准备过年去了,楚天竹额外给了他们一个月的口粮丸子,用做往来人情;黄家村冬季游客有所减少,村长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学堂上,他为学堂定名为“承志”,希望学童们能够承先人之志,努力上进,光耀门楣。而黄家村承志学堂新请来的先生,正是季玄凌的父亲,季珩。自从季珩携妻子入住学堂,黄家村的村民们就陆续把适龄孩童送到学堂上课。学堂的前院,是读书上课的地方。学童们按照年龄、进学基础不同,分作甲、乙、丙三个班级。学堂的后院,是夫子季珩和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卧室、书房、客厅、厨房等一应俱全。村长为了吸引夫子来此授课,下了大力气,整间“承志学堂”,堪比镇上的大宅。聘请夫子的费用,走的是族中公账。孩童拜师时奉赠的束脩,则由各家视情况自出。季玄凌从楚天竹处得知他父母的所在后,便时不时下山去。他也不接近,只远远的在茶楼二层坐了,看学童们进进出出,有时还能见到他的父亲母亲携手外出。看到父母和乐融融,生活幸福,他的想法似乎发生了很大转变,近来整个人都平和安定无比,此时正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享受香茶。楚天竹受他影响,一向挺拔的肩背也放松下来。不过他只稍微放松了一刻,就警醒的告诫自己,下城的同胞们还在受苦,不可沉迷享乐。“我近期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会尽量在过年之前回来。”季玄凌抬眼看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开口问他去往何方。“近来山中恐有风雪,天竹此时出门,务必要多带御寒的衣物。”楚天竹轻轻摇头:“我要去的地方,暂且还无法告知与你,不过那里环境独特、四季恒温,玄凌不必为我担心。”季玄凌被楚天竹带着传送过几次,知道他有自己不知道的本领,能去到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这让他减轻了一些担忧,但又带来另一种失落——这样的楚天竹,仿佛随时都可以如同开元帝一般,丢下凡尘俗世,消隐无踪。季玄凌想到此处,一时消沉起来,勉强开口道:“山顶开元祠还在严密封锁着,据说京州那边派了一百多个史学家来研究那天的异象。我在山下见到好几拨熟悉的人马,都是京州过来打探消息的,你暂时离开一阵子,正好可以避开这些视线。”事实上,自从开元祠出现不明原因的震颤和白光,远在京州的天子就令钦天监推算吉凶。钦天监大小官员,来回推了三日,皆是大凶之兆,直指天子失德,将为真龙所替。整个钦天监被禁卫围得如铁桶一般,以防走漏消息,众人瑟瑟发抖,生怕小命不保。天子正眉头紧锁,在寝宫中来回踱步。这时,有太监前来通传,太后已到了寝宫门口。太后原是白氏之女,她是季玄凌母亲白霓裳的堂妹,生下了先帝唯一的子嗣。先帝英年早逝,幼年天子继位,皇室风雨飘摇间,太后依靠背后的白氏,拉拢季氏和另外几个世家大族,巧妙周旋,平衡各方势力,为天子争取到了宝贵的成长时间。之后天子亲政,世家蛰伏,整个后宫乃至前朝,都已处于她一手掌控之中。☆、番外九天之外,翻涌起伏的云层上,悬浮着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屋、一池、一树。一名须发皆白的褐衣老者,正闷闷不乐地看着光滑如镜的水面。水镜中,楚天竹正在将混合好的药粉填入瓷瓶。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械,一个、下一个、再一个……他就这样做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间,才站起身来,活动肩颈手脚。老者大声叹气。远处,有一面色红润的玄衣老者驾云而来。行至浮空岛旁边,见白发老者一脸憋闷守在水镜边,就丢了个桃核过去。桃核击中水面,泛起阵阵波澜,打破了水镜中的画面,也惊醒了池边的白发老者。玄衣老者拱手道:“陶公,别来无恙啊。”被唤做陶公的白发老者依旧懒懒的倚在池边,并不起来迎接:“蟠桃还要三日成熟,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玄衣老者按下云头,落在陶公身边:“我感知到术法的气息,到下界一看,竟是个凡人拿着你的白玉剑。你这老顽童,又偷偷往时空裂隙里丢法器了?”陶公看向恢复平静的水镜。画面中,楚天竹和季玄凌、黄栌三人正围着炭盆烤羊肉吃。“唉……我哪有丢,是楚炎把我的法器带回去了,不知怎的落到这小子手中。他与楚炎有血缘关系,法器识得了,就把他也传送过来。”“管他怎么过来的,既是异界之人,想来又能带来许多好玩的剧情了?你该早点叫我一起来看。”他提起这事,陶公满腔抱怨顿时找到了出口:“好玩?完全不好玩,他跟楚炎可没得比。”“这楚天竹刚过来时,我还是很期待的,立刻规划了一条称霸武林的剧情,还把他的体质,改成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他只要走到山下镇子里,就能遇到个退隐江湖开酒馆的武林高手——那酒酿得难喝死了。楚天竹喝了他的酒,就被他发现资质极高,收为徒弟,传授毕生绝学……”玄衣老者捻着胡须:“这情节有点过于老套了吧,我都看过好些次了。”陶公瞪圆了眼睛:“这才刚开始!你莫要打断。楚天竹学得一身武艺,参加武林大会,一战成名,成为正道栋梁。这时,朝堂上却忽然起了波澜,忽然有人翻出了一桩陈年旧案,证实当今天子,居然不是先帝亲生!经过种种查证,发现季氏季玄凌,才是先帝亲子。以季氏为首的老派氏族,打算废伪帝,立新主,维持皇室正统;而太后联合白氏及一些后起氏族,拥伪帝与之抗衡,天下再次陷入动·乱之中……”“等一下、等一下,你还记得咱们俩驻守此地,是为了维护结界,按规定不能对此界事务过于干涉吧?”“我可没有干涉,只是让人‘不小心’发现被隐藏的真相罢了。哎,你怎么总是打断。”陶公继续畅想剧情:“两股势力互相征伐,百姓苦不堪言。机缘巧合之下,楚天竹登上开元祠,在众目睽睽之下继承了仙剑。世人至此方知,如今的皇室,并非开元帝血脉。楚炎一生无妻无子,当年继位的太子,乃是他过去部下牺牲后留下的孤儿。楚天竹才是真正的楚氏后人,这天子之位,亦可坐得。”玄衣老者感叹:“楚炎倒是有情有义,你当初几乎把全天下的美人、才女都引到他身边,他居然毫不动心。”“我只是预设一个剧情,真正走到何处,归根结底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这才是乐趣所在啊……不过这个楚天竹,居然只呆在山里不出来,又一门心思搞他那些小玩意儿,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陶公愤愤不平,“我是彻底不打算管他了!”玄衣老者哈哈大笑:“要我说,就是你的剧本不行。几千年过去了,还是老一套,这次换我来。”他注视水镜,眼中灵光闪动:“这个叫做黄栌的少年人,就是我选定的主角了……”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写不完一章,掉落一只短小番外凑数。☆、第 31章京州,皇宫之内。天子将太后迎进宫内,屏退左右。他焦急的询问道:“母亲!钦天监已经被禁军暂时控制住了,但总不能一直封锁下去,现在朝中人心浮动,接下来可如何是好?”太后从容端坐,她穿着一身黑色华服,绣满了繁复的金红二色缠枝牡丹,下摆曳地三尺,端庄华贵。与外界传闻中把持朝政、专断擅权的描述完全不同。她面容慈和,一双天生笑眼,说起话来更是婉转悦耳,令人每一个与她交谈的人如沐春风。“皇儿不必忧心,所谓天兆、预言,不过是人为解读而已,不如下令严查此事。钦天监那边尽量拖延,争取时间。在他们把事情闹大之前,揪出在幕后兴风作浪的人,以正视听。”天子连连点头:“母亲所言极是,孩儿这便传令下去。”“还有一事,”太后叫住天子,“我收到消息,说开元祠产生异动的那一日,季玄凌也在那里。”天子面露迟疑:“这……开元祠中的异动,也未必与他有关。”太后闻言,以绣帕轻轻掩口,眼帘微垂:“你们年龄相仿,又是儿时玩伴,皇儿待他一向亲厚。只是他已然牵涉其中,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不如召他回京州,也好将他保护起来。”“季玄凌与孩儿赌气,未必肯回来。我先前阻碍他探寻季珩夫妇失踪之事,他竟然跑去仙山,每日跟那些寻仙求道的乡野粗人厮混。”天子神情有些低落,“我曾传书与他,至今尚无回信。”太后掩盖在宽大袍袖之中的手指微微攥紧,她唇齿微动,暗暗吸气。片刻之后,太后调整好状态。她嘴角放松,眸光如水,对天子露出一个温婉和煦的微笑:“季玄凌从小被季氏一族娇惯,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孩童心性。你再写一封信去,与他好生劝说、讲明利害,他会回来的。况且当年之事……他若实在执着,你叫他回到京州,我亲自告知与他。”天子闻言一喜:“好,我这便写信。”两日后,仙山中。楚天竹和季玄凌一前一后行走在昏暗的山路上。现在正是黎明,太阳升起前最黑暗的时刻,楚天竹手中举着一盏风灯,照亮前路。季玄凌脚步不稳,但还是尽量跟在楚天竹身后。他今天穿了厚实的绵袍,外罩内外双层毛斗篷,脚下一双乌皮靴子,着实有些穿多了。稍微拉开斗篷的立领,热气便顺着脖子往脸上扑。“呼……”季玄凌不住轻喘,呼吸间吐出的热气飘散在凛冽的冬风中,形成浓厚的白雾。“我们还赶得上日出吗?不如……哈,不如用用你那仙术,直接传送到山顶去。”楚天竹停下脚步。他生得高大,又比季玄凌领先了几个台阶,居高临下俯视着季玄凌。风灯摇晃,映照得他眼中有如簇簇火光跃动,季玄凌只觉心口跳动得厉害,耳中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楚天竹开口了:“不要说话,让你的呼吸配合步伐的节奏,放轻松。”季玄凌点点头,咬牙坚持。他的双腿开始打颤,向上攀登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只得用登山杖撑着,勉力前行。楚天竹高大的身影一直在他身前几步远的位置,他努力跟上那一片光明。随着体力流失,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了,季玄凌只剩一个想法——向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季玄凌突然脚下一软,被台阶绊倒,向前摔去。预料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搀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我们到了。”季玄凌睁开眼睛,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达了山顶。这里是仙山群峰中的一座侧峰,冬季并没有什么游客,山顶修建了一座古朴的木质观景台。站在观景台上向远处眺望,山峦如黛,云雾似海。仙山主峰巍峨耸立,其余侧峰在翻腾的云海中时隐时现。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红,那红色越来越浓,不断扩散,渐渐整个云海都如同燃烧起来一般。一轮金黄的朝阳突然从云海与山峦间跃出,灿灿金光照耀在主峰峰顶的积雪上,使得整个峰顶都变成了金色。云海赤红,山尖金黄。这雄伟瑰丽的奇景只持续了数分钟,太阳升高后,光线变化,云海和山峰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楚天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生长的那个世界,海水淹没大地,人们都住在依山而建的城市里,可下城的居民,又有几个见过山顶日出之景呢?阳光照在他脸上,这是充满生机的光和热。快了……他想,很快,下城的每一个人,都将自由生活在阳光下。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比较多,每天三千有些吃力,暂时改成短章了。☆、第 32 章季玄凌在观景台上席地而坐,厚厚的裘皮有效隔绝了地面传来的寒意。他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有所恢复,就站起身来。“我感觉好多了,不如现在就往山下走,回去还能赶得上早饭。”楚天竹向他伸出手:“不必下山,我们直接传送回去。”季玄凌将手指轻轻搭上楚天竹掌心:“方才不肯用传送带我到山顶,怎么现在又要直接回去了。”“你之前不是说,近来忧思甚重,乃至夜不能寐,问我有没有平心静气、驱除杂念之法?”季玄凌点头:“确实。自从开元祠之事以来,各方势力纷乱而至,山中亦不复清净。我时而忧心父母,想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又恐此举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时而又忧心京州形势,祖父在朝中根基深厚,但兄长们皆是将帅之才,驻守四方,季氏年轻一辈目前无人在旁照应;还有就是……你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他面颊绯红,垂眸轻叹:“这半年来,有天竹和黄栌陪伴身侧,花堂常聚、月明而歌。虽身处山中,却远胜京州繁华之百倍。只是近来夜深人静之时,只要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觉得十分孤独,辗转难眠。”楚天竹明白季玄凌的感受,他又何尝不会感到孤独。自少年起,无怙无恃,他早习惯了在封闭和压抑中一人独行,来到这个世界后,生活才开始变得有了颜色。先有黄栌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依赖,令他这个异界而来的过客有了牵绊。之后又与季玄凌相交,了解了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季玄凌是朋友,也是楚天竹认识这个全新世界的向导,如果没有遇到季玄凌,一切都会截然不同。每次在山中工坊辛劳了一天,又冷又饿的回到家中时,走进温暖的室内,就能看见黄栌雀跃的身影和季玄凌含笑的面容。那温暖而鲜活的画面,已深深刻印在楚天竹记忆深处。要离开这样的世界,回到灰暗不见天日的下城,楚天竹又如何能不心生不舍?只是他必须回去。如果楚天竹未曾得知上城的计划,也许可以如同楚炎一般,渐渐融入这美好的异世界。但现在,他是成千上万下城居民唯一的希望了,他无法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世界的美好生活中,坐视下城陷于绝望之中。楚天竹握紧季玄凌的手。他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是一片荒芜,但此时此刻汹涌滋生的情感,如同春雨过后疯长的野草,形成一片无边的绿色海洋。他前所未有的想要交谈、想要倾诉,他想告诉季玄凌自己背负的一切,诉说那些挣扎与恐惧。但他做不到,仙人之力在他体内流转,法则禁止他透露任何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况且,就算说出来了,又如何呢?楚天竹无法确定义军能否赢得最终的胜利。那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上城的贵族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和性命,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下城中每过去一天,这个世界就会过去一年。楚天竹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换算到另一个世界,距义军行动还有接近两天。如果义军失败了,如果他无法再回来……那就意味着,楚天竹在这个世界,可能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楚天竹心中黯然,由于规则限制,他无法说出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与季玄凌的交往,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谎言与欺骗。季玄凌待他推心置腹,毫无掩藏,他能给季玄凌的,却只有虚假的身份和不确定的未来。浮云遮住了太阳,刚刚温暖起来的空气,又变得冷冽。云海无声翻腾,季玄凌心下忐忑。他方才尽力攀上山顶,浑身气血翻涌。又目睹日照金山云海的雄浑景象,心生激荡,以至一时忘形,出言唐突。楚天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若是心绪繁杂,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可以试试登山。当你孤身一人,不断向上攀登时,就会渐渐抛弃杂念,专注于自身。越是力竭,越要坚持。也许最终并不能到达峰顶,但每前进一步,都比刚才的自己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季玄凌点头。楚天竹所说的一切,他方才在登山的过程中确实感受到了。他很感谢楚天竹带他来登山,他想要做出更积极的回应。季玄凌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嗓子发紧,眼眶发涩。楚天竹没有回应他方才的话语,没有同意、没有反对,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季玄凌甚至希望楚天竹能够出言斥责,这样他就可以故作轻松,调侃楚天竹过于严肃,假装自己只是在开玩笑。“回去吧。”楚天竹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季玄凌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两人已回到了寂静的竹林之中。他们一路无言。走到别院门口,管家早已在此等候。见到季玄凌回来,连忙上前禀报:“先生,陛下的特使传来急讯,已堂中等候多时了。”☆、第 33 章天子的特使,是两名玄甲武士。一人身材魁梧,左手按剑、右手叉腰,立于廊下;另一人不断来回走动,雪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眉眼。季玄凌见到他们,面露惊疑,上前拱手:“可是温将军?”身材魁梧的玄甲武士向他回礼:“禁军统领温弘,奉陛下旨意,特来请玄凌先生回京州。”季玄凌眉头微皱:“年节将至,京中扰攘,我若回去,岂不是为陛下添乱?况且眼下正当加强京州防卫,以震慑宵小,将军怎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离开陛下?”温将军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季玄凌身侧的楚天竹,欲言又止。季玄凌正色道:“竹仙师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将军不必怪疑。”温将军又去看那在室内也戴着雪帽的特使,特使点点头。他这才取出一封书信来:“此乃陛下写给先生的书信,还请先生过目。”季玄凌接过书信,细细地读了起来。天子在信中直言,听闻季玄凌牵涉入开元祠异象之事,担忧他无官无职、孤身在外,受到查问刁难,不如回京州来。且许久未见,甚是思念,劝季玄凌赶在年节前归京,与亲朋好友团聚,把酒言欢。季玄凌阅罢书信,对温将军道:“我离开京州时,祖父已吩咐我几年之内不必回去,在仙山修身养性。况且开元祠发生异象时,我远在白玉阶之下,此事早已查清,不曾受什么委屈。”他取出纸笔:“劳烦将军稍待,我即刻修书一封,向陛下禀明情况。”不想那戴雪帽的特使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扯掉帽子,露出一张季玄凌无比熟悉的面孔来。季玄凌大吃一惊,连忙躬身下拜:“陛下!”楚天竹对此世种种规则已大概了解,见季玄凌口称陛下,便知此人就是当朝天子。他打量眼前之人,这就是楚炎的后代吗?自从继承了仙剑中的力量,楚天竹就可以感知世间万物的气息,只是此时他在天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与自己有一丝的相似的气息。从楚炎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即使代代传下来,血统稀薄,也不应毫无感应。这个人,与楚天竹并无血缘关系。而且……楚天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位天子与季玄凌,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作为这个世界上掌握最高权力之人,贵族中的贵族,压迫者们的头目,天子看起来……十分普通。他的面容只能勉强算得上清秀,眉宇间透着一抹焦虑。伪装成禁军特使的天子急急扶住行礼的季玄凌:“玄凌,不必多礼。我微服来此,并非是作为天子,而是想以兄长的身份,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告知与你。”季玄凌的母亲与天子的母亲——当朝太后是堂姐妹。他们本该有血缘关系,因此天子自称是季玄凌的兄长,倒也并无不妥。天子踌躇片刻:“我之所以急着召玄凌你回京州,是因为你其实是父皇的孩子,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近来朝中屡有异动,有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打算利用你的身份,行废立之事,祸乱天下啊!”季玄凌面色奇异地看着天子,天子神色激动,眼中似有泪光。季玄凌嘴角抽动,终于无法忍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陛下怎么也相信了这等无稽之谈。”